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齐云久枝
赵子蒙一行人进寺已有三四天,和修能住持也接触了好几次,之前,他一直是神情自若,今天面部的微表情从不曾出现过。
赵子蒙接着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个小一些的袋子,递到修能住持的手上:“修能住持,您请看……”
修能住持放下右手上的佛珠,将塑料袋凑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冷冷地望着赵子蒙。
他的眨眼的频率越加频繁起来。
“我们把另一颗佛珠砸开,这个塑料袋里面就是那颗砸开的珠子。”
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大塑料袋里面拿出辛华强写的那份鉴定报告,“经过成分分析,我们从柳阿宝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佛珠是水晶佛珠,这是鉴定报告。”
“哦,原来如此,赵队长想说什么,不妨明示。”修能住持只扫了一眼赵子蒙手中的鉴定报告。
其实,在赵子蒙拿出鉴定报告之前——或者在看到被砸开的水晶佛珠的残片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修能住持,我看这两颗佛珠和您脖子上的挂珠差不多大,比您手上的佛珠要小一些,这两个佛珠应该是挂珠上的珠子吧!”
“赵队长说得对,是挂珠上的珠子。”
“修能住持,我们想知道冷月寺有哪些僧人的挂珠是水晶质地。”赵子蒙有意试探一下修能住持。
赵子蒙明白:普济禅师知道的事情,修能住持也一定知晓,但这就要看修能住持肯不肯说实话了。
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大家进驻冷月寺,必会引起他高度关注。
大家前后两次拜访过普济禅师,修能住持作为一寺之主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会在暗中留意大家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了解到同志们和普济禅师接触过两次,他就一定能猜出普济禅师会跟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实情如此,修能住持或许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如果修能住持身正的话,他也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这回轮到赵子蒙期待修能住持的下文了。
所有人都凝望着修能住持的脸。
修能住持沉默了一会道:“据老朽所知,在冷月寺的僧人中,只有两个人有水晶挂珠。”
在冷月寺,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修能住持不正面应对估计也说不过去。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请教,哪两位禅师有水晶挂珠”
“一个人是老朽,一个是诫诚监事。”
赵子蒙注意到了修能住持言辞上的变化,前几次接触,修能住持自称“老衲”。
而今天,他始终自称“老朽”,突然变得低调了许多。
修能住持竟然没有回避赵子蒙的问题——事实是,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诫诚监事已经作古,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诫诚监事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挡箭牌。
因为诫诚监事早就躺进坟墓,谁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更何况据这些僧人的说法,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他也有重大的嫌疑。
赵子蒙无法将这位已经逝去的僧人排除在外。
“您怎么看诫诚监事诫诚监事为人如何”赵子蒙道。
“诫诚做事认真,勤勤恳恳,以寺为家,任劳任怨,深得清风住持和老朽的信赖。”修能住持毫无迟疑道。
“否则,清风住持也不会把水晶佛珠奖给他。清风住持一共有两串水晶挂珠,一串传与了我,一串奖给了诫诚。从清风住持到老朽,诫诚做了两任监事。老朽没看出诫诚的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赵子蒙听着修能住持这一番说辞,忽觉老主持为人老道,心思深沉。
按照常理判断,修能住持应该把公安的注意力往诫诚监事的身上引,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对诫诚说长道短,反而把诫诚狠狠夸奖了一番。
这位住持八成已经知道赵子蒙问话的目的了。
“请问住持,诫诚监事那串水晶佛珠现在在谁的手上”
“在法正的手上,法正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诫诚监事。平时,法正和诫诚形影不离,诫诚病逝以后,水晶挂珠就留给法正作为纪念。”
“哦,这样啊。修能住持,您脖子上的这串挂珠就是清风住持传给您的那一串水晶挂珠吗”赵子蒙故作不知。
修能住持从脖子上取下佛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这串挂珠是琥珀佛珠,清风住持传给老朽的水晶佛珠,老朽奖给了本寺的守门僧人空云。”
“您是什么时候奖给空云禅师的”
“有十年了吧。”修能住持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第三十一章 突然来电
几双眼睛同时聚焦在修能住持的脸上。顶 点 x
修能住持手中的佛珠突然停止了转动。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惨白如纸,眼神开始飘忽和躲闪。
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串挂珠是修能住持十年前奖给空云禅师的,而葛正根和柳阿宝离奇死亡的案子发生在十五年前。
如果有问题的话,那一定出在修能住持的身上。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水晶挂珠上恰好有两个以假乱真的木质佛珠。
这是材质和数字上的重合是无法用巧合来解释的!
