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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武帝曾经的挚友,王朝最坚定的拥护者,隐藏在清夜司最深处的一把尖刃,为何突然就叛了王朝,弃了清夜司,在一条注定举世皆敌的孤道寂路上愈行愈远

    这听起来很像是悲情故事里孤胆孤寂的悲壮英雄,阴谋论中的视天地为草芥的多略奸夫,但是……和沈离有什么关系。

    沈离只是一个怕寂寞怕麻烦懒惰无耻狂妄好色一点也不讲究的庸俗中年男人。

    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怎么会主动把自己活成一个悲剧怎么会刻意把自己活成一条夹缝下苟喘的丧家狗

    墨染突然沉默起来,深眸中闪过数抹意味不明的光泽,有黯淡有澎湃有唏嘘有疑惑,良久后才缓缓敛回目光,看着桌上被油光浸染的锡纸,摇头苦涩微嘲道。

    “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听完这句有太多意味深藏的话语,朱小雨突然想起一些封存在历史尽头的谣闻秘事,低头不语,神情恍惚有些阴暗不定。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往往比什么都做了更令人猜忌,手段可以拙劣可以卑鄙可以激进可以诡诈但只有做了,就代表了一个态度,大夏将倾时,一个态度可以说明很多事。

    大离王朝昌盛千年,武帝执政更是将王朝推向一个新的繁荣高度,若没有强大如当年那位疯子一般举世无敌的至强者出现,再过一个千年,大夏将倾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大离王朝,那疯子很早之前已经离开,世界的格局短时间内不会更改,可冥夜还一直未至。

    后庙里的天石启录,天机老人的圣术扶鸢,还有遥远雪原上的一些应天神物都隐隐预示着冥夜来临的日子正在一步步提前,万世来世间修者只知世间荒蛮有片永世被黑夜笼罩的冥海,却不知其他三处,如今不过区区数千年,幽渊就被接踵发现,甚至第三处禁地墓山也隐隐褪下神秘外纱,四大禁地以有三处显世,只余最后一处渡河不知隐在何处,不过想来不会让这个世界等待太久,四禁接连露出面容,难道冥夜真的即将入侵

    若冥夜入侵,修者应该如何应对或投身黑夜奢望匍匐冥王脚下奢求宽恕,或拔剑举夜悍然不理冥王之威,或在夹缝里苟活彻底化身一株墙头草,不管什么样的态度,都是必须要选择的态度。

    沈离当年什么态度都没有表示。

    这不是罪,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最大的原罪。

    那疯子遗物被发现时沈离没有表态,王朝需要清夜司的时候沈离也没有表态,当人们都以为沈离永远不会表态时沈离却入了一趟宫,雄銮殿毁去大半,武帝受伤,沈离从此在世间逃亡半生。

    这到底算什么都没做,还是做了最重要的事情

    朱小雨不愿再深想,或者说不敢再深想,抬头看了眼门外被茂密愧叶遮蔽的吝啬阳光,有些失落的将桌上油光擦净,一边挪动着腰间肥肉一边微耷着脑袋向门外颓废走去。

    “墨寒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朱小雨失落颓靡的身影,老者墨染眸中闪过一丝怜悯,有些无力的摇了摇手出声提醒道。

    听到这句话后朱小雨停下脚步,突然将宽阔肩膀挺得笔直,如一把宽大锋墩的剑般立于门框前,本就稀薄的阳光被他一下子被遮挡的更加稀疏,连穿过肩头的剪影都仿佛被锋刃切成无数断。

    “他不会善罢甘休,您老觉得我就会”

    墨染看着那些被斩断成无数截的阴影,依稀看见了当年那个倔犟固执的身影,止不住的宽慰大笑。

    朱小雨听出笑声里的欣慰宽厚,迟钝了下缓缓回身,郑重向老者鞠了一躬,他这一躬不是感谢墨染对自己的提警,而是感激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问那少年的下落。

    那少年现在是清夜司,准确的说是他与余唯悬在王朝头顶的一把刀,刀柄或还略显拙劣,刀锋却逐渐明亮,已经开始让很多人脖颈发凉。

    中年大夜瑜墨寒不愿清夜司成为向王朝拔剑的罪人与执剑者,所以才会在棋评测结束之后立刻来到小院向他们二人逼问那少年的下落,直到余唯搬出司主之名才不得已罢休。

    不得已罢休,也可以理解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墨染始终只字不提,连问都未曾过问过一句,看似中庸其实已经表达出了某种很明确的态度。

    这个态度当然是给他师傅墨守的。

    现在风波将起,无需我来为你们推波助澜,因为我相信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能力,我老了,那就为你们保驾护航吧。

    墨守不能白死。

    沈离曾数次说清夜司很凉,凉到根本存不住人情味,好在老人们都很热,有些暖意还捂在心头。

    转过身后,朱小雨继续耷拉着大脑袋向门外走去。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雪漫飘零里的萎靡沮丧,而是对暴雪连寒满不在乎的无所谓。

