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左迅只是笑笑,他跟崔稚点了点头,崔稚不好多言,扬鞭北上。
果然是到了进场的日子,魏铭也没有等来她进京,只是收到了崔稚第三封道歉信。
信上画了个飞马,又画了个京城城门,相比前两封道歉信,这一封的飞马,已经快到了京城门口。魏铭也是十分无语,估计这丫头是怕又被他说字写得烂,所以以画代替,殊不知,画更烂。
从三场童试道乡试,崔稚无不在门前送魏铭进考场,今朝他在京城贡院前看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还有些不适应。只是想到那个还在城外的飞马,魏铭轻笑,转身进了考场。
今岁会试的考官,确实在岑普说的九卿之中,只是相比各位年富力强的大员,甚少有人想到,今上会点了通政使廖一冠来做主考。
廖一冠从南京户部尚书坐等致仕,突然升迁京中任了三品的通政使一职,到现在任期还不到一年,又被今上瞧中当上了会试的主考官。
被皇上钦点的主考官,哪个不是皇上认可的品行可见这廖一冠老大人,一辈子没出什么风头,到了老了,反而要风光起来了。
考生们纷纷翻出这位的文章细细揣摩,朝堂众人也无不把这事颠三倒四地思量了几遍。
难道廖一冠要入阁
目前三位阁老,首辅王阁老,年纪大到耳朵基本上听不见了,虽然是首辅的位置,也就只是挂职而已,另外便是张阁老和秦阁老,彭家出事之前,张阁老稳稳当得次辅,但在彭家之事之后,秦阁老更加稳一些。
现在若是廖一冠入阁,阁老们又该怎么分天下首辅王阁老致仕之后,又由谁顶上首辅的位置呢
但这些和贡院里的考生没什么关系。魏铭三场考下来,也不似从前一样轻松自在了,毕竟是会试,集天下英才,他须得拿出十成的本事,再加上之前从岑普和叶兰萧处听说的关于主考官廖一冠的从政思想,把每一道题答好。
最后一日,魏铭到了天黑点烛的时候才出了贡院。贡院门前到处都是高挂的大红灯笼,魏铭看见有各家的仆从,或者同年搭伴而去,他在寻找焦文他们的身影,不想有个人穿着一身红衣闯进了他的眼帘。
魏铭精神一震,定在原地,静静看着她,两月不见,瘦了不少。魏铭见她快步跑上了前来,红衣因着奔跑,飘逸如火。
她到了他脸前,“魏大人!”
魏铭看着她轻哼了一声,“怎么同左小爷一道学会穿红衣了”
“扑!”崔稚一下笑出了声,“魏大人,我这是给你出贡院穿好兆头呢什么叫跟他学穿衣服还有什么跟人学的”
这话说得魏铭心下熨贴,他却仍旧板了脸,“怎么来这么晚”
崔稚连道,“哪有晚了下晌吃过饭便在贡院门口等着了!是你出来的晚呢,魏大人!”
