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你一捧我一捧,满院葬花有你一半功劳。
别的不说,最后那朵芙蓉你就在场,不出手阻拦还怂恿我表演飞刀给你看,这罪名怎么推,怎么跑。
所以不是我死定了,是我们都要死定了。
你可以不救我,总得救救自己吧。
朱小雨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恻然转身,挪动步子向屋内走去,徐自安赶紧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
“干嘛去。”
“收拾自己。”
……………
一个人的悲伤是孤独,俩个人的悲伤是凄切,寂静小院本就清冷,月光幽幽特别适合哀愁,朱小雨拨弄着青灯孤芯,将窗畔肥胖剪影拨出一阵迷幻。
大风大雨无数,最后竟栽到一青头少年手上,这事说出来丢人,身为堂堂清夜司遮月监只能认了,感慨了下徐自安的急智,朱小雨尽可能让自己忘了满院忧伤平静道。
“你再飞一个我看看。”
徐自安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转身准备寻刀。
“不要给我再飞他妈的刀,你飞点其他的东西。”
徐自安一愣,搓了搓手尴尬道。
“不会。”
“飞刀断花找刺激会,飞其他玩意不会,你是在坑我还是在逗我。”朱小雨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震得青灯一阵摇曳,剪影一阵颤抖。
徐自安态度诚恳低眉顺眼站好,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想冷你,我是真不会。
没修行过御器之法,看似踏入大道其实和小白无甚区别,能飞起封刀是心念意动之下的一次邂逅,邂逅有一次就够了,再多会失了那份美好。
徐自安只会飞刀,其他的连一颗灰粒都掌控不了,这很神奇,有些不可思议。
天下万物,修者能掌控的物品与重量体积有很大关系,境界深秒者可只手翻天移山,境界浅低者只能操控一些例如水滴之物,当然,并不是操控物品越大就会越厉害,剑阁之人只会飞剑,依旧可以做到一剑万物。
器物本身越玄妙,操控力度越难,封刀是沈离当年之物,无论品阶还是铸造材料皆是世间珍贵,铭刻在刀面上那些暗槽刻纹不是什么装饰花纹,每一条蕴含着无上妙法,按理说徐自安能以意念操控起封刀,一些寻常法器物品根本不在话下。
朱小雨忽然想起一个很遥远的词汇,短眉深深蹙起,有些骇然。
天生刀者。
除了这个名称,世间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这件事。
世人皆说,如今这个修行界才是万世来最璀璨的时代,那疯子当年引起乱世之战,千山宗一宗统领修行界的格局被打乱,没了千山宗一家独大,各种道法开始渐渐被世人研修出,器道,符道等等,百院齐开,道法亦如百花齐放。
这是一个好时代,因为世人有了公平习道的机会,同样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许多强大且遥远的道法被历史泯灭,也有很多强大血脉与传承被乱世中断,比如说天生刀胎。
如果说当今天衍大陆,剑圣一人改变了整个剑道,剑道水涨船高,成为百器之尊,在那个时代里,天下属刀为王者。
刀者里,属天生刀胎最为强大。
天生刀胎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别称,孤城刀者。
荒原以北有座城,城紧靠冥海,常年笼罩在黑夜中,城中人烟极少,却是世间刀法之最,每一个孤城刀者对刀都有天生的敏感,是修刀最佳体质,很多只保存片语的古典珍本中,对此都有一些描述,清夜司密档里也有,朱小雨就是通过那些密档才知道这种历史厚重下的秘闻。
但是在那座孤城在很多年之前已经消失,听闻是上次冥界入侵时与冥界强者一战而彻底灭亡,从未听说有过任何传人在世间行走,这少年,莫非与其有什么关系
不然怎么可能对刀有如此强大的天赋。
不通道法能提前感悟刀意,沈离那套神秘刀法或许还可以解释,如今呢,不过通玄也没有修行过任何御器之法,单纯凭借信念操控封刀入天,对其他事物根本无法联系,除了天赋别无解释。
天赋,也就是血脉。
世间有这种血脉的地方,只有那座孤城。
将心头疑惑压下,朱小雨深深看了眼徐自安,关于少年的身世他调查的很清楚,除了被沈离带到余镇前有一段空白之外,其余十数年清夜司都有详细记载,如果说这少年真与孤城有关系,为何十余年间只感悟了极浅薄的一层刀意,始终没有做到真正的登堂入室,这种事情对于俗世或者已算不易,对于那座孤城曾经的辉煌,就有些不够看的。
一些传闻中,孤城中出来与徐自安同龄少年,即便不通大道,单单靠一柄刀就可以与知承上镜强者战斗,徐自安虽然也砍了廖平一刀,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机缘巧合。
