江湖之谁解谜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云梦飞
孟聪明看伙计就要走到柜上,突然喊了一句:“菜里不要放醋!”
伙计忙回头:“放心爷,咱不是山西人。”
孟聪明突然像又想起什么:“不要放蒜!”
伙计愣了一下,心想这位爷长得也确实不像北方人呢,白净净秀气气的,随即点头:“好嘞!”
瞧笑天一边剔牙一边道:“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南方人,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神探。”
孟聪明两肘放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很爱娇地看着瞧笑天:“不要冲着我剔牙!另外,我要告诉你,我是神探,不是小偷。不要说貂了,就是件布衣裳,我们这样的人也要堂堂正正去集市上买来。”
瞧笑天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
孟聪明站起来,大摇大摆往外就走,快走到酒馆门口,突然回头神秘地一笑:“不过,今天我偏要当一回神偷给你看,当心我抢了你的名头。”这时,伙计已经巴巴地将烧羊肉端上来了,又巴巴地对正要出酒馆的孟聪明道:“这是小店最正宗的!爷放心,醋和蒜都不会有地!”
第六十八章 客串神偷
瞧笑天噗地笑了:“没有醋,怎么一股酸味儿呢”
孟聪明伸出拳头对他威胁了一下,便走出酒馆。
瞧笑天挟起一箸羊肉,很贪馋地吃了一口,又喝下一杯灼烈的本地烧酒。然后自言自语地道:“没有蒜,是差点味道呢!”
他叫一声“伙计!”
伙计急忙过来,热情地躬身道:“爷,你有什么吩咐”也不嫌他事多了,瞧笑天道:“放点葱,放点韭菜!”
伙计道:“是了您呐!”
“老板,这羊腿什么价”一个牵着马,马上驮着口袋,年纪不小的五十余岁男子,身上背着搭链,一看就是个长途行路之人。
他在向一个卖牛羊肉的贩子认真地询着价。
摊主抬起头:“四十文一斤。”
“哦,”那人微有失望,又指指羊肋排,“这个呢”
“三十五文。”
那人继续又指羊尾和羊头:“这些呢”
摊主一看这人便知道不是富裕之家,但见他问得仔细,自己的肉也卖得差不多了,从经验来看这人肯定高低会买些,便道:“就这些了,羊头羊尾若全要了,就算十五文一斤。”
那人一听,眼睛亮了一下:“老板你是厚道人。”
肉贩子被叫老板,很是受用:“那羊排算你三十文,羊腿三十五文。”
男子将身上褡裢放下,“羊排、羊腿再各便宜五文可好”他伸着一只巴掌。
贩子看已经所余不多,卖完了正好回家,便一挥手爽快道:“客官你全包了就行!”
男子很是高兴,从马背上拿下来个皮袋子,贩子一一秤好,替他装在袋子里,又将零头抹去。
这里与国朝只有一河之隔,却是出产牛羊的好地方。
要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动物也这样的。隔一条河,羊肉就好吃了很多,风味极佳,还极便宜,价钱比蓟州低快一半了。每到集市,多有蓟州百姓,将州产的瓜菜、粮食、日用品、刺绣、茶叶、好酒拿来出售,货物卖光之后再带些北燕特产回去,牛羊肉几乎是必买的。
这个男子看着却是远行之人。也许是快到家了,想带些羊肉回到家里,全家老小便要美美开一顿斋了。他和贩子讲价讲得热火朝天,却完全没有想到背后有一只狡猾的黄雀在窥探。
孟聪明好奇地耐心旁观了一下他俩的议价过程,然后才假装挑选旁边摊子的香料,一只手拿起个香袋端详着,任何人看到都会以为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给心爱的女子挑选称心的礼物。谁也没注意,他另一只手却装作漫不经心地伸到马背上。
