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身为天机三子中最具有领导力的大弟子,他师傅天机老人有没有把希望放在身上他不晓得,但他很清楚,朝廷内有许多大人物可是给予了他厚望,尤其是……………国师大人很看好他。
得罪师傅不要紧,师傅好哄好骗好说话,得罪国师大人可就不怎么美丽了,庄老儿说关他禁闭他就别想能逃出那一劫,庄老儿说关他三年他就别想能少在里面熬一刻钟。
所以他现在真的烦恼,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把老命拼了也打不过,但是不拼命国师大人肯定又会很生气,他也是很为难啊。
好在解山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行棋与破劫,棋评测以解局的先后顺序排列名次,第一关已经错过,他在后俩环中拼拼命,应该能堵上国师大人的嘴。
明明就解个山,简简单单找到壁垒机枢,然后简简单单的打开就行,很简单的事情,搞出这么大动静,干嘛呢吓唬人啊
一边在心中小声腹诽,张经年一边寻找到壁垒最关键那处,识窍散发渗入缝隙间隔中,轻轻扭转片刻,就差没有一句芝麻开门,壁垒缓缓挪动,一道羊肠道路出现在他面前。
张经年站起身来,拍了拍雪白试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土,低声哼唱着一首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小调向外面行去。
“小鹿呦呦过小河,小河有几条我来悠悠过棋盘,棋盘有几道我说棋盘十九道,你说小河我说闹,道道道道道,闹闹闹闹闹,看谁最能闹。”
……………
廖平强自压下心头的妒忌和震撼,识海翻腾如瀑下河流,他知晓这位来自千山宗的同龄人很强大,但很多时候他会刻意他忘对方的强大。
身为柏庐大弟子,廖平的境界在柏庐中名列前茅,向来受各位长老重视,同门中少有惹他的弟子,诚然这与白公子一直被关在九境中密修有一定关系,这次前来京都准备一展鸿图,不想遇到宁青鱼这样的强悍对手。
凭心而论,廖平与张经年,白航,等人的实力不分伯仲,都是叩府上镜修者,在修行史上是不可多得的异禀天才,世界的舞台本就应该是他们的,当然…………如果没有宁青鱼那个已经脱离了天才范畴的变态。
棋评测出场,廖平刻意走在宁青鱼前方,他知道如果论识窍强度他比对方弱,但没想到对方竟能完全压制他,当然对于修行者,识念强度虽然决定对天地的感悟能力,但不代表综合实力,就像有些圣人,识窍只不过开了十五六处,最后依旧可以走到大道巅峰。
廖平将面前的壁垒碾压成了粉末,以粉末挥舞来发泄出自己的愤怒。
他踏在最后一块石块上,然后向空气中那道有如明灯般明耀的识念走去。
那是宁青鱼的。
他要做舞台上唯一的人。
…………
何安下同样走过最后一块岩石,将算盘夹在腋下拍了拍身后壁垒,笑着与对方告了声别,他抬头看着棋盘世界,一边心中担忧着徐自安的下落,一边缓缓行走在前方的棋格纵横线条中。
有些四方壁垒已经被破,有些还竖立着将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分隔成俩个世界,何安下的识念拂过每一道壁垒,似在思考如何更快到走到生死劫,更似在寻找徐自安的下落。
因为他走的很慢,慢到根本不担心时间会不会就这样在他脚步间流逝,慢到棋评测最后成绩会不会在他这样悠闲脚步结束。
他的确不在意棋评测的成绩,因为他还有些其他更重要事情要做。
……………………
一道又一道壁垒被推开被打破被掘起被夷为平地,越来越多有实力踏出壁垒的试子纷纷走出,散发着识念来寻找方向,寻找解局的路线,如果在高处纵观整个棋盘,就像一颗又一颗真正的黑白棋子在行棋一般,棋局上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动,没有人知道这些变化会另四劫残局最后的动向牵引进那个地步,但可以肯定的,这会增加很多难度。
就在此时,第一声钟响,敲破了柔风敲开了敲醒了棋盘世界中的所有试子。
三刻钟,已经过了一刻!
徐自安还茫然望着眼前壁垒,挠头不解低头沉思摇头叹息抬头看着那些金色铭线好长时间之后,突然站起。
他准备试试。
不是解山。
而是用最擅长的攀爬…………
第一百二十四章,初醒一场大梦.
