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誓

    梅林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比他小了好几岁，毕竟精灵族寿命远长于人类，五十岁的精灵看上去和十八岁都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咳了咳，微笑道：“毕竟是我在伪装自己的身份，你们会心有顾虑也是正常——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彻底安全，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地脱离难关。”

    众人齐齐点头，斯蒂文则有些怪异地看着托马斯和麦克。托马斯当初被他们驱逐出村时，麦克和托马斯几乎是不共戴天的，毕竟麦克的大哥卡尔可是被托马斯害死的。而现在两人似乎颇有些冰释前嫌的样子，这让他有些意外。

    梅林也注意到了两人关系的和解，他笑了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看了看周围，忽然皱眉道：“你们在路上，有看见贝奥武夫的行踪吗——啊，就是贝雷夫。”

    “说起来，还真是没看见二当家的踪迹。”托马斯皱紧了眉头，摇头道，“我们刚才逃跑的时候可是跑出了不远的距离，这一路上连一点有人经过和战斗的痕迹都没有，恐怕二哥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

    梅林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如果假设我所在的楼层是一楼，那么你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二楼。我们刚刚从楼下上来时大致转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通往楼下的通道——贝奥武夫，可能还在我们楼上的地方吧。”

    麦克看了看众人，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有隐秘的通道通向更地下的呢我听说那些城堡往往都会有隐藏的地窖来储藏金银珠宝什么的”

    “别的城堡有可能，但这里却不太可能。”梅林摇了摇头，“这座城堡本来就是修筑在地底极为隐秘的场所，它没有必要再修个什么隐藏通道通往更地下的地方——我不是说这里不会有隐藏的房间，但是那只会是单个的房屋，而不会是更在地下的位置。”

    “对了，如果如您所说，这是一座修建在地底的城堡，那它会不会整个都是颠倒过来的呢”斯蒂文加入了聊天，“您想，既然它在地底，那么进来的地方，也就是最上方才应该是一楼，越往下反而才是二楼三楼”

    梅林微笑着看着斯蒂文：“您的说法虽然有误，但是能想到这一点已经是极为值得赞赏了——的确，若是普通的地下城堡，那它就应该的确是如您所说，整座城堡呈一个颠倒的形式。但这座城堡却不是这样的，因为它进入的方式根本就不是从最上方走进来的。”

    梅林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于是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前大家来到这座城堡，自然不是从正门进入的。

    “老大，我们现在要找往上走的楼梯吧”托马斯腿上的伤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梅林虽然只会一些最简单的治疗魔法，连止血的效果都只能算是勉强能看，但是他还是一位优秀的魔药师，并且拥有着腰间那个谜一样的小包。他从小包里摸出一颜色和气味都有些令人想要退避三舍的药剂洒在托马斯腿上后，托马斯腿上那个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迅速地凝结起了薄薄的一层痂。

    梅林揉了揉眉心：“现在有三个目的，一个是寻找贝奥武夫的下落，一个是寻找那些怪物出现的根源，最后就是到达顶层的书房——关于最后一点，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问题的话，顶层书房的一些消息可以告诉我们老蒂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的有些含糊不清，不过众人倒也没有仔细询问。麦克和托马斯对视了一眼，低声道：“说起来，梅林阁下，我们这逃跑的过程中连一个能上楼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不过我们刚才在躲避那只蜘蛛的过程中，躲进了通风道里，并且明显地感觉到了有空气流动。”

    “如果咱们能够找到通风道的终点，是不是我们就能出去了呢”托马斯接过话头继续道，“您想想看，既然有风传来，想必这里有一个地方能够通向室外，那咱们也就有了出去的道路了。”

    梅林苦笑着和斯蒂文对视了一眼，开口道：“你们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地方能够通过室外的，但是却不是能让我们出去的地方。”