    同样,也无所畏。

    大夜瑜就很了不起老子还在剑阁里留过名字哩。

    ……………

    整座京城都在要脸,向各种人戏笑着要各种脸,向来自持且自矜的京都百姓待发现脸面这种玩意是买不到更要不来后,徐自安和何安下这俩个名字迅速代替了要脸所能带来的全部兴趣与乐趣。

    忽如一声惊雷乍开深冬的寒潮,又如一阵锣鼓敲开了大戏的开场,不管是惊雷乍鸣还是锣鼓喧天,都是天朝所有吃瓜群众门最喜爱也最乐意听到的曲调。

    你看那匹备受冷嘲冷笑冷落的骨瘦黑马突然间就挣脱出了围栏,跃过了横杆,奔驰到了赛道上,一路飞驰电掣的超过了所有良驹宝马,最后奔赴到一望无际的旷野中,然后………不见了踪影

    算上今日已经七天,那俩位从天而降的少年仿佛又归天而去般在消失在所有人面前,连个风声都没有传出棋评测的最后成绩已经告示天下,杨颖被张经年一脚踹出了个第一,宁青鱼被朱小雨一句要脸打回了第三,第二并排好几位,应该排名第四的何安下没有从虚境中出来。

    或者已经出来了,只是人们还不知道而已。

    这里的人们指的是所有人,包括国师大人。

    一时间,寻找徐自安和何安下成了京都子民茶前饭后最重要的话题,当初对棋评测的热衷与猜测如今换成了对俩位少年的追捧和好奇,世俗凡人都喜欢离奇故事里的传奇神话,恰好,这俩位少年同时占据。

    一位是破四劫残局,胜千山神子的巅峰棋者,一位是瞬息通玄,横天斩知承的传奇少年,怎么看都值得在史书中落下属于自己的浓厚一笔。

    风光无限,一跃成名,赞誉与美名加身,未来与前途似锦,那位少年能抵得住这种意气风发更别提一下子出来了俩位。

    寻寻觅觅寻不到那少年踪迹,探探索索探不出那马儿留下的脚印,朝廷为棋评测举报的颁名大典因凑不齐人数只能将日期一拖再拖,倒是有意无意间把君翁客栈泄露了出去。

    明眼人都很很清楚,那有什么有意无意,只是京都官衙因实在找不到他俩的下落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求助于广大黎明百姓,为何会找不到肯定与清夜司少不了瓜葛,清夜司找人的本事世间一绝,藏人的本事同样天下无双。

    猜测归猜测,该找的人还得去找,该应付的公事还得去应付,为了方便世人寻找,衙门差役特意在都城的大街小巷贴上了画像告示,只差没有在墨线描绘的画像旁用朱砂注上通缉悬赏等几个大字……

    能将偌大一个朝廷逼到这种方式来寻人的,俩位少年不敢说旷古,绝对是烁今。

    君翁客栈已经被迫关门了数日,客栈小二与后厨吓得几日没敢回客栈更没敢回家,生怕被人碰见继续无休止的询问,即便这样还是阻止前来围观的群众和前来参观的游客,其中不乏有一些刻意交好的外郡试子与衙门派来盯梢的暗卫,但从来没有一位朝廷真正的大人物。

    人们清楚因为什么,朱小雨是清夜司的遮月监,他的出场很直接透出徐自安清夜司的身份,国师大人的态度一直不明,宫里的大人物迟迟没有发出声音,那些久经官海的朝廷官员只能按捺着耐心等待云开雾散的一天,太早站队容易容易死的快,太晚站队乌纱帽不好保,好在这次国师大人没有继续戏逗他们的耐心,朝廷已经决定,五日后,颁名大典举行,若那俩位少年还未出面,就划去他俩的名字当弃权处理。

    弃权,意味着整个跃溪试都不会有名次。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这是一道死命题。

    不出现,就永远不要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一个姑娘.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余唯眉黛青颦似乎描了细妆,天下女子皆爱美,尤在这处姹紫嫣红的粉院中。

    也许是碗沿的第一勺,也许是碗底的最后一口,徐自安感觉自己的唇舌还是十分僵硬,咀嚼艰难有如在咬未煮熟的生谷麸米,不是余唯煮的粥难以下咽,而是徐自安脑中实在不敢想象眼前这个画面。

    被这样一位权倾天下的女子喂粥,该是怎样一份滔天逆天令神鬼都震愤的殊荣,经过破鼎破境等离奇故事后的徐自安自认为已经可以做到面对很多所谓的大人物和大事件云淡风轻,可他实在无法对此事也风轻云淡。

    余唯的动作很娴熟,端粥的手平稳架起,每一勺都留有余量不至于粥汤洒出,神情自若没任何不适,温婉贤淑极为动人,甚至比方才恬静高雅的花丛中行走还要动人。

    温婉贤惠等词语用在塌畔小娘身上很合适,恬静高雅等字汇用到余唯身上很合适,这些字汇似乎也可以放在一起,问题是,余唯绝对和小娘放不到一起。

    用最后一点理智控制着喉咙咽下最后一口粥米,徐自安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才发现口中残留的粥屑残米真的很香甜,不由有些后悔方才只顾着尴尬窘迫了,忘了品尝下热粥的滋味,余光看着余唯正端着碗勺出去准备清洗,赶紧用唯一能动的嘴巴大声喊道。

