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老人微笑着不语,泪水浑浊,目光慈祥而怜悯
……………………
就在徐自安拨开云雾的那一刹那,他脑海中经年被迷雾笼罩某处识窍,也突然起了一阵风,那阵风很轻,很不起眼,却同样在吹散了的一片云雾
………………
无风扰无虫鸣的黑夜很安静,不知是不是老人将夜色抽离成了无数篱条的缘故,透过稀云的月光很迷离,如无数片薄雪般纷纷扬扬的落在凉亭间,亭顶本就稀少的茅草此时更加稀疏,因为有一些已经被沈离用来清扫篱落间的尘埃
尘埃泛着点点荧光,如夜空的萤火虫般四处纷飞,撞到深色的篱落上,散发出如同火星般的璀璨但稍瞬即逝的流光
这场另无数或明或暗的大人物都屏息关注的战斗,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被载入历史里,但它依旧可以算是修行史上最浓厚的几笔之一
来自千山峰顶,实力深不可测的白衣道人,几乎掌控整个大离王朝黑夜的清夜司老人墨守,无人敢轻易言清底牌究竟有多深厚的沈离,还有另世间无数修者都谈及色变的玄甲重骑,以及武道巅峰的天玄将钟山魁
这些都是已经到场的强者,而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把强大到无人能道清究竟有多强大的剑,正在夜云中肆意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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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云似天高
白衣道人静静的看着这道隐在篱落最深处的心血,突然明白了老人那颗心到底照在了何处
当年让沈离不得已舍弃这道心血的人是老人,如今老人竟准备将心血送于沈离助他脱离困境!!
甚至为帮沈离重新取回这道心血,老人竟不惜耗费无数心神来强行施展篱笼,要知道,老人本就很老了,还能耗费的心神又能有多少
白衣道人想开口询问一句值得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不在乎沈离会不会汲取这道心血间的本源力量,因为那本就是沈离的,在内心深处,他甚至很希望沈离能将这道心血重新吸收,现在堕境后沈离就像风中的一颗种子,徒有许多强大的手段与神通,却没有坚硬牢固的大地提供养分
不然,以沈离的狂妄又怎么会主动要求来到这座凉亭中这样做,何尝不是无奈下的选择
假以阵法之妙,终究只能是虚道,他来清道心,就是要清除沈离当年留给自己的那道裂缝,如果就这样杀了堕境后的沈离,又怎么能将道心上那些碍眼的缝隙清除干净
道人自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鼎,放与手心轻轻把玩,等待着沈离汲取掉老人还的这份珍贵大礼,然后再来彻底清除自己心中的尘埃
沈离看着这道心血,眼中有感慨,有落寞,但没有任何一丝激动与渴望,白衣道人尚且知道这是老人的回礼,他怎么会不知道
刚才看见这道篱落时,沈离便有些猜疑,只是不愿深想,如今所有事情摆在他面前,他突然觉得这事情真的很没趣味
当然,如今他体内最缺的便是充沛的真元,这道心血能弥补一些,如果汲取了这道心血间的本源力量,他身体的深壑裂缝不至于到填满程度,但也绝对会滋润他大多数残破的经脉府道,虽不至于恢复当年巅峰时的状态,毕竟这只是一道心血,他这些年中堕境的太厉害,但让他恢复至巅峰时期的几分实力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这道心血本就是他的,与他的身体更为融合,靠着心血间的本源力量,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法器与手段,他未尝没有从里逃出的可能
但他不愿逃了,真的不愿逃了,他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被困在各种禁域与困局中,不被囚禁的日子,便是无休止的逃亡,他最远的时候曾逃到过世界另一端,但是看了数年荒无人烟的雪景后,觉得实在太无聊于是又偷偷溜了回来
他讨厌寂寞,但寂寞时常与他为伴
小镇上的生活很平静,虽然也同样无惊无险无波澜,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些柴米油盐加少年,老椅赌坊加妓寨,但总比幽渊下彻骨的冰冷好一些,荒原中连粒鸟屎都看不见的凄凉舒服一点,他很知足,知足好歹过了十多年的人间烟火