不是每一道山都可被翻越,也不是每一个壁垒都可攀爬。
徐自安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终于确定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这山………终究不是那山。
那山是何山
那山与他相见欢。
这山是何山
这山与他俩相嫌。
他嫌弃这山怎么就可以这般高,这山嫌弃他怎么就可以这般弱,于是他不愿多看大山一眼,大山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手上的密麻伤口是方才登山时被尖锐岩石划破的,这些伤口阻止不了一个自幼就跳崖攀岩的老猎户,真正让徐自安不能再继续往上攀爬的是壁垒上那些金色铭线。
当少年攀到某个固定高度时,那些金色铭线就会化成无数飞刀细针银线划破他的皮肉,刺穿他的骨骼,然后把他毫不留情的赶下来。
划破皮肉,刺透骨骼,却没在衣衫上留下任何针孔刀痕,这种事听起来有些于理不通,事实上却很正常。
为了保证试子们无生命之忧,棋评测里有数位强大监考官时刻注视,可这种识念类伤害却很难被注视到,作为国会大试,朱砂斋不会真放些锋刀细针进去,蕴含在阵中的刀意与锋利也不会真正刺破他的肌肤留下伤口,不然少年现在早已经血迹斑斑。
那些都是虚幻的感官触觉,可痛意却无比真实。
靠着大毅力悍然登山显然是不可能了,如今看来,只能靠识念寻常到壁垒石缝间的中枢才能真正解开这山,但识念这东西不是隔壁热情老张家的西瓜,每次上门都会有给你留一口最甜的,他十八处识窍无一处开启,无识窍支持就如盲人瞎马行了夜道,怎么可能寻到另方天空
徐自安抬头望着眼前这一座座似压在自己心间的煌煌大山,看着山中似堵在自己识窍中的块块垒石,胸中渐渐生出一种浩然气无以畅快而发的不舒不甘堵闷感,盘膝而坐,少年将小黄伞横置膝间,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口气很浊,就像徐自安心中被壁垒堵塞尽满的不堪彷徨意。
这口气也很长,就像那道浩然气入天穹时划破的长空。
他慢慢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天不会真的变黑,但闭上眼睛却可以暂时让人很多事眼前的烦忧事,比如身旁的山垒岩石画地成牢,比如棋评测的名次及最后的希望,这山既然堵在了自己眼前,那就不看不想不念它,识窍既然迟迟不肯开启,那就………隔过去它。
是的,他准备做一件足以惊动整个修行界,甚至整个世间的事。
隔过识窍寻找识念。
世间修行,除了遥远且神秘的雪域灵族,连拥有兽人血脉的荒族都必须要遵循天地间的规矩,开启识窍,积存识念,以识念之力抽丝剥茧来感悟天地真元,以真元之力来萃练体心,并得以施展法决,追道悟天。
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天理规矩,也是无数前贤在天石圣法万物变化间早已刻死的脉轮,无人能打破,更无人敢妄想去打破。
让天地不朽的是定理,另万物永恒的是规矩,打破了规矩的人,不是开天辟地的圣人,便是该诛万古的罪人。
开天辟地,最诛万古,徐自安如今就在这俩者之间徘徊。
……………
世上有为天下开绝学的圣人,有恶行滔天的罪人,有欲颠覆一切的疯子,还有在溪下论道的书生,万世里出现过各种极端之人,也行过各种极端之事,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尝试过打破这个最基本同样也最坚定的大道理规。
或许有,不过想来没有成功,不然整个修行界早已混乱不堪。
试想如果人人都可不理会识窍的束缚,不理会体脉心府的先天限制,单纯凭借一己之力就可识明真元,悟得念力,那岂不是再无世外与世内的隔阂
好在徐自安一直对于大道礼法等事不如何关心,沈离更是个善跃境更善逆境的狂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虽可以养出俩种不同的性格,但在某些地方,总是有一些思想在潜移默化的相通。
他们都同样不习惯固守某些束缚思想的规矩,同样不认为所谓的天道规矩就应该被坚守。
无规矩固然不以成方圆,可有些规矩何尝又不是将人拘禁在牢笼里的垒壁
打破壁垒才能看到另方天空,打破规矩才有真正自由。
徐自安心神渐渐平静宁和,堵在胸口中的滞塞意随时间流逝慢慢消散许多,他心中默默念着《南华经》第四章的概括大论,默默勾连着《识真柬修》中关于识窍的方位与关系,渐渐陷入某种奇妙至极的境界。
这个境界不是什么物我俩空,无我无他之类的道家玄虚境,而是一种如梦幻迷离的精神状态。
溪下论中那句浩荡澎湃的吾道可参,旧书里玄妙神奇的漫天星辉,墨守老人眼眸中的那片氤氲湖水,曾遮蔽在他识海里的迷雾重重,窗畔雕花里砂墨隐现的点点萤光,所有的一切就像走马观灯般在他脑中一一浮现,然后又一一模糊。
模糊不是冬雪越飘越远的那种无痕,而是渔民打晒渔网时水草渐渐褪去时的清晰,这些事情都是徐自安脑海中的回忆,从来都不遥远,只是往日里很少会刻意记起,如今趁这个契机被少年无意打捞起来,又被有意重新回味一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徐自安感觉着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虚幻感,心境有如网外那条侥幸逃离的游鱼,一面庆幸着一切都曾经发生过,一边又唏嘘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竟还没有看到大道门槛。
