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长歌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苏公子南伽
只是这次似乎太过托大,伤得太重了,是否能够成功逃走,都只能看老天爷的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鹿儿镇真相
专修体魄,欲以肉身硬撼神相的老者杨苏亦是托大了,不,应当说就连他也完全没想到,这少年会如此狠辣,竟敢冒险故意露出破绽,就只为给自己这致命一击,不过他的反应亦是迅速,就在焚世魔炎浇灌全身的瞬间,他便已将李轻尘给一脚踢出,故而最后落在身上的黑色火焰并不多。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废了一番手脚,才终于将之驱逐,看着那包裹着自己削去的一部分血肉,落在地面之后,还在不停燃烧的粘稠黑炎,便是杨苏都不由得心生寒意,可随之他便再度暴怒,因为眼前已经失去了那小子的踪影。
逃了
杨苏脚下一踏,迅速沿着李轻尘逃窜的路径追了上去,而在看到那条被李轻尘故意搅浑的溪流之后,他却反倒是犹豫了。
刚才为了不被那小子身上诡异的黑色火焰顺着神意伤到自身神魂,他不得不立即将神意收敛,故而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眼下更是不知这是那狡猾的小子故布疑阵,误导自己往错误的方向搜寻,还是一个引诱他以神意去探查的陷阱,毕竟他刚才已经切实领教过了那黑色火焰的威力,他可不想再被那玩意儿沾染到肉身。
“该死的!”
杨苏禁不住大声咒骂了一句,赶紧施展御大块无形的手段飞上天空,在草草地看了几眼后,旋即狠下心转身离开,准备驱使那些现在化身为幽州镇武司武侯的真武殿众沿着河畔继续搜寻,想来那小子中了自己一击钻心拳,下丹田又挨了自己一脚,定然已经重伤,他逃不远!
同一时间,离开长安的沈剑心等一行人,也已抵达了襄州镇武司,之后在沈剑心的请求下,众人很快便结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鹿儿镇门口,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大尸坑,由官府的人正在进行填埋,所幸此时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再加上散了石灰粉,故而尸体并未如夏日那般腐烂发臭得厉害,只是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竟也跟着一起跑过来的裴世雄,眼望着那一具具被秋雨已经泡得发白的尸体,忍不住摇头道“真是丧心病狂。”
走在最前面的沈剑心没去理他,既然都已经到了地方,自然不必再多做什么口舌之争,他转头向众人抱拳道“不知可否让在下再查验一番尸体。”
一位来自襄州镇武司的人听了,立马冷哼了一声,接着极其不满地道“你还想看什么这些人的尸体,衙门里的仵作早就已经查验完了,直接去那边找他们要来档案便是。”
沈剑心听罢,却也不恼,只是平静地道“办案是个精细的活儿,在下受长安镇武司裴大人的命令而来,不敢有丝毫马虎,还请诸位见谅。”
说罢,竟不顾周围人的阻拦,转身便毅然跳入了那尸坑之中,旁边的裴世雄见了,轻轻摇头,不屑道“身为长安镇武司的武侯,却跑去干这种下贱活儿,真是自甘堕落。”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沈剑心给出的理由正当,便是襄州镇武司的人也阻拦不得,便只能由着他去。
尸坑底下,看着这一具具层层堆叠起来,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少年自己也觉得极为心悸,因为他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尸坑罢了,已经填埋起来的,还有数座,可想而知,这里死去的人该有多少。
不过既然是打定主意为了证明朋友的清白而来,自当无惧这区区一点脏事,当下他屏气凝神,俯下身开始细细地查看起了尸体身上的伤口,甚至以双手翻动,完全不在乎手上沾染腐肉污血。
