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无骨
蓦地沉粼低声叫道:“不好!”
飒飒罡风吹去噩巅的浓雾,眼前的一切变得明晰起来,透过重重搭建的红线,赫然见到铜钱红线阵中的人却并不是零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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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行人欲断魂
山中坟上草青青,二月廿四,天朗气清。
酒肆斜插着一青一白两面酒旗,微风带过,传来丝丝清淡的酒香。
他甚少穿得这样单薄。即便是最炎热的夏天,他也会用笠帽或黑纱将面容完完全全地遮挡起来。而今日却不同,他身着一轻薄的白袍,头发很自然地挽了个髻,就像是寻常百姓踏青出游一般。
“哎嘿,客官上座!吃点什么酒”
“店家,一碗杏粥便可。”
“好嘞!来嘞——”
按照人间的说法,今日二月廿四,是祭祖扫墓的清明之节。鸟语啁啾,芳草芊芊,路上行人合该断魂。他望见头顶蓝汪汪的天空,低头闻了闻手中的白色小花,清明时节,意外地无雨呢。
店小二见他气度不凡,“公子是小店今日第一位客,这般匆忙,可是要赶往何方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俗人一个,不过是扫扫坟罢了。”
店小二笑道:“公子可不知了!若是拜过祖先,到沂水去去洗个水澡,吹吹风,那可算得人间至乐了!”
他道:“是吗”
店小二一边添茶,“似公子这般倜傥的人物,到沂水边上去定能结交许多友人。清明时候,大家吟诗畅饮,曲水流觞,总是好过一人扫墓感伤的。”
他抿了一口闲闲的杏粥,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嗯。”
清明。
还真是别有滋味。
茶余饭后,他付过热情的店小二酒钱,捧着手上的白花重新上路。
风过无痕,春山如黛。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让这惬意的时光可以再长一点点。也就只有此刻,他才能尽情地露出本相,才能自由地吮吸新鲜点空气。
明明每年此时都会来这里,如此看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仍恍如隔世。他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茧子的手,觉得自己的存在都是那样地不真实。荒山野冢下,他父母、兄弟、妻子的灵位孤零零地伫立着,他觉得自己也如孤魂野鬼一般。
有谁知道零九六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有谁关心他真正的名字
算了吧。
顺着熟悉的小路上山,一路阒寂无人。春寒料峭,凉气尚未褪尽,只有草丛里零零星星的白花点缀着脚下。他既不悲伤也不欢愉,就这样平静地走着,耳边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声,忽然觉得若能长眠于此也是莫大的幸福。
也不知走了多久,几座矮矮的土丘慢慢浮现在眼前。衣冠冢就埋在土丘背后,那里罕有人迹,轻易不会有人打扰逝者的安宁。
这个小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愿把衣冠冢埋在故乡青瀛,那里是非太多,不相干的人太多,痛苦的回忆也太多。忘却和原谅,似乎是对逝者最大对虔诚。
他把那束白花轻轻放在冢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伫立良久,露水打湿了他身上薄薄对春衫,长久而不觉。
他想起来很多事。
从前他也并不是这样孑然一身的。只是一场天灾**,一切全变了。可到底是天灾还是**,谁也说不清。
青瀛一夜之间被灭门了,他也在与披拂最后的决斗中坠海而死。在他重生的那一刹那,他发誓要让所有作恶者付出代价。
可天帝是六界之主,如众星拱月,任谁也不能撼动他磐石般的地位。
比起那些悲壮慷慨的刺客,他深知要想达到最终的目的,依靠的不仅仅是一腔热忱,更是手段、筹谋和精准的计划。
天帝身边有五处死穴,早年间秘密埋在五个毫不知情的人身上,为的就是关键时刻逆天保命。也就是说,天帝一人有五条命,只要有一处缺口尚存,天帝就永不会陨落。
可依照长老的训条,无罪契者即为善,所
第六十五章 他的样子
说起来,不过是玩人心罢了。
泓一绝不会放任罪契被毁而坐视不理,必会倾尽全力阻止铜钱的落下。
说起来讽刺的是,这铜钱红线阵正是泓一亲手用直钥布下的。
如此泓一被制衡住,天帝这第五个死穴也终于陨落了。
复仇之业,此刻对他来说,不过是吹灰之力。
可事到临头,他倒不急于那一时片刻。对于他来说,尚有几个迷雾般的谜团笼罩在心间,在完成那个最后的使命之前,他必须解开所有真相。
他静静地看着那座衣冠冢,伸手摸摸墓碑的一角,心绪缓缓平静下来。
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
应该是清明洒扫的百姓吧。他无意惊扰旁人,轻轻走进旁边的一片高灌草丛下。
好似有两个人来了。那两个人虚浮的影子映在灌草面上,带来一片刺眼的阳光。
他浑身一颤,透过浓绿色的缝隙,仍可以看到那两个人并不是百姓。
是……
天帝和天后二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苦心除去的敌人。他二人听闻太阴的死讯,又闻得自己的罪契竟被抛在了铜钱红线阵,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化身凡人,亲自去青瀛走一趟。
按照之前血滴子告知的秘密,他二人顺着山路顺利找到了零九流聊作思念的衣冠冢,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
零九六从草幕之后缓缓走出,抬起头来,对上他们的是一双没有任何掩饰的双眼。
他——眼前这个素衣男子便是零九六!