她故意装作不明白,魏铭怎么能瞧不出她的小心思,他略略低了头凑到她耳边,“来这么晚,该罚。”
罚罚什么!崔稚被他吓了一跳,刚要问个明白,却被他扯了一下胳膊。崔稚顺着魏铭的目光看去,贡院门前又出来一个人,是半年不见的孟中亭。
孟中亭也看见了他们,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崔稚被魏铭拉住的胳膊上,又落回到崔稚脸上。他抬脚正要过来,有人从崔稚身边快速走了过去,看衣着是个男人,可身上有些女人才有的香气。
那人三步并两步到了孟中亭身前,不加掩饰的女声传来,“六爷,可好”
孟中亭被这一喊,才移开了目光,“芸芬你来了。”
那女声甚是轻柔,孟中亭在她的问候中,神情松了松,他道,“有两位朋友,正好见一见。”
第473章 邀约
崔稚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孟中亭的妻子。
她以为大家出身的女子,尤其年长孟中亭三岁的女子,应该更加持重,可她今天见到楚芸芬的时候,没想到见到一位灵动又不失沉稳的姑娘。
楚芸芬瞧出了崔稚的姑娘身份,朝她眨巴眨巴眼,崔稚会意一笑,孟中亭显得有点懵,楚芸芬在衣袖下扯了扯他,“六爷,方才解元问你题答得如何呢”
他被这一拉,才回过神想起在跟魏铭说话,魏铭说“考完不提也罢”,“这些日还都在京城吧!改日再聚。”
孟中亭连连道好,跟魏铭崔稚点了头,楚芸芬也同崔稚轻声道回见,两人便离去了。
魏铭转头看了一眼崔稚,四处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抓过她的手捏了一下,“追着人家看什么”
这话和这一捏有些质问的意味,崔稚一下醒过神来,她转头见魏铭正等着她解释,连忙道,“这不就是看看哪位六奶奶吗说起来,我倒觉得楚家姑娘比我想象的,要不一样很多!”
前世,孟中亭并没有娶到楚芸芬,魏铭说他娶了其父同僚的女儿,女家家世寻常,在孟家倒台之时,并没有出上什么力。而今生,孟中亭在提前中举又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后,娶到了楚门女。
魏铭见崔稚还盯着楚芸芬的背影看,拉了她走人,“行了,别看了。”
就算她看的是孟中亭的妻子,魏铭也觉得不好受。两人上了马车回了住处,门一关,崔稚就瑟缩了,“魏大人,你不累吗你先歇着,我也回去换身衣裳哈!”
魏铭就盯着她瞧,崔稚举手投降,她道,“我知道我来晚了,不过我们发现一件事,所以耽搁了一下,这件事还得魏大人你来参谋参谋!”
“什么事”魏铭没什么好气,见她怕兮兮的,便示意她坐下说话。
“烟草,我们发现了烟草进宫了!”崔稚连忙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魏铭,“可惜不知道烟草究竟到了谁手中,又做了什么作用”她问魏铭,“你知道吗难道皇帝他老人家还吸烟呢”
“不是。”魏铭摇了摇头,“宫里没有人吸烟草,因为明令禁止。”
“啊”崔稚这下蒙圈了,一个明令禁止的东西竟然还是流进了宫中,“进宫门,侍卫不会查吗”
“会查,而且官员一律不许带烟草进宫。”魏铭沉思了起来,默不作声地。
崔稚也很奇怪,她思来想去,觉得洪二爷不至于骗他们,而且现在左迅抢了大量的烟田,这些烟田里就有出产上等烟的部分,洪二爷特地嘱咐要另外看守,看来此事确有其事,但是宫里不能进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魏铭不知道,那么只能另在宫中安排人查了。
崔稚想着,魏铭抬了抬头,“这事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只当留心便是,眼下刚刚进京,万事稳重为妙。”
他说话严肃起来,崔稚跟着他提了提心,不想魏大人再一出口,崔稚白白提心吊胆了一番,他道“咱们还是先说一说,你爽约迟到一事吧!”
天呢!有完没完了!
