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

    此刻千夜却没心情和他开玩笑，道：说正事吧。

    好吧，你突然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千夜直截了当地道：我要永夜议会最新的战报。

    战报有很多，你

    我要你能看到的。

    威廉叹了口气，道：我们狼人现在能拿到的战报也很有限。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你既然开口了，那就给你看吧。




章一五四 残酷的现实
    威廉带着千夜进入大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进去里间待了片刻，已换回人形，捧着一叠文件出来，往千夜面前一放，道：你自己看吧。

    千夜接过文件，一份份地看了起来，脸色渐渐凝重。

    片刻之后，千夜忽然抬头，道：她成为永夜的前线主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别说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千夜和夜瞳之间的种种过往，有许多不是秘密，更随着两人各自地位的提升而渐渐传开。现下千夜在墉陆几有一柱擎天之势，而夜瞳更是一跃成为永夜联军的主帅，更力抗定玄王而不败。当年千夜为了夜瞳杀出帝国的往事，也就成为一段传奇，在两大阵营间广为流传。

    无论人族还是黑暗种族，许多少女就此成为千夜的拥趸，倒是意外之事。

    听到千夜问起，威廉叹了口气，道：你和她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威廉耸肩，道：前段时间但凡有人敢提到她和你当年之事，只要传入她耳中，就会被当场诛杀。杀了十几个多嘴的家伙之后，所有人就都知道她不想再听到过去的事，至少不敢当她的面说。

    千夜静静听着。

    威廉又道：你也知道，新世界开拓最初阶段，我们狼人是被排除在外的。所以门是怎么打开的，甚至新世界真正的大门是什么，门后有什么，我们都是一无所知。至于她为何会成为联军主帅，我即不可能知道原因，也没有办法干涉。而且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想知道这件事。

    千夜叹了口气，继续翻看手中文件，又道：这些伤亡数字，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其他三族实在撑不下去，怎么会又找到我们狼人的头上？只是议会调兵的方式，实在让我们难以接受，否则我也不会跑到这来了。光是我们狼人，在过去一周就损失了超过十万战士。嘿！宋子宁和赵君度也真是够狠的！

    千夜不知该如何接话，叹一口气，忽然眼神一凝，道：这些战功

    威廉看了眼千夜手中文件，道：这些战功自然都是真的，都要算到她的头上。话说，她也真是厉害，一出手就逼退了定玄王，彻底扭转战局，把人族给打回了要塞去

    他看了眼千夜脸色，当即住口。

    千夜揉了揉额角，道：也就是说，过去一周，至少有十万帝国战士死在她手上？

    不能这么说，是死在联军手上。她不过是主帅而已，又能杀几个？威廉替夜瞳辩解，最后道：当然，那个什么公，是她亲手杀的。另外两个什么什么公，虽然逃走了，估计也要残废很久。你们人族起名字真拗口，我就怎么都记不住。

    千夜默然许久，将战报放下，喃喃道：怎么这么下得去手？

    威廉拍拍千夜的肩，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两大阵营之间已经打了上千年，积累了多少深仇大恨，哪有下不下得了手的说法？她也有族人，也有朋友死在你们手里吧，这笔帐又要怎么算？说实话，若不是你身具黑暗原力，有黑暗之子这重身份，我和你之间也不可能这样和平相处。大概早就打个你死我活了吧？单独遇上还能放放水，大战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族人残忍。

    千夜道：道理我都知道，只是还有些不能接受。你不明白，当初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很喜欢平静的生活。后来发生了那场变故，我们到了中立之地，其实也没想要报复谁。唉，现在，一切都变了。

    如果你是指那几个什么什么公，那我觉得完全就是他们自己找死。不好好在要塞呆着，非要出来凑热闹，不宰他们宰谁？

    威廉的宽慰并无多少效果，千夜缓缓地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威廉长叹，道：我明白。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你若想要找人喝酒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陪你。

    好。

    狼人大多好酒，威廉立刻命人搬了几箱过来，在办公室就地开喝。千夜心情正是烦闷，自是来者不拒，转眼之间，两人身边就扔了许多空瓶。

    千夜，你知道吗，从当初第一次见到你

    来喝！

    千夜，别想那么多了，我们毕竟还不是大君，就算成了大君，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欺负？

