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待此情成追忆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米糜
姜仙凝心中有一丝异样,想不出除了师尊谁还能在危难关头来救自己。恍惚间微微睁开双眼,头颈沉重,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青色的衣角。姜仙凝狂跳的心弦还未止住,只听一人高声叫喊。
“刑岳,你这是要背叛仙门吗?”此声正是兀立道长赵乾邹的声音。
刑岳并不答话,一边抵挡众人不轻不重的攻势,一边拖着姜仙凝出了登仙阁大门。众人见二人逃出大殿,便一股脑都涌向殿外,一时殿中闹闹哄哄拥挤了起来。姜天云也急忙动身,推开挡路的各门弟子,一路追了上来。
刑风却一时愣在当地,仙门中事,刑家如今本已插不上嘴,此时自己又落人话柄,为着宣武楼最后的尊严,刑风一向忍辱负重。便是有何不满之事,想要据理力争,其结果也不过是最后的隐忍。今日之事亦如此,虽是站出来帮了姜仙凝,最后也不过是一同受辱而已。只得依旧闭口不言,视而不见。
此时自己胞弟消失几日,竟忽然出现,不顾众仙门淫威劫了姜仙凝,此事竟是自己心中敢想却不敢做之事。刑风心中竟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之情。这个胞弟素来顽劣,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便是再喜爱的东西也不过是兴致使然,玩玩而已,久了便不再过问。
以往听刑岳念叨如何爱慕姜仙凝,想着也不过如此罢了,惦念个一时半会性子冷了也就淡忘了。今日见刑岳所为,竟能为姜仙凝做到如此,同整个仙门为敌,竟也是用了真情,当了一回真男人,竟是比自己不知强了多少。
刑风一时慌神,再回神时,一众仙门众人已经尽数涌出了殿外。刑风急忙提步追出大殿,只见人群并未涌向山下,而是奔着大门西边的荒崖去了。
刑风心中暗暗担心,定是因着山门被归元派弟子堵着,二人便奔了侧峰而去,但侧峰荒崖之上并无出路,难道两人能生出翅膀飞过悬崖吗?想到此,刑风脚下用力,几步追上人群,挤到近前。正看到刑岳扶着姜仙凝走到荒崖边上,回身与众人相对而立。
“刑岳,你可知你今日所为,都有要由宣武楼兜着,你刑家可担待得起?”赵乾邹早已挤上近前,满心不屑跃然脸上。
刑岳微微一笑,颇有些释然:“刑岳今日所为,刑家并无一人知晓,便是救得了姜仙凝也不会再回刑家,却与刑家何干?”
“你说无关便无关?只要你姓刑,刑家便脱不了干系。你若还顾及你一门弟子,家眷,便立刻放下妖女,站到这边来,不然若有意外,你刑家上下一个也跑不了!”
众人似是觉得赵乾邹说的有理,也都纷纷附和。
“刑三公子,你这真是不值得,休要连累了家人。”
“是呀,刑三公子,为了一个妖女如此,你怕是痴心错付呀!”
“这妖女还真是厉害,此前姜真人便如同着了魔怔一般,宁与仙门为敌也要护这妖女,如今刑三公子又愿为她弃了族门。莫不是都中了什么妖术吗?”
“听说女儿装时甚是美貌,想来是以美色惑人吧。”
“唉,我说刑三公子,平日里也闻听你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为了一个妖女舍弃荣华富贵怎值得呀!”
……
众人把二人堵在崖边,一时议论纷纷,不少人‘真心’劝说刑岳此行不值。让刑岳速速回心转意,丢下姜仙凝站回仙门一边。
刑岳依旧紧紧搂着姜仙凝的腰,用力挺了挺腰杆,对众人道:“你们不必议论也不必劝说,刑岳心意已决,你们若再要相逼,我便带着她自这崖上跳下去。日后,仙门众人逼死同袍之事,想必定会成人间佳话。”
众人一时沉默,并不应声,纷纷看向站在近前的刑风。刑风心中并不想劝说刑岳,相反,倒觉得刑岳此行颇有气概。但自己立场代表刑家宣武楼,一言一行均需谨小慎微,若一步走错便有可能连累族。
正犹豫间,姜天云竟先开了口:“刑岳,你把姜仙凝放下,让她下山去吧,她已不是我缥缈弟子,要杀要剐缥缈如今也护她不得,但缥缈忌杀戮,若是要闹便去山下闹,休要在我缥缈寻死觅活。”
“姜掌门,姜仙凝可曾做过一件愧对缥缈之事,你竟抽她十判辞?你可知十判辞于普通人便没命了。如今你让我扔下她不管,不是让她死吗?你们若再要相逼,我便带她跳下去,做个厉鬼再回来报仇!”