距离会试张榜总还有些日子。
这次会试也有几位呼声甚高的人,好比张阁老的长孙,据说同样也是小三元出身,还有几位有名的南直隶才子,再就是孟家三老爷孟月秋。
到了京城,崔稚才知道孟中亭的三伯是位有名的诗人,虽然诗作不多,但是成就不低。
不知道是不是张阁老的长孙同样是小三元,而孟月秋同样出自青州的原因,魏铭居然也进入到了会元呼声的行列,不过他年纪小,普遍不被看好。
可这位不被看好的魏大人,年纪可真不小了,前世他不过是寻常名次,这一世,可说不好了。
崔稚管不了这些事,因着迟到一连伺候了魏大人好几日,这一日,突然接到了孟家的邀约,是楚芸芬递来的邀约,邀她一起往文昌帝君庙上香。
拿着帖子,崔稚不住皱眉,“她怎么找上我了”
崔稚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要跟孟中亭的妻子做闺蜜,不过魏铭看了一眼帖子,“去也无妨,全当给她吃一颗定心丸了。”
这么一说,崔稚琢磨了过来,也许楚芸芬看出了些什么。崔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和孟中亭之间来的清清楚楚,走的明明白白,也不怕人窥探。
到了应约那日,崔稚穿了一身桃红柳绿的衣裳,大大方方地去了。
楚芸芬同她相约了文昌庙不远的一处茶楼,崔稚到了茶楼下已经有孟家的小厮在等着了,只是她到了雅间,意外发现这雅间里除了楚芸芬,还有两个人——邬陶氏和她的大儿媳。
一般若是相邀了旁人一道,那是要提前支会一声的,但是崔稚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她看见邬陶氏朝她挑了挑眉,竟然是挑衅的意思。
楚芸芬两步上来招呼崔稚,“崔姑娘来了,今日可巧了,我刚到这边,就遇上了亲家夫人和奶奶,不知崔姑娘识不识得都是青州来的!”
是偶然碰上的吗崔稚瞧了一眼楚芸芬,楚芸芬同她露出两分无奈的神情,崔稚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只是邬陶氏婆媳两个,一看就是故意凑过来的。
她说认识,“之前在扬州,我同孟家四奶奶好着呢,常玩在一处,而且我们家表哥同邬家那位旁枝哥哥也是好友。”
楚芸芬一听她同邬墨云交好,又同邬梨认识,心下思量了一下。
这事说起来,她确实不知情,的确是在路上碰到的邬陶氏婆媳。孟家和邬家的关系在那,邬陶氏说要同她一道往文昌帝君庙进香,她没法推脱,说了自己在此等朋友,邬陶氏又问了等谁,她道是解元表妹,邬陶氏却道正好,“都识得,正好一并见见吧!”
楚芸芬当时便觉得有点奇怪,这邬陶氏说正好的时候,有一种要揭穿什么的意思在里头。
那邬陶氏到底要揭穿什么呢
第474章 回合
其实邬陶氏要跟崔稚见面,仿佛要揭露什么,楚芸芬心里有几分猜测。
到底是枕边的人,又不是那等有城府的性子,加上年纪尚小,楚芸芬爱惜这个丈夫的同时,也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那日从贡院出来,遇上魏铭和崔稚的时候,楚芸芬就看出了些奇怪处。她在府里听说魏铭跟孟中亭关系不寻常,可成亲前后并没有听说这位年轻解元到来,而问及松烟他们,却总是支支吾吾。
而某一日,她竟然从贺礼中发现那位魏解元送来的盒子里,装着一套珍珠首饰!
楚芸芬不敢乱猜测,可有些事,梗在心头不如弄个清楚。
她约了崔稚前来,又遇上了邬陶氏,可能她就此能弄得更明白些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眼下进香的人委实有点多,但愿文昌帝君勿怪,咱们晚一会再进去。”楚芸芬说笑着引了众人落座。
崔稚看了一眼隐隐兴奋的邬陶氏,相比邬陶氏的兴奋,她这位大儿媳,也就是邬琪的妻子显得有些木,约莫是被邬陶氏压在头上久了,又管不住丈夫,整个人魂儿不知道飘在哪里。
崔稚无心探知邬陶氏和她儿媳之间的事。邬陶氏早就进了京,带着儿子儿媳到了京城做学问,却没有参加会试,一个凑热闹的人,有什么必要来文昌帝君庙呢
她饮了口茶,还没开口,邬陶氏先开口了,“崔姑娘也来拜文昌帝君难道还想文昌帝君保佑令兄再得一元”
得不得元,同你个阴阳怪气的老虔婆有什么关系
崔稚微微笑了笑,懒得说一个字。
邬陶氏还以为她要回点什么,要么自大,那邬陶氏就能名正言顺地打压她,要么谦虚,那也可以顺势压她威风,可这死丫头片子居然在她面前拿架子,一句话都不说!