当一个杀手不再伪装,之后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天帝右手捏紧一片剑诀,缓缓退后。
“零九六,竟然,就是你!”
……
噩巅一役后,上清众神都陷入一种不可挽回的委顿中,难以自拔。
这种委顿不只是噩巅上的惨败,更是为了大殿下楼澈和司法神巨魄的惨死。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对于噩巅上新鲜的记忆,久久难以释怀。
混迹上清多年的司法大神巨魄居然是零九六的奸细,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在之前的一连串惨案中,巨魄被对方利用得团团转,先是在佛槃岛绞杀了太阴,后又重伤了乌图长老,最后在零九六的操控之下,将帝后的罪契亲手送进了铜钱红阵,自己也在噩巅丧了命。
而泓一为了遏止铜钱的归位,必须困在噩巅源源不断低输送仙力,与行尸走肉无异。
如此,可算是一败涂地。
沉粼回到芳汀,见和妶正在火炉边烤火。红融融的火光映在她的半边面庞上,明灭不定,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和妶此时心里不好过,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半晌和妶才抬起头来,幽幽道:“你来了”
沉粼点点头,“在想什么”
和妶拢了拢衣裳,又往火炉边蹭了蹭,“没什么,左不过是发呆罢了。”
沉粼见她说得轻淡,眼中却莹然有泪光闪现,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确实。大殿下去了,谁的心里也不好过,你不要为难自己。”
和妶慨然叹道:“我曾经以为我什么都知道,现在却发现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巨魄君他居然一直伪装在身边,我却丝毫不觉,才酿成今日之果。……罢了罢了,逝者已矣,什么都不用追究了。”
沉粼低下头去,“其实也是我的错。我之前有些怀疑,只是零九六的手段实在高明,令人难以琢磨。”
和妶眼睛忽地亮晶晶地盯向沉粼,“如果铜钱红线阵中的人是我,你会像泓一一般以身犯险吗”
沉粼一怔,随即握住和妶的双手,“你是在怪我在噩巅设下铜钱红线阵妶,你知道的,与零九六的那场对战中,我也好,泓一也好,都没有选择。”
和妶眼中黯淡半晌,释然道:“罢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沉粼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心念一动,“想知道他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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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灾变
和妶恍然道:“啊我记得恓元君与东夷二皇子介瑜沾些关系。依照唐索那山上的柱刻,那莲转金盘泥胎的主人便是这位介瑜皇子。”
当日东夷之事查得不清不楚,更在天帝陛下的勒令之下被迫停止,现下想来,多半是因为恓元君某种不见得光彩的往事。参辰并未曾参与到恓元君一事中,如今也是这般说辞,可见当初恓元君说了谎。
想到此处,和妶不禁叹息人心凉薄。恓元君外表何等荣耀,背地里却与一个死人在连转金盘泥胎上不清不楚,之中还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事。
她从前把祖宗前辈的话奉为圭臬,分毫不差地记在心里,如今看来,这六界还是有太多太多的假象。
沉粼见和妶脸上一阵青白颠倒,只道她为青瀛皇子所触动,却猜不出她心里这般复杂的滋味。
沉粼意味不明地看了和妶一眼,随即岔开话头:“公爷前日在山上曾说二殿下有位侍女”
参辰闻言更是一副惋惜的样子,“沉粼公子还记得。我说的那位侍女原非二殿下的侍女,乃是羡长公主的陪嫁丫头。那位姑娘……也曾倾心于二殿下,只是二殿下心中没她罢了。后来这个姑娘甘愿我当时只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唉,许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
和妶想起那日参辰说这位姑娘后来为了青瀛殉了剑,如此恩仇分明,也当真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奇女子。当下不禁心下感慨,忽生一念,问道:“公爷,敢问公主的那位婢女名讳”
