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齐云久枝
关于车仁贵‘离家出走’前的情况,林凤艳的说法和车老大的说法是一致的,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车老大的答案是从林凤艳口中得来的:在车仁贵失踪前一天,车仁贵答应给林凤艳一笔钱进货,说好第二天早上就送给她的。可林凤艳在店铺里面一直望到天黑,都没有见到车仁贵的身影,第三天早上,她等来了车仁贵的大儿子车老大。
“据我们所知,和车仁贵瓜葛的女人有不少,他和哪些女人瓜葛,你知道吗”
“我父亲是和不少女人有瓜葛,这不假。但他不说,谁能知道呢女人之所以本分,那是因为男人的迷惑还不够,只要到那个份上,女人可能不顾一切,女人就怕——”车华庭道。
“十个女的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林凤艳道。
“车华庭,你接着说下去。女人就怕什么”
“女人就怕男人嘴巴不严实,占了女人的便宜,还到处去炫耀——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五个人还不完全明白林凤艳的话。但听了下面的话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车仁贵不是这种人,他的嘴巴很严实,不错,他确实,和不少女人有瓜葛,但他从不往外说,树要皮,人要脸,女人更加要脸面。”
林凤艳接着道:“车仁贵虽然风流,但他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还会体贴人——他最懂女人的心思,他把女人的脸面看的比自己的脸面还要重要,这就是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不少女人有瓜葛,但却不知道那些女人谁姓名谁的原因。”
由此可见,车仁贵在对付女人上很有一套。
林凤艳的言下之意是:车仁贵非常讨女人喜欢。
林凤艳说的并非都是一些不着边际,不咸不淡的话,当顾所长提到车任贵死在157号砖墙夹缝中的时候——当林凤艳知道从157号抬出去的那具尸骸就是车仁贵的时候,她沉默良久,然后向同志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顾所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凤艳总算能严肃认真地面对赵子蒙的问题了。
“你请讲。”
“我说的不一定对,你们斟酌着看,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千万不要怪罪我啊!”
“你说吧!”赵子蒙道。
“有一回,车仁贵在我这里过夜,我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无意中碰到口袋里面一样东西,拿在手上挺沉的,夜里面,我起来解手的时候,翻了一下他的口袋,沉甸甸的东西原来是一把金锁,金锁的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是‘一生平安’,一面是‘吉祥如意’。只有小孩子才戴这种东西。我估计车仁贵已经有私生子了,那个金锁应该是送给私生子的。”
“会不会是车仁贵卖给自己的孙子的呢”顾所长道。
“不会——绝对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车仁贵最小的孙子——包括外孙子,都读初中了,那种金锁是送给小小孩的。”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谁”
“我不敢肯定。”
“说说看。”
“说来也巧,我的表妹孩子喜子过周岁的时候,我在喜子的脖子上看到了那把金锁,我表妹到二十八岁才嫁人,结婚四年,不曾生过孩子,听说访到了名医,用了秘方,后来就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这种金锁在首饰店应该能买到,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顾所长道。
“那不是从金器店买的金锁,那是一个老古董。”
老古董是不可能有两样的。
“车华庭,你见过这样的金锁吗”赵子蒙转身望着车华庭道。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金锁。”
“你们可以去问问车仁贵的老婆,她应该知道金锁的事情。”
赵子蒙在笔记本上做了备忘以后,然后道:“你的表妹叫什么名字”
“叫兰远菊。”
“她在什么地方工作”
“在区文化馆当图书管理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一九八五年——就是车仁贵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兰远菊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他是干什么的”
“兰远菊的男人做过牢。”
“所犯何罪”
“逼死人命。”
