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那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世间最大杀器,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刀起人出,钱好多手中铜板,也迎面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剑叫鱼肠
“铛!铛!铛!铛!铛!”
这次不是铜钱去撞刀,而是长刀主动去挡铜钱。
井田四郎不得不挡,铜钱虽是同撒而出,却是分别冲向了他的天灵、膻中、气海、犊鼻等数处大穴。不仅如此,他欲侧身躲避,又有数枚铜钱再次袭向他的数处大穴。他若想进,则必须挥刀以挡,不然就只能原地止步,甚或会在无尽的铜钱攻势下身形后退。
只见井田四郎手里长刀卷起,空中白练划过,直若在自己身前立了道七尺高墙,将自己整个护在其中。
“你这世间第一杀器,也不过如此。”
“是吗”
井田四郎刚行一步,却又被迫停了下来。长刀继续挡铜钱,却已不是刚才的铜钱。井田四郎只觉刀身在颤,似被重物相击,只有驻足以挡,方能不让铜钱乘势向前,穿过他的刀幕而造成伤害。
钱好多已从车上站起,并无花哨动作,不过抛掷得更慢更沉了些。动作慢了,铜钱的飞行速度却更快了;动作沉了,铜钱之力也更重了。
“现在如何”钱好多言语,直将井田四郎定在原地,动无可动。
“没想到大明除那袖里乾坤马杰外,竟还有这等暗器好手,阁下何以会默默无名”
“天下有个袖里乾坤就够了,何须再添其他”
“可天下除了大梁公子,也还有藏锋、秋水等诸多名剑。”
“它们算名剑”
“和大梁公子比,确实要差上那么些。”
“既如此,又何必再列其名”
“不争天下名,阁下果真算奇人。”
“不能争那天下第一名,又怎算得上争名”
“那阁下可是觉得单凭这重击铜钱,就能拦得下我”
“我也就这本事了。”钱好多无奈开口。
“我曾在金银锏杨念如身边呆过三年。”
“那又如何我还曾在大梁公子凌御风、鱼肠剑莫玄衣身边呆过三天呢。”
“这三年里,我见杨念如出招无数次。”
“哦。”钱好多惋惜道,“可惜你不会使锏。”
“百兵相通,阁下应该知晓这点。”
“那我倒真想看看,你这把刀,是否也能和杨念如的双锏一样重。”
说完,钱好多一跃就下了马车。只见他双腿划过地面,再站而起,十数枚铜钱已凭空悬在身边。但见他手指轻拨,一枚铜钱已凌空而去。铜钱刚出,他又轻动手指,那十数枚铜钱相继而出,彼此相隔不过两寸。乍眼看去,成串铜钱直若一把细长的尖利长剑,携风直刺井田四郎。
与此同时,井田四郎也将长刀高高举起,劲力齐聚于手,一挥而下时,还真有那么点杨念如成名绝技“双龙饮水”的意思。不过金银二色变成了单一银色,沉重的压迫虽不那么浓厚,却是变得凌厉起来。
刀挥而下,一条银龙出饮水,可其行未远,就和钱好多的铜钱长剑撞在了一块。
铜钱掉落一枚,那银色长龙也随之暗了少许。
“叮!叮!叮!”
三方相斗,钱好多和井田四郎虽都静立不动。但不管颜佩韦抑或吴两,劲力相撞时,都会发出空气的爆裂之声。可就在这样的喧闹里,铜钱落地声却无比清晰地落入两人耳中。
不过眨眼,钱好多那十数枚铜钱就已掉落过半,与之相对的是,井田四郎那条饮水银龙的凌厉气势也足弱了一半。两人就像两只势均力敌的斗鸡,围在笼中,虽是相斗不断,却是始终不见胜负。
铜钱掉尽,长龙势亦尽。钱好多正欲开口,忽有什么东西冲出那散尽银光。定睛一看,才知是柄长约一尺六寸的短刀。
短刀袭来,钱好多只能仓促出手。又是数枚铜钱齐出,但当短刀坠地,井田四郎的长刀又至。
“阁下轻敌了!”