没有看到,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山间农夫没有见过大海上的烟波,不代表那一轮明月也不知晓这碧海烟波几时生,几时散,海上渔民没有见过山穷水尽后的另一春,不代表岭上星辉不知道那桃花源里有几处春色,就像徐自安虽然一直没见识过识窍开启后,眼前的天地究竟是怎样一个美妙世界,但明月一定知道,星辉也一定知道。
徐自安耐心的寻找着那些星辉,那轮明月,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在一片无垠的海洋里看见了一颗星辰被缓缓点亮。
又或者说缓缓升起。
徐自安坐在四方壁垒下,坐在心神平静的意境中,静静思考。
识真,大道修行里识清真元,明悟真义的第一重境界。
识窍,脑海神魄里开启心识,明辨真义的第一个步骤。
想要知晓那些调皮淘气的真元力量为何物,就必须要拥有可认清真元的识念之力,同样,只有开启了心识,才能在浑浊空气中找到精纯的真元。
换句话讲,只有开启了心识,他才能无需肉眼就可以看见另一种景象,比如说无垠大海,比如说星光点亮。
徐自安不知他此时看到的究竟是虚妄还是真实,于是他在这场如同大梦的神奇意境中轻轻伸出指间,那前方美丽的世界点去,一下又一下,频率平缓而富有韵律,就像宫廷曲中那一次又一次打在某个节奏点上的编钟。
而在现实世界里,徐自安同样也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触点着前方的空气,指间轻点的节奏与虚幻中完全相同。
而在少年的轻点下,他前方的那片空气里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每一次轻触就会有一道透明但有形的涟漪在空气中缓缓而生,就像石块入了清河溅起了一方潋滟,涟绮在向四周缓缓荡去,荡到了石壁上,荡到了石板间,碰到横置在一旁的小黄伞,荡到了少年的眉法青丝,然后渐渐消失不见。
消失的方式很奇特,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像雪花落手时那般融化进在他的身体里。
那种感觉很凉爽,很惬意,很………通透。
少年很熟悉这种通透的感觉,因为他曾经遇到过,那是在君翁客栈里初次见到砂墨的时候。
他很自然想到了那些窗畔间的美丽砂墨,他曾在那些砂墨里看见过许多风景,当时以为是一场幻想,如今看来,他只是提前看到了一些真实。
他很自然想到了旧书里同砂墨一般美丽的幽幽星辉,那些星辉曾经也洒在过他的身体里,他以为那是穿行而过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看来,更像是星辉与他的身体融在了一起。
既然融在了一起,那所谓的遇见就不是机缘巧合下的偶然,而是会必然发生的安排。
安排相见。
这里有壁垒。
他的心里恰好也似被壁垒所困。
朱小雨始终不认为那夜窗畔下他看见了真正的真元,他自己相信,尤其是在此时,因为只有真元才能融进身体里,而不是如水月镜花般与身体穿行而过。
徐自安认真的体会着那种透彻心扉的通透感,认真回忆着那些融进他身体内的真元力量,认真思考着眼前的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认真凝视着前方愈来愈明灿的亮光,指间不再轻点,所有涟绮也不复存在,他闭目看着前方,看着前方空气里缓缓漂离的无数缕庆幸而神秘的游丝。
然后。
骤然惊醒。
一场大梦,也彻底清醒。
第一百二十五章,霜降且冷.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围在天南殿外等着看热闹的京都老少爷们望着渐渐升起的日头,感受着随温度渐渐升起的闷热燥慌劲,纷纷或低头或仰首的腹诽抱怨道这都什么玩意,欲盖弥彰了这么久的棋评测,竟连个用来观看的幻象都没有,让大家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有意思没
起五更,赶吉时,拖家带口的早早搬起小板凳来到这里,等着看这难得一遇的大热闹却发现等来的是一轮赤日云蒸你挤我来我推你的桑拿大场面,这种感觉肯定很是美丽,围守在天南殿旁的许多值守将士也只好双眼仰天,心想只要不闹事,抱怨几句,就抱怨几句吧………
不说民众愈发激扬的情绪,连许多值守的卫兵也在心里腹诽抱怨着。
知道国师大人喜玩神秘,知道棋评测一定玄妙无比,但这样殿门紧闭,不放出任何比试消息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也确实说不过去呀。
好在日晷上那根细长阴影依旧在缓慢而稳定的行走着,可以让人们在抱怨之余总是能有个盼头聊以解慰,二刻钟马上就要到了,那三刻钟,还会很远吗
当…………
一声略显急促的钟鸣声打破人民群众的不满腹诽,将所有注意力再次放在天南殿高大富丽的宫殿上,先前那些准备离场喝杯凉茶驱散热意的汉子咬了咬牙,撑着惫意等待着这场一点也不热闹的棋评测快点结束,等待着那场一定会很热闹的颁奖典礼早些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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