“修能住持,能否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赵子蒙道。
修能住持将手串放在茶几上,用衣袖在脑门上擦了几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木碗跟前,从水中拿起两颗佛珠,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很多遍。
赵子蒙注视着修能住持的动作和神情,他在等待修能住持的回答。
“修能住持,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柳阿宝的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而您的挂珠上又正好少了两颗水晶珠子。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请问,您对此作何解释”赵子蒙看修能住持站在那里只管愣神,直截了当地发问道。
这一番发问让修能住持缓过神来,他将两颗佛珠放进碗中,净水将他扶到禅床上坐下。
“赵队长,老朽没法解释,在老朽将这串挂珠奖给空云之前,这串佛珠的确一直挂在老朽的脖子上。”
“这是清风住持传于我的法器,老朽十分爱惜,这上面的佛珠不曾掉过一个,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老朽也不得而知。”
修能住持此时再也无法泰然处之,他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一个劲地颤抖着,显然已无法自控。
“赵队长,修能住持是在贫僧上山的第三年出家的,贫僧对他很了解,寺中僧人无人不敬重不爱戴他,他几十年如一日,潜心修行,一心向佛。至于这串水晶佛珠,一定是在清风住持传给修能住持的时候就有问题。”空云禅师突然替住持辩解道。
“空云休得多言,老朽无话可说……老朽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修能住持只觉天旋地转,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头,靠在桌边唉声叹气。
“修能住持,您先别激动。一切尚且没有定论。我们发现佛珠这件蹊跷的事,将此疑问提出,是想得到得到更多的印证和实情,并没有就此下定论说您就是本案的凶手。”
赵子蒙见修能住持情绪激动,赶忙上前安抚道。
“赵队长,在冷月寺,有水晶挂珠的除了修能住持,还有诫诚监事。他的水晶佛珠也是清风住持奖给他的。诫诚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贫僧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诫诚身上。”空云禅师道。
“哦”赵子蒙倒想听听这位守门老僧人的见解。
“况且,单凭诫诚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贫僧想,你们应该设法找到他的徒弟法正才是。”空云禅师接着道。
“法正自从被抱进冷月寺以后,就和诫诚形影不离。没有想到法正会离开本寺,贫僧觉得有些蹊跷。本寺养活了他,养育他的人就埋在后山的墓地,他就是用一辈子都还不清寺院的恩德。”一向和善的空云禅师说到法正有些怒不可遏。
“空云,诫诚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了,没来由,没有根据的话千万不要说。更何况诫诚已经作古。至于法正,谁规定寺中僧院不能下山,佛祖仁慈,来去自由,谁也不能说什么。”修能禅师颤巍巍地抬起头,有气无力道。
“贫僧看不得住持蒙受这等不白之冤。诫诚作古,法正不是还活着吗住持什么都好,就是佛心太重,殊不知人有善恶。”空云禅师辩驳道。
修能住持明白空云的好意,他安抚空云道:“空云,赵队长他们只是在调查,有疑点自然要问个明白。”
他随即转向赵子蒙,坚决道:“赵队长,你们既然能找到柳阿宝的尸骸,就一定能找到凶手。关于这两颗水晶佛珠,老朽确实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老朽进寺之时就将荣辱生死置之度外,无论你们怎么发落老朽,老朽绝无二话。”
“住持,你这……”空云见修能住持态度决绝,一时语塞。
语塞的还有赵子蒙和各位队友,他们也被修能住持的态度所镇住。
这时,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望了一眼修能住持和空云禅师,然后走出禅房。
“我是赵子蒙,请问您是哪一位”赵子蒙小声道。
“赵队长,我是江子海啊!”