    托马斯疑惑地看着梅林，不太明白梅林的意思。

    “我们刚才寻找你们的过程中，路过了一间房间，梅林阁下说这里的空气和之前不同，而且这一扇门也要比之前的门要大上一些，我们就进去看了看。”斯蒂文接着解释道，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房间很大——不，或者说那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洞穴。洞穴的一头是无数的小口，应该就是通向各处的通风道，另一头，则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无数的小口，小口外是悬崖和瀑布。”

    这下，麦克和托马斯也沉默了。

    “关于出去的问题，事实上只要到了顶层就行了。”梅林微笑着开口了，“各位，这里一定是有出去的地方的，否则之前那几位先生和女士也不会在后山找到那只蜘蛛。退一万步来说，这里如果没有出去的路，那么当年渴血女爵岂不是把自己给关在里面了”

    “渴血女爵”三人面色大变，面色苍白地道。

    ——差点忘了，




art.20 不合理的教堂
    这是一处小教堂。

    教堂正中央，伫立着节庆之神的雕像。这座教堂的布局看上去和各国的教堂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量的座椅整齐地放在讲台下，中间由一座大理石雕刻的讲台所占据着。讲台后面，则挂着一幅节庆之神的画像——这是少有的会挂画像的教派，现在的诸国里只有帝国的追圣所才会将某一位圣人的画像挂在墙上。

    ——总体来说，这是一间极为肃穆的教堂。

    数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的痕迹。黯淡的油灯一如过往一般静静地燃烧，烧掉的不只是那些不知道能燃烧多久的灯油，也是无声而过的岁月。斑驳的老木椅仍是如它们百年前一般安静而肃穆，它已经见证了数百年来节庆之神的兴衰，这短短数十年的岁月对它而言只如白驹过隙。地面上堆积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还有几张破旧的经文，从通风口时不时送来的微风带起经文们在风中一阵无力的舞蹈，接着便如枯叶一般跌落在尘土里，一蹶不振。

    这样的光景在这座无人的教堂里每天都会上演，时光宛如静止在了油灯的火光之中。

    ——然后，不解风情的梅林先生用一根成人腰粗的尖锥射穿了地板，射穿了这份平静。

    从楼下的通风管道开始向上凿是一件极为明智的事，因为梅林爬了五六米的通风管道，再凿墙凿了个五六米之后才终于来到了这座楼上的小教堂里。破坏这座古堡固然是令人惋惜的，不过看来梅林先生并没有保护历史古迹的意思，他咒骂了两句，将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取下来抖了抖，然后又满意地将如新的一般的白色披风披在了背上。

    其实披风这种说法不太贴切，因为他身上那件披风看上去大概得有好几斤重，实在不像是披风那种能随风飘起的样子。

    “梅林阁下您没事吧上面安全吗”从地下传来了斯蒂文的声音，梅林理了理自己的银色长发，从自己开凿出的大洞里对楼下的三人挥了挥手，示意楼上一切安好。他侧着头想了想，又将手放在了大洞边缘——于是结晶凝成了一根细长且有无数分支的圆柱，从楼上直直地插入了楼下的地板。

    有了这样的人工攀爬点，就连残疾人士托马斯也能轻而易举地爬上来了。梅林毕竟是五阶的魔导士，他的魔力凝结出的结晶要承住几人的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不过短短几分钟，走在最后的斯蒂文便也和大家一起站在了三楼的小教堂里。

    “这里的教堂，看来也是崇拜节庆之神的啊。”斯蒂文看着节庆之神那张开怀大笑的面庞道。

    梅林扫视了一圈周围：“看上去是这样没错，但是从布局上来说却多少显得有些奇怪——这么说吧，你们也发现了，楼上和楼下应该分属于两个片区，我们上楼时在一楼也发现了许多有多张床铺的房间，也就是说，一楼的那些房间是给下人居住的。而二楼则是客房书房和会客室等组成的楼层，换言之，那里是提供给普通宾客的。”

    梅林顿了顿，将目光锁定在了节庆之神的面庞上：“如果是这样的布局，那么这个教堂反而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层了——楼上的区域保护更佳，是提供给贵客和王族的活动区域，这样的身份不会不知道罗斯公国的就是国王先祖。尤其是王族们，他们更不会像拜神一样拜自己的先祖，也就根本不会到教堂里来了。至少，这座教堂不应该出现楼上。”