“刑岳,此崖名唤‘断魂崖’,崖下云霭可化解魂魄,若是从此处跳下去便灰飞烟灭再无轮回可言,哪里还有厉鬼之说?你还是回来,休要给你刑家惹祸。”姜天云似是苦口婆心劝说刑岳,手中判辞却提了起来。
刑岳待要再说上几句,争取让众人放二人出去。还未开口,只觉一股力道自肋骨传来,身子随着力道倏的一退,姜仙凝的手臂竟自脖颈滑了下去。刑岳还未来得及出手,只听姜仙凝声音响起。
“诸位,此事与刑岑凌无关,休要牵连无辜。今日诸位要如何惩罚仙凝,尽管说便是,但只求诸位能看在姜仙凝也曾为仙门尽过力,就让仙凝留在青云峰照看师尊,凝儿便感恩戴德,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姜仙凝坐在地上衣衫破烂肮脏,发髻略略散乱,眼中满是乞求,毫无往日飞扬的神采。刑岳看的揪心,伸手一边拉姜仙凝,一边颤声道:“姜仙凝,别求他们,求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你那一身傲气呢?怎得今日竟没了威风?”
姜仙凝依旧有些木然的坐在地上,任凭刑岳如何拉扯也无动于衷,口中喃喃对刑岳道:“刑岳,你还是离我远些,师尊今日如此都是我害得,你若离我太近也会为我所害,还是快些回刑少主那边去吧。”
刑岳不知姜仙凝因何便失了斗志,也不再继续劝说,只上前一步站在姜仙凝身前,对众人道:“你们尽管说,到底想要她如何?”
“如何?”赵乾邹看够了热闹,此时又站了出来,“自然是令她废了功法,不得威胁仙门。”
“不是要她性命?”刑岳有些疑惑。
“万福无量天尊,仙门有好生之德,她若只是普通人,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赵乾邹说的平稳,眼中却透着几丝皎洁。
“仙凝,愿剖丹,自废修为。”姜仙凝推开刑岳,缓缓站起了身,一抬手自刑岳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便奔丹田刺去。
刑岳见状一把攥住姜仙凝手腕,沉声道:“你要剖丹?”
姜仙凝并不搭话,依旧用力将匕首往丹田方向刺去。刑岳心中起急,手上一用力,姜仙凝手中的刀掉落地上。
姜天云判辞一甩,将匕首卷了起来,上前还给刑岳,侧头对姜仙凝厉声道:“剖丹也并非何人都可为,就凭你……便是把自己捅死也找不到金丹。”
说完又转身对众人:“诸位也不必再逼她剖丹,便是不见血,姜蓝也能令其失了功法。”
语毕,手中便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这丹药通透如冰,中心一个黑点散发着阵阵寒意。姜天云上前一步,一掌推开刑岳,捏起姜仙凝下颌,一颗丹药便塞入了口中。
一瞬间,丹药便在口中融化,仿若伸出无数跟蛛丝探入四肢百骸,紧紧拉扯着体内真气,不多时丹田也好似被细丝塞满,层层包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姜仙凝便觉身失了气力,丹田一片死寂,再也提不起一丝真气。
“姜掌门,你给姜仙凝吃的何物?”刑岳一把扣住姜仙凝脉门,竟丝毫感觉不出姜仙凝体内有真气游走,只同一个普通女子一般,脉息平稳羸弱。
“琐神缚气丹,只要吃了此丹体内仙丹仙脉均会被锁,若非大修为便永不能再修炼,只能以普通人的身躯过活,与剖丹无异。”姜天云说完转向众人,“如此诸位觉得可好?”
