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无法调整真元气息,还能瞬息将油滴控成如利针一般的危险存在,那只有一个原因,对方早在自己到来之前,便已经将体内真元与天地气息联系起来,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自己上钩,又或者是落网
上钩的是鱼,落网的也是鱼,可以跃溪成龙的是鱼,沈离爱吃清蒸的鱼,自己却不怎么喜欢吃鱼,因为每次吃鱼他都需要将那些麻烦的鱼刺给沈离挑出
丁…………
一声清脆明亮的声响
靠着刚才骤上心头的危机,徐自安的刀尖在空中横移与油滴发生碰撞,强大颤意让少年的双手一阵发麻,这些脱刀而出,强忍着虎口的酸痛,徐自安将朴刀在空中旋了个圆弧刁在嘴中,双腿紧绷用力一踩,如只被打落的麻雀般挣扎向一边躲去
连接几个翻滚卸力,终于在一颗粗壮老树的帮助下才站稳身体,徐自安一只手向后弯曲顶着老树的树根,等到手心处的酸麻感轻了些重新握住嘴边横刀,双手持柄刀尖斜向指天,静静立在树荫下看着屋内张毅然的脸庞
张毅然伸手拂去一根落在肩头的发丝,极有兴趣的看着少年依树而立沉默的身影说道
“你计划的很周密,同样也很清楚如何应对一位通玄境的修者,如果我没有在你到来之前有所准备,此刻应该会被你逼的有些狼狈”
徐自安没有说话,沉默弓腰,如只猎豹一般死死盯着对方
有些厌烦的蹙了下厉眉,张毅然眼光从徐自安身影上向后望去,目光闪烁再次道
“我知道你一定好奇为何我会提前知道你的到来,不过那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故事,来杀我之前,你应该打听过我,知道我其实并喜欢说话,所以那个很长的故事注定会随着你一同陪葬在这里,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关于这些对付通玄境修行的秘密是谁告诉你的,是………
第十七章,举腿邀明月
张毅然皱眉,眉目间的戾气更浓,他看出来徐自安神色中的异样,以为是沈离要来,他向少年身后的黑夜中看去,看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前来的迹象,冷冽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
他很想黑暗中走出一些变故,因为他等了对方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被军部某些大人物刻意调在此处,借由卸甲的名义一直寻找着沈离的下落,穷乡僻壤恶水刁民,他自然过的很是抑郁,他知道哪位名叫沈离的人很强大,但如果他能亲手缉拿对方,那他的前途,又何止能用无量来形容
他虽然不敌沈离,但有人能杀死他,想着那个佝偻却强大无比的身影,他心中信心更重,同样燥意也更甚
握着枪尾的那只手变握为推,另只手则开始旋动枪体,已经没入徐自安胸膛的枪尖随之转动起来,如绞肉的刀碾般开始搅动着徐自安胸口处的所有经脉肌肉,还有心脏
仿佛没有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巨大疼痛感,徐自安此时很平静,一只手松开刀柄,自腰间解开旧书,随意翻开一页
然后就这样轻轻递到了张毅然的眼前
这幅画面很另类,同样也很诡异
少年身着黑衣自黑夜中而来,浑身是血,碎裂黑布如一群来自极夜之地的黑鸟般狂舞,枪头在少年胸口贯穿而过,在背后露出一截幽寒的光泽,而少年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眼神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恬然平静,就像一名来自冥界的恶鬼或神国的教士,手持一本冥君案前的勾魂名册,又或是神圣书典轻轻递到了世人面前
他不知该如何用这本书,那便只能请对方看书
张毅然随着他的动作向旧书看去,然后……
冷戾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瞳孔因惊恐而扩的竟占据了整个眼眶
就像看到了传闻中的冥王一般
书中有黄金屋,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壮烈河山绣丽风景,书中还有三千大道术法万决,书中似乎有着人们能幻想出来的所有美好和期望,但同样,书中还也有一片如深渊一般的无边黑暗
与徐自安在书中看到的满目星辰不同,映入张毅然眼底的是一片令人心悸无比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就像跌入了深渊的一只虫子,四周的黑色如同墨汁一般浓稠,浓稠里更是充斥着无数让他害怕的东西
死亡,恐惧,卑微,无助,颤抖,惘然,心悸,惶恐……
一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大恐惧不由在他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里曼延,如荒原上干涸许久的枯草遇到了星火,顺着肆虐的狂风瞬间燎了整片草原
这种巨大的恐惧感让他不由自主开始剧烈战栗
如同一只匍匐在冥王的脚底的蝼蚁,卑微低下的头颅不敢有一丝颤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仿佛只需要看一眼,自己就会被黑暗吞噬,化为一团连粉末都不存在的虚无