    “我来洗。”

    余唯停顿了下,笑着回头看了眼徐自安,打趣道。

    “你连碗都端不起,怎么洗”

    少年的自尊心再次被打击的荡然无存,只能撑着最后一丝来自爷们的骄傲挣扎道。

    “我又不会在床上躺一辈子,等我好了可以洗。”

    余唯回身,声音从发瀑间传来。

    “我可以等,家里可没那么多碗等。”

    清水哗哗,细水潺潺。

    徐自安透过门窗看着余唯依旧微斜的背影,发现对方做这些事情确实挺熟练。

    无论是煮粥,喂粥,还是最后的清洗粥碗,似乎经常做这些事情,徐自安不想去继续猜测那些不便被自己知晓的秘事,睁着眼睛继续单纯欣赏。

    欣赏一幅画。

    初夏阳光来的快,去的慢,暮色照在余唯发间顺着微倾肩膀流进窗畔,余唯已经回到小屋,正在临窗畔细细绣着那副未绣完的海棠。

    这样的画面很美,然而并不适合任何时刻去看,刚清醒,徐自安心头有许多疑问想知道,停下犹豫开口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这明显是一句废话,因为已经问过一次,不过却是句很应景的开场白。

    “我家。”余唯很应景的回道。

    清夜司就应该是漂浮不定的鬼不,他们也有家,只是知晓的人很少,知道余唯这处花院的人,除了朱小雨,只剩下徐自安。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徐自安心中不由泛出一丝感动,诚恳道。

    “谢谢。”

    “不客气。”

    礼节性的开场白说完,接下来的自然是正事,没有迟疑,徐自安很认真的将心头疑问全部问了出来。

    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自己会来到余唯的家里养伤,不是清夜司或者客栈,朝廷有专事疗伤的圣所,自己身为棋评测试子怎么看应该去那里,小黄伞现在在何处最后成绩是如何判定的,还有清夜司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想要解释详细恐怕恐怕需要一夜月光相陪,余唯挑拣了些重要的事情叙说了下,她相信深离挑选的人不会没有这些细致入微的推断能力,和聪明人说话总会剩去许多琐碎的麻烦。

    略一思量,徐自安大概知晓了自己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同样也大概知晓自己的处境并不如想象中的乐观,而是更加危险。

    云层未开前,他只需要担心来自旧人的压力,旧人是沈离的旧人,意图让沈离去死或想要从沈离手中拿回那些他们认为沈离不应该拿到的东西,冥石或者旧书,埋在幽渊中的秘密或者另个世界的线索,如今他已经走到了众人目光前,还用如此惊艳的亮场方式,那些大人物自然会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伴随着目光落下,他身上的所有秘密也将一点点从冰山下显露出来,与沈离的关系,心间的冥石,神秘的旧书还有此时飘渺不定的处境。

    王朝那些真正隐藏在极深处的大物不喜欢清夜司发出的声音,甚至清夜司本部也不希望他继续搅局,来自外界的动荡或者还易躲,自家屋瓦已然残破不堪该如何处理

    若非如此,余唯怎么会特意把他安排到这座花院中静养。

    “没有人知道这里。”看出徐自安眸中担忧,余唯燃起房中一盏烛火,黄昏已经落下,月梢渐渐攀上枝头。

    “那是因为皓月还在天上。”徐自安深深看了眼余唯,意犹未尽道。

    清夜司还在,这里就不会被人们看见,准确的说司主陈规还在,这里就没人敢看见,当皓月本身因阴影圆缺过夜云覆盖而失去洁光时,这里恐怕会立刻降下无数目光。

    清夜司本部的矛盾就是那层厚重夜云,就是决定明月阴晴圆缺的主要因素。

    余唯笑笑不再言语,清淡唇色中透出一丝毋庸置疑的自信,回身走到临窗畔,不过这次她没有继续绣那副未完成的海棠,而是从桌旁取出一把小黄伞。

    “明月没了,还有它。”余唯轻轻将小黄伞打开,月光如银洒在伞间,碎布条轻摇,为花院映出几分烂漫。

    当整个黑夜来临时,当狂风骤雨侵袭时,一把破旧小黄伞能做什么小巷中一场夏雨就能将徐自安肩头打湿一片,即便它曾经是一把傲然于天地的伞,如今破落于此,怎么可能还抵挡住整个黑夜。

    伞不能,持伞的人能。

    这把伞是沈离的。

    难道沈离还活着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徐自安眼瞳瞬间放的极亮,不是为有人可以替自己遮风挡雨而庆幸,而是为沈离极有可能还活着这个事情而喜悦。

    “沈离已经死了。”余唯淡淡打断徐自安的猜测,略带歉意认真说道。

    徐自安默然,然后再一次黯然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可以幻想,幻想面向大海,幻想,但现实永远是现实,寒冬凛冽而过,大海被冰封,春花被冻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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