    干！

    无论大着舌头的威廉说什么，千夜都是一大杯酒灌回去。

    片刻之后，千夜摇摇晃晃地出了办公室，身影一闪，便自原地消失。而办公室里，威廉正仰躺在一堆空酒瓶中间，鼾声如雷，醉得不醒人事。

    等回到碧波城大公府时，千夜已是醉意全无。他即刻召集部队，登上战舰，又去新世界开拓。

    只有在新世界里，和圣树与异兽军团打交道，才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威廉有一点说得很对，哪怕千夜成为大君，也化解不了两大阵营间的对立，无力解决眼前的死局。

    墉陆世外桃源般的现状，本就是一个特例。千夜一直清醒地知道，不在这个时期，不在这个地方，不是他这个人，都不可能存在。即使现在，他若有点闪失，宁静之地很快就会迎来新的风暴。

    他惟有抱一丝渺茫希望，夜瞳和宋子宁赵君度之间，能有稍许留手，不要非将对方置于死地。

    可是千夜自己都骗不过自己，战报上那些沉甸甸的伤亡数字，一个个曾经显赫的阵亡名字，都在暗示着，这场战争已到了你死我活的一刻，再无转寰余地。

    无论夜瞳，又或宋子宁赵君度，双方谁胜谁败，千夜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活着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去的人。

    他只有逃避。

    帝国中央要塞，指挥室内的大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多了许多标记。原本中央要塞周围的区域，现在多了数十个代表钢铁要塞的符号。这些要塞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土里冒出来，随着战事的进行，越打越多。

    站在地图前的宋子宁，此刻双眼深陷，即使神将级的原力修为也挡不住他的疲态。他用力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拿起几个代表着新要塞的符号，正犹豫着要往哪里放。每个符号落下，就意味着一个新要塞会在数日内建成。

    帝国这种移动要塞，经过短暂实战检验，已经可以批量装备，快的话完全可以在一夜之内建成。

    窗外隐隐传来枪炮轰鸣，这种声音日夜不断，所有人都听得习惯了。

    这时房门敲响，赵君度走了进来。

    看见是他，宋子宁精神一振，道：你来了，看来前面战事很顺利。

    还可以，今天部队伤亡率只有四分之一。

    这算是好消息了。

    赵君度道：我来找你，是想商量一件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宋子宁一怔，随即了然，点头道：是该好好商量一下了。

    赵君度道：很快就会在战场上正面面对她了，我的想法是，先不出杀招，看看她的应对再说。

    宋子宁默然片刻，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她毕竟是小五的女人，我下不了手。如果她真下杀手，那我也可以放手一战。赵君度坦然道。

    宋子宁道：以她此刻的实力，真若全力出手，你你未必接得下来。

    赵君度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真的战死，告诉小五，不许他为我报仇。

    你

    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并不是想要征求你的同意。

    宋子宁苦笑，缓道：你觉得，她还可能会记得当年的情分吗？

    假如没有人在暗中做手脚的话，她会。

    好吧

    窗外的枪炮声突然变大，就连中央基地的一座炮塔也开始轰鸣，颗颗夜光弹呼啸着划过天际，轰向远方一艘浮空战舰。

    一名参谋狂奔而来，还没进门就叫道：大人，黑暗种族大军到了！

    宋子宁双眉一皱，道：慌什么！黑暗种族不是早就来了吗，这些天我们都在打谁？

    参谋定了定神，道：这次不一样，来的是真正的主力，至少，至少有二十万，不，三十万。各族都有！

    赵君度和宋子宁对望一眼，道：他们终于来了。出手就是雷霆一击，真不愧是小五看中的女人。

    宋子宁眉宇间隐有忧色，道：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赵君度道：我看的人，不会有错。他顿了顿，又道：错了，我也一力承担。

    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宋子宁双眉几乎绞在了一起，最后惟有一声长叹。

    黑日山谷的大地上， 黑暗种族的大军如同潮水，漫过大地，涌向帝国要塞。

    天空中，无数浮空艇来回往返穿梭，将无以计数的战士和重装备投放到前线。光是从动用的浮空舰看，黑暗种族就下了血本，仿佛想要一战毕功。

    地面上，四大黑暗种族齐至，四路大军如四把锋锐战刀，斩向帝国的要塞群。而在天空中，则是凝立着许多身影，每一个都是声名远播。

    魔裔大军上方，安文立在浮空舰甲板上，凝望着前方的要塞群。在他身周，无数数字明明灭灭，生生不息。下方魔裔大军每一个动作，都会在他身周的数字公式中有所体现。

    安文的双眼中，也不断涌动海量数据。他显然严肃且认真，眉宇间的忧色越来越浓。

    你这样指挥，真的可以？魔女的声音忽然在安文耳边响起。



章一五五 暗色苍穹
    一切都是概率，错误的机会总是有的，但只要我们坚持去做概率大的决定，那么犯错误的机会就会比对手要小，胜利就会在我们这一边。安文回答。

    如果战争是能用数字决定的，那就好了。魔女冷道。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胜率还不错。

