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卿入红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间阁
在感觉又恢复了些后,她才睁开双眼,却看到帅帐中已是一片漆黑。
因着慕容华与蔺忱下了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帅帐三步之内,而且还派了二十人在周围守卫,其中还有五名护国会弟子。
她缓缓起身,双眼方才闭了许久,在黑暗中也能勉强辨的出东西的大体位置。用火折子点上了明烛,周围便瞬间笼罩在了一团昏暗的烛光中。
再次替许明川擦了擦嘴唇后,叶绿芜才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银碗走到门外,对着一旁的守卫轻声道“劳烦你们去替我取一碗白粥来。”
在晌午时分众人散去后,帅帐附近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此时她忽地一出声,倒是吓了一旁的将士一跳,“此事原本便是我等分内之事,乡君无需客气。”
叶绿芜有些歉意的笑笑,而后将银碗递给他,那人便跑着前去了。
过了半晌,那个年轻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粥回来,脚步虽快,可其中的粥却未曾溢出半分。
他一面将粥交给叶绿芜,一面踌躇着开口“乡君,长官们都说殿下中了周军埋伏,只要昏睡几日便会醒过来的,是这样没错吧”
许明川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大军的军心,她自是不敢说漏丝毫,“对,只要再过上日,他便会醒了,到时我希望你们能送他一份大礼。”
那士兵眨了眨纯净的双眼,自己是因着家中穷困才来从军的,而周围与他一同护卫帅帐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又怎么能有什么大礼送给太子殿下呢
见着他迷茫的表情,叶绿芜莞尔一笑,下巴朝着北方轻轻一抬,“那里,便是最好的大礼了。”
她的声音柔婉,语气清浅,就连表情也是淡淡的。可这几样东西加起来,便有足以盖过金鸣之声的力量。
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听到这话,便齐齐转过身来,单膝跪地,轻声道“属下定不负乡君所托,不负殿下期望!”
他们生怕吵着许明川,故而刻意将声音放得低低的,可其中的豪情壮志却分好不曾减少。
这些人虽年轻,可已准备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守卫昌国了。
叶绿芜平稳端着银碗,而后将身子缓缓低了下去。她在拜这浩浩两百年昌国的土地,在拜为了这片大好河山而默默奉献的人们。
而后她快速起身,飞扬的衣角在寒风中翻飞成一点素白的影子,消失在了厚重的幔帐中。
今夜可真是安静。
自随军出征以来,身边便再没有过半分安静了。她与许明川同住在帅帐中,纵使睡在里面,可军务繁忙,许明川几乎每日都是点着一盏孤灯独坐到三更。
因着怕吵醒她,那盏灯刻意剪得十分昏暗,须得离得十分近才能勉强看得清地图。而他做的这一切,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曾说出罢了。
叶绿芜将他的身体略微抬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将一勺温热的白粥凑到他唇旁。
书客居阅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机
许明川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纵使汤勺已是极尽轻巧,可依旧无法从他紧闭的唇齿中伸进去半分。
汤勺中的白粥随着她试探的动作晃晃荡荡,粘稠的水渍在他唇角晕开,顺着下颌缓缓流淌下来。
叶绿芜将汤勺放入碗中,心中暗道一声忍着些,而后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略微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许明川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她才复端起那碗已有些温凉的白粥,一勺勺送入他口中。
他现下没有感觉,又不能喂得太快,一碗不多的粥竟是足足喂了一刻钟,方才全部咽下。再次替他将下巴的关节装好,而后轻轻将他放平,盖好被子。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叶绿芜一面将有些乱的帅帐规整,一面心里暗道,只一次便没了办法,只是不知在几日前许明川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呢
她缓缓走到外间,也学着许明川的样子静默地点起一星烛光,盘坐在案几后细细看着几乎从不离身的手札。
说起来这手札其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其上记着的东西早在几年前便已被她吃透,如今翻来不过是解闷罢了。
“嗯”她的手指繁复捻着其中的一页,这一页似乎摸起来要比旁的要更厚一些。
这本手札自己已是许久不曾翻看过了,还曾经借给许多师弟妹们一观,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经了谁的手才有了这般变故的呢
叶绿芜伸出手去将烛光拨地亮了一些,而后将手札凑的近了些,眯起双目细细看着。
手札之上的字迹在这烛火的照射下就连细枝末节都看得真切,除却她自己写上去的字迹之外,还有一点十分清淡的字迹被透了出来,若非这般细看,定会同纸张原本的纹理搅在一处,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这其中定有内页。
她快速起身倒来一杯清水,而后手指轻轻沾了些许,轻柔地捻着那一页的边缘。
果然不出片刻,那一页便在她手中略微分了开来,再将浸湿的帕子在上面略微压一压,便能顺着那一点开口处将整页都向上揭了开来。
在两页薄薄的纸之间,静静躺着一页与手札大小相同的,对半折着的丝绸。
其实说丝绸倒也不像,只是因着叶绿芜从未见过如此薄的布料,便只能用“丝绸”来称呼了。
她虽不知在这上面究竟记载着什么东西,可心中却有一个感觉,这丝绸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之情,她尽力稳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扯住那丝绸的边缘,而后将它从手札之上拿起来。缓缓在眼前展开之后,便露出了几行极为细小,可她却从未见过的字迹来。
昌国与周国虽是两个国家,可不知为何,所用的文字却是相同的。而这丝绸之上的文字,她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纵使如此,她却能“看”的懂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意思。
这是一位名为“东恒”的人留下的遗稿,其上记载着对于魂魄修炼的最高境界——元神不灭之法。
叶绿芜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若非在帅帐中,她都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喊出声来!