“姜掌门,你说她不能修炼便再不能修炼了吗?不过是锁了金丹又不是真的没了,若有一日解开禁制不是依然如故吗?同此时又有何区别?”赵乾邹盯着姜天云,冷声说道。
“赵道长这是不信任缥缈,还是不信任姜某?若要解开此禁制,必须得大修为,这大修为要么成大魔,要么成大仙。若要以大魔之气解此禁制,必要修炼成至圣魔君,修为需得高于此时地仙之阶,大仙亦然,若要冲破此禁制需得超过她此时地仙之境,便只能登仙得破了。不知赵道长还有何放心不下?”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认为此法即不伤人亦可决后患。但赵乾邹却依旧摇头。
“并非赵某不信任缥缈和姜掌门,只是这妖女恐怕不只有仙丹。既是能以阴气修炼还能使出大成魔功,定是也结了阴丹。如今要让众人放心还需毁了她体内阴丹。姜掌门若是能一并封了,赵某便不再说什么。”
“阴丹?”姜天云有些疑惑的转向姜仙凝,“姜仙凝你可是结了阴丹?”
“并未。”姜仙凝轻声回答,此时才被封了金丹仙脉,一时气息不足,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并未?”赵乾邹一脸揶揄笑容,满面质疑,“你若未结阴丹,那尸拔的一身阴气去了哪里?那多半条阴脉去了哪里?异魔洞之战时骁骥控的那些个妖丹又去了哪里?”
“凝儿并不知晓,凝儿体内并无阴气,也从未结过阴丹。不然,请道长亲自来切脉。”说着姜仙凝伸出一只手臂。
赵乾邹并不上前,而是冷笑一声,转身对众人道:“我探了脉又如何?总之这许多阴气都不知了去向,今日便是探不得阴丹,也不证明明日没有阴丹,也不见得后日没有阴丹。难道还要派人日夜紧盯吗?”
“那你却要怎样?”刑岳一转头满目狠戾的瞪着赵乾邹,“她如今已经行同一个废人了,你还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怎样?赵某不是说了,阴丹要么自行剖了,要么姜掌门依旧找个丹药锁了。”
“我说了,我没有阴丹,我没有结阴丹。你们却要我挖什么?”
“谁知道你有没有阴丹,姜真人能藏魂魄,你就藏不住一个阴丹吗?今日若是找不到那些个阴气的去向,便留下命明命来。”
言罢,又是一掌奔姜仙凝打来,刑岳站在姜仙凝身前接住赵乾邹一掌,怒道:“赵道长这是强人所难!”
赵乾邹一掌打空,并未收手,而是一抬手亮出了佩剑,宝剑出鞘向前一探,刑岳来不及躲避,一剑砍在手臂之上。
“阿岳,”刑风见状也飞身上前,拦住赵乾邹,“道长这是要开杀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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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生死诀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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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乾邹嘿嘿冷笑几声:“杀戒?这妖女体内阴气远胜于魖魓,今日本道长必定要除了这妖女为三界除害,谁挡在前面便是与众仙门为敌,与三界大众为敌!”
赵乾邹吼的慷慨激昂,众人纷纷附和,只有刑岳一心护着姜仙凝并不动摇,刑风站在两阵中间左右为难。济云仙姑被众人挤在中间,想要上前劝上几句,却被其他掌门拉住,附耳低声道:“如今何人敢去招惹归元派,这归元派的赵姓正是当今皇帝亲赐的,仙姑你是为了一个他人的弟子,连自己仙山也不要了吗?”
济云仙姑抖一抖袖口,并未挣脱那人拉扯:“难道如今仙门都如此是非不分了吗?姜仙凝当真是十恶不赦,比魖魓还该死吗?怎得赵老道不去追杀魖魓,却追着姜仙凝不放?”
“仙姑所言极是,众人谁也不瞎,只是心中各有盘算而已,仙姑今日若要保她,明日此情此情便会在你荷坤峰重演。仙姑当真不在意?”
“你人间仙门依附权势,小仙早已听闻,如今却要我仙山也如此吗?”
那人闻言连连摇头:“仙姑有所不知,人界仙门本也碍不着你们仙山,但如今归元派仗着朝廷,甚至有兵权在手,莫说仙姑的荷坤峰,便是云隐,没了姜真人坐镇,不是一样不敢肆意妄为?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引子,若是办的不好,日后必有隐患。今日看来,下一个倒霉的恐怕是宣武楼。还是奉劝仙姑你,你那一山都是女弟子,还是别给荷坤峰找麻烦为好。不过一个他人的弟子,人家本门都未尽力,因何需外人插手?”