那马不开心起来。但孟聪明多年的习武之人,训马的经验也十分丰富,很随便地就搞定了马,然后手在马背上的口袋里摸来摸去,确定了目标,这才从容将衣服扯了出来,其他东西却动也不动。要说这口袋里的东西,还真是杂七杂八,孟聪明使劲抓挠半天,才抓到两件像上衫和裤子的东西。
他早就猜出这男子是长途跋涉做小生意的,那口袋里必有换洗衣物。他一只手抓着香袋,数着一、二另一只手猛地一拉,迅速扯出两件衣服后又顺势飞快塞进裤腰里面。
卖香料的贩子大叫起来:“客官!您别使劲捏我的香袋呀,您买不买呀”
那个男子和羊肉贩子都循声回头看,孟聪明紧忙往裤腰里塞塞结实,忙道:“买,买,多少钱”
他将香袋也塞到怀中,这才在牵马男子和羊肉贩子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到另一个摊位,趁摊主忙着理货,又顺手抄了双靴子和一顶风帽,在货物缝间扔下银子,便一溜烟儿走了。帽子没有地方放,直接戴在头上,靴子也穿上,然后跑到树后,将衣服换上,洋洋得意地回到小酒馆。
看着孟聪明的奇怪打扮,瞧笑天刚喝到嘴里的烧酒噗地全喷出来:“神探,你帽子戴反啦!”他伸出手,将孟聪明头上的帽子转了个个儿。
孟聪明自己也噗地笑出来,一边回忆道:“刚才也不知被本地人看出来了没有。”
瞧笑天早吃饱喝足,大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北燕服饰相当华丽,靠在椅背的样子很像个北方土财主:“放心,最多以为你是哪家傻小子,帽子不分正反。”
孟聪明将帽子又正了正:“穿上这身,都不会走路了一样的。”
“这位兄弟!”
他俩正说得热闹,冷不防有人招呼,孟聪明回头一看,吓得妈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魂飞魄散。
刚才差不多把羊全身都买了却只花了下水钱的牵马人,正站在他面前。
连瞧笑天都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何以神探被人打个招呼就吓成这样。
酒馆外,伙计正牵着那人的马去喂草料。
孟聪明现在还穿着人家包袱里的衣服呢,立刻浑身不自在,脸红得像大红布一样。
那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他们的桌上:“小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孟聪明看到银子,心里稍微定了一下:“这位老伯,晚辈刚到北燕,出于好奇,想穿穿本地人的衣服……”
瞧笑天的脸已经笑歪了,那人却定定地看着孟聪明:“小客官,你明明在集市,难道集市里没有衣服买的么为什么多给银子拿老汉的衣服又老气又不合身,还十分破旧。尤其,这并非正宗的北燕衣服啊,老汉是个刚从西边游历回来的旅人。”
瞧笑天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我说怎么看你那衣服那么别扭呢。”
孟聪明尴尬极了,简直无言以对。
此刻他才看清,这人五十余岁,衣服朴素却整洁,头发已经花白了。但不知为什么,孟聪明和瞧笑天都感觉到,他看着孟聪明的眼睛透着奇怪。
那人仍然定定地看着孟聪明,半晌,孟聪明只好弯腰拱手道:“老客官,实在是晚辈和朋友开玩笑打了个赌,得罪您老人家了!”
那人听了孟聪明的回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聪明,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淘气!”
第六十九章 巧遇五叔
孟聪明愣住了,这个身材不高,说话明显有江南口音,而且……也长着一张圆脸,虽然满面风霜皱纹堆垒,但就算不如孟聪明聪明的也看得出,他和孟聪明长得有十分相以的地方。
孟聪明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他惊喜地瞪大眼睛,急忙上前抱住那人:“五叔是您!”
