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徐自安看的有些瞠目结舌,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这哪里像一座清雅安逸的客栈,这分明就是一座风雅的酒楼嘛。
不过抬头看了看楼上,徐自安明白了些。
与一楼的热闹欢腾不同,二楼是一间间紧靠的阖闭客房,虽无法知晓里面具体摆设如何,但看廊道上雕刻精美的扶栏与栩栩漆绘里面一定也布局不凡。
这风流雄城果然不同,随便一家街边客栈便集了住宿与娱乐于一身,少年暗中思忖着怀中银两怎么着也够自己住上一晚,那颗怵促心安稳了些,随意寻了处较偏的桌子坐下。
要了道寻常的菜肴,想了想又在周围酒客的豪迈饮乐影响下要了壶酒劲素淡的清酒,故作镇定的示意小二先行忙碌,那小二显然也是见过不少场面,没有对徐自安拘慌和故作镇定透以任何促狭嘲笑的眼神,善意的指着徐自安怀中的封刀与破伞问了下是否需要存放之后便去其他桌上忙碌。
能在这客栈中待这么多年,这小二眼光极好,只一眼从徐自安尚有灰尘的新衫和好奇惊讶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第一次来京都,应该只是慕那跃溪试的大名而来京都城长见识的乡间少年,囊中不会富裕,就是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身份。
那黑布包裹的物件显然是刀,可这少年气质温和又不似一位刀客般锋芒锐利,相反还有些书生的平静意,小二随意思忖了下也就抛到了脑后,并未太在意,每年跃溪试中都会有许多这样的少年来京都寻热闹,他见的实在太多,也见多不怪了。
他见怪不怪,徐自安倒是新鲜的很,吃了口免费赠送的小菜,想着这小菜色相倒是不错,可味道却有些差强人意,还没自己腌制的酸菜好吃。
至于最擅长的葱花面鸡汤面各种面,更没得比。
想着如此,徐自安突然思忖,若实在走投无路就捡回老本行,在街边摆摊卖面得了,就是不知这京城人的口味如何,是重咸香还是喜清淡
正在少年听着琴声蔓妙感慨着场间的陈设时,听到一道说话的声音愈发清晰响亮,压住了场间所有的喧闹声。
徐自安闻声看去,见是一位身着锦服,样貌英俊的年轻公子哥在侃侃而谈,桌上酒壶倾倒,那公子也看起来醉意酣畅,身子微微靠桌半倒,英俊的有些过分的面容上醉眼迷离,显得十分放浪形骸。
他对面是一位手持折扇的年轻人,那人此时也有些醉意,不过没醉到他这种程度,还有些理智。
“兄台,咱俩虽第一次见,但天涯相逢即是缘,这样,待会酒后咱们就去京都城内最好的楼子好好乐呵乐呵”醉酒公子哥半偎在桌沿上,手持一杯小酒盅摇晃说道。
对面年轻人看起来是个很讲风度的人,一时不知对这番颇为粗俗的话语回些什么,只好笑着应付道“你真是喝高了”
“这才几斤几两那年红墙朱门下,小爷可是痛把栖凤饮了三十斤,这几两浊酒,算个屁”那醉酒公子哥斜乜一双桃花眼撇了对方一眼,无意飘忽间荡起几丝风情。
徐自安遥遥看了那双醉眼间的多情与风流,心想世间男子竟还有人可有如此邪魅气质,邪魅的甚至比女子还妩媚。
对面年轻人招架不住男子眸间的风情,摇头不再言语。
他们其实并不相识,今日也是第一次遇见,但往往男子之间,不管相识不相识,一旦沾了酒都是好朋友,像他们这种不认识的俩人酒馆遇见,凑桌痛饮的事经常发生,反正喝酒本就图个醉生梦死的痛快,喝高兴了也不在乎酒钱谁付对方是谁等杂事后事。
摇扇年轻人不知如何回应,旁边桌上的一人闻言后大笑起来,大声调侃起这位放荡形骸的恣肆年轻人。
“世人皆知栖凤酒是宫廷御酒,是宫里的贵人才能饮上的名酿,听闻宫里的存量也是极少,若非大宴,很少会在世间一见,你说你能饮上三两我都不信,更别说那三十斤,年轻人啊,不是老哥说你,这话可不能说的太大,不然可容易被风吹折了舌头呦”
那人说完,四周响起一阵哄闹大笑声,连那拨琴的可人儿柔肩都一阵耸动,显然也笑那俊俏多情的公子哥这话说的确实有些孟浪了。
或许是真的醉了,或许是脸皮极厚不惧被夜风吹凉,这位俊俏公子也不觉尴尬,挑起一双精致的眉梢向几位拨琴的佳人一撇,眸间的风流竟惹得几位怜人同时娇羞垂睑不敢抬眸对视。
 
第七十四章,京都第一夜
“我为何要走”
“难道你不怕清夜司”
“我又没有触犯离律,干嘛要怕清夜司再说我还没有付酒钱,这样走了也不合适”
徐自安说的是实话,他身上虽有好大一堆银两,但都是些碎银,不能像其他酒客般丢下一块整银匆匆离去,反正那银锭也绝对够付这一顿的酒钱,难不成他也能啪的一声把怀中所有碎银丢到桌上这可是他全部家当,有了这些感觉还可以拥有全世界,没了那真的就是被世界抛弃的可怜人儿了。
至于趁乱逃帐,徐自安还真没想过,欠钱还钱,杀人偿命,喝了酒不给酒钱,算什么个意思
醉酒公子哥挑起迷离的眼凝视了徐自安片刻,见徐自安眉目干净真挚不似在说谎,更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人,英俊面容上闪过一丝失落,但没有任何醉意,漫不经心抿了抿极薄的唇,公子哥看着徐自安笑道。