不想参辰默然摇了摇头,“那位姑娘身世坎坷,是公主从海滩上捡回来的,并没什么大名。我却也不甚知晓。”
沉粼紧接道:“不知公爷可否告知青瀛二殿下之名”
参辰手指蘸了茶水,在木头矮桌上写下两字,“二殿下在时,便唤作这个名字。”
和妶与沉粼都被他写下的那两字吸引。
濯,泽。
沉粼捏着下巴,半晌若有所思道:“这是一个水汽很重的名字啊。”
参辰叹道:“青瀛原乃雪山之乡,本是阴湿之地,恰逢二殿下是水年水月水时出生,便取了这二字为名。不想二殿下一生与水结缘,最后还是落得个坠海而死。当真是命运弄人,命运弄人啊——”
沉粼道:“不知公爷还能否忆起二殿下的模样”
和妶冷眼瞧着他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虽然自己也两次接触过零九六,可无论是在唐索那山还是诏河那次,那个人的容颜都被以很巧妙的方式避过去了。此刻即便知道青瀛太子的容貌又有什么用呢
参辰点点头,走到屋内的书案上,蘸了一点浓墨,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男子的模样。
和妶也凑上去看了几眼,参辰所绘之男子面目清朗,眉眼间横有碎发,恍若似曾相识。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
和妶叹道:“看来我们真的打错了主意,这样一个和善的男子怎会是零九六”
沉、和二人乍见青瀛二殿下的面容,正待分辩几句,木客小仙匆匆忙忙腾了一朵云过来,“和妶仙上!沉粼仙上!大事不好了!”
二人面面相觑,见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
参辰见此一幕,道:“二位仙上贵人事多,还是正事要紧。”
只见木客呼哧带喘地落了下来,沉粼过去扶了他一把,“到底怎么了你先喘口气不忙说。”
木客瞠目道:“……大事不好了!帝后……帝后失踪了!”
……
九月廿三,上清境中出了一件大事:天帝天后齐齐不见踪影。
帝后失踪,这是一件足以压垮整个上清界的大事。然
第六十七章 寿诞
翌日醒复搬来了芳汀与和妶同住,缘由是上清正处于危紧之秋,她与众人住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和妶知道她搬过来是为了某位沉姓公子,表面上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住与不住也只能由得她了。
事情果如木客所说,这几日来不断有六界列位仙上前来祝拜天后寿诞,大包小包的礼物弄得到处都是,许多远道而来的仙僚就此住了下来,静待寿宴正日。
木客清点各路仙僚送来寿礼,除了寥寥几个后生送的礼物还算用心,其余人等都是临时置办了些仙桃仙丹,潦潦草率之物,粗鄙不堪,怎能送与天后娘娘不禁更令人怀疑其居心。
和妶深知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可如今上清可用之神被零九六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一个稍有名望的紫薇星君又是个庸庸碌碌之徒,难堪大任,情势每况愈下,棘手得紧。
和妶向沉粼倾诉道:“原是我的疏忽。我若能早点查知天后娘娘在这个时候还有个寿诞,现在也不是这般处境。”
沉粼方从一仙友的寒暄中抽身,灌了一大口茶,道:“你莫要自责。前段日子我们一直忙着青瀛的事,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只是帝后走得突然,叫人措手不及,我这几日一直琢磨着帝后为何会无缘无故第失踪,现在想来,可能与噩巅之上、铜钱红线中的那张罪契有很大干系。”
和妶猛听得这个字眼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这个无妨。前几日我还叫木客到噩巅上去看过,泓一仙上守着帝后的罪契,暂时无恙。”
正说着话,一仙童走进来,呈上一张名帖,上面写着“苍梧后生献海率门下弟子恭祝天后娘娘寿比长天”。和妶见这名帖以金线镶边,点缀不俗,道:“献海,又是个什么人物”
当即把木客唤到跟前,木客解释道:“姑娘不知这位献海神尼哦,这位师太常年在苍梧山闭关修炼,似是钻研曜术之道,这次竟也破例前来赴宴,当真奇事。”
醒复这时刚好进来,插口道:“恐怕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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