东恒!水沂剑主东恒!
虽说不知这一页遗稿是谁人放入其中的,可现下她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如今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它便是通往柳暗花明的康庄大道!
周国的术法封住了许明川的五感,便就是要让他的魂魄与人间界失去联系,从而自行衰败。
若有了这元神不灭的法门,自己便能省下许多功夫来,解掉这术法的可能也会更多一成。
叶绿芜朱唇轻启,在摇曳烛光下依着自己心中所想将丝绸之上的法门轻轻读了出来,而后从丹田之中缓缓放出一缕魂力来,用那法门在体内柔柔地转着圈。
也不知是因着她天赋异禀,还是这法门便是刻意为她而留,还不出三个时辰,她便已万全将其掌握了。
一旁的明珠早已燃尽,只在烛台上留下了一滩凝固的烛泪,在最后一星如豆的灯光下泛出些温暖人心的红光。
许明川帅帐之中所用的蜡烛皆为红烛,而红烛价贵,因着此事还被许明河在皇帝面前点了眼药。可他倒是什么都没说,让辎重部队将他所花费红烛的银钱直接记载太子府账上,便用不着军饷了。
而在出征之后,慕容华也曾明里暗里问了他好多次,可他却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每次都笑笑便过了。
莫说是他们不知这究竟是为何,就连叶绿芜此刻盯着这些烛泪,便也想问问他为何宁可自己出银子,都要用这些高价的红烛。他虽是金尊玉贵的,可也不是一个喜好奢靡之人。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那支红烛终于尽数燃尽,在最后一缕青烟升起后,整个帅帐之中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心中暗自估算了下时辰,此时夜色已是有些深了,距离鸡鸣之时开城门也没有几个时辰了。那前去安邑城中的少年无论是否打探到了什么,都要在明日天色大亮之时回到军中来。
希望他一切安好吧。
叶绿芜轻叹了一口气,将那丝绸揣入怀中,而后回到内间之中,将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枕着许明川身下厚实的羊毛毯沉沉睡去。
“乡君,乡君您起身了吗”
外面的喊声似乎重复了三四次,她才猛地惊醒,赶忙极快地理了理有些乱的发,整好了衣衫走出帅帐之外。
昨夜怎么便睡得那般沉身后是还需要照顾的许明川,自己怎么能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呢。
帐外已站了不少人,见到她出来后慕容华才快步走上来,双眸之中带着喜色,朝着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想来是他们的计策成功了。
叶绿芜连忙将他们让进帐中,而后把案几上的烛台放在旁边,这才问道“看到衣服这么高兴,我便知晓昨日之事定十分顺畅。”
慕容华朗声一笑,摸着胡子道“没错,方永天一亮便回来了,据他所说,这安邑城中的百姓都在议论着周国准备投降呢。”
书客居阅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投降
投降”叶绿芜有些惊讶,“纵使萧宸钧在溪首城吃了亏,可安邑城的防御工事要更加坚固,倘若全力一战,并非完全会败。况且便是没了安邑城,还有墨漳关,他们居然选择了投降”
虽说是偷袭,可到底也是耗费了几个月才攻占下来的两个城池,应是没有轻言放弃的道理才是。莫非,是诈降
似是知晓了她心中所想,蔺忱摇摇头,“起先我们也认为萧宸钧是诈降,可方才遥观安邑城,城墙之上帅旗东倒西歪,这个消息应是不假。”
帅旗便是军心所向,纵使是败走的军队都要尽力保持帅旗不倒,若要诈降,也不应该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才对。
“方永,”慕容华略微侧目,“你在城中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五一十对乡君说来。”
那少年即刻走上前来,对着叶绿芜一抱拳,老成道“属下才走到城门前,便被守城卫队拦下了。这才知晓凡是常进出安邑城的人,身上都带有周国发的一块木牌。”
“还好有乡君给的那对耳坠,我同他们才说了前来寻人,又说了所寻之人名为萧宸逸,他们便将我带去城守衙门了。”
叶绿芜一挑眉,“怎么,他们不怕你是刺客”
方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属下一开始还想,若是他们不信可怎么好,要说什么才能让他们不会怀疑。可谁知那萧宸逸似乎是在等着这东西一般,什么都没问便接见了属下。”
“才说出受乡君所托来送一对耳坠,他便很快接过去了,还让人好生照顾属下。我把那两个跟着我的人偷偷打晕了,藏在一个角落里,才换了他们的衣服趴在墙根底下听到周军有准备投降的打算。”