其他人要么就站在尸坑边上安静地看着,要么离得远远的,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而认定这一切皆为李轻尘所为的裴世雄,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至于那林慕白虽然内心其实与裴世雄是一个想法,却不直接表现出来,反倒是朝着身旁一位襄州镇武司的人抱拳道“在下长安林慕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原本正在默默地想着事情,当下陡然间惊醒过来,先是微微一愕,然后赶紧抱拳见礼,最后试探性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那位‘长安侠骨’,京城林家的公子”
林慕白微微一笑,显然是极为享用对方这恭维的态度,随即立马点头道“这‘长安侠骨’之名,都属他人抬爱,在下愧不敢当,不过家父正是林家家主。”
这林家,自然便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那个林家,虽然不如裴家这般传承悠久,可他祖上也是位列凌烟阁的开国功臣,在京畿道一道势力极大,族中高手辈出,影响之广,便是襄州这边也有耳闻,似这等又有背景,自身名气与实力兼备的未来栋梁,确可谓人中龙凤了。
那人一听,不敢怠慢,与先前对沈剑心的那种不耐烦完全不同,赶紧换了一副嘴脸,极为热情地道“原来真是那位林家公子,还请恕在下先前眼拙,林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叫在下一声‘老马’即可。”
林慕白笑容灿烂,伸手指了指尸坑下面,然后小声道“麻烦马老哥了,我这兄弟呢,是个细致的人,唉,说白点,就是做事一根筋,不管什么事,都得自己亲眼见过,亲手验过才肯下定论,并不是信不过襄州司这边,还望各位襄州司的前辈能够理解,不知马老哥可否差人准备些热水来,让我这兄弟上来之后,也能稍微清洗一番。”
那老马闻言,赶紧答应道“林公子太客气了,各位都是青年才俊,是朝廷未来的栋梁,能有这份心思认真查案,更是好事,我们这边理当尽力相助。”
说罢,他立马转过身,朝着后面一位来自官府衙门的人沉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
又过了一阵,就见身上沾满了各种污秽之物,看起来竟有些狼狈的沈剑心从坑底下又爬了上来,同时一手扶着一具尸体,也不怕脏,将二人平放在地上之后,又回身从底下再搬上来了两具尸体,这一幕顿时看得那些来自襄州镇武司的武侯们眉头紧皱,只是碍于那金发女子在旁,却未说话。
沈剑心俯下身,将这四具尸体并排而放之后,先低头告罪了一声,然后才一下扬起头,一伸手,沉声邀请道“还请诸位来看!”
且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他先是迅速迈步走到了左手第一具尸体的面前,伸手一把拉开了他上半身的衣服,然后指着他胸口一处五指纹路纤毫毕现的掌印,道“此人是未曾习武的普通人,而从其手心与脚底板的老茧,以及弯折的脊柱来看,应当是务农的农夫,其致命伤正是胸口这一掌,这也是他身上唯一一处伤口,掌力深入内腑,将五脏震碎,并将其全身血液从体内逼出,打出这一掌的人,且不论其目的为何,只说这掌力,就不是一位寻常武夫。”
言罢,又伸手指向了第二人。
“请诸位再看这第二具尸体,同样也是普通百姓,不过伤口却在脖颈处,凶徒一剑封喉,目的也是为了放血,但明显与先前那凶手并非是一人,在下亦是使剑的,凶手这一剑虽然精准狠辣,但论实力,却远远不如先前那人了。”
“至于这第三具尸体,虽是一副孩童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一位有修为在身的武夫,只是不知其修行何种绝学,再加之死亡时间太久,在下无法单纯以摸骨断定其实力,而他的致命伤,是这一根细针。”
说着,沈剑心伸手一引,以真气将一根细长的金针从其头部吸出后举起,沉声道“此乃专破武人真气的龙须金针,被人由其印堂打入,上面附着的真气搅烂了他整个泥丸宫,杀他的,必然是一位暗器高手,而且其功力,绝不会弱于五品!”
