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平海藩王原东可啊。
纵然原东可已经被薄常武消耗许久,纵然原东可已经被薄常武的奇招所伤,也不该如此简简单单被人杀死啊。
魏云福只觉得他的精神支柱都倒塌了:“原东可这条老狐狸,竟然说死就死了。”
魏云福正在迟疑伤感间,猛地发现贺路千已经拎刀向他冲来。
魏云福控制不住地浑身冰冷,条件反射冲向比较熟悉的薄常武:“薄常武,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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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路千猜测土著世界的超品等价于轮回殿的一颗黑星轮回者,虽然它与白星轮回者相比有着质的飞跃,却毕竟只是最弱的黑星轮回者。贺路千的青龙象,薄常武的蛇群刀势,原东可的哀嚎鬼脸,看起来或许有点儿像法有元神,其实却必须依赖超品修行者的持续供能。
贺路千斩杀原东可霎那,他保命绝招幻化的鬼脸顿时釜底抽薪般失去力量来源,三下五除二地被薄常武绞杀。
但薄常武心中的惊惧,绝不弱于魏云福。
原东可死亡是好事。
薄常武很早之前就想杀原东可了,可他清醒明白自己与原东可的差距:薄常武击败原东可的概率很高,击杀原东可则毫无希望。薄常武今日与原东可动武,虽然刀刀皆是杀招,却不敢奢望能够真正留住原东可。薄常武的目的,只是泄愤揍原东可一顿,通过消耗原东可的生命力方式间接慢刀子杀死他。
谁曾想,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贺路千。
虽然贺路千明显占了袭击优势,可世间有许多擅长袭击、暗杀的修行者,真正成功袭杀超品修行者的高手又有几位?再说,薄常武与原东可鏖战约一个半小时,同样消耗不少,谁能保证贺路千没有能力杀死他?
危急关头,薄常武果断选择抱团取暖:“云福贤侄,请相信我,他不是我请来的帮手。你快过来,与我结阵自保。”
魏云福呆了呆。
薄常武的自辩,令魏云福更加惊疑。
但魏云福没有时间思考薄常武是否可信,因为贺路千已经越来越近。与面孔陌生的贺路千相比,魏云福只能选择相信薄常武,果断退到既能预防薄常武突然袭击又能与薄常武联手的位置:“阁下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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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路千眯眼望向薄常武和魏云福。
魏云福仅仅101级,不过是刚入门的选手;薄常武与原东可拼杀多时,持久作战能力估计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即使两人联手,即使他们的随从一起杀来,贺路千也有信心与他们打一场。
可一品修行者也好,超品修行者也好,都是击败容易击杀难。例如彭公岛战役期间,王蟒丢出数名二品修行者替死鬼,便从容逃之夭夭;原东可今日败给薄常武,丢出一只保命鬼脸,就能争取到拔腿就跑的时间。除非差距大到能够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或者追击速度远远大于对手的逃跑速度,修行者向来很难杀死对手。
贺路千今日能够顺利砍死原东可,功劳最少需要分给薄常武一半。