如果廖平不大意,如果没有杨颖那块符石开道,徐自安根本不可能砍出那一刀。
与徐自安比起来,那匹一直杀戮在西北荒原的孤狼反而更像是孤城之人。
那匹孤狼也用刀,刀是寻常可见的刀,人是强大无比的人,而他杀死的人,大多数比他还要强大。
被杀死的人中好像有一位知承境,中境还是上镜来着
朱小雨似乎忘了一件事,徐自安过往十余年里,刀意一直没有提升是因为当时他识海里有一片迷雾,迷雾散去才有通天之路。
不管怎么说,能御封刀入空都是一件极好的事,徐自安境界太低,武试希望很渺茫,武试不是棋评测,有机遇有意外可期望,那是需要一场场真扎实打的战斗才能走到最后,不存在什么跌宕让人心神恍惚的离奇剧情。
初次飞刀,即能扰乱一院花海,朱小雨自认当年自己御剑时也不过飞了很窘迫的几步,徐自安能做到一院,是他的数倍距离,面对修者奇妙强大的道法攻击,徐自安至少已经有了自保余地,朱小雨挑选了一些当年自己御剑时的心得讲解给徐自安,灯下剪影不断飘忽,徐自安听的非常仔细。
能在剑阁留下姓名的胖子是个非比寻常的胖子,世间万法归根到底其实极为相似,有了朱小雨慷慨解囊的解惑与讲解,徐自安很快明悟了一些更精妙的细节。
不得不说,对于刀,徐自安就是天生的王者。
几句话,几次恰到好处的敲点,只要是涉及到刀,徐自安总能以最快速度理解,甚至有些疑难不需要朱小雨刻意提醒,徐自安都能真好化解,半夜星光过去,少年受惠颇深。
不敢在院里继续尝试飞刀,徐自安大慨说了自己身体里的异象,识海中的那轮明月与身体上的变化,朱小雨神情严肃的思考许久,没有当场给出解释,只能先警戒徐自安不要随意跟他人提起,等自己回清夜司好好查找一下资料再说。
小院里没有葱花,更没有鸡蛋,朱小雨想吃的那碗加了香菜的鸡蛋面自然做不了,带着些许遗憾和更多的怅然,朱小雨施施然踏上月光离开。
花院的事,等余唯回来了再说。
朱小雨望着皇城方向,担忧心想这都俩日了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国师大人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但深宫中惧怕黑夜的人实在太多,大人能扛得住这份压力
朱小雨遥遥看了眼天道院的方向,手莫名痒了起来。
余唯让他在愧院里休息几天,这几日他一直没去天道院逛逛,没事遛狗有事抓人的日子太有趣,突然闲了下来好无聊。
也不无聊,还有徐自安的事情可以做。
想到这里,朱小雨眼神中有了些许光泽,大大迈了一步,摇晃着继续向愧院方向走去,月光拉长肥胖身影,在似有血腥溢出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越来越苗条的背影。
朱小雨离开后,徐自安没有掐灭青灯回床休息,趁着月光清幽灯火阑珊闭目好好回味了下朱小雨方才的讲修。
寻常修者御器,是通过道法术决将真元之力改变空气流通进而对器物实现远程操控,他现在完全是凭借对封刀的意念相通来进行,真元之力在其中没有任何作用。
以意御物和以道法御器最后呈现的结果相同,仔细划分却有极大不同道法需要时间来施展,意念却可以做到真正的瞬息而动。
若能完全通透这种方法,他的刀,将是世间最快的那把刀。
没有之一。
即便是那匹同样用刀的狼。
这很孤独。
也很孤城。
斩花的人是我,埋花的人有没有你
你一捧我一捧,满院葬花有你一半功劳。
别的不说,最后那朵芙蓉你就在场,不出手阻拦还怂恿我表演飞刀给你看,这罪名怎么推,怎么跑。
所以不是我死定了,是我们都要死定了。
你可以不救我,总得救救自己吧。
朱小雨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恻然转身,挪动步子向屋内走去,徐自安赶紧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
“干嘛去。”
“收拾自己。”
……………
一个人的悲伤是孤独,俩个人的
意外,一日不见少年,竟看似像没事儿的人一样活蹦乱跳。朱小雨直接把你买的现成东西放到一边,逼迫着徐子安下厨做那碗葱花面。
一边吭哧吭哧的吃着葱花面,朱小雨一边说道,念你这口念了好长时间,今天终于终于知道了。
面吃完徐子安将心头疑惑问出。
你确定你飞的是刀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徐子安想着那朵被斩断的小黄花,又一次头疼起来。
通神下井,能与气而飞,也不算特别奇怪。但封刀不同,朱小雨明显比徐子安知道更多关于风刀的故事,这样你散发一下时间让我看看。
徐子啊,你是不是个怪物
朱小雨震惊说道,徐子安疑惑怎么啦
你确定自己是第1次飞刀
是啊,徐子安说到。
竟能绕房三周而不落。
朱小雨想起当年自己第1次飞剑时,也不过飞了三尺就落下。
算上白天的一次应该算第2次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武试.