“逼死人命”
“对,他男人叫陈天硕,专门放高利贷,他的高利贷利息高,只要粘上,想甩都甩不掉。人家一时拿不出钱来,他就找了一帮人逼债,结果逼死了人命——逼得人家老婆跳了湖。”
车仁贵勾引陈天硕的老婆,给并陈天硕戴绿帽子,还给陈天硕生了一个野种,这应该算是一种奇耻大辱。
但姓马的肯定不是陈天硕。
林凤艳接下来的话,把陈天硕和案子的距离拉近了:“陈天硕有一个妹妹,比他哥哥还邪乎。”
“此话怎么讲”
“陈天硕的妹妹十四岁就辍学去了深圳,听说是做那种事情的几年后又去了上海。”
“上海。”谈话的内容终于提到上海了——这算不算是一种联系呢赵子蒙希望是。
从李大娘和赵师傅提供的情况来看,姓马的老婆如果不是一个阔太太的话,那她就一定是干那种营生的。
“陈天硕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见陈天娇。”
“多大年龄”
“比她哥哥小三岁,陈天硕今年三十一岁,陈天娇今年是二十八岁。”
一九八六年,姓马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姓马的老婆如果比姓马的小两三岁的话,五年以前,年龄在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第三十一章 车老太回忆往事
“陈天娇是不是长得非常漂亮呢”
“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美人胚子了,女大十八变,后来越亮了,不漂
亮的话,能做那种事情吗”
“陈天硕家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李婆婆庵路。”
赵子蒙望了望顾所长。
“李婆婆庵路在东止马营,在老城南的西边,得走三十几分钟。”顾所长道。
如果姓马的老婆就是陈天娇的话,中和街和七星门大街上的人是不可能认识她的。姓马的老婆少言寡语,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陈天娇到深圳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吗”
“有没有回来不知道,但没有人见过她。”
“如果让你碰到陈天娇,你还能认出她来吗”
“这——我不敢说,或许能认出来,但十有七八认不出来——女大十八变嘛。”
“你认不出陈天娇,那么,陈天硕夫妻俩总能记得吧!陈天娇十四岁到深圳,之后,总该有回来的时候吧!兄妹之间总该有些联系吧!”
赵子蒙暗自思忖,如果陈天娇曾经回来过的话,那么,陈天硕的老婆兰远菊肯定见过她。
如果让马建平根据车华庭、李大娘、曹师傅和江歪子的回忆绘出马氏夫妇的模拟画像。在调查的过程中就方便多了。如果姓马的确实来自上海,那么,同志们有必要到上海走一趟的。
上海很大,仅凭同志们手上掌握的有限信息,想找到马氏夫妇的踪迹,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但如果有一张模仿度比较高的模拟画像,那就为调查提供了一定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赵子蒙当即派令狐云飞去做这件事情。赵子蒙觉得自己的的思维有些滞后,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经过商量,林凤艳答应赵子蒙先探探兰远菊的口风,也许能从兰远菊的口中寻觅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离开林凤艳的服装店之后,同志们去了车家大院,他们的任务是了解金锁的情况,如果那把金锁是车家的东西的话,车仁贵的家人——特别是车仁贵的老婆肯定见过。
离开服装店的还有林凤艳,她答应赵子蒙立即到表妹兰远菊家去一趟。白天到兰远菊家去比较合适,因为陈天硕到外地讨债去了。
我们先来说同志们到车家的情况:
当车仁贵的老婆听了金锁的事情以后,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赵队长,车家确实有一把金锁,锁的两边有“一生平安”和“吉祥如意”八个字。”
老人家还提到了一个细节:“我清楚地记得,‘如意’的‘意’字上面的“、”和下面的‘心’的下半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了。
林凤艳没有提到这个细节,赵子蒙将这个细节在笔记本上做了备注。如果林凤艳能想起这个细节,那就更好了。
那把金锁,老人家是从车仁贵的养母处看到的。那是车家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车家门衰祚薄,几代单传,金锁最后传到了车仁举的身上,本来是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可传到车仁举这一辈就传不下去了,车仁举被人民那个之后,金锁成了车老太太唯一的念想,她时常将金锁从铜匣子里面拿出来看看。