    象你这么弱的主帅，实在是少见。

    安文不以为意，道：强与弱，要放在百年甚至千年的维度上看。等到有一天你也想去探索虚空深处，就会明白数字的意义了。

    数字的意义再重大，也及不上绝对的实力。不对，你看那边，蛛魔怎么和血族混到一起了？

    安文向远方望去，见蛛魔大军确实在与血族部队合流，双方正在按照某一规律重新编组。双方动作娴熟，显然早就有方案，并非临时起意。

    由他们去吧。安文道。

    此刻前方突然传来滚滚轰鸣，地平线上火光乍起，魔裔先锋部队已经进入帝国要塞射程，大战已然开始。

    安文身周的数字骤然增加了数倍，无数公式滚滚而落，最终化为一条条命令，传达到魔裔各支部队中。

    一个个魔裔战队相应动作，彼此配合，织就铺天盖地的火网，一举将帝国要塞的火力压了下去。

    但是帝国要塞虽处下风，却是极为顽强，无论受到怎样的打击，反击火力就不曾停过。随着魔裔部队向两翼展开，更多的要塞也开始喷吐火舌，遏制了魔裔的攻势。

    另一个方向，夜瞳凝立空中，旁边是罗勒。

    这位蛛魔的天之骄子在夜瞳面前却是十分恭敬，道：部队整编已经完成了，您看

    进攻。夜瞳的话一向极为简洁。

    罗勒精神一振，挥手向前一指，于是号角长鸣声中，蛛魔与血族的混合部队也如滚滚洪水，冲向帝国的要塞群。

    帝国第二线要塞中，有数个规模相对较大的要塞，它们起到中枢作用，负责支援和掩护周围的要塞群，必要时要塞内的机动兵团也会出动。

    其中最大的一座要塞内，赵君度正安静坐着，闭目养神。

    一名军官飞奔而来，道：大人！黑暗种族部队已经开始迂回穿插，是否要出动机动部队拦截？

    赵君度徐徐张目，道：慌什么？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他起身走出房间，凌空而起，几步就到了要塞城头，望着远方黑暗种族的部队调动，道：等到他们强者出动的时候，再来叫我。

    是，大人。

    就在赵君度离开的这一小会，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进了他的房间，从武器架上拿走了一盒原力弹，又将一个一模一样的弹盒放在了原本的位置。

    战斗已全面爆发，黑暗种族数十万大军压境，很快第二甚至第三线的要塞也陷入战斗。战火中，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随着黑暗种族的全面推进，帝国第一线的要塞开始一个接

    一个被摧毁，驻守在要塞内的守军成建制的阵亡。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双方都很清楚，谁都不会容留俘虏。

    无论地面还是空中，双方的强者也都开始参战，战斗在每一个角落都会爆发。天空中时时响起异样的呼啸，数名强者你追我赶，在空中掠过，时时会从地面升起一道耀眼剑光或是成片的原力弹，袭向空中目标。

    帝国中枢要塞前，一道黑色火柱冲天而起，将数名伯爵卷入其中，随即抛出的就是几具白骨。黑火极为霸道，一吞一卷，就将所有这些实力不俗的强者熔得只剩骸骨。

    旋即又听一声长长惨叫，罗勒从黑火中冲出，他化为一头体型巨大的蛛魔，金色的蛛躯上沾着数十朵黑火，一段节足不见踪影，手中长刀也只剩下半截。

    他一出黑火，旋即头也不回地就向已方军阵飞去，显是伤得极重，连蛛魔一族的脸面都顾不上了，逃命为先。

    远方空中，卫国公突然现身，然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淡之极。他低头一看，胸肋处一片血渍正在慢慢浸开，伤口处弥漫着黑色魔气，牢牢阻挡住他体内的黎明原力，让伤口无法愈合。

    卫国公深吸一口气，脸现坚毅，长剑一振，就要再战。在他面前，一团浓郁魔气翻滚，将魔女的身形容貌隐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