五叔也紧紧抱着他,不停拍着孟聪明的后辈,显然很激动。瞧笑天被这认亲的一幕弄愣了,仔细看了几眼顿时释然。以他飞盗的眼光,一下看出老少两人都是圆圆的脸,眼睛鼻子嘴巴也一模一样。孟聪明抱住五叔,立刻变回了个孩子一样:“五叔您怎么会在北燕五婶和弟弟妹妹们呢”五叔来不及答话,上下仔细打量着孟聪明:“哎,聪明,都说你性子随和,怎么一气之下走了就老不肯回来呢”
这位五叔,是孟聪明父亲一辈非常近的亲戚了,算是堂叔。江南家乡的亲戚族人里,只有孟聪明的父亲孟噩在京城为官,而且直至官至二品兵部尚书,已算是升至朝中要员。其他亲戚族人都是种地、做小买卖、县衙吃官粮的虾米小官或做小工糊口,并没有景况太好的。孟噩还是因为自小习武,又喜欢读书,才能出众,才以低微的出身,一步步走入朝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能够影响国朝局势的要人了。他在世时,对家乡的亲戚族人十分照顾。但自从孟噩夫妇突然亡故,孟离珠托人将孟聪明送回家乡,却让孟聪明看多了世态炎凉。开始在大伯家住了一阵,大伯便说自己养了孟聪明这么长日子,别的亲戚也该出出力,将孟聪明送到五叔家,却将孟离珠留下的银子全部私吞。五婶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接受了小聪明,却伶牙利齿地诉了好多艰难,还经常对大伯指桑骂槐各种泼辣。这些事深深刻在孟聪明幼小的心里,逐渐成了不愿意回忆的烙印。不过五叔是个厚道人,待孟聪明很好。五婶虽然嘴巴厉害,而且孟离珠后来在王府景况不好,钱送来的并不及时,五婶吃穿上却没苛待过孟聪明。
短短的时间,让孟聪明看到了人情冷暖,阴郁的王府,刻薄的邻里亲戚关系。好在不久同在江南江杞镇的父亲世交江重海给孟聪明大伯送了厚礼,算是得到族长首肯,将他接走。江家全家都对他非常好,还教他习武。但之前的阴影却永远刻在他幼小的心里。孟聪明虽然始终是一个乐观、随性,性格很好的少年,但他也同样是一个经历过童年苦难,蒙受过世道阴影的少年。
瞧笑天看到孟聪明这场认亲记,赶紧又让伙计添酒添菜。又低声嘱咐伙计赶紧烤上好的羊腿和羊排,今天那位小爷有的是时间有的是钱,要在这里聊一下午啦!
而孟聪明也急忙将头上的风帽摘了下来,自己也觉得好笑,拉五叔坐下。五叔这些年经常走外,也很好酒,新酒上来,瞧笑天给他敬了酒,凛冽的烧酒一下肚,瞧笑天站了起来,给五叔行个礼。
“哎呀今天午饭吃得是格外的爽,晚饭在下就不用了,老叔和聪明好好畅聊,好好畅聊。”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五叔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功夫你爹功夫那么好,我都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身手。”
孟聪明哭笑不得:“五叔,我爹爹练的是上阵杀敌的本事,这人练的是偷东西飞檐走壁的本事……”
“噢……”五叔点头,却又突然醒悟似的凑近孟聪明,不放心地叮嘱,“你偷衣服是和他在学本事”随即严肃了脸,做出长辈的样子,“聪明,听我的话,你从小调皮,但做人要靠谱,离这样的人远点儿。”
孟聪明更哭笑不得了:“五叔,我哪会是偷东西的人,话说您怎么来北燕了”
突然遇到孟聪明,五叔显然很是高兴,又有好酒好肉,还有新上市珍贵的香椿拌豆腐,香葱炒鸡蛋,顿时多喝了几杯,话也多起来。
原来生计艰难,五叔这些年将家搬到了蓟州。自己是在国朝境内东西两边的走,事实上已经走到国朝之外的异国去了。主要是从西边高原弄些珍贵药材,回到国朝来卖。虽然钱不少挣,但一趟至少一年之久,家里人口众多,比孟聪明小的堂弟堂妹一溜肩六七个,所以家境仍然不宽裕。
孟聪明道:“您从西边来,有没有经过河东去看过姐姐吗”
虽然对成王很有芥蒂,孟聪明还是非常惦念姐姐。好不容易在蓟州见面,又因为婚约的事闹得不愉快,临走都没有去正式送别,孟聪明也觉得这些年对姐姐的景况知之甚少,姐姐又不是爱叫苦的人,总还是担心姐姐在王府的景况,所以才这样问。
五叔道:“去是去看了,但王府那个气氛,实是令人……再说珠儿在王府是媳妇,又不得拿主意的,处处看人脸色。听说她和成王感情并不怎么好,贵太妃更不是能容人。我去看了看,走时她拿银子给我,我说什么也没要。”
