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异世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二胖王览学
就好似寒风一缕,周贤甚至没觉得刺痛,只是有那么些许的寒凉。剑刺进去了,不到半寸。点破了周贤的衣裳,镬开些许皮肉。
死里逃生!若不是这男子手下留情,现在周贤不过是一具尸首了。
血缓缓溢出来,沾湿了前襟,透出一抹红色。到这时周贤才觉出怕了,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他还是不敢动,或说是不能动。软剑仍旧刺在他的胸前,稳稳噹噹,不曾移动。男子的目光就汇聚在剑锋上,彷彿在犹豫着是否要取周贤的性命。
“罢了,无趣。”男子鬆开了手,软剑自从周贤的胸前抽出,若灵蛇般一盘,就回到了男子的腰带当中。
周贤仍旧是敢动,任由血打从伤口里一点点渗出来。他的眼光聚在男子身上,心思乱得很。
炼虚合道!这是一位陆地神仙!
这要是换了别人来,许是觉得这人厉害,是高手中的高手,一剑破万法。不一定能联想到这人真正的道行。
可周贤只从这一招上,就断定,这必然是一位陆地神仙。
周贤不止一次见过炼虚合道境界的高人出手,毕竟名门大派的后辈,由岑秋风亲自教导学法,眼界见识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别说是寻常百姓,哪怕是江湖中各路的修士,得见合道境高人的机会都不多,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
若说周贤的眼光不大准确,那么法器上传回来的感觉是决计不会错的。
男子收了自己的软剑之后,随手抓住了浮在半空的暗鞅,挽了个剑花chaj了周贤腰间的剑鞘里。而就在这男子握住剑的时候,周贤和暗鞅的连结断了。
这说明暗鞅在此人手中时,周贤无法再施展御剑之术驱动自己的配剑!要知道暗鞅是一件中品法器,又受过周贤的祭炼。如果说是境界相差不远的人要抢夺这件法器,必然要先设下阵法,用以封印。随手一握就把一个大修的法器夺了,这是合道境的高人才能做到的事。
越想越害怕,越琢磨越心慌。
江湖这么大,天下间炼虚合道的高人都是有数的,怎么就能让自己遇上了呢
也该着自己倒霉,也是自己嘴贱。周贤心中暗歎,心说这一关不好过。
周贤总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谦逊有礼的人,也没有小觑天下英雄的心思。可经此一事周贤明白了,自己当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瞧见别人黑不知道自己黑了。
若是当初刚跟李桐光结伴下山的时候,哪怕确认对方不是炼气士,周贤也断然不会这般撩拨一个陌生人。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心气浮躁了。年纪轻轻炼神返虚,如今更有金册金宝,乃是王驾千岁了,难免狂妄了起来。
又正巧赶在这个时候,郭子衿赌气走了,周贤心里正是难受,憋着一股火气。这人两三句话,就让他耐不住脾气了。
心里头想着这么多事情,脸色却是一点儿没变。这位高人瞧周贤这样,微微点头:“看清了么我刚才那一剑。”
说着话,随手一道真气打过去,却不是要伤人,而是封住了周贤胸口的伤,帮他止了血。其实这种事周贤自己就能做,但是他在见识了对方的手段之后,不敢乱动。谁知道自己一调真气,对方会有什么反映
听男子问话,周贤据实回答:“未曾看清。”
男子眉头微皱:“未曾看清你到底是不是剑修”
周贤一愣,苦笑了一下,手结子午印行了一礼:“后进晚辈唐突冒犯,言语狂妄。前辈大人大量,宽宥于我,晚辈铭感五内。”
“还行,这才有点修士的样子。”男子嘴角一扬,又复如初见时那样。只是奈何他生一双四白眼,看得人慎得慌,“知道怕了就好,懂得怕那就还有救。竹有节而虚心,收敛些脾气,对你修行进境都有好处。这也就是遇上我,换做别人你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周贤心说这也就是遇上你,换做别人我不会这么狼狈。而且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感觉好像不久之前,自己才对别人说过似的……没想起来,那就算了。
“老在天上飘着讲话像什么样子,咱们两个下来说。”男子对着周贤招了招手,转回身去飘飘然下落。
周贤倒是有心不跟着去,但是自己又没有反抗他的这个能耐,只能是歎了口气,随着下去了。
没回城中,而是来在了城外一条小溪旁。那里有个小亭子,男子径自坐了,又伸手示意周贤也坐下。
周贤小心翼翼地落座,刚要开口,男子又摆摆手:“不用坐得那么拘谨,就像平常没人的时候那么坐就行。你我也算不上是外人,不用弄得这么客气。”
周贤先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而后问道:“前辈知道我是谁那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师承何派”
“呵呵呵呵……”男子笑了几声,“我师承青要山帝隐观,到如今,原本的名姓少有人提起,倒是有人叫我燕今初。”
燕今初同门的长辈周贤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他在戒律门里工作,山门内所有内门弟子的名姓都在册上见到过。若说知道名字跟人对不上到还可能,但是周贤对于这个名字印象……