    “节庆之神是罗斯公国的国王先祖”麦克有些懵，呆呆地问道。

    ——又忘了，这几个家伙对于这些事完全是一无所知。梅林揉了揉眉心，再一次简单地做了讲解。好在几人村里的一些传说和历史都有所耳闻，梅林简单地解释了之后便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说，您认为这个教堂另有蹊跷”斯蒂文扬了扬眉，有些感兴趣地道。

    梅林眯着眼睛走到了讲台的位置，他掸了掸讲台上的灰尘，双手撑着讲台看向了下方。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几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由于托马斯腿上有伤，麦克也环视了一圈，找了张看上去结实些的椅子将托马斯放在了上面，然后转头看着梅林的动作。

    ——数百年前修筑城堡的人，是罗斯公国的王族。

    ——最后的拥有者，是被臭老头所诛的渴血女爵。

    ——琪亚娜特地让我来调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梅林低下了头，看向了讲台的桌面。讲台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反倒是整洁的有些过头。事实上，这张桌子不过是出现在了讲台的位置而被称之为讲台而已，事实上它到底是桌子还是讲台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实在是不好说。

    ——比起讲台，梅林更愿意把它称之为一块扔在了教堂中央的大木头。

    梅林又抬起了头。这座室内小教堂虽然很老，但能从装饰上看出来曾经的辉煌。圆形的穹顶雕刻得极为精美，吊在天花板之下的无数盏油灯虽然已经因为多年的燃烧而有些黯淡了，却依然能感受到曾经这里灯火通明时的壮观，甚至连油灯的排序都是被人精心调整过的，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给人一种不规则的美感。

    ——壮观

    梅林眯了眯眼，看着那些穹顶之下的油灯。

    他在讲台上神神秘秘地看来看去，下面的几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托马斯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砸了咂嘴道：“老大的魔药真厉害，我这伤口居然就已经止血结疤了，难怪那些魔法师老爷能大鱼大肉家财万贯——这样的魔药拿到市面上去卖，五个银币都会有大把的人抢着买吧”

    没有人理他，梅林在寻找周围的出路，斯蒂文和麦克也在墙边敲敲打打希望找到什么隐藏按钮。

    “对了，老大，我听说魔法师都是能够喷火的，你会不会这招啊”百无聊赖的托马斯开始找着话题。

    “你要看喷火，什么时候去欧内斯特的萨麦尔小丑剧院看就行了。”梅林随意地回答道，“我没那本事，想用元素魔法只能通过布置魔法阵来响应空气中的元素。”

    “这样啊，我还以为所有魔法师都是可以轻轻松松地用出各种华丽的魔法呢——不过老大，你刚刚那招就已经很帅了。”托马斯咧着嘴大笑道，缺了一颗牙的大嘴看上去讨厌极了，“嗖地一下放出来一根那么大的柱子把那只蜘蛛射死在了墙上，太酷炫了，太厉害了——对了，我能不能学魔法啊老大”

    梅林看了一眼托马斯：“那得看你有没有魔法天赋才行，要看你能容纳多少魔力，还要看你对什么元素的亲和度最高。如果只有魔力的话就只能使用最简单的一阶魔法，除非你魔力的强度足够支撑你和我一样使用结晶魔法——噢，对了，还有魔法阵。”

    “魔法阵我如果能够感应魔力，是不是就可以使用魔法阵呢”托马斯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坐了起来——看样子他的确很想学习魔法。

    “理



art.21 咆哮！
    “啊，伟大的雄城，欧内斯特，如南方最璀璨的明珠”

    金色的神灵双手捧胸，闭着眼睛忘情地高歌——当然，声音是梅林的声音。

    “老大，算了吧。”托马斯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梅林的歌声。

    歌声戛然而止，金色的神灵讶然地低头道：“难道我唱歌很难听吗不会吧，我还挺喜欢唱歌剧的，大家也都挺喜欢”