“江师傅,您好啊!”赵子蒙有些欣喜:江子海主动打电话来,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广蒲秀田之行,时间太过仓促,赵子蒙没有来得及和江子海、曹拴柱、徐铜锁和何大牛几位师傅做充分的交流。
“赵队长,你们离开后,我和何大牛想起来一件事情,思量再三,觉得应该打电话跟您说一下。”
“非常感谢江师傅,你我素未平生,江师傅能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非常感谢。江师傅是在什么地方给我打的电话”
望河寺应该是没有电话的,江子海也不大可能有电话。
“我是在秀田县城打的电话。”电话那头背景声音有些噪杂。
“秀田县城离望河寺有不短的路,辛苦江师傅了。”
赵子蒙这次到望河寺,汽车曾经过秀田县城,从秀田县城到望河寺,汽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分钟。
“不辛苦,案子是大事,再远的路,我都要走。”
“江师傅,您和何师傅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赵队长,您曾经跟我说过,冷月
第三十二章 自认不讳
“寺中竟然没人知道修能住持会武功这不太可能吧,照理,修能住持的侍僧净水应该知道。”赵子蒙还是有些持怀疑态度。
“赵队长可能不知道,侍僧净水不住在方丈禅院,方丈禅院只住住持一人。也许年龄大了以后,净水师傅会和修能住持住在一起。我们在冷月寺大修的时候,净水师傅一直住在西禅院。”江子海解释道。
“入睡之后,方丈禅院里面就只剩修能住持一个人。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净水住在方丈禅院,侍奉住持的时候,不是更方便吗”
江子海这么一说,赵子蒙忽然发觉,他在调查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江师傅,您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太感谢您了。”
“别客气,赵队长,我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一点实情说出来。”
“再说,葛正根和柳阿宝跟我学了几年徒,又跟着我干了很多年。这两个后生,我还是蛮喜欢的。我原以为他们忘恩负义,把我这个师傅忘在了脑后,谁曾想他们把命丢在了冷月寺。不知道柳阿宝这小子的魂灵在什么地方转悠呢唉……”
“江师傅,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情,回到冷月寺以后,我们在东禅院的井壁上找到了一个暗门,打开暗门,里面是暗道,暗道的尽头就是地宫。我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柳阿宝的尸骸。”
“他也出事了赵队长,你们能确定是柳阿宝吗”
“我们画出了柳阿宝的模拟画像,经修能住持、觉水监事和滕老三一家三口的辨认,确认无疑就是柳阿。那具尸骸上有一顶灰色的单帽子,死者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灰色的的确良长裤,还有一双解放鞋。”
“不错——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柳阿宝。这两个苦命的后生。”
电话那头传来江子海悲伤的声音,“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江师傅,您要是再到京西来做活的话,一定要找我啊!”
“如果去的话,我会去看你的。赵队长,您通知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了吗”
“还没有,等案子有了眉目之后,我会通知他们的亲人的。”
“赵队长,到时候,您也跟我说一声,这两个娃是跟我出来做事的,他们给我磕过头,给我敬过酒。葛正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想尽一点心意。”
“江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到时候,我一定通知您——第一个通知您。”
“谢谢赵队长,我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挂了电话,赵子蒙整理好心绪,重新走进禅房,坐在椅子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面向修能住持道:“修能住持,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寺中有没有僧人会功夫”
“上次,赵队长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老朽记得已经回答过……况且我在这冷月寺呆了几十年,不曾见有谁练过功,也不曾听说谁练过功。”修能住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显得有点心虚。
“可据我们调查,曾经有人看见寺中有人练功。”
“赵队长请直言,谁在练功”
“十五年前,江子海那帮工匠在冷月寺做活的时候,他和徒弟何大牛亲眼看到一个僧人在练功——地点就在您的方丈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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