“最后,再看这第四具尸体,此人左臂被人以利刃斩断,右手虎口有练剑的老茧,虽然此人肉身腐烂情况最为严重,不好断定其实力,可是”
沈剑心说着,一下捏起剑指,伸手一划,凌厉的剑气瞬间划破了尸体的肚皮,将其完全掀开,露出了空荡荡的腹腔。
“诸位请看,此人的五脏六腑整个被啃食干净,里面还有这么多虫子的尸体,而且尸体整体呈紫色,流出的脓水甚至腐蚀了他身上的衣物,我敢断定,此人是中蛊毒而死。”
一旁的裴世雄听他絮絮叨叨了老半天,此刻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当即朗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快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剑心脸色一冷,望向裴世雄,眼神既有一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冷静,又带着一丝即将揭露真相的兴奋。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裴兄现在还不明白么这些人死状各异,我不过是挑了四具典型罢了,事实上,仅这一处尸坑,死于剑伤的便足足有三十六人,而被大力震碎筋骨内脏而死的,又有二十三人,此外还有死于暗器之人,死于蛊毒之人,这分明就是一场混战所致,甚至是一场众多武人合力制造的屠杀惨剧,缘何你襄州镇武司,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怪罪到一个人身上”
这两天看比赛嘛,今天一更,下周恢复还是日常两更,见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竟至药王谷
闻听此言,一位本就心存不满的襄州镇武司武侯,当即伸出手指向沈剑心,厉声喝问道“小子,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襄州镇武司故意诬陷他”
“在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从在下如今所发现的情况来看。”沈剑心轻轻点头,无比坦然地回答道,“的确如此。”
“你!”
“混账!”
旁观的林慕白见双方似一言不合便要吵起来了,正想开口打个圆场,可转念一想,却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一直便对李轻尘存有偏见的裴世雄,此刻却在一旁喝道“就算这里的人不全是他杀的,可他袭杀襄州司武侯之事证据确凿,无从抵赖,这难道不应当对其张榜抓捕吗你还想袒护他到什么时候!”
眼见就连长安镇武司自己的人都在给己方帮腔了,那帮襄州镇武司的人顿时就更加有了底气,当即朝着裴世雄抱拳道“多谢阁下仗义执言,这公道自在人心,却不是谁都可以颠倒黑白的!”
有人冷笑道“呵,你听见了么,臭小子,不知你现在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沈剑心缓缓道“待在下查验完镇上的情况之后,再回襄州镇武司询问此案所有涉及之人,若真一切属实,的确应当对其张榜追捕。”
“放肆!”
一人还不等他说完,便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当即破口大骂道“小杂碎,你是把我襄州镇武司当成什么了又拿我等当什么了以为我们都是你的犯人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进镇武司的时候,你只怕还在吃奶呢!”
沈剑心脸色平静,眉眼低垂,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辱骂,只是慢慢地道“既然这个案子从这里就已经出现了纰漏,那自然该从头到尾,再好生核查一遍,在下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诸位前辈谅解。”
听罢,这边领头一人随即双手抱胸,冷笑连连。
“好啊,要查你就自己去查,我也懒得管你,至于你想审我襄州镇武司的人,也行,让你们武督大人亲自过来跟我说便是!”
话音刚落,旁边便又有人不阴不阳地道“这就有意思了,那真武殿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大闹了一场,你们看着倒不怎么在乎,如今反倒是跑来找起了我们襄州镇武司的麻烦,怎么,真觉得跟真武殿比,我们就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拿捏”
“听好了!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我们丢的脸,我们自己会找回来,用不着其他人帮忙,你们抓不了的人,我们来抓,只求你们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也不怕告诉你,早在七天前,我们就已经有高手循着这小子的踪迹去追了,诸位长安镇武司的同僚还是回去静候佳音吧!”
“是了,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襄州镇武司的辖境内,那么按照规矩,就是我们的案子,我们怎么办案,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指指点点,别以为你们是长安镇武司的,就多了不得,有这空来给我们添堵,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把丢的脸找回来!”
领头那人转过身,朝着长安镇武司这边带队的黛芙妮娜很是随意地一抱拳,懒洋洋地道“诸位如果还想查就去查,我们襄州司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告辞!”