虚无,也就是死亡
事实上,他见过太多的死亡,边疆战场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而他本人就无数次将顽强固执的荒域战士用长刀砍成碎尸,他见过那些蛮族战士临死前扭曲恐惧的眼,也经历过重伤将死时的那一趟黄泉路上的挣扎历程,可越是这样,他越清楚死亡是这世上最大的恐惧
但直到这时,他终于发现,原来有一种恐惧,竟然比死亡还要让人心悸
……………
街头巡逻的衙役此时有气无力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发出三声同样无精打采的咚咚声,隔了好半天后才想起自己还没喊,于是耷拉着膀子随意补了声自编的夜半三更,快点熄灯的俏皮话
徐自安来时是二更,到此时才三更,看似漫长的战斗,其实算起来不过一更天
就在这并不算长的时光里,这位名叫张毅然的边将无疑让徐自安经历了很多事情,可同样,他夜让张毅然也经历了许多事情
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大恐惧
准确的说,是徐自安手里的旧书带给了他这种恐惧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呈现出这样一副极度恐慌的神态,但朴刀传来的触感却真实的告诉徐自安,那种沉重艰阻的生涩感此时随着对方的恐惧也骤然消失
深深吸了一口气,徐自安发出一声如同老木墩地般的沉闷呼声,最后的余力毫不吝啬的全部发起,锃亮朴刀如同脱笼野兽般瞬间盛光大起,嗡鸣声刹那间轰然而出,竟响彻了整座庭院
钝的一声,刀锋深深锲入张毅然因为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眉间,刀锋砍入头颅的声音就像切肉时撞击案板的的声音,沉闷而且沉重
直到此时,张毅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才自未知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第十六章.飞蛾扑火
腰腹下弓,神情专注冷静,被黑布缠绕的刀柄看不到少年用力的手,但平稳的刀身则表示徐自安此时已经将所有杂想趋之平静
奔跑,跳跃,少年可不敢闭上眼
脚尖踏过假山,假山断了几截新缝,聊底踩过庭院石板,石板上荡起一层飞尘,每一次脚步叠换间,速度都会更急几分,刀尖划过空气的风声变成一道,仿佛幽冥在哭,更仿佛百鬼在泣
无法躲避也无处可逃怎么办那便彪悍挥刀一往无前,上天不会怜悯每一个悍不畏死的莽夫,但却会对这种勇敢坚毅的品质偶予眷顾
刀尖上,那抹青色锋芒如蝉翼般隐现
静待窗前的张毅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伸手拂起桌上油灯,静意调神,手指微动,盏灯中又一颗新的油针随之成行,倏忽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徐自安人在空中,长刀突然上挑,一道刺耳的声音于是就在刀尖上骤响,就像琴瑟者在空中拨谈出了一声无形的弦音
臂膀微斜,黑色夜行衣上骤然多了道伤口,鲜血立刻染出,少年无暇吃痛,立刻收回长刀挡至眉间,直到此时,才看到一颗油针恰好刚至,与长刀上淡青色的意芒相触,震的少年手心的黑布又裂出一道新的裂口
这一幕很诡异,也很美丽,但美丽下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凶险,徐自安此时就像一个在月下独舞的醉客,,不断的在空中进行的躲避与劈挑,但那阵阵急促的清脆声音却表明此间究竟有多么凶险
油针被张毅然以神念控制,速度快而诡秘,徐自安只能凭借感觉来分辨,但淡青色的长刀无法斩断所有的油针,只能挡下一些致命的威胁,那些如雨水般迷离细麻的其他的油针穿透刀伞刺破徐自安的身体,仅仅踏出了几步,他身体上已经多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其中一些较重的伤口直接透骨而过,就像被针穿过的锦服,竟隐隐能看见对面的景象
张毅然蹙眉,感应油针上的真元在被那抹神秘刀尖青芒砍落时的阻塞感,自持轻松的神态终于开始有些凝重
那抹青芒应该便是被李道人发现的蹊跷刀意,此时在昏暗黑夜中,刀意竟浓郁的隐隐有若实质
就像覆盖在刀锋上的一层清霜
看着徐自安越来越近的身影,张毅然不得不承认,这些油针已经无法对少年形成足够的杀伤力,将油灯扔之一边,张毅然垂眉不语,突然伸手向屋内一处虚抓去
哪里有许多寒森的兵器,摆放在最中央位置的,是一杆森寒冰冷的长枪
枪上并未裹着任何红樱,看起来并无特殊,但是却他最熟悉也最强大的武器,泊城之人大多都以为他惯用刀,甚至连徐自安在那条无人小巷中看到墙上的刀痕都以为他同样惯用刀,但其实相对于刀,他更喜欢还是长枪
长枪是大离军士的标配,最初入伍时,他便是一位优秀的骑兵,少年此时无畏的态度让他想起当初在战场中带头冲锋的自己,所以他此时选择用这种更为尊敬的方式去将少年送往地狱
泛着幽光的寒铁长枪被瞬息召来,稳稳落在他手中,月光下,枪尖的道道镰勾细若柳叶般锐利,而沉重的诡杆上更是能看出各种兵器曾经留下的怆迹
这把长枪已经静置了很长时间,但从来没有灰尘落在上面,因为房中之人时常擦拭
那人不是在此间居住妇人,而是他本人
所以哪怕许久未用,可从未感觉有所陌生