“原来只是个不懂事的雏儿”
雏儿这个词和褒义沾不上边系,在风流场所中往往是用来调侃与促狭未经世事的无知少年郎,徐自安听到后心中有些抑闷,心想我确实来自乡野,有些事确实不太了解,可是哪有像你这样第一次相见便嘲笑人的想着如此,徐自安皱起一双清秀的眉回驳道
“看你也不像个老练的行家”
“行家………”公子哥重复了一句,突然冷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看出了些什么了”
“先前还没看出来,但现在就很明显了”徐自安放下酒盅,看着对方那双清醒的桃花眼,继续道。
”你没醉,刚才那个姿态都是你装出来了,故作酣醉大肆胡言,话题却始终围绕着朝中的官员大臣,甚至还刻意言及到宫里的贵人,如果你真是醉后乱语也就罢了,但此时你可清醒的很,只能说明先前的那些话都是你故意说出的……”
“如果我没猜错,你故意说这些话都是在故意引出清夜司的人,只是你对清夜司似乎也不太了解,不知道应该惹到什么程度才会真正引出清夜司的人,所以,直到最后,你才不得已的刻意提到那件白衣案”
白航眉目亮了一些,似乎认同了徐自安说的话。
“不过清夜司不是销金噬骨的欢乐场所,哪里可是剥骨削肉的阴森地,你这样故意引对方出来,甚至以身犯险拿自己当诱饵,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并没有如愿”
这番分析很冷静,极大的接近了事实,依柱慵懒的公子哥直身站起,有些吃惊于这位看似憨稚的少年郎目光竟如此老练,荡然一笑,他带着一抹欣赏意道“看来是我失了眼,原来还是个经验老练的雏儿呢”
明明是夸奖,但这样的语气更像是调笑,徐自安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气氛安静下来,拨琴女子已经离去,空旷的大堂内灯火虽摇曳通明,那些考究的精美摆设也透着名贵,但少了琴声悠扬酒客欢闹的场面,不免显得寂寥肃清。
“我叫白航,不许美人见白头的白”
锦衣公子哥收起眼神中的欣赏,再次恢复醉意疏懒半依着椅背,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伸出另外一杯酒递到徐自安面前。
徐自安犹豫片刻,还是接过那杯酒后说道
“徐自安,清风徐来的徐,心自安的自安”
“好一个清风徐来心自安,看来你应该有本书”白航突然颌首笑言道。
徐自安一怔,莫名紧张起来,心想自己不过是见你如此才加了些风雅点的措辞,怎么你便知道我真的有本书,而且还是本旧书
白航正痴于酒乐间,也不会看出什么,他说这句只是因为京城中有条很著名的书道名为清风书道,那书道在南溪书院中,俩者重了名,所以白航才会这样打趣。
这是个有趣的误会,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误会。
“这里面应该是一把刀,看起来似乎挺锋利呢”白航目光飘过被黑布条包裹的封刀,眼神闪烁了下,徐自安闻言将桌上封刀向后拉了拉。
看见徐自安谨慎的动作,白航不再继续谈及这些,看了看手中空荡的酒盅,伸手端起徐自安桌上的小酒壶,未斟杯直接仰头举壶饮了起来,但是壶中清酒刚入口中,白航便凝眉站起,将酒壶掷向空中,铜壶坠地发出一阵响亮滚动声。
用力呸了一口,白航指着地上散落一片的清酒叫嚷道
“这淡出鸟的东西也就算酒”
徐自安不胜酒力,要的是最淡的清酒,白航方才喝的是他的哪壶,习惯烈酒灼心的白航不喜这种淡入水的口味,入嘴不免恼火。
徐自安看着对方恼火的模样,也不掩饰脸上的笑意,不知在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得意道。
“那是自然”
白航随手端起其他桌上的一壶,放于鼻下嗅了嗅才痛饮起来,抿去壶中最后一滴,他突然向门外夜色撇了一眼幽幽道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在等着清夜司的人来抓我,因为我在找一个人,不过那个人长什么模样,身在何处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他就得把我从清夜司中救出去”
“能从清夜司的手里把你救出,看来你要找的那人一定权势极重”徐自安看着对方如鲸吞般的狂饮。
“他他可没什么权势,他最多只能算一个生意人”白航摆了摆手讥笑。
“生
第七十五章,充分与不充分之间
“大人,我和他不认识”
“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我…………”
“就算他知道我名字也不代表我很他就熟啊”
“不熟为什么大家都走了,你不走”
“我…………”
“好吧,事到如此,看来我只能祭出我的底牌了”
“哦”
“我和公主殿下熟”
“我还和剑圣他老人家熟嘞”
“我……………”
“别废话了,押下去”