沈剑心见他们竟然要走,一时之间眉头紧皱,赶紧上前一步,向对方追问道“诸位前辈稍等,不知可否告诉在下,那人具体往什么方向去了”
对方原本正要就此转身离去,这时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小子可真有意思,一直帮那凶徒说话也就罢了,眼下还如此关心那人的行踪,怎么,你跟他母亲是姘头,现在是找自己干儿子来了”
黛芙妮娜听不下去如此侮辱,当即一下闪身拦在了沈剑心的面前,朝着对面大喝道“够了!”
她倒持手中长矛,斜斜指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长安镇武司的人,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若有不服气的,跟我切磋一下”
有人当即笑道“你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们长安镇武司是没人了么,怎么会派你带着这一帮毫无经验的后生跑来”
黛芙妮娜一听,正要发作的时候,沈剑心却手持那柄好似烧火棍一般,表面布满了锈迹,看着很不起眼的“长剑”拦在了黛芙妮娜身前,抿了抿嘴,沉声道“既然他袭杀镇武司武侯一事属实,那理当对其进行抓捕,不过他到底还是被我长安镇武司放走,犯下此等大案,我等也有一份责任在身,故而还望诸位能够给在下一个亲手将其缉拿,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罢,沈剑心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抬手,垂头落肩,态度是恭敬至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众人皆是一愕,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一时之间,竟都愣住了。
虽然皆对这少年极为不满,可对方一直都在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再加上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再要为难他,反倒是显得自己这边以大欺小,没有肚量了,襄州镇武司这边沉默了半晌后,领头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旋即道“此人之后是往幽州方向去的,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你若要查,就沿着这条线查去吧,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少年郎,若到了那边之后,再干扰我襄州镇武司的人办案,他们可就没我们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沈剑心低下头,再度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指点,今日烦扰之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担待。”
襄州镇武司的人不再理他,皆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默默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却有一人突然弹出一道真气,打碎了一旁装满了热水的木盆,水流了一地。
裴世雄见状,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何苦来哉。”
侥幸从老者杨苏手下逃过一劫的李轻尘,终于悠悠转醒,双眼一睁的瞬间,正要下意识地翻身站起,冷不丁却有一只掌心温暖,皮肤细腻的大手按住了他,他当即转头望去,却发现是位眉眼温柔,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满头黑发皆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系住,身披一席白衣,气质飘逸出尘,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感觉心境平和,少了纷争。
他一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不咸不淡,既不会热情到惹人反感,也没有冷淡到让人觉得疏离,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是恰到好处,让人生不出丝毫抗拒之心。
“小哥,你伤得很重,暂时还是不要动的好。”
李轻尘却不管这个,反而是一把扣住了对方右手的脉门,然后冷声喝问道“告诉我,这是哪儿”
男子被他不由分说便伸手扣住了手腕脉门,却并不恼怒,而是依然笑眯眯地解释道“此地乃是药王谷,小哥可放心在此休养。”
李轻尘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立马放开了手,就刚才这么短暂地接触了一下,他也清楚对方并非武人,只是体魄稍微强过普通人罢了,其方法更贴近道家的“养”,而非武人的“磨”,若这里真是药王谷的话,那自己的确无需这么紧张。
药王谷,乃是整座中原江湖中都属罕见的一处清静之地,当然了,从根源上来说,这里本也不算什么江湖势力,因为药王谷中,从那位妙手回春,救人无数的药王爷,到其门下所有弟子,就没有一个是正经的武人出身,不过药王谷中的武人却是不少。
其原因正在于药王谷愿意接纳一切病人,这位药王爷在医道上的豁达之处,可比拟上古圣人的那一句“有教无类”,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一视同仁,而当一些有修为在身的武人们在受了重伤,亦或是中了什么无解的剧毒之后来到这里,在药王谷的悉心照料下康复之后,或是想要报恩,或是厌倦了江湖争斗,爱上了这处世外桃源,便会请求留下来,主动成为药王谷的护卫,守护此地,也无怪有人曾说,药王谷是除镇武司与真武殿之外,江湖上第三大的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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