    “不是您的歌声不好听，是这个形象太违和了。”接话的是斯蒂文，他面带苦笑地道，“我们现在已经确切地明白了这个东西只是一个虚假的投影了，您可以放心了。”

    金色的虚影没有动静，梅林却从画像后的小道里探出了头：“那大家走吧我们现在暂时把这层楼命名为三楼，现在我们的目标，就是在寻找贝奥武夫那家伙的同时找到下一个上楼的地方。”

    三人面面相觑，接着便纷纷起身走入了小道之中。

    洞口的另一侧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屋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魔法阵，除此之外房间里便空无一物，而梅林正站在魔法阵里看着众人从教堂里鱼贯而出。他脚下的魔法阵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用来操纵外面那个金色虚影的。

    这间屋子确实没什么东西，所以见三人来到了屋中，梅林便转过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间书房。

    四人纷纷来到书房之后，梅林便反手关上了门。这扇门关上之后完全看不出门的模样，门的另一面被人涂成了红色，门上也没有把手，一旦关上了也就和墙壁没有了什么区别。

    ——顺带一提，这一层，仍然全是由赤页岩构成的，猩红的主色调仍然充斥着众人身边。

    梅林随意地看了看书桌上的东西和书房里的物品，很遗憾，并没有什么发现。这间书房似乎也不过是用于读书的房间而已，周围的书架上虽然堆满了书，但是和楼下的那些书房一样，都只是一些史诗故事和实用书本而已，梅林甚至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帝国女性与他国女性的区别》，天知道这是哪一代家主干的好事。书桌上虽然堆砌了一些用于书写的羊皮卷，但是上面记录的却都是城堡里的开销而已，看日期和现在已经有了近百年的时间。

    梅林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了另外几人——斯蒂文和麦克也在书本里翻翻找找，似乎也打算调查一番这里会不会有着一些别的记录，而一瘸一拐的托马斯则来到了书房门口，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外面。

    ——然后他脸色煞白地关上了门和梅林的视线触碰在一起。

    “怎么了”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骇人，梅林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外面，是大厅，有上楼的地方。”托马斯咽了口唾沫，脸色煞白地指了指门外道，“但是外面有蜘蛛，而且很多。”

    很多渴血蜘蛛梅林扬了扬眉，有些感兴趣地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探出了头——渴血蜘蛛这种生物是没有同类意识的，他们只会想着不断地进食，这是关于渴血女爵的故事里提到的东西，梅林当然不会忘记。但现在渴血蜘蛛们却在门外聚集在了一起，并且没有互相攻击，这一点倒是尤为奇特。

    但他探出头看到外面的一刹那，以梅林的大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首先看到了三个巨大的蜘蛛卵袋，将外面的客厅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那些蜘蛛卵袋颇有些恶心地蠕动着，不停地向外喷洒着黑色的液体。在卵袋旁边，六只成体的渴血蜘蛛正努力地向上面喷吐着蛛丝，看来是为了防止卵袋被里面不安分的小蜘蛛们给提前破坏了。

    除了这引人注目的三个卵袋以外，梅林的目光便投向了大厅的另一端。在那里，能看到两道盘旋上升的楼梯，看来那就是上去的地方。但那楼梯上却有着一些被破坏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在这里战斗过。

    一个巨大的影子忽然出现在梅林的余光之中，将梅林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那是一只极其巨大的渴血蜘蛛。

    那只渴血蜘蛛至少有五米之高，张开的八条腿更是比普通的渴血蜘蛛大了不少。更与众不同的一点，则是它头部上方的人形——普通的渴血蜘蛛，头部上方是一个女子的形象，而这只渴血蜘蛛，头顶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应该就是蛛王了。

    梅林屏住了呼吸，静悄悄地重新关上了门。这些渴血蜘蛛的感知有些奇怪，梅林也没有弄懂它们到底是依靠什么来分辨自己的敌人在哪里的。有时候站在它们身前它们都看不到人，有时候又能在很远的地方追踪自己的目标，这种奇怪的感知模式让梅林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