同理,贺路千击败薄常武和魏云福容易,想击杀他们却千难万难。
既然无法杀敌建功,何必消耗潜在寿命进行无意义战斗呢?毕竟若只想立威,原东可的脑袋就够了。
贺路千果断收刀回鞘,笑呵呵地与情绪紧张的薄常武、魏云福打招呼:“在下大炐左丞相贺路千。”
大炐左丞相五字,没有用错。
众所周知,乐东岛属于安乐王政权,实权由安乐王靳南兴、安乐三杰以及后起之秀贺路千等五人瓜分。但安乐王靳南兴到前任安乐王靳明安,他们一则实力的确不足,一则希望汇聚两京十三州丰人豪杰反洝,所以始终以安乐王名义效忠炐朝。
安乐王政权看淡炐朝皇室的价值,例如炐朝复丰皇帝已经去世多年,靳南兴及安乐三杰都没有拥立新皇帝的念头。当然,他们也没有资格拥立新帝——在以武为尊传统里,这是属于超品修行者的权力。
但无论如何说,安乐王名义上属于炐朝的藩王,就像平海王、平乐王、平灵王、平云王等人是属于洝朝的藩王。
安乐王是安乐王,炐朝是炐朝。
春秋十国之所以把炐国列为十国之一,就是因为安乐王属于炐朝之下的次级政权。
靳明安病逝之后,安乐三杰为了正大光明限制安乐王靳南兴的权柄,他们的大都督、监国、丞相之位,名义上都供职于没有皇帝的炐朝。安乐王与炐朝的界限,从此越加清晰。当然,安乐三杰是靳明安的部属,乐东岛上上下下也全都是靳明安的旧部,在他们眼里,炐朝就是安乐王,安乐王就是炐朝,许多时候分不清也没有必要分清。
可贺路千是贺路千。
贺路千有贺路千的想法。
晋阶超品之后,贺路千斟酌利弊,明智做出借尸还魂的决策:未来高高举起炐朝旗帜,以炐朝正统瓦解靳明安旧部的抗拒心思。
我贺路千,不是你们安乐王政权的左丞相,而是整个炐朝两京十三州的左丞相。
第252 与伪军和平共处
第252与伪军和平共处
可惜,贺路千对牛弹琴了。
薄常武和魏云福是合格的修行者,却不是合格的政治家乃至政客、官僚。两藩王愣是没有听懂贺路千蓄意割裂安乐王与炐朝的政治诉求,继续一脸不可思议地傻傻追问“炐朝左丞相贺路千你是乐东岛那个贺路千”
贺路千只好把政治智慧拉低到两位修行者藩王水平,以修行者思维与他们重新交流“对。”
薄常武和魏云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贺路千的超品实力,面面相觑数十秒,仍旧不敢相信贺路千真是贺路千。
贺路千降临土著世界之初,轮回殿为他安排的背景,只是一位56岁的三品修行者。贺路千以三品实力老死,才契合世人对修行者的认知。
第二次彭公岛战役,贺路千强势击杀两位泥毒番一品大将消息传到乐州,当时魏云福不信,薄常武不信,原东可不信,泥毒番东王更不信。泥毒番东王甚至一度破口大骂,指责魏忠安和原喜信合谋害死了他的两位爱将。直至数名幸存者指天发誓,大家才勉强接受了贺路千老树抽新枝的不可思议事实。
贺路千晋阶一品,已经让人无法接受,何况更进一步晋阶超品
薄、魏两位藩王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沉闷对峙约两分钟后,东方突然出现一道新的超品气息。
超品气息向三人对峙处高速移动,目的显而易见。
贺路千疑惑推测“来者莫非是平灵王甄延沙或其妻子沙六儿沙小六”
平云藩、平灵藩、平海藩、平乐藩等四藩固然内部矛盾重重,可面对洝朝天后为代表的安车骨威胁时,他们向来同进同退。薄常武、魏云福已经出现在这里,再来一位甄延沙或沙六儿,哪怕方向有点儿奇怪,也在情理之中。
可出乎贺路千意料,薄常武的脸色猛地一僵,下意识做出撤退姿态。薄常武竟然比贺路千更加警戒突兀出现的陌生超品气息,脸色难看转首望向魏云福,以目光询问魏云福是否即时逃亡。
