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无骨
和妶以为又是那个招揽渔客的老伯,下意识说道:“伯伯,我真的不出海……”
“那你是想自己留在这里吗”那人打断道。
和妶一惊,这才发现沉粼正难辨悲喜地看着自己,轻轻扬起的嘴角,又似在嘲讽。
“你骗了我。”他道。
和妶受不了他审视的目光,默默蹲坐在岸边的石板上,小声道:“没有。”
“嘴硬。”他亦随之坐下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乱跑了。”
和妶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他的目光缥缈向大海的远方,似乎在咀嚼着这几个字。半晌喃喃问道:“零九六叫你来这里的”
和妶欲起身,“你别瞎猜。”
沉粼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我跟披拂苦思冥想了这么久才猜出零九六的下一步计划是这里,你居然比我们先。妶,若说他没告诉你谁会信”
和妶闪现一丝窘迫,仿佛被人戳穿心事,随即理了理发丝,“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便是来干什么。”
和妶语塞,似乎一时找不到下文。
海鸥在半空中嘶哑地名叫,叠叠浪花盯久了眼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悬丝问脉
半晌小童子颠颠地跑回来了,言道:他师傅答应,只要众人能隔空把病瞧了,就答应众人的所有要求。
“隔空”泓一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岂非故意为难人”
小童子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懒得跟众人多说,自顾自地走开了。
这老匠人摆明了是不想见众人,这才想了这许多主意故意为难。泓一、披拂等人都是法术打斗一等一的好手,素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于医药之道更是一窍不通。
眼见众人无语,披黧沉默片刻,幽幽道:“其实,隔空并不难啊……”
和妶也想到此处,“隔空看病,我倒是只能想起悬丝问脉。”
披黧点点头,“没错。古有大医者,不见其人,单凭两根红线便可探得脉象、对症下药。若能找到一会此绝技的医者,眼前的困境便迎刃而解了。”
披拂等人闻言抬起头来大喜,“找个医者有何难彩云客栈的掌柜说聂都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行家。此计虽难,却不算如何罕见,我叫人着手去找便是。”
泓一显然对什么悬丝问脉不以为然,脸上更是颇为不耐烦,几次提出对方只是一个老匠人,非是零九六那种难缠之徒,显然硬闯更省劲些。
沉粼却是一直隐有忧色,叹道:“悬丝问脉只是表面上的手段罢了。我真正的担心的,是他得了某种隐藏的心病。”
以披拂那般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回去不出一日就把整个聂都的医者翻了个遍。
然夸夸其谈、到处行骗者多,真正有本事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有甚者,压根就没听过悬丝问脉这几个字。
几日来都是遇事不顺,披拂大怒,又回了趟上清。上清倒是找到几位对此道颇有了解的药师,可也仅限于了解,真正用丝线看病却是漏洞百出。医术上的事儿跟修炼不同,修炼法术还能找个捷径叫人渡个气,然而这古老的悬丝问脉之术,确是无人知无人晓。
另一头,寻找廖索的事情也陷入了僵局,看似明朗的两条线索都被掐断了。
于是,众人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了和妶。这位别的,她是唯一一个跟零九六有干系的人,零九六始终待她跟旁人不一样,若是能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醒复又在一旁冷嘲热讽,愈发显得和妶的地位特殊。
隔日和妶沐浴归来,猛见沉粼正坐在她的房间里,手里摆弄着她的那块白璧。
她心跳骤地一停,她是怕水汽污了玉脂才留在屋里的,没想到却被这家伙乱碰。
“你别回来啊,”沉粼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我一拿不住,没准就把它摔了。”
和妶见他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夹着玉佩,仿佛随时都有坠落之势。那白璧从前便碎过一次,又怎能再毁在他的手里
和妶又气又惊,颤颤道:“你要做什么!”