与其苟且的活着,还真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来的自在
这话谁说的哦,对,是那个像白痴却总是一本正经说自己白痴的少年说的
沈离看了眼晦暗血迹,目光流出一丝不屑, 然后,他轻轻推开了这道篱落,虽没大笑三声,却同样风骚无比的走了出来
老人擦去眼角的一颗浑浊的泪水,看着沈离拒绝了自己的心意,轻声问道
“为何不要”
“泼出去的水还不能收回,更别说流出去的血”
沈离走出后觉得不够潇洒,想了想又回头一脚又踢翻篱落
“你打不过我的”
白衣道人看着沈离平静,把玩白色小鼎手用力了几分
沈离挑眉冷笑
“当年老子打破你千山宗的神鼎,让你这么多年始终困在天境之下,一直无法踏出那最重要的一步,今日你不惜冒着神鼎无人守护的风险来到这里,不就是想拿老子做那明镜上的蒙尘,把老子扫去好清除心中的道障”
说到此处,沈离微微向前俯着身子,看着道人的目光凶狠而不屑
“既然如此,老子岂能如你愿”
道人闻言眼眸微眯,手指尖的力度更加用力,似乎动了怒意
沈离并未看对方,摇晃着走到老人旁边,紧靠着老人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凳上没有灰尘,干净的如同一盏明镜
老人看着还如当年般放荡无赖的沈离,深邃的眼眸中虽已经没有湖泊,但还是笑起了许多涟漪
随着篱落被沈离一脚踢翻后,无边清幽的夜色再次回到了畏山之中,云间的星光恢复了往常的明亮,与云疏与明月相得益彰
大地被月光映照的雪白一片,就像道人身上的白衣与白鼎
老人看着那身比月光还干净的白衣,颤巍起身,行到被推倒的篱落前,一根根以夜色凝成的篱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暗光渐渐化为虚无,只剩下那道异常清晰的血迹
老人缓缓伸出枯槁手指,摩挲过这道血迹,突然回头向沈离问道
“既然如此,那把它赠与少年怎么样
沈离一愣,目光闪烁仿佛看见了未来里许多有趣的画面,拍着腿大笑了起来,笑声极其猖狂
“如此甚好”
————
徐自安此时很抑郁,很纠结,很无奈
刚刚拨开白雾看见湖中风情,但还未完全看清湖中穿梭的游鱼到底有几尾,湖面上的弯月到底有多皎洁时,便莫名其妙再次看见了一片大海
他处在大海中央,站在一个冒出水面的礁石之上
海是安安静静的大海,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海风呼啸也没有巨浪拍打礁石,整片海水已经凝固了一般
浩渺,辽阔,空旷
徐自安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海水,感受着期间空旷而瀚然的浩荡气韵,神情寂寥,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远处根本看不见的夕阳,海水与天空连成了一条格外寂寞的长线,在看了良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发泄道
“刚才是湖,现在是海,哪里都是水,哪里都是水,你们神仙打个架,给我弄出一堆水,到底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然后,少年被一声突兀而至的粗狂嗓音给打断
“别吵吵了,咱俩都快完了”
愣了一下,徐自安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刚才那片海洋已经消失不见,代替海水出现在他身周的,是无尽凉如水的夜色
他现在站在凉亭中,一手紧握长刀,一手扶着腰畔旧书,还保持着初到凉亭时的动作,疑惑挠了挠头,他想向沈离问
第三十六章,亭内亭外两重天
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线
就像流星坠落时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但这道白线不是流星,它是一把剑,比流星还快的剑
剑御空而驰,搅乱了夜空中的流云与虚空,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所以地面上的人遥遥看去,才会只能见白线不见剑
那把剑穿过云朵,厚重的流云被剑锋撕裂,变成无数片碎絮,在风中被揉捏成其他形态
那把剑刺过一片虚空,安静流淌的星辉瞬间被沛然剑意刺成无数段,在夜空中竟规规整整的如同一陇陇被犁好的耕地
虚空后,有一道巨大的黑色裂口,裂口狰狞恐怖,但又光滑异常,那是空间被剑锋刺破时留下的迹象
能将天地空间都刺出裂缝的剑,那该是怎样一把如何锋利的剑,能将星辉流云都切出规整的剑,那刺出着一剑的人又该如何强悍不可拂逆!