钱好多急退,井田四郎长刀却是寸步不离。
“赌得太久,都快忘记江湖武斗这些东西了。”
钱好多侧身低头抬腿,虽是让过长刀,动作却越见仓促急迫。
“既是忘了,为何又要出”
钱好多忽转其身,堪堪避过下劈之刀时,也出现在井田四郎右侧。
“赌徒好赌,这本就是天下第一赌。”
伸手于怀,铜钱虽是落之于手,却是没机会一掷而出。井田四郎虽是一刀劈空,但其长刀并未彻底落下,而是右手翻腕,直握之刀顿变反握,直直斩向右侧钱好多。
“阁下运气定不怎么好。”
钱好多再行急退,那身前衣衫却还是被长刀划破。刀刃虽未及身,刀上寒意却让钱好多汗毛直立。
“我运气一向很好。”
一旦被伤,再想一崛而起已不太可能。钱好多却始终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亦如是。
“可你这天下第一赌,注定败我手。”
长刀终是划破了皮肉,疼痛传来时,钱好多也配合地龇牙咧嘴。
“这才第二局,第一局没胜,纵这第二局胜了,也还有第三局未比。”
左臂中刀,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袖。躲避不及时,胸前再中一刀。刀口不深,却也能让鲜血再出。
“哪来第三局靠那把苦苦挣扎的剑,还是那两个脱身不得的高手”
和钱好多相似,吴建虽是越战越勇,怎奈本身体力有限。先时勇猛似若虎,剑劈剑刺亦能建功。但在连杀三人、相斗者也不再硬碰硬后,他的挥剑速度就慢了,脚步亦乱了。如此一来,身上难免要添几道伤痕。但他没死,还在那三刀之下苦苦支撑着不让他们前进一步。
另一边,颜佩韦和吴两的战斗亦正酣时。两人虽无败相,但若一招胜敌,却也不过痴人说梦。
一瞬间,钱好多真就好似必败无疑般,身前有狼而身后无援,有力亦难出,此非必败无疑有是什么。可他依然犟着,甚连一丝悔意都没有。
“世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更何况这也并非真就意想不到。”
左腿再中一刀,他连最后的速度都没了。
“我承认世间的意外很多,但我不觉得那意外,会来得这么及时。”
井田四郎笑着,笑得很开心,因他似已看到自己长刀,刺进了那人心脏。
钱好多亦笑着,井田四郎不信意外,他却已经看到了意外。
那是一把剑,一把古朴精致的短剑。和大梁公子一样,它也有个名震天下的名字,它叫——鱼肠!
第一百二十章 无名无姓者,留
剑至人至声亦至。
“你若能赌时一半的精力放在练功上,也不至于丢人若此。”
井田四郎本也和钱好多一样的笑着,可当鱼肠那毫不掩饰的破空声出现,他的笑容终也慢慢凝固。
回身,长刀继续旋转着耍出一道光幕。
“叮!”
短剑撞上了刀身,钱好多方退出一个身位,井田四郎就在刀剑相撞后迫不及待的补了上去。和莫玄衣比,纵是使尽全力,终也是要差上一筹。
“练功无法让我心沉醉,我又何必要去强迫自己。”
莫玄衣出现后,钱好多就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一如不久前的凌御风。
“若非觉得你赌品尚可,我才懒得来救你。”
莫玄衣赌的次数不少,但说尽兴,却也只和钱好多赌过一回。
“我尚有数万赌资,你可感兴趣”
“此间事了,我定让你血本无归。”
“你觉得你还有那么好运”
“无数事实证明,我运气一直不差。”
“今日之事亦证明,我不会一直都那么倒霉。”
“可你的好运来自于我。”
“正因为此,我才敢出言相邀。”
莫玄衣边攻边语,虽是一心二用,井田四郎却也只剩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另一边,听得两人言语,已帮吴建简单处理完伤口的苏锦程亦是按耐不住地开口。
“我只剩碎银十两,不知能否参与进两位的赌局之中”
“公子也好赌”钱好多面露异色,转向苏锦程。
“算命为生计,诗词是附庸,若说平生爱好,也只剩下酒和赌了。”
“性情中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苏秀才竟也是性情中人。公子但请放心,别的不敢说,赌桌上的酒,却是想喝多少喝多少。”
“不嫌我钱少”
“只要兴致在,钱多钱少无所谓。”