“真是好手艺,”他意犹未尽地赏玩这白璧,“零九六为了修这个可花了不少心思吧难怪你一直把它当成宝贝。”
和妶冷冷然道:“冥君君上,好男儿大丈夫,竟要跟一块小小的玉佩过不去吗”说罢再看不下去,便欲上前去抢。
“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他忽然问道,神色竟浮现些许黯然。
和妶一愣,随即道:“不关你的事。”
“又是这句话……”他喃喃说着,随即自嘲似地一笑,“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回来后,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你是我的夫人,却一心一意爱着我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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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骷髅师傅与三百六十行
醒复的到来,让包括和妶在内的好几个人都不大舒服。可到底她才是沉粼的正牌夫人,追随夫君乃是天经地义,外人谁也不好说什么。
和妶跟醒复说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不单单只是为了气她,更是和妶自己心底的夙愿。
这一次,她到底能不能如愿
想起上次零九六与她相约山中的时候,自己兴冲冲地去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沉粼的一番利用和乌图长老的死讯。
她真的怕他会怪她、误会她。所以这一次,她的心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的……
翌日,和炫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方用罢早饭,便听说披拂正大兴旗鼓地找造船师傅。
原本聂都能造船者千千万万,陵禺鬼王却说要造一艘远航万里、且能承几百人的大船必须要用海中柳木,且竖三桅杆。如此一来,聂都寻常匠人皆无此手艺,找造船师傅一事陷入了僵局。
和妶粗粗了解此事,便有些疑惑,与沉粼道:“你们不找廖索了”
后者淡淡笑道:“当然找。但是,不能一门心思地找。”
和妶欲言又止:“那你们造船……”
“造船是个噱头,却也是因为真的需要。”沉粼甚为认真地说道,“如果找不到廖索,下一步就要出海。”
“出海”和妶蓦然一惊,“要去哪里”
沉粼知她并不知道陵禺鬼王所说之事情,“默塔默泽。”
和妶淡淡哦了一声,显然对这陌生的四字感到迷茫。便当此时,彩云客栈的掌柜过来说个话,说是披拂已经找到造船的匠人了,他在南巷子跟沉粼会合。
二人俱是一惊,没想打能造万里巨船的人这么快就被披拂找到了,这南巷子又是什么地方待要再问,那客栈掌柜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说主人交代的就这么多。
沉粼将那掌柜叫了进来,赏了他一锭金子,问道:“你是本地人,聂都之地风水如何,且细细说来。”
客栈掌柜收了金子笑逐颜开,舌头也顺溜了,立即绘声绘色地讲了一大通聂都渔民漫长的历史。这些话虽长,却大多是无用之词,直说道最后,方说起聂都祖辈上繁盛,曾有“三百六十行”各显神通的盛况。
和妶略一疑惑,“聂都人不都是打鱼为生吗”
“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聂都本地人确实渔人为多,但此地临海,常有客商、行者来往,久而久之,他们也在此定居下来,却仍操持旧业,因而祖辈上才能落得了个‘三百六十行’样样俱全。”
“可惜现下人们听说捕鲸暴富,都一股脑地跑到海里捕鲸去了。剩下坚守旧业的人越来越少,到现在聂都几乎全是渔人了。据小人所找,也就只有南巷子骷髅手还有几分真本事……”
沉粼重复道:“骷髅手”
彩云客栈的掌柜说披拂找到的那位造船之人便是这位“骷髅手”。
原来骷髅手是聂都的一位老匠人,天生面容丑陋、腿有残缺,又失了一只手。为了能谋点活计,便在断手处装了一只骷髅假手。也是那老匠人心灵手巧,这骷髅假手用起来竟比旁人的真手还顺溜,那一身造船的绝技神乎其神,聂都老幼皆知此人。
沉粼略一思忖,问道:“掌柜,这位匠人的真名是什么”
那掌柜头摇得像拨浪鼓,“客官,这些年来骷髅手的绰号一直叫下来,却不曾听说他的真名叫什么。这匠人造船技艺虽高,脾气却是臭得很。谁要是杂言碎语地找他攀谈,立时便会碰个钉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兵分两路
众人立即警觉起来。
吟唱诗人哪来的什么吟唱诗人能会得悬丝问脉的手艺多半是零九六设下的又一局。
跟零九六交手了这么多次,这样隐蔽又大胆的陷阱是对方管用的手法。
和妶的心砰砰直跳,她望了望红线消失的拐角处,忽然间,涌上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她一厢情愿,她总觉得零九六就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你会现身吗
泓一闭眼闻了闻红线的气息,“奇怪,这不是普通的麻线啊这是……”
沉粼与披拂亦察觉事情的不对,异口同声道:“是曲钥画的线!”
这一破天般的发现不禁令人又惊又喜,众人刚刚在水木秀钟处见识了曲钥画线的威力,这一次,零九六居然欲故技重施,又拿此作诱饵,众人吃一堑长一智,又岂能重蹈覆辙
众百姓见这几个人又是哭又是笑奇怪得很,察觉事情不对,纷纷散开了。
泓一扳着小童子肩膀,大声叱道:“给你师傅看病的人呢他在哪快说!”