济云仙姑听身旁他派掌门细细劝阻,心中果然有些犹豫。荷坤峰因着只有女弟子,一向香火薄弱,不过仗着与云隐的关系立足仙门而已。如今连云隐都忌惮三分的归元派,自己人微言轻确实惹不起,若是强出头,他日赵乾邹带人闹上荷坤峰,一山女弟子必定无法应对,其他仙门定然也不会能帮自己。此时最好的做法竟是不言不语,视而不见。
济云仙姑想到此,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一时犹豫万分。姜仙凝也算自己看着长大,心性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只是,说了又如何?他人不是不知,只是装作不知而已。若是多言只是为门派徒增祸端而已。
仙门众人讨伐的讨伐,隐忍的隐忍,一时闹闹哄哄混乱一片。赵乾邹冲在最前,同刑岳交起手来,刑风在中间一直左右劝阻,却只是挨了不少拳,并无人理他。其余众人皆是跃跃欲试,摇旗呐喊,一步步逼上前来。
姜仙凝虽是没了真气,但心中信念却是坚定不移。见众人此时似是忘了自己,都以刑岳为敌,便缓缓站起了身,高喊一声:“住手!”
话音一落,正耀武扬威的众人果真停下了手,齐齐盯着姜仙凝。
“你们不要打了,不过因为我一人,休要搞得好似三界之争又起一般。”
边说边缓缓抽出黑噬:“赵道长,如今我缥缈于你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了吗?竟如此猖狂?”
赵乾邹冷冷哼了一声,并不把姜仙凝放在眼中,但心中倒是好奇,想听听姜仙凝能说出什么,便拎着佩剑站在刑岳面前,真的认真听了起来。刑岳见姜仙凝忽的起身,便来扶她,被姜仙凝轻轻推开。
“刑岳,你休要管我,我的事与你何干?”
“姜仙凝,你忘了三人成虎?”刑岳依旧伸手扶住姜仙凝。
姜仙凝微微抬头,对刑岳温柔的笑了笑,自识得姜仙凝以来刑岳从未见过姜仙凝如此温柔的笑容,但在此时却尽显凄凉。
“刑岑凌,莫要说三人,便是百人,该为蛆虫时,也不过是蛆虫。路人走过也可一脚毙之。”说着又用力推开刑岳,“你今日之为不过是想陪我一同死而已,但你我不过只是玩伴,你休要假装一片痴心。”
“姜仙凝……”刑岳声音中透着几分压抑的痛楚。
“我心中只有一人,你也知晓。平日与你要好只因着我在山上识不得几个人,你还算这几个中比较有趣的而已。如今我懒怠再同你玩了,我们平日里也并不亲密,如今你也莫要在众人面前再假做情圣,我也不想再同你表演深情,你风头出的够了,快些同刑少主回家去吧,别在这碍眼。”
“姜仙凝,便是你如此说,我也不会放任你去他们手里送死。”刑岳一时被姜仙凝如此说,心中虽是有些委屈,但依旧毫无怨言。
姜仙凝冷漠的笑了一声,眼光自刑岳脸上滑过“刑岳,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曾经我同你玩,只是有趣而已,你喜欢假装深情,我不过刚好觉得有趣而已。如今我已经厌烦,不想同你做戏了,你便不要再继续纠缠,速速回家去吧。”
刑岳似是再也难以继续忍耐,眼中带了几分怒意,一把攫住姜仙凝肩头狠狠转向自己“姜仙凝,我只问你,你一声‘刑岳’是作何意思?”
姜仙凝抬头,有些戏谑的瞪着刑岳“你是一定要我把话说出来了?入不得我眼中之意,难不成还是亲近之意吗?”
刑岳狠狠掐着姜仙凝的肩膀,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眼中绝望之色倾泻而出“你……说这话……不过是……”嘴唇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仙凝被刑岳掐的生疼,缩了缩肩膀试图挣脱,无奈刑岳掐的太紧,不过是徒劳的扭了扭而已“你不用捡些自己爱听的理由,我姜仙凝连大师兄都从未放入过眼中,更何况是你,今日我也算做件好事把话讲清楚,令你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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