这个世间,能刺出一剑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男人被世人尊称为剑圣
他自剑阁中出剑,飞跃九万里夜空,只为一个人
…………
白衣道人依旧一身白衣飘飘,混乱凉亭间碎屑四散飘乱,没有一片敢临近他白衣所至三尺之内
他仍保持着一只负于身后,一手隔空虚压的动作
那片厚云在凉亭之外,同样,也在他掌中
似乎觉得这样降落的速度有些不尽他意,道人眉梢微微蹙起一丝,向下虚压的那只手力道又添了几分
凉亭外,如无数惊涛骇浪相撞般涌动的夜云,随着道人的手势骤然下降了几分
虽然厚云下降的距离只是几分,但期间蕴含的恐怖力量,却是添增了无数丈
相交狰狞的闪电,是他强大的道法
轰隆的雷鸣,是他道法间最冰冷的意志
道人以大手段引来天外的异云,就是要将沈离生生压死在这凉亭中,这已经不能用道法来形容,更应该说是神术,在如此恐怖的神术,沈离又怎么撑得住
沈离坐在石凳上,习惯性的摸着颊边的胡渣,似乎觉得胡渣太硬有些扎手,于是蹙眉又垂下手来,拍去一片落在自己棉袄上的碎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不在乎,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顶不住就把这天打出个窟窿就行
饿了要吃面,有人来杀你,你就得提前杀了对方,这不是道理,这是比道理要简单的事实
本就很简单的事情,何必要费神去思考
他很懒,懒得想太多没用的东西
于是他手指微微弯曲,做出一个握拳的动作,目光明亮火热,嘴唇似开似阖,有些蠢蠢欲动
他知道今夜自己必死,凉亭内有白衣道人,山丘上还有钟山魁以及三千王朝最强大的玄甲重骑,那把剑…………天晓得此时到底走到了哪里这么大的阵势,自己再不死,那就真的没什么天理了
但他却不想就这样被一朵看着好大声势的云给压死,又或者说,是被白衣道人强行凝成的这方天给压死,他这一辈子最爱做的事便是骂别人白痴,而比这更爱的事,便是骂头顶这片惶惶青天白痴
他觉得天道天规天意天法天纲等所有与天沾边的事情都是很白痴的玩意,都是那些所谓的世外之人,为了满足内心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骄傲感,而故意营造出用以哄骗世俗乡野鄙夫的虚假说辞
尤其是那句天意无常的屁语
如果被这些他一直视为白痴的玩意给生生压死,会让他感觉很憋屈
年少时他就是臭名远扬的轻狂少年,中年时更是声名狼藉的狂妄大叔,到了现在这种很有可能是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光,总不能失了风采
天塌下来怎么办
一拳轰出个窟窿就行
他摸着拳头蠢蠢欲动
他站了起来,不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然后
骂了声白痴
他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拳轰了上去
……………
凉亭内
恐怖如天塌的夜空中,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声音如天神怒吼,充满了无限的威势与浩然,凉亭间的一切在这道声响中不断震颤,茅草,亭柱,石凳,便是连那些深深陷入坚硬青石地面中的灰粒,在震颤中似要挑出坑洼,在黑夜中再次绽放出璀璨的尘辉
方才在沈离准备站起举拳时,老人便脱下身上的麻衣,披到了徐自安肩上,麻衣中有无数道流光在绳线针眼中流淌,散发出如阔海一般浩瀚慈祥的气息,靠着这道气息的庇护,徐自安很幸运的被没有被这道震天巨响的余波触及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震的脸色苍白
眼前的这一幕,对于他而言确实震撼无比,以至于他直到此时还保持着刚才举剑的动作
他看见了哪一拳
惊天动地的一拳
………………
此刻亭顶上,如万浪涌动般的厚厚云层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极深的空洞
那个场景宛若最粗壮的天雷轰击地面
无数碎石四散击出,漫天巨石震荡大地
但此时轰然四射而出并不是真正的碎石,而是夜空中的巨大无比絮乱云团,漫天而起的更是云团中无数的雷光闪电
沈离的拳头握的并不如何紧,中间有些许缝隙,不说握一捧流沙,便是握着一推米粒也能很快便倾洒干净
但自拳中不断涌出的青色光芒,竟比整座畏山还要巍峨庞大
沈离拳头所至的正是云层的最中央,这里云层是最厚重的一处,雷鸣闪电也是最磅礴狰狞的地方
同样,这里也是白衣道人意志与威力最凝聚,最强大的一处
沈离要轰的便是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是整个云团的中心,破了这里便可以如同破阵一般破除整个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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