五年前,这把金锁竟然挂在了兰远菊儿子的脖子上,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老太太除了认出金锁之外,还说了一些题外话:她和车仁贵的婚事是老爷太太一手操办的,单金银首饰,老太太就给了两匣子,她出生在一个穷人家,父亲是一个穷愁潦倒的私塾先生,她在做姑娘的时候从没有戴过金银首饰,她只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守着男人过日子,那些首饰,她从来没有碰过,后来,那些首饰成了车仁贵的囊中之物——并且越来越少。
“也包括那把金锁吗”
“不包括金锁,仁举兄弟出事以后——老太太过世以后,金锁落到了我男人的手上。”
“大娘,您跟我们说说车仁举的情况,好吗”
“老天爷不长眼啦”
“大娘何来此言”
“那仁举兄弟是一个大好人啦,他和老爷太太一样,菩萨心肠,仁贵是过继到车家来的,可仁举兄弟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外人,他把车家托付给我男人车仁贵——如果不把仁贵当做亲兄弟,他能跑到东洋去留学吗”
赵子蒙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大娘,请你说说车仁举出事前后的情况。”
虽然顾所长也提到车仁举的情况,但只是一些旁枝末节。
“这——我倒可以说一说,仁举兄弟回来养病,是我亲自伺候的他,仁举刚回来的时候住在乡下——他外公家——在花旗营。”
总算出现了旁系亲属。
“车仁举是哪一年回来的呢”
“是解放前一年。她先在花旗营——他外公家养了一个多月,之后才接回来,一直是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包括在花旗营养病。”
“是车仁贵让我去的,那时候,他对仁举兄弟很好。老爷太太本来是准备派其他人去照顾仁举的,是仁贵提出让我去照顾仁举兄弟的。老爷太太很高兴,由我去照顾仁举兄弟,老爷太太特别放心。”
“老爷太太为什么要把车仁举放到乡下去养病呢”
“仁举在国民党里面做事,老爷太太不想让旁人知道。当时,风声不好。”
“什么叫风声不好”
“刚开始,仁举在国民党那边做事,还很有出息,老爷逢人便说,可到快解放的时候,他就绝口不提仁举的事情了——别人要是提的话,他就把话题岔开。”
解放前夕,政治形势越来越明朗,蒋介石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不得不从南京退守重庆,最后跑到台湾去了,当时,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就和到山上当土匪一样,同样为人所不齿,很多曾经在国民党的部队里面做过事情的人都将那段光荣的历史隐瞒起来了。
事实证明,这些人确有先见之明。在激荡岁月里,很多出生不好,历史上有污点的人都被当做牛鬼蛇神批斗游街——潘广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车仁举消无声息地离开国民党,恐怕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车仁举一回来,老爷太太就把中厅墙上挂着的所有和仁举有关的照片都收起来了。”
“为什么要把车仁举的照片收起来呢”
“那些照片是仁举在日本留学和在国民党部队里面做事时的照片,过去,那些照片是老爷和太太的骄傲,仁举一身戎装,腰挂长剑,很是威武。”
“车仁举在日本留学的照片也穿军装吗”
“仁举是在日本一所军校留学。回国以后,他就进了国民党的军统局。很快就平步青云,有两张照片挂在中厅的中央——那两张照片是仁举最风光的时候照的。”
“是两张什么样的照片”
“那两张照片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什么重要的人物”
“是军统的头面人物。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一张照片上,那人坐在椅子上,仁举和其他六个人站在椅子的后面。仁举站在那人的身后。那人穿着一身军装,右手拄着一根文明棍;另一张照片上,那人坐在沙发上,仁举站在旁边。”
能和军统头面人物在一起合影的人,那一定不是一个小角色。
“那些照片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一定是让老爷藏起来了,要么就是烧掉了。仁举出事,肯定和那些照片有关。你们等一下。”
老人家走进一间厢房,不一会,她走出厢房,手上抱着一个铜匣子。
老人打开铜匣子,从铜匣子里面拿出一个相册:“赵队长,你们可以看一看,这是老太太留下来的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有,惟独少了仁举在日本留学和在国民党部队做事时拍的照片。”老人将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你们看——这几张是仁举青少年时期的照片。”
相片册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厚度在三公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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