邬陶氏脸色登时不好了起来。
第一回合过招,邬陶氏明显领了下风,楚芸芬瞧着,暗暗心惊,明摆了是邬陶氏要来挑衅崔稚,可吃瘪的居然是邬陶氏,楚芸芬不由地多看了崔稚一眼。
她道,“魏解元的文章,我倒是听六爷提起过,说是起承转合,一气呵成,滴水不漏。魏解元这般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得不得元都无所谓呢!”
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姑娘,和稀泥都和得格外令人愉悦。
崔稚给了她一个和气的眼神,楚芸芬回之一笑,邬陶氏却不乐意了,可楚芸芬说得也是事实,她不想在魏铭身上打转,便把矛头一转,“魏解元考的好,崔姑娘的酒便跟着卖的好这回,崔姑娘是来京城卖酒来了吧!不知道在京城好不好卖呀”
她一口一个“卖”字咬的重,崔稚听着她说话,看着她那挑衅的眼神,也不由地不耐了几分。
显然楚芸芬不知道崔稚做酒水生意的事情,惊讶地看过来,邬陶氏见了,更笑道,“以前在青州甚至扬州,孟家帮忙搭线,现在到了京城,我只怕孟家搭线也不容易卖吧!”
青州,扬州,孟家搭线
楚芸芬心下一咯噔,竟然连扬州都去过了
她到如今还没见过远在扬州做官的公爹,而跟孟中亭和婆婆岳氏提及,两人都是一番无所谓的态度。
崔稚怎么能看不出邬陶氏的意图和楚芸芬的犹疑,她哼哼笑了一声,“做生意的事情,邬大夫人不是比我懂吗从春到秋,从夏到冬,满山东没有比邬大夫人更明白的,不知道邬大夫人的生意,在京城如何”
这话一出,邬陶氏一愣,倒是她大儿媳,见鬼了一样看了崔稚一眼,眼角扫了一下婆婆,脸色全白了。楚芸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春夏秋冬,这有什么关系
崔稚可就笑了,她在青州这么多年,邬陶氏手底下的四季院子,她没进过也听说过,据说妙不可言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怪笑,邬陶氏差点勃然大怒,当下两只眼瞪着崔稚,崔稚一脸无辜,“怎么邬大夫人在京城的生意做的不好还是说,没想好怎么开张”
邬自安能知道邬陶氏做的事才怪!要是知道了,恐怕要气吐血!不过邬陶氏的儿媳知道,崔稚还挺意外的,不过那位儿媳聪明得很,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只是楚芸芬就懵了,明知道崔稚说得不是好话,可就是听不懂。
不过显然,第二回合,邬大夫人又输了。
邬陶氏端起茶来喝了两口,才沉下起来,她点了崔稚,“小丫头,多日不见嘴巴越发凌厉了,你那解元表兄若是准备把你留在京城,这可不是好事!虽然京城的富贵人家多,似孟家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最顶顶的人家,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在京城的!你可小心!”
这话一出,楚芸芬就皱眉看了崔稚一眼。
邬陶氏的话已经很明确了,什么叫留在京城,崔稚想要留在京城就是嫁进富贵门庭,而京城的门庭比孟家好的多的是,崔稚现在跟着魏铭到了京城里来,那么在此之前,是不是也顺着魏铭搭上了孟家她的目标原本是孟中亭吗
楚芸芬不得不这样猜测,可她不愿贸然下结论,她看向崔稚,看见崔稚扑哧一下,“若是我表哥留在京里,我便留在京里,若是他要离开京城,我自然随他而去,旁人同我有什么干系呢”
她说得坦坦荡荡,若是魏大人在此,只怕要两眼发亮地看住崔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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