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那次见面其实很窝囊,珠儿趁着贵太妃和成王去河东太守家里赴宴,才偷偷溜出来见我,说不了几句话就忙忙地要回去。我看她也瘦了好多,她都不敢让我进王府,”
五叔眼睛也红了,瞪了半天,才又续道:“哼,我穷死也不要成王家的钱。”
孟聪明痴痴地看着手里的酒碗,那淳厚而浓烈的酒在粗瓷碗中荡漾着。
这样的贵太妃,这样的成王,父亲和柯伯父当年还想扶他登基,现在柯伯父又与成王结盟。孟聪明盯着杯中的土茶,心情复杂的很。
成王庸碌无为,对母亲贵太妃言听计从,虽然姐姐从来不说,却必是被处处刁难。当年姐姐拿钱给大伯抚养自己,那银子就拿得十分不容易。孟聪明心绪坏了起来,酒都喝不下去了。
第七十章 王府的感觉
他现在终于有了经济能力,足够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姐姐,可以带着姐姐走到天涯海角甚至没有人烟的地方。可姐姐和成王有儿子,便不再有自由了。他有了能让姐姐衣食无忧的能力,才又发现仅仅能自立能衣食无忧又不足以带走姐姐了。
孟聪明手托着下巴。成王府对他来说,也是有说不清的谜团,贵太妃危重华,所以他叫她危太妃,他不愿意把贵字给她,是个气焰嚣张而且不肯容人的人。就是成王本人,那种阴郁病态脸色发青的样子,给孟聪明的感觉也十分不好。但有一件事很奇怪,他在王府仅有的时间里,成王和危太妃,虽然对他只是场面上的话,全无任何真情实意,但对他的生活还是没有苛待,赶上年节也照常赐东西给他。尤其危太妃,对姐姐连句完整的话也不想说,对他也非常疏离,感觉总是在用眼角看人,但对他却也没有刻意难为。只是自成王和危太妃始的,那种无形笼罩着王府的阴郁气氛和大家表面客套实际拒人万里的样子,让姐弟俩不能不感到太压抑了。
也许,成王母子是看在柯搏虎的面子上,才不得不敷衍一二。
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他,姐姐也告诉他,刚进王府时确实有力薄无助之感,但自从生下与成王的儿子欢儿,在王府的地位稳固了很多。成王与皇上各自都拥有一班前朝与当朝的重臣和地方军政势力,仅以柯家军对孟家的支持,成王和危太妃也不能对她过于不给面子,何况又有了嫡长子。孟聪明奇怪成王为何会不喜欢姐姐,也许过于碌碌无为,在有才有貌的姐姐面前有心理落差吧。而危太妃倒好理解,当年她是先帝宠妃,自负美貌过人,对于其他美貌女子天生就有敌意。姐姐这个国朝第一美人不可能让日渐老去每天努力靠脂粉掩饰年龄的危太妃有什么好感。在孟聪明眼里,那简真就是一个五彩斑澜的老妖精。只是成王并未再纳侧妃,姐姐有了欢儿之后也再无所出,于是朝野上下开始各种八卦猜测,最后结论是:恐怕成王有些问题。
看五叔吃的狼吞虎咽,孟聪明暂时停止胡思乱想,急忙让伙计上些发面大饼和热腾腾的羊汤,让五叔吃饱吃尽兴。一边问道:“五叔,您离开家乡到北方,又是为何呢北方终究荒凉寒辟,哪有家乡山青水秀气候宜人,您干吗做这么辛苦的营生呢”
五叔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闷下:“江南虽然繁华,人少地多,家里你弟妹多,生计其实艰难。我现在做这个药材生意,将国朝的药贩到周边北燕大夏藏地去,又将那些偏远地区稀罕的药材贩回来,走一趟够全家人一年的嚼谷了。北方山川广阔,人的心胸也开阔起来。我喜欢这样总是在旅途中的感觉,看山,看景,看北方大漠的日出日落,甚至看大漠的风沙。我这次在外边转悠了一年多,去到了西边高原地方,收集了很多珍贵药材,尤其是外伤的金创药。我和柯家军的彭军医有交情,他们托带的药材,我全弄到了。这次走得远了些,时间长了些,赚得也多,可以休息一阵了。”
孟聪明突然想起一件事:“五叔,您也去过几次河东,记不记得王府后边那条街上的福记杂货店”
五叔虽然喝得不少,但他酒量不小,又见到孟聪明格外高兴,思维还是很清楚的:“有个印象呀,那家已经搬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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