似乎很满意这种熟悉感觉,张毅然紧蹙的眉头渐舒,眼眸中闪出一丝炽热的战意,双手握紧长枪中下俩端,提息摈气,双臂骤然用力,长枪向着少年横扫而至,坚锐的枪尖正好与徐自安此时带着壮烈的刀尖相碰
当…………
一声惊动了整座小院的清脆声响,城墙上那只不知何时醒来观战的野猫瞬间毛发根根竖起,惊叫一声后迅速逃到远处,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唏嘘暗叹不已,这天下的大热闹,果然不是说凑就能凑的
徐自安脸上的血色瞬间变的惨白,缠裹在手中的黑色布条滋啦一声彻底震为无数片碎布,黑布纷纷散落飘洒,像无数只黑色的乌鸦一般映的浑身是血的少年,让他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从炼狱而来的勾魂使者,更像是在炼狱中逃出的幸运儿
只是,能逃出生天的才叫幸运儿
强行咽下嗓间郁血,徐自安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同样握上刀柄,手腕微偏,刀尖自枪头一侧划过,顺着长枪诡杆向张毅然的眉间用力斩去
徐自安此时的做法就是以命换命
如果他要想让朴刀的刀锋顺着枪身一路砍进对方的眉间,那么就必须要承受长枪穿胸而过的凶险,一寸长一寸强这话说的从来都很有道理,百般兵器中,枪又以绝对的长度优势独占鳌头
他的刀尖离张毅然不过三尺,但枪尖离他更近
枪尖刺破肌肤,冰冷无情,枪头灌入胸口,徐自安觉得自己的整个心脏都被撕裂,巨大的疼痛感让他紧紧蹙眉,但手上的力度却始终未减
刀尖已经临至张毅然的眉间,甚至连眉梢的已经斩断了数丝,再进一步,就能深深的锲进对方的头颅
看着刀尖擦过铁杆时的一道灿烂火光,张毅然突然轻蔑笑了起来,然后自唇间吐出了几个无声的字
那几个字合在一起
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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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开门,进来一位胖子
…………
自踏入这座庭院,听到张毅然说出了沈离的名字之后,徐自安便隐隐猜到今晚这场刺杀不寻常,甚至可能是个早已布好的局,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局,而且针对沈离的局
在这个局中,自己与张毅然的角色可能仅仅只是引出那些大人物的诱饵
这种感觉随着随着战况的激烈而愈发清晰
空荡的庭院中没了哪位妇人的踪迹,想来一定是张毅然明知今夜战况会不在自己控制之内,所以才会早早遣走妇人,看似寻常的油灯,屋中静置的寒枪,还有早早就体内真元调整至巅峰,如此周密的准备,更能说明在对方心里,其实也并不敢确定今夜自己是否能生还
如果仅仅只是针对自己,这样充足的准备无疑显得太多余
猛虎搏兔是需尽全力,可哪有猛虎为了杀一只弱小的狡兔,便将所有利爪与尖齿都磨至锃亮更何况,还是一只被困在牢笼的弱兔
所以这一切都不会是为自己准备的,虽然靠着旧书的神秘自己最后惨胜,可按照张毅然的推演,一定会认为杀死自己其实并不太费力
毕竟自己只是一位尚未修行的少年,而对方不仅是一位疏幽上境的修者,而且还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大离将领
那么,谢谢谨慎就只能是留给沈离这位明显比高人还要高一些的高人了
虽然徐自安自己也不太清楚沈离到底有多高
飞蛾扑火看似壮烈,但若仔细想来却很无趣,自己因为小黑子的原因不得不当那只寻死的飞蛾,张毅然又因为什么原因要踏入这场之中
这让他判断出一个非常不好的事实,在这座看似寂静的只有自己和张毅然的小院,应该还有其他人,那人不仅是留住沈离的后手,同样也是逼得张毅然不得不做那只飞蛾的推手,而后面对方一直频频游离在某个角落里的眼神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于是他才会在这种惨烈的气氛下,面对着清风明月夜色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不幸的是,徐自安猜对了,随着那道诡异的回应响起后,一位在阴影处男子终于走出了阴暗
男子极瘦,脸上的皮肤因为太久未见阳光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手背上更是能看到根根清晰的血管,隐红的血液在其中流淌,就像男子此时脸上阴沉的眼神
男子名叫孙阴滔,曾是某位大人物的府上供奉
孙阴涛行至少年身前一丈之地便不再前行,他没有看地上张毅然的尸体,而是死死盯着徐自安手里的那本旧书,眼神昏暗警惕,似乎并不愿离那本旧书太近
三年前,当沈离这个消寂了很长时间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某位大人物的眼前时,他便被作为张毅然的影子一同来到这处偏僻泊城
边将张毅然确实没资格参与到这件事里,他的存在更多的只是一个幌子,就像山南道馆中哪位姓李的道人,同样也只是千山宗派来寻找沈离下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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