“那还等什么呢”苏锦程再握铁笔。“莫公子的短剑若是不好使,就换我这根铁笔来试试,如何”
正欲举步向前,井田四郎却是慌忙停步,急道:“几位皆是这大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也要自堕身份来行下作之事”
“下作”苏锦程笑了。“你或是有些高看了我们。江湖重声誉的家伙不少,或者说,江湖善在人前重声誉的家伙不少,但这并不就代表所有人都重声誉。我想,不管是你面前的鱼肠玄衣剑抑或是我,都不会为那虚名所累。而且,你如何就能断定说,那虚名会比上赌桌喝酒更有意思”
钱好多的眼睛越来越亮,就连瘫软在地的吴建亦是强撑着转头,将目光投向那虽染一身血污却始终挺立儒雅的身影。他实想不到,江湖六子中最最神秘的苏秀才,竟会是这般模样。似有些失望,但在失望过后,一股亲切随和却让他没来由地笑了开来。
谁说高手都得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像苏锦程这般,不好吗像钱好多那般,也不好吗一瞬间,他似明白了什么。人生过处,在有正襟危坐时,也该有恣意潇洒。你实没必要去改变些什么,因为改变的,不一定最好,保留的,也不一定不好。
苏锦程虽说如此,但在踏出两步后还是停了下来。莫玄衣虽也不在意他说的那些,但在那些人面前,他终还是不愿坠了面子。更何况,去抬举一个没必要抬举的人,他不愿这样。所以苏锦程停了下来,因为莫玄衣开口。
“联手没关系,但他,真就值得我们联手”
“不值!”这是钱好多说的。“莫说是我大明的鱼肠玄衣剑和苏秀才联手,纵就只是其中一个,也太过抬举他了点。”
“可你不争气,”莫玄衣再开其口,竟是毫不客气。“所以只能抬举他。”
“可你相斗这许久都不下,岂不也和我相仿”
“有很久了吗”
“我已喝过一碗茶。”
“那确实是挺久的了。”
就普通人而言,听得如此言语,定已怒不可遏。井田四郎没有,在杨念如身边呆的这三年里,除了那招“双龙饮水”习得其形外,他学到更多的东西便是隐忍。所以他笑着,始终笑着。
“两位既是不愿抬举我,为何不待以后再找个与我旗鼓相当的人物我想,就两位而言,无论是谁与我斗,都会变成自毁声誉。”
“你想让我放你走”莫玄衣眯眼,鱼肠短剑在满是血污的衣服上擦了又擦。
“就我这等人物,放了又如何”
“你是人物”莫玄衣瞥向一旁还在与吴两颜佩韦缠斗的灰白两个人影。“能指挥动他们的,算是人物”
“和两位比,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在我大明境内做了这种事,你想什么都不留下的走”
“他们,不算吗”井田四郎一指地上躺倒的无数尸体。
“这不够!”莫玄衣摇头。
“公子还想要什么”笑容收敛,双手紧握长刀。
“当然是……”
莫玄衣话未说完,又有人声插入。
“你可以走,但他们,全部都得留下。”
凌御风先是趴在沈杨背上,然后又被放到了车上。沈杨一手扶辕,做喘气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出言吐槽时,车里的林叶落也靠近车。可当她伸手来掀车帘时,却发现在那薄薄的帘布之后立着块不知何时放下的铁板。她去掀窗,发现窗户也和车门一样,所有的空隙竟都被封死,她却一点察觉都没有。此时想起,才发现车里相比之前不知暗了多少,那种密闭的压抑也不知增加了多少。
一掀无果后,林叶落也未多做什么,不过身靠冰冷铁板,静听那人言语。
“公子到了”井田四郎像是遇到熟人般,收敛的笑又复绽放开来。
“你和杨念如的约定,我没忘,想必你也没有忘。”
“我不敢忘!”
“那你对我说的,可有异议”
“公子仁厚,我想连他们一起带走”
凌御风笑着,“我不拦你,你若有本事,尽管带走便是。”
“还望公子说话算话。”井田四郎抱拳鞠躬。转身,大叫道,“撤!”
他身已出,可那灰白两个身影,却是出无可出。
“你是杨念如的,所以走,他们是无名无姓,所以必须留。”凌御风冷着脸,对转过头来看他的井田四郎这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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