叶绿芜又问道“可有听到是什么原因我不信萧宸钧平白无故地便会弃了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
方永眉头一皱,还未褪去了少年气的脸上显出几分凝重的模样,“具体的他们也没有多说,似乎是因为有一个人回来了,他们的军队便有些不听指挥了。”
“原来是这样。”叶绿芜点点头,面上依旧一片镇静,除却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惊讶之外,便再没有什么表情了。
蔺忱看到她这幅了然于胸的样子,倒有些好奇,“乡君似乎对此事毫不惊讶”
一夜安眠的叶绿芜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容光焕发,嘴角轻扬间颇有几分许明川的气势,“萧宸逸既能安心接下我送他的耳坠,便是已知晓我现下在军中。至于第二件事,还在京都城之中时我便有些猜到了,宸宇从未说过他姓什么,又是从何而来,可他的名字却是什么都瞒不住的。”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便也想到了那日在帅帐前匆匆一现的,名为“宸宇”的男子。
萧家三兄弟齐聚安邑城,虽不知他们的兵马要如何分配,可看来他们三人绝对不是一条心。
“宸宇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师兄,而他们二人自小在岚门长大,他也是决计不会让萧宸钧接着进攻的。”叶绿芜双眸一眯,精光乍现,“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现下城中的局势应该是萧宸钧要死守安邑城,而宸宇从旁阻拦,萧宸逸想必在坐山观虎斗。”
“虽说他们中有两个人不在周国长大,可谁手中还没个势力呢,甚至还有兵权也说不准。这三个人若是杠上了,萧宸钧一人之力无法与他二人匹敌,自是只有投降的份儿。”
慕容华爽朗一笑,声音之中是掩藏不住的快意,“小芜说的在理,这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内讧。周国皇帝一共就四个长大的皇子,三个都针锋相对打成一团,正是我们重新夺回墨漳关的好时机!”
他这番话激情澎湃,将帅帐之中所有人的心都点燃了。
就在此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报!安邑城!萧宸钧在城墙上挂白旗了!”
这便是降了
众人眼神相对,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喜不自胜,连忙疾步而出。
因着许明川还在帐中,叶绿芜并不能走远,便只能站在附近看着他们的身影快速远去。
她应该十分高兴的,萧宸钧已降,而自己只需将元神不灭之法传给许明川,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了。
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总有些堵,萧宸逸的事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横在喉头,咽不下也咳不出。如此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一点。
可如今……她转身看向帅帐,双眸之中不自觉地便带上了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柔情。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过了两刻种,从前方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众人都在声嘶力竭地高喊着“胜利了!萧宸钧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温余骑着马从前方极速而来,待到了她身前之时便纵身一跃,满面笑意地走上前来,“小芜,你听到了吗方才安邑城门大开,周国大军列队在旁,等着咱们前去接收呢。”
叶绿芜看着他额上的汗珠,略微一笑,“瞧你急得,还是先擦擦汗吧。有什么事情等两位副帅回来再说,咱们在这着急也是无用。”
自从在出征前皇宫中匆匆一见后,他便许久没有这样看着她了。分明心中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可到了现下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你在想什么”叶绿芜轻声道,整个人比起在岚门之时更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温余连眼睛都不舍得转动一下。
他连忙摇摇头,而后定了定心神,故作轻松道“倒是没想什么,对了,你同太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