不对,他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周贤面露苦色,自称燕今初的人察觉了,便是提醒了一句:“如果排辈份的话,我是‘若’字辈。”
青要山是有字辈的,跟周贤有关係的是那一句“秉善若念怀”。岑秋风那一辈是“善”字辈,孔诤言、方丹这一辈是“若”字辈,周贤、李桐光这一辈是“念”字辈。
虽然有字辈,但是起名字的时候并不拘泥于此,而且青要山绝大多数修士都没有道号。岑秋风给自己的亲传弟子起名字另有一套规章,父母本来起的名字就依着,没有大号或者是本没有名字的,都起一个三字的名,最后一个字是言。例如孔诤言、陈文言……
想到这儿,周贤猛然忆起自己是在哪儿听过“燕今初”这个名字了。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大师伯”
燕今初微微点头:“不错。”
果然!他哪叫什么燕今初,燕今初是个化名,他叫楚谨言,是岑秋风的大弟子,庞仲的亲师父。
当初庞仲回山认祖归宗,周贤接待的他。跟在旁边,周贤也听了他跟岑秋风的对话,知晓了自己的大师伯是楚谨言,化名叫燕今初。
过得有些久了,周贤没记住燕今初,只记住楚谨言了。
楚谨言轻歎一声:“我看你与那姑娘行走之间,都是青要山的轻身法门,又偷听了你们谈话,闻听你参加过弘武大会,便是猜测你就是周贤周江远。我猜的对也不对”
“正是如此。”周贤点点头。
“正因为有这个猜测,我才去与你搭讪,才刻意激怒你,想要看看你的反应,顺便看看你的身手。”楚谨言说到这儿却是歎了一口气,“少年人狂妄是对的,你这个年纪不狂妄的人没有出息。要么是没有狂妄的本钱,要么是少年老成得过分——城府太深,修行一路走不好。但可惜,你脾气不小,本事却是不怎么大。”
周贤苦笑一声:“师伯您乃是炼虚合道的陆地神仙,贤不过突破不久,怎得比,都比不得的。”
“你到了我这个境界,也比不了我。”楚谨言摇了摇头,“那一剑我是刻意为之,你若是当真有学剑的天分,你应该能悟到些什么。我本觉得,这就算是我送师侄的见面礼了。毕竟,庞仲来信时曾对我讲起过,你作为他的师兄,对他照顾有加。我这个做师父的,应当表示一下。奈何,你没有这个福分。”
周贤恍然:“师伯,庞师弟未曾与您提过,我并非剑修”
楚谨言神色一肃:“并非剑修你与我所修乃是同一套剑法,叫擎雷剑法,乃是本门精绝的一路神通。你将它练到了分化上百剑光雷声震天的地步,却又对我说你不是剑修你不是剑修,还是术修不成”
“小子确实是术修。”周贤苦笑一声,“师伯您……”
“胡闹!”楚谨言一挑眉头,“大道三千,一个人穷尽一生能走明白一条就不错了,贪多嚼不烂,你师父是怎么教的你要我说我这个师弟不怎么称职啊。更何况临阵对敌不用自己拿手的法门,却是想玩点花样,这是最愚蠢不过的想法。怎么知道你的对手什么样的深浅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游戏啊。”
楚谨言嘴跟机关qiang似的,数落起来就不停了。周贤趁着他喘口气的功夫,连忙解释:“我修的本名功法是阴阳遁法!”
第二百九十一章 游子思家
“阴阳遁法……”楚谨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也对……师父是该给自己找个传人了。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阴阳遁法种种神通都是拟化,归根结底是法术手段,要你看懂这一剑,确实是强人所难。”
周贤表示理解,毕竟对于一位陆地神仙来说,好些事情不那么重要。满天下沸沸扬扬传自己的事情,那是天下人的事,跟这种人物没有关係。
自从周贤被封王之后,他当年的事情都被人翻出来讲。也没有什么为尊者讳,毕竟本朝皇帝姓名的用字都不避讳了,周贤的事情恨不得被人编成书来讲。洋洋洒洒能讲半个月那种。
关于他在弘武大会上的表现,那自然是得大书特书的部分。现在好多连什么是炼气都没弄明白的普通百姓,都知道如今的平南王,修的功法叫什么阴阳遁法。
但人家陆地神仙,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完了。估摸着,如果说庞仲没在信里头提周贤一嘴,许人家楚谨言都记不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师侄。
谁还能特意打听周贤练的是什么功
其实周贤也怀疑,天下间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和郭子衿吵个架,就吵到了素未谋面的大师伯面前来了怎得就郭子衿随便找了个茶楼落脚,偏偏就遇上他行走江湖遇见一个炼虚合道的陆地神仙,已经是机率低到不能再低的事情了,这个陆地神仙偏偏还跟自己有关係,这就太吓人了。
但非要说是故意的也不应当,炼虚合道的人物了,天下之大,何处都可去得,没什么事儿是非要求着谁不可的,已经是无欲无求的人了,凭什么非要做跟他偶遇的戏码呢
莫非真就是巧合吗
“既然如此,倒是我的不是。”楚谨言乾笑了两声,在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一个玉蝶来,“既然原本的见面礼做不得数了,便是送你一件法宝吧。拿着。”
这玉蝶是青色的,玲珑剔透,半个巴掌大小。触角口器都雕刻得精緻非常,若非是没有鳞粉掉下来,周贤都怀疑这是活物了。双手接过,周贤随手将真气注入——这算是普天下所有修士的通病,拿着一件宝贝,不知道怎么用,先注入一缕真气、灵气试一试。
未曾想,这一道真气灌进去,玉蝶展翅而起,灵力激荡,一道锋芒的气劲翻腾欲出。楚谨言抬手虚按一下,玉蝶飘飘然飞落了回去,不再动了。