魏云福笑呵呵地揭开谜底“薄世叔、贺前辈勿怪,来者是犬子忠儿。”
尽管来人是友非敌,薄常武仍旧瞳孔微缩“忠安晋阶超品了”
魏云福嘿嘿笑了笑,满脸自豪地向贺路千致谢“忠儿自彭公岛归来,闭关感悟范世炐的剑法和贺前辈的刀法,收获极多。去年秋末,忠儿便迈过了天门。”
薄常武恍然明白了魏云福的胆气根源。
南方四藩国,论个体实力,薄常武第一,原东可第二,魏云福、甄延沙、沙小六等三人实力相仿。比拼质量,魏云福不如平云藩的薄常武、平海藩的原东可;比拼数量,魏云福不如平灵藩的甄延沙、沙小六,可谓说是四家最弱。
适才与魏云福对弈,薄常武一直疑惑向来谦卑自保的魏云福,为何突然敢硬声硬气地与他打擂台。薄常武当时以为魏云福暗中与原东可缔结了同盟,仗着原东可就在附近,魏云福才敢无所顾忌。
谁曾想,魏云福的底气不是原东可,而是已经晋阶超品的魏忠安。
父子两超品,平乐藩瞬间由四国最弱逆袭为四国最强。
薄常武没有信心斗赢两位超品;同床异梦多年的甄延沙、沙六儿,大概率无法斗赢父子连心的魏云福和魏忠安。
贺路千也有些感慨。
土著世界有“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说法。
君子之泽,指修行者个人的成功,往往能够以遗传方式传给子孙辈。父亲是超品,儿女虽然无法保证未来一定能够晋阶超品乃至一品,他们的晋阶概率却远远高于其他贫穷出身、寒门出身的修行者。
乐东岛之所以指控龙秀秀最少害了好几位具有超品天赋的少女,最核心的证据就是超品女儿、外孙女晋阶超品、一品的概率不可能为零。
再以薄常武和原东可为例薄常武的嫡长子,据说18岁就已晋阶一品;原东可的嫡长子原喜信,三年前就已是100级实力的一品修行者。薄常武嫡长子、原喜信等二代们之所以成就非凡,除了自身的天赋和努力,父辈遗传给他们的恩泽亦绝不能忽视。
尽管“君子之泽”非常夸张,魏云福家族的成就依然令人震撼。
因为魏忠安已经是第三代了。
君子之泽的后半句,便是“三世而斩”,即超品很难传到三代。哪怕制霸天下两三百年的炐朝皇室,他们也没有办法做到代代有超品,不得不依赖支脉天才的不断补充。
洝朝皇室,也不能。
破六韩王吉父亲是超品,破六韩王吉是曾号称天下第一的超品,破六韩王吉的妻子阎罗天女是当今有着天下第一绰号的超品,基因可谓优秀到了极点。可破六韩王吉与阎罗天女生育的一子二女,却无一人能够突破一品桎梏。破六韩王吉与阎罗天女唯一的儿子破六韩刹也术,即洝国第二任皇帝,尝试以秘法突破天门时,更直接走火入魔而死。
强势崛起的破六韩家族都无法传承三代。
而魏云福家族偏偏稳稳当当传承了三代魏云福父亲是超品,魏云福是超品,魏云福儿子魏忠安竟然也晋阶了超品。
魏云福家族这样的三代超品,放在土著世界历史长河里都非常罕见。贺路千默默思考“魏云福与其父亲临阵投降安车骨,动辄屠城杀戮,又肆意欺压百姓,品德恶劣到了极点。这样的丰奸、屠夫,却能达成三代超品成就,可见土著世界的底层世界规则与善恶无关。”
贺路千对魏云福、魏忠安父子没有好感。但从民愿世界到土著世界的历练,早已让贺路千学会理性判断当前形势首先,贺路千如今没有条件对魏云福、魏忠安父子进行实质性惩戒;其次,离间安车骨与丰人超品或者说丰奸超品的联盟,引导薄常武、魏云福、魏忠安反抗安车骨,更有利于贺路千的发展。
贺路千把他的善恶感官藏在心底深处,朝向魏忠安露出和善笑容“祝贺魏公子晋阶超品。”
魏忠安曾亲眼见证贺路千速杀歪脖杀莫、马嘴利莫,原以为晋阶超品之后能够依赖境界碾压贺路千,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再一次见证贺路千速杀声名赫赫的原东可。魏忠安从心里敬畏贺路千的爆发力,更害怕贺路千未来某日藏在角落里偷袭,连忙前辈地向贺路千行礼“小子也恭祝贺前辈晋阶超品。”