黎明的朝阳驱散月光,没有驱散蓦然而来的阴云,都城内从晨间便开始阴云密布,天气没有阴凉,而是闷的如同被湿布遮住了心肺。
昨夜忙着残花飞刀朱小雨,旧书给搁置到一旁,本想喝了晨粥翻阅一下,不想阴云骤然变脸,哗哗一场雨点落下,打乱了百花,打乱了徐自安看书的念头。
飞刀不敢再练,至少在这座花院里,外面有雨而至,小黄伞遮不了雨,徐自安无法离开,身上麻袍已经换成了从客栈拿来的长衫,少年陡然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无事可做……
生活就是这样,陡然忙碌至极,陡然又清闲无趣。
就着刚泡未酸的小菜头,徐自安有一口没一口的望着雨帘怔怔发呆,意念慢慢穿过识海跃过玄脉最后停止心府附近。
前面那个漆黑如墨的事物就是自己的心脏,散发着最深邃,最神秘的光,如同冥王那颗最诱惑的眼瞳,正在勾起人最深处的,让人忍不住想缓缓向它靠去,然后迷失在永恒的妄念中。
徐自安静静那颗心脏,始终没有踏出一步,也没有离开,冷静的就像不是自己的心脏。
他有很清晰的认知,不管那颗冥石再如何诱惑吸引人,始终不过一块石头,他不主动向前接近,就不会被其乱了心神。
不主动靠近,是能抵住诱惑。
不主动离开,是无惧黑夜的恐惧。
徐自安在黑与白之间,向来最为分明。
他就是他自己,不会被任何事影响或扰乱。
那怕是世间最美妙,最让人无法抵挡的冥石,那怕是最诡异,最容易引起恐惧的黑夜。
……………
关于棋评测之后,宫里除了那道最初的声音就没有任何其他消息传来,国师大人原意是让徐自安与何安下在棋评测颁奖典礼上出现,不知是不是余唯进了一趟宫的原因,徐自安可以不参加棋评测颁奖,但武试如果不参加,全部成绩都会作废。
棋评测的颁奖典礼风波不惊,除了京都城内处处响起的悲声怨道之外没有任何流程之外的事情发生,那些悲声怨道来自押注赌输的人们,没人会想到棋评测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所有几乎满城皆输。
倒是高兴了各大赌坊,
同样也高兴了一些当初心疼银子或没甚魄力压首榜的投机者,第二的名次被数位少年齐占,除了刘建朝与脱颖而出的徐自安,廖平,张经年,一直是第二的热门,压他们的人虽少,也有一些。
杨颖得了第一,除了会奖励的那些法宝珍器之外,还会有一次单独聆听天机老人扶鸢的机会,然而杨颖本就是天机三子之一,每天见的最多是人就是天机老人,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偷偷溜出天机阁一头扎进红尘趣世中游玩,这件在所有人都向往的奖励与他而言实在没什么乐趣。
国师大人没有来,朵朵殿下知道徐自安不来于是也没有来,杨颖从二皇子周楚手中领过奖励法器,一边哭丧着脸在众目睽睽下熟门熟路的进入天机阁,一边用更憋屈的脸在众目睽睽下离开天机阁。
和师傅聊了大慨半个时辰,给师傅续了三杯茶,顺便还被厉声训斥了一顿态度问题,其他大多数时间杨颖都在墙角处眼观鼻鼻观耳的严肃发呆,还不让打瞌睡,心情好了才怪。
张经年心情尚可,国师大人出手果然大方,直接赠予了他圣器榜上排名第十九,世间赫赫有名的绘符圣器,烟罗。
这与他所修道法完全契合,若不是不愿师傅一把年纪还得拉下老脸去求庄老儿,他早就死皮赖脸的求师傅帮忙把这圣器从摘星楼中求过来,国师大人借此机会成人之美,张经年高兴之余肩上份量更重。
都拿到圣器了,武试上不闪亮一下实在对不起庄老儿美意呀。
廖平心情极为不好,本该独占风头的他被其他人强行压下所有光彩,此时还要与那个比蝼蚁更卑贱的少年同属第二,那场黑夜的梦他不会忘,少年带给他的耻辱铭记更深,知承第一人这个名称现在就像个痛及入骨笑话,万世来他可能是第一个知承境修者被通玄下境砍了一刀,那少年莫名攀上了清夜司的愧叶,他纵然心有不甘也不敢随意针对徐自安,只能等待武试到来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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