“可要小心,这是保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楚谨言提醒道,“这玉蝶我也是偶然得之,是一件中品法器。它没什么神异之处,无非是能存下一招。”
“存下一招”周贤没听明白。
“这其中有一个很巧妙的阵法,能够刻印一招神通。好似是灵符,只要符箓够好,落在一般修士的手里就都可以用。”楚谨言解释说,“此物与那些符箓不同之处就在于,不会损耗真气,刻印时耗去多少,便是多少。哪怕是炼虚合道境界的一式,只要不是太过分,也能装进去。”
周贤闻言大惊:“如此说来……”
“不错,这里留着我的一道剑气,一道炼虚合道境界的剑气。”楚谨言微笑道,“比之先前刺你的那一剑,强出十数倍罢了。”
“嘶——”周贤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那一式剑招究竟有多凌厉,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即便不是剑修,周贤最常拟化的还是剑法,多少能感觉得到,这是一种极致,一种一剑破万法的气势。
比之之前一剑强十数倍的剑招,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保命的东西了。
“此宝太过珍贵,晚辈受之有愧。”周贤的手没缩回来,仍是交递出去的模样,“师伯厚爱,晚辈何德何能”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哪儿来这么多闲话”楚谨言笑着摆摆手,“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对我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也就是最近得来了,觉得好玩儿,研究了几天。如果你不收着,等哪一日我徒儿回四川,我也就随手扔给他了。收下吧。”
确实如此。在周贤看来,这是一个保命的宝贝,在人家真正炼虚合道的高人手里,有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转念一想,这等好宝贝赠予郭子衿,说不得能熄她些火气,便是收下吧。
周贤将玉蝶收在袖袋里,手结子午印行礼:“长者赐,不敢辞。贤这便收下了。”
“好。”楚谨言点点头,“师父他老人家可好双龙峡的镇守大人可好”
这就是要聊家常了。
楚谨言离开青要山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在山上也没有人能提起过他。观主岑秋风亲自教导的弟子当中,周贤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孔诤言才是大师兄。
孔诤言八岁上山,可等孔诤言上山的时候,楚谨言已经离开山门了。从庞仲口中周贤得知,当年楚谨言离开青要山的时候,就已经是炼神返虚的大修了。如此说来,岑秋风似乎本有就教这一个徒弟的打算。
只有亲身在帝隐观生活过,才能理解山上的氛围确实是与旁处不一样的。一草一木皆是忆,帝隐观对于周贤来说,是家。
楚谨言既然名字里带了这个“言”字,十有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是家里困难得都没给孩子起大号的穷人家。那么想必对他来说,帝隐观也跟家是一样的。
他离开家将近一个甲子了,当然要好生问问,家里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当初发生过什么,这位高人执拗的不肯回山,他听说的青要山,都是江湖中人口中的青要山,他知道的帝隐观,无非是云里雾里的帝隐观。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帝隐观出身的修士接触过,这一番可算是逮住了周贤,自然要问个明白。
周贤也清楚,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回去,那估摸着就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回去了。但是愿意让自己的弟子回山认祖归宗,这意味着他还是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所以,之前不问是有意回避,现在找周贤问了,是求个心安。
楚谨言问,周贤就答。从山上老一辈的修士如今都如何,再说到如今帝隐观相较当年填了什么建筑,又说起岑秋风还会偷藏起一些内蕴灵气的佳酿……一直说到了太阳西沉,天光渐暗。
“闻听你所言,如今的青要山,比我那时候还要好啊。”楚谨言轻轻拍打着石桌,望向东北方向,“这么多年来,多少次想要回去看看,哪怕乔装成一个香客,再去上一炷香也好……”
周贤没说话。他嘴贱是贱,但是他又不傻。这明显是楚谨言心中的痛处,他才不会问一句“那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聊了两个多时辰,要是愿意说楚谨言早就张嘴了,不用等到现在,故意起个头让周贤给他捧哏垫话。
他就是感慨一句。
“想当年山上就我和岑旭在师父近前,到现在,师父又教出这么多好徒弟,有了这么多徒孙,想必不会再孤单了。”楚谨言笑着点点头,“你做了王爷,戒律门的首座不会再许你做了,你既然清闲,无事就多去找你师公下棋。哪一日你能赢了他,他才真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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