贺路千把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视作另一种形式的军事战争,并理解为政治博弈的延续,不想打无意义的仗;魏云福、魏忠安父子和薄常武忌讳贺路千的袭杀功夫,也不愿意与贺路千为敌。
四人彼此客客气气,对峙情绪渐渐收敛到的暗处。
经过半小时的交流协商,四人更达成了粗浅的合作。
合作内容第一条,薄常武代表平云藩,魏云福、魏忠安代表平乐藩,贺路千代表炐国左丞相,正式组建抗洝联合阵线。薄常武、魏云福表示他们随后将与平灵王甄延沙、沙六儿通话,争取把平灵藩也拉入抗洝联合阵线。
合作内容第二条,原东可的平海藩及原东可嫡长子原喜信移交给贺路千。平乐藩和平云藩承认贺路千对海州的所有权,并表示如果平灵藩胆敢入侵海州,薄常武、魏云福、魏忠安都会出手阻止。
合作内容第三条,因为薄常武嫡长子被安车骨留在京师做人质等客观原因,薄常武、魏云福希望在未来一年内继续以洝朝藩王名义割据地方,督促各郡各县由和平状态转向备战状态。在此之前,须由贺路千及乐东岛安乐王等反洝实力,单打独斗地直面安车骨的围剿、镇压。
简单来说,就是薄常武、魏云福、魏忠安想坐山观虎斗。
如果贺路千未来败给安车骨,三名丰奸超品要么临阵效忠洝朝,配合安车骨精锐围剿贺路千;要么做黄雀、渔翁,待贺路千与洝朝天后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再站出来收拾残局。
但是,贺路千不在乎他们的小心思。
在贺路千眼里,平乐藩、平灵藩、平云藩及洝国朝廷都是敌对势力,未来都需要一一击败。如今能够缓住三藩国,减少正面战场的敌人数量,已经是了不得的外交胜利。至于未来,焉知不是贺路千凭借无间地狱利器越战越强呢
敲定合作框架之后,薄常武、魏云福、魏忠安又向贺路千积极示好,协助贺路千解决了实力有限的原东可的三百精锐车队。
一辆由四匹马拉、内嵌铁牢的特殊马车里,贺路千见到神情复杂的原喜信。
外界推测的原东可、原喜信父子关系非常正确,原东可骇然将他的嫡长子当作罪犯囚困在马车里。除了象征意义浓厚的一根根铁柱,原东可还以秘法凝聚了三十六根鬼脸黑针,锁住了原喜信的内力流通。哪怕原东可已死,鬼脸黑针失去了超品能量供给,原喜信依旧脸色发黄,仿佛得了什么绝症。
原喜信看见贺路千的面孔,眼神呆了呆;目光略过薄常武、魏云福,原喜信面庞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视线移到魏忠安身上,原喜信仿徨数秒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晋阶超品了”
魏忠安笑的异常舒畅,口里却谦虚说“侥幸、侥幸。”
魏忠安今年28岁,原喜信32岁,两人常常被外界视为同年龄段人。自魏忠安记事以来,原喜信就以“别人家孩子”面貌阴魂不散,以致魏忠安每次遇到原喜信都觉得一阵不自在。可现在时来运转了,魏忠安率先晋阶超品,后来居上赶超了原喜信。
晋阶超品,或许绝对战斗力不曾增强多少,却是鲤鱼跳龙门般的质变。魏忠安甜滋滋地笑啊笑,肆意享受后来居上碾压“别人家孩子”的快感。
可惜,原喜信没能让魏忠安尽兴享受。
原喜信羡慕魏忠安数秒,便理智选择了新的人生,噗通一声跪向贺路千“小人谢丞相救命之恩,此生愿做牛做马相报。”
贺路千笑说“不先问问你父亲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