小童子见所有人都好黑着一张脸,几乎快吓得哭出声来,“我我……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治完病后,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小童子说出两个字,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说,他要找楷人……”
事到如今众人方意识到,聂都中确实藏着一位青瀛故人,却不是廖索,而是从前青瀛的一个侍卫,名叫楷人。这人跟零九六有什么渊源此刻自是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众人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难怪这几日来处处受阻。
披拂泓一等人对楷人这个名字都很陌生,和妶闻此却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是零九六盯上的人,那一定是极为重要之人。他应该是在冥荒取得了水木秀钟和陵禺鬼王的记忆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真正的目的正如那小童子所说——寻找楷人。
此刻兵贵神速,众人恍然大悟得太晚了。
不过虽然晚,一切还是有几分挽回的余地的。
沉粼定定道:“我们必须在零九六之前找到楷人,他就在聂都。我们此刻真跟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竞速。”
为求稳妥,沉粼与披拂等人商议将手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顺着红线一直走下去,趁着零九六尚未察觉,直捣他的藏身之地。另一队则按照立即着手去打听楷人的下落,聂都不大,争取这一次能抢先零九六一步。
泓一坚持要手刃零九六,便与沉粼、醒复三人顺着红线去找零九六。和妶担心沉粼这诡计多端,又会趁机利用自己,便主动请缨,与披黧、披拂两兄妹前往寻找楷人。
商议完毕,时间紧急,众人立即分头行动,然而最后的结果的一好一坏。
泓一他们顺着红线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只见那红线七绕八绕地乱作一团,还好他们有直钥在手,克制曲钥所画之线的阴气,这才倒到了红线源头。
沉粼走到一半便觉得事情不对,恐怕这条红线又是零九六的障眼法。不出所料,红线的尽头空空如也,空缠着灌注灵力的曲钥。
泓一一把夺下缅巫族失落已久的曲钥喜极而泣,零九六,为了迷惑他们居然连这样的宝贝都可以不要,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沉粼目光极为复杂,道:“他想做的事已完了,现在估计是想把曲钥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善为虐兮 善为谑兮
和妶见这人这副泼皮的模样忍俊不禁,楷人见和妶面色倒比那兄妹二人和善些,立即央求道:“这位美人,我说,我这手臂都快断了,能不能叫这位大姐先把我放开……”
披黧闻言大怒,“叫谁大姐呢!”
和妶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说什么才好。楷人见这一招不奏效,霎时又变脸,大喊道:“来人呐,强抢良家妇男啦——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几声滥喊又引来了许多百姓的目光,奈何这人平日里欺老欺幼名声太差,有人驻足观看也只是冷笑较好,更有甚者以为他们在杂耍,直捧腹大笑。
披拂懒得跟着泼皮多计较,淡淡收回目光,“把他带走。”
客栈二楼。
披拂叫客栈掌柜专门辟了一间客房当楷人暂时的牢房,又额外在门窗外面加了铁栏板,确保里面的人出不来。没办法,从昨日把楷人抓到彩云客栈开始,这人屡屡尝试逃跑而失败,又花言巧语祸乱人心,只好将他单独隔绝开来。
据客栈的酒娘子所说,这人虽身处囹圄,却还是保持着一副潇洒恣睢的心态:双腿反翘在椅背上,上袍很舒服地敞开,那副做派俨然像富家浪荡公子一般。
沉粼看着被刨得一片狼藉的饭盒,难以置信地看着披拂,“这就是你们找到的楷人”
披拂有些无奈,“没错,这就是楷人。”
泓一撇了撇嘴,“零九六杀人真是越来越没品味了,这种货色,啧啧,还真是极品。”
沉粼无语,神色有些复杂。
和妶艰难吐出一句话,“其实我也不大敢相信零九六盯上的目标就是这么个泼皮……”
她说这话倒不是乱猜。在她残存的关于前世的记忆中,楷人是濯泽身边的护卫,生得一派正气,修炼精纯,哪里是这么一副无赖样只是她前世的记忆被人有意抹去,丢失得实在太多,无论是濯泽还是楷人,都再也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自己转世还变成了如今这副迥然不同的模样,又怎能奢求别人也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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