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司命伽罗
不二妃
作者:司命伽罗
被迫奋斗终生的皇贵妃,终于死了,但一睁眼,回到六岁稚年。她拢拢袖子,打定主意今生只做胸无大志四体不勤的闲人。心情好时搞搞美食,心情不好时虐虐渣渣。某日,同为重生同仁的林见深派人来提亲,万朝云横眉冷对道:“年纪比我小的不考虑。”林见深高深莫测一笑,好办。隔日,满朝文武震惊,某皇帝为了娶妻,竟干出这事……
001 回到幼年
大周,成德二十三年。
皇贵妃万氏薨,同年四月成德帝一病不起,八月驾崩。
新帝登基,尊嫡母为皇太后。
皇太后下懿旨砍除后宫所有桂树,并录用亲信编写《成德实录》,定万氏四大十恶不赦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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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承天二年。
青州。
阳春三月,桃花满枝头,橘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万朝云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微荡。
微风乍起,撩起她额前刘海,露出整张精致小脸,粉雕玉琢,甜美可爱。
“姑娘,墙外的四季桂开了。”小丫头柳眉努力维持稳重迈着小短腿进来,“奴婢让小四哥摘几支插在清花高颈瓶里,放姑娘床头,可好呀”
闻言,万朝云有瞬间的恍惚,那年她九死一生诞下皇长子,也会亲自摘新开的桂花放在床头,那小子跟她一样,喜欢极了桂花的花香,小腿踢得老高,本以为从此母凭子贵,可仅仅半年,她的儿子便被烧死在祁云宫。
害死她儿子的淑妃虽然已得到惩罚,可她伤了元气,再未有过身孕。
都说贵妃宠冠六宫,无人能及,可重头再来,万朝云却是不愿再回到皇宫的。
六岁那年她被带入宫,十二岁成为东宫宫女,伺候年仅九岁的太子林见深,承天帝御驾亲征被俘,太后与大臣拥郕王登基,太子被废,离宫别居,废太子生母周贤妃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对他不离不弃。
宫外生存不易,林见深时刻有生命危险,她为他中毒差点死掉,为他与人厮打差点破相,她永远记得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两天共啃一个馒头,冬天冷了没有被子,她便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取暖,那时人都要被冻死了,谁还在乎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为了活下去,他们吃过馊馒头,扒过潲水,跟狗抢过骨头。
这样饥寒交迫担惊受怕的过了七年,承天帝复辟成功改元正元,他又重新成了太子,正元八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他执意立她为贵妃。
多少人笑话她嫉妒她,曾有一段时间她也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可渐渐的,她发现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都出身名门望族,还年轻貌美。
她开始不自信,开始嫉妒,开始担心,开始胡思乱想,尤其儿子死后,她仿佛疯了,变得疾言厉色,变得刻薄,变得不近人情,成了她讨厌的人。
林见深给她执掌后宫的实权,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誉,却对她越来越生疏,看似宠冠六宫,其实早已外强中干,形同陌路。
若不是最后心死如灯灭,她又怎会让皇后成最后的赢家不过是不想争罢了。
她没有儿子,没有继人,为谁争别人看她一生极尽传奇,而她却觉得疲累不堪,寂寞得很。
幽幽长叹,万朝云抬头望望天,天上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回,那她便好好活这一世,嫁个比她大两三岁的普通男子,生几个可爱的小子,享一享平平淡淡的福。
至于他,便当缘尽了吧,本便不该在一起的人,何必强求
既然不想再入宫,家族便不能出事,起码她这一房要保全。
虽过去四十多年,当初家变的原因她还记忆尤新。
承天二年春,朝廷的赈灾谷种悉数发放到各州县,承天帝携皇后祭天祈福,盼着今年风调雨顺米粮丰收
002 老夫人
白墙青瓦之外,一支四季桂延伸进来,郁郁葱葱的枝头上挂着黄白小花,微风轻拂,摇曳生姿。
吸吸鼻子,香气已然很浓郁。
墙角几瓣飞落的黄白小花随风打转,万朝云眼眶润了润,强逼着自己不去回忆,“找罐子来,把花瓣捡去酿酒。”她吩咐柳眉。
“姑娘,这么少怎么酿”柳眉不小心还踩了几瓣,能用的就更少了。
“积少成多,快去,顺便看看糖蒸酥酪做好没有。”再次支开柳眉。
柳眉听了糖蒸酥酪四字,立刻飞奔回去,这么久周妈妈应该做好了吧