……………
余镇是个小山庄,京都是个大染缸,少年被沈离一脚踹出了小山庄,还未在京都城内这座大染缸中摸打滚打一番,青衫就被莫名其妙的染成了五颜六色的花衣裳,无辜憋屈抑郁下竟连朵朵殿下都搬了出来,最可气的还无人相信,若沈离在这里,一定会兴奋的摸摸胡渣,感慨十多年都没成功的教育工作竟然就让一个平白无故的家伙就这样给做成了………
不久前还纠结京都第一夜该去哪,如今倒好,冰冷牢房成了依靠,哪小爷此时睡的正香,浓郁酒气充斥着整座牢房,徐自安借着昏暗灯火看了眼对方,心想自己要不要一记响亮的耳光把这厮给打醒。
“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现在你都如愿以偿的进了牢狱,顺便还把我牵连了进来,下一步怎么办”
徐自安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牢狱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阴森污秽,没有看见传说中让人生不欲死的恐怖刑具,也没闻到洗不净的血腥味,除了久不见阳光阴暗潮湿了些,其他的倒也还算整洁,至少在这间牢房中,还有一张木板床可以让白航睡在上面,不至于看到鼠虫横行,草腐蚤生的凄惨景象。
“这只是离狱的外牢,你当然看不见那些事物了,清夜司的人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多不堪,但和天下的青楼妓院一样,多少也得讲究下门面上的光彩,虽本质上都差不多,可总得有个风雅的词牌和楼面做遮掩,一眼就让你看见了里面朱唇含樱你浪我荡的场面,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可能意识到继续醉下去少年真会给自己一记响亮的巴掌,白航幽幽醒来,斜靠在板床上懒散道。
“你这个比喻………”徐自安看了眼对方那双在昏暗都能荡漾起水波的桃花眼,只好摇头无奈道“够下流的”
“这可不叫下流”白航起身,摇晃着走到徐自安面前,正经说道。
“这叫男儿本色”
男儿本色这个词从不同人嘴里说出会有不同的理解,虽和对方至今不过一杯酒几句话共处一间牢房中看了半片黑夜的交情,可徐自安不觉得这话从白航嘴里说出能有其他方面的含义。
本想准备随意敷衍几句,可张嘴突然发现这些关于青楼妓院之类的事自己根本不熟,当初虽然没少听沈离吹嘘过那抹丰腴白嫩滋味,可泊城廉价妓寨哪能和这都城中的青楼画舫相比连脂粉都涂不匀的老鸨怎么能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馆头牌比
看出徐自安眉目间的窘态,白航乐了起来,嬉笑着说道。
“你………不会真是个处儿吧”
徐自安愕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到这个令天下所有少年或男孩……都不得不面对,但面对起来又总会莫名尴尬羞涩的问题。
因修炼某神功而需保持童子身又或者不耻将这宝贵的第一次交于风月场所一时间少年脑中闪过数个理由,可觉得这些理由似乎都没什么说服力,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位年龄相仿的花间老手,掩饰只能引来对方更肆意的戏笑,想了想,徐自安只好一本正经的道。
“我第一次来京都,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哪里………看看”
去去那摘星楼还是望月台自己的寒院还是姑娘的闺房
摘星楼中可没星眸皓齿的佳人,寒院藏不下娇丽,至于夜闯闺房那是采花大盗干的事……
那么要完成一个男孩到男人蜕变,能去的地方自然只能是红楼青楼花楼等各种楼了,徐自安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去,下意识就是说日后若有机会自己一定会去,好像这样的说法多少还能保留点男儿的基本颜面。
白航没去揭他心里的那层小薄纸,笑着道。“男儿之间的情谊最深不同窗,同狱,同生死,同嫖娼,同窗咱们是轮不上了,不过倒是同了狱,同生死的话……日后应该有机会,四大样里有了三样,现在就剩同逛花楼”
“放心,等从牢狱中出去,小爷一定带你逛最好的青楼…………不对,是去最好的楼子请最漂亮的姑娘给你开最贵的苞儿”
白航说完,拍着胸膛豪迈道。
“前提是我们能出去………”徐自安恰着点把这美好的幻想给拉回冰冷的现实里。
“你这家伙,真没趣味啊”白航撇嘴道。
透过牢房中的小窗向外面望去,通过星辉的明亮程度算出此时应该已过夜半,想着那张还不知道怎么解决的赴试文贴,徐自安焦虑的在牢中徘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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