看着她少不知事的样子,万朝云无奈笑笑,年轻真好,活泼,朝气,没有烦恼。
柳眉回来时,手里捧了个点梅白瓷罐,糖蒸酥酪依旧没做好,“姑娘,周妈妈说还要等两个时辰……”
“柳眉,你识字吗”万朝云从袖口掏出举报信问。
柳眉点点头,“识。”
“那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我只认识万字,其他的都不认识。”万朝云将举报信递给她。
柳眉挠头,柳叶弯弯的眉梢紧紧蹙起,“姑娘,夫人只教奴婢写自己的名字。”
“算了,咱们捡花瓣吧。”她随手又把举报信放进袖口,开始捡为数不多的花瓣。
柳眉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两人把地上的完好无损的花瓣全部捡进罐子后,万朝云提议道:“去祖母那里找小四,让小四帮咱们摘几支新鲜的。”
“您不是说花长在树上才好吗……”柳眉心里又苦了,“姑娘,花到底放哪儿好”
“只观赏,当然是放在树上好,但要酿酒,只能摘下来了。”万朝云边走边说。
柳眉听完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万家一共五房,祖母尚在,并未分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挤在三进的院子里,好在念书的念书,外出为官的为官,真正常年住在宅子里的人不算太多。
不多会,穿过枝繁叶茂的院子,万朝云来到宁安院,还未进门,便听花厅里有孩童嬉闹的笑声。
万家原本人丁兴旺,只是后来家变,大多死在异乡,几乎绝后,人丁凋零得厉害。
进了花厅,入眼的是主位上靠着位精神抖擞的老太太,她头戴银鎏金鬏髻和半副翡翠头面,上穿长寿纹補琵琶袖衣,下系紫缎白裥围裙,肩上披了条薄薄的狐狸毛围领,想来是春里乍暖还寒,老人家畏寒。
主位下,乳母带着长房和二房的三个重孙级奶娃娃,二房的也在,她就放心了,没二房的人,戏怎么唱得下去
奶娃娃边上站了位妙龄少女,少女上穿新做的织锦月白杜鹃交领衣,下穿红缎白裥长裙,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着配套的杜鹃花银边框镶红宝石流苏吊坠。
她五官精致,眉目间有股娴静的温柔,是大房次女,今年十六岁,名唤朝英。
二房夫人祝氏则坐在老夫人下属的红木椅子上,万朝云进来,视线也没舍得从孙子身上移开。
想较于万朝英的富贵穿着,祝氏则清苦朴素许多,虽并未分家,但每房每月从中馈领月银,然后各过各的,贫富差距一目了然。
万朝云先规矩的请安,“朝云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见过二伯母,见过三姐姐。”
到跟前了,老夫人才想起来有个亲孙女病着,“你母亲呢”
“母亲去私塾授课去了。”万朝云规矩答话。
“你这都病了,她还去授课,也不知道在家照顾
003 辩解
万朝云出了宁安院,直接回她住的长喜院,柳眉跟了一路,实在没忍住,道:“姑娘,不是去找小四哥吗”
“都到了宁安院,总不能不去给祖母请安,可是祖母都不喜欢我,柳眉,我心情不好,算了吧,改天再酿桂花酒。”她脚步不停,走得飞快,把心疼不已的柳眉甩在后头。
傍晚,夕阳斜挂西山,给大地铺上了层金黄色,万朝云在秋千上微荡,仰头望着天边的连片火烧云,思绪万千。
糖蒸酥酪已经做好,可她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便赏给了柳眉,柳眉正吃得欢,温氏回来了。
周妈妈算着时间,五爷和夫人回府洗漱后立刻能吃上热腾腾的晚饭,可今日周妈妈刚摆好饭菜,宁安院的香嬷嬷便来了,“夫人,老夫人请,五爷也在了。”
温氏出身江南水乡,眉宇间有股让人舒心的温柔,她闻言疑惑道:“可是有事”
“夫人去了便知。”香嬷嬷看了眼万朝云道。
温氏心头一跳,难道是婆婆终于忍不住要让相公休妻了她嫁入万家十年,只孕育了朝云一个女儿,婆婆早已看不惯她。
她的心突然跳起来,看万朝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不舍和悲恸。
四目相对,朝云心头一紧,前世六岁便与家人离散,时间又过去太久,对家人的记忆都很模糊,此一眼,让她心酸如潮涌。
“朝云自己先吃饭,母亲去去就回。”温氏强忍着颤抖道,若被休弃,她的女儿怎么办
“嗯,朝云等母亲回来。”万朝云伸手拉温氏,触摸到母亲冰凉的手,她的心也凉了凉。
温氏仿若赶赴刑场般,咬牙离开。
她到宁安院时,除了为官在外的三房和四房不在,大房的万全和王氏,二房的万钧和祝氏,以及他们夫妻,都齐了。
应该不是休妻,若休妻得叫来耆老,温氏暗暗松口气,不是休妻就好。
“我已经派人去给老三和老四送信。”老夫人见人齐了之后沉声道。
儿子儿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万全躬身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面色冷峻,眼眸仿佛淬了冰,她冷冷盯着大儿子,然后将早已启封看过的举报信甩到万全脸上,“你还有脸问!”
举报信掉在地上,万全忙捡起来看,另外一封则是祝氏捡了起来,她之前就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只可惜老夫人把她支开了。
两人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一惊,不等万全辩解,祝氏先尖叫起来,“母亲,这可是真的!”
“哼,你们自己看!”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小几上的箱子扫落地,里面一垒一垒的账本,泼了满地,“一个四品知府,每月俸禄二十四石,微薄收入,哪来的银子置办大房满身金银玉戴”
老夫人愤怒到极致,她啪啪的拍打小几,脸色惨白,“老身此前一直不喜温氏,你们可知晓是何故!”
没人接话,温氏抬眸看老夫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
“当年黄河决堤,洪水泛滥,死伤惨重,温提督有失察之责,他是温氏的堂伯,温提督斩首示众,家产抄没,温家满门罢官丢职,隔房的堂伯犯事而已,世代簪缨如温家,一夕之间,被贬入尘埃,血的历史教训就在身边,你怎就不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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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补上
祝氏下手很重,仿佛要把心里的积怨全部发泄出来,啪啪打在王氏脸上,不多会鼻血就出来了。
温氏见状急忙出手拉祝氏,然而她力气小,被愤怒的祝氏反手甩开,尚未发言的万钧和万澈急忙一人拉一个,费老大劲才把撕扯的两人拉开。
老夫人年迈,大怒后身体很快疲累不堪,她不理王氏和祝氏,只放低了声音问:“你说,此事可是真的”
万全抬头,接触到母亲期盼又伤痛的眼神,他心中一颤,犹记得刚为官时的踌躇满志,可这几年他都干了什么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甚至给京城的宦官送礼。
看儿子黯然的眼睛,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了,“事瞒不住了,已经有人知道,你要如何做!”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愤怒到了极致,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背着她,竟然做出犯法的事!
万全也知道事情败落了,原以为处理得很好,不会有事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六岁的孩子,所有人都在猜测,最后万澈安抚了妻子温氏才道:“母亲,此人将信送进万家,儿子以为他的目的不是看我们万家倒霉,而是警醒,他在提醒我们,这件事瞒不住,我们为今之计只能先把谷种的缺口补上。”
“对,五弟说得对。”刚反应过来的万钧立刻附和,“把缺口补上,就行。”
补上上百万两银子的缺口怎么补王氏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离她而去,立刻心痛不已,“没有证据的事,朝廷也不能让我们掏银子!”
“你闭嘴!”万全回头狠狠盯着她,“那人能送信进万家,就能送进京城!”
王氏被呵斥,委屈的闭嘴,眼泪叭叭的落。
刚安静片刻,祝氏冷笑声起,“掏银子补上抱歉,我一两银子没享受过,我们二房没银子!”
温氏闻言拉了拉夫君万澈,微微摇头,五房也没银子。
老夫人刚看过账本,岂能不知两个儿子的难处
二儿子虽然年年科考,却年年落榜,并无一官半职,又不会做买卖,一家子指望着中馈的银子活,肯定是紧巴巴。
而五儿子,虽然有官职,却只是八品掾佐,俸禄更微薄,恰好能养活妻女罢了,温氏倒是比几个儿媳有本事,在女子书院当教书先生,可她的那点月俸要拿去给温老爷子买药治病。
“卖谷种的银子还有多少”老夫人心里抱着期望,期望银子还在。
然而万全和王氏久久不说话,王氏更是吓得全身颤抖,老夫人心一点点往下沉,“还有多少!”她拍打着小几,整个室内充斥着怒气。
“还,还,还有一,一半。”王氏唯唯诺诺道。
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血气上涌,差点厥过去,但她生生挺住了,这个时候不能倒,倒了万家就真的完了,许久,她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把卖谷种所得银子全部拿出来,不足的变卖家产田地也要补上,补上银子还不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谷种都必须给我筹够,若青州有一家无种播种,被人举报到京城,依旧是滔天大罪!”老夫人疲累吩咐。
万全哪里敢不依从他还想升一升官职呢。
万朝云望着干净的天空,繁星灿灿,今夜万家许多人都将如同天上的星星般,整夜不眠了。
“五爷,夫人。”外头周妈妈的声音响起,万朝云立刻从秋千上下来奔向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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