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啊”澹台翰泽一声尖叫着抱住头,“不是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他杀了皇兄,他亲手杀了一个拿生命守护他的兄长,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凌兮月,你给本宫住口”
见到儿子癫狂模样,萧唤琴怒极一喝。
她两步走到儿子身边,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揪起来,美眸厉睥,“没出息的东西,给我起来,哀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你是西澜的皇帝,你是天下的君主,怎能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坏了心神”
除了心疼之外,萧唤琴此时更多的是气愤。
那个她憎恨到极致的儿子,聪颖,傲气,像极了当年的她,可她悉心疼爱的儿子,却是一个如何都扶不上墙的懦弱坯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凌兮月瞧着眼前的一幕,摇摇头,又呵一声冷笑,“这才哭一下就心疼了”
“你疼爱的,就是你的孩子,不爱的,便弃如敝履,真是你萧唤琴的作风,你这个儿子都死了,死得浑身冰凉,倒在血泊里无人问津,你居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如此铁石心肠,本宫真是望尘莫及。”
饶是常以铁石心肠自称的凌兮月,此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原本对于这个人,凌兮月还怀揣着一份命运弄人的同情,但此时,因为澹台云朗的死,全数化作了愤怒。
“凌兮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
萧唤琴下颚高傲地轻抬一扬,苍白的脸上,满是绝然,不肯露出一丝软弱,“哀家还是那句话,我们西澜皇族额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天临的人来插手”
不知为何,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没往澹台云朗那破败的面容上看去,嗓音转冷,“不过,既然你如此挂心,那就陪他一起下去吧,黄泉路上,我儿也不会孤单”
是都是她的孩子,可谁给过她选择
若他们之中必有一死,她只能选择护住泽儿,这是元宏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啊,他什么都不剩了,她也是,她必须得保住这个孩子不受伤害不然,她早就凌兮月紧揽着怀中满襟鲜血,冷得如冰块一样的人,迎着萧唤琴凶狠看过来的眼神,一字字,“我刚刚是不是说过,你会后悔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笑话”
萧太后一声嗤笑,猛地丢下手上的儿子,“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就不知道悔字如何写,不过今日,哀家要倒是要让你知道,如此嚣张闯宫是什么下场”
就算走到今日这步,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错的是天,是命,不是她“是吗。”
凌兮月冰冷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还是听完我说的,再来说这样的话吧。”
女子红唇扯出一抹冰凉残忍弧度,缓缓道出“萧唤琴,你就那么肯定,当年在幽谷关救你的人,是澹台元宏
你真以为是他救了你”
萧太后如遭雷击,但也不过须臾,便回过神来,利剑一扫指向她,“你怎么会知道,不,你什么意思”
只是那话语,依旧有如何都掩饰不住的慌乱,嘶哑,微颤。
那凶狠如蛇的锋利眼神,更恨不得将凌兮月瞪穿
第891章:覆灭,真相(一)
凌兮月迎着萧太后刀子般的眼神,冷呵,“难道说,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当年西澜和天祁的那一场交战后,在幽谷关外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澹台元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唤琴咬牙,美眸开始泛出猩红之色,表情也变得有些阴鸷,“本宫警告你,别再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来评判本宫,你还没那个资格”
这件事是萧太后的软肋,代表着她少女的心中,最为纯粹的感情,一切美好的萌芽时,而随着时间的更迭,却也渐渐成了她的痛处,负累,成了她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因为它,她不得不做出许多违背她如今心意的事情。
凌兮月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双眼睛透彻无比,瞧着萧太后脸上的表情,呵一声道,“怎么
你在害怕什么”
“凌兮月”
萧太后恼喝一声,挥剑斩去。
不过却被凌兮月一指弹开,击得退步朝后倒去。
萧太后虽然武功不低,更曾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将帅,但要单论武力值来说,和凌兮月这种顶尖高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招落败再正常不过。
凌兮月身形未动分毫,揽着怀中冰凉的男子身躯,冷眉对去,“今天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她毫不留情揭露“当年在幽谷关外救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澹台元宏,而是云朗的父亲,西澜的景云帝,澹台寒”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暗黑的天穹一声炸雷“哗”大雨下得更为密集了。
萧太后面色苍白地愣怔了好几秒,随着这一声炸雷,骤然惊醒,她稳住身形,身躯站得笔直玉挺,面色冷肃厉喝反驳,“竖子胡言”
是谁救的她,还会有人比她更清楚
再说,是谁都不可能是澹台寒他那个人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到极致,阴险卑鄙,手段拙劣到让人不齿,对她从来都是厌恶利用,怎么可能会救她,那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救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澹台翰泽看着即便兵临城下,千军万马压阵而来都不露一丝怯色的母亲,此时那徒然错乱的表情,他的脸上,跟着一点点爬上惊恐之色,眸光在母亲和凌兮月之间不停转换。
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澹台翰泽,忽然又有一种,自己的一切将要被彻底颠覆的强烈预感。
“是与不是,难道萧太后你自己一点都没起过疑心
这么多年,你就丝毫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凌兮月冷笑,“非得要本宫将证据一件件,丢到你脸上来,才肯承认”
碧玉的眼神,也忽然有些闪烁起来,飘忽不定,似乎对一直坚信的什么东西产生了疑问。
萧唤琴再度持起剑,指向凌兮月,表情有些恐怖,“你有什么证据,你要是敢骗哀家一个字,哀家就算陪上整个西澜,也要让你出不了东宫大门,哀家说到做到”
对于威胁,凌兮月不屑一顾,红唇勾出一抹凉凉弧度,“急什么,今晚的夜还很长,太后您现在就觉得这么着急难过,等会儿可怎么受得了。”
“冷枫。”
凌兮月侧目。
话音刚落,冷枫不知从何处而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被他狠狠甩手一丢,掷在萧太后脚边,头发灰白的男人蜷成一团,不敢抬起头来。
“这个人,萧太后你应该不陌生吧。”
凌兮月的嗓音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即便是叙述的语气,都听得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冷枫抓着男人的头发,一把将他的脑袋搬起来,仰面朝天。
萧太后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裴毅”
冷枫丢开手,灰发男人眼中尽是恐慌,开始磕头,“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你,你不是死了吗”
一袭正红宫装,珠翠整齐的萧太后身影依旧高傲得如兰如玉,但那面色,却一点点地开始变白,手中长剑指着男人,“宇王府被封的那日,你不是殉主了吗”
此人正是昔日澹台元宏的贴身侍卫裴毅。
当年澹台元宏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他随护,萧太后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如今还不到五十年纪,却已满头灰发,模样沧桑,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裴毅浑身颤抖着,战战兢兢叩首道“太后赎罪,那日,奴才逃,逃了。”
“捡重点说。”
凌兮月不耐烦,“将你之前口述给我们的话,再说一遍,给你的好主子听。”
她嗓音忽然变得轻柔,轻柔得让人嗅不到那危险气息,“听到你主子刚刚说的话没,若是有半句虚假,可不止小命不保那么简单哦。”
萧唤琴身形微不可见地晃了下,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冲撞着她心中那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壁垒,嘶吼着让她不要去听眼前这个人要说的话。
可她的腿,却如何都迈不动。
回廊外的大雨不断,天空好像被捅出了个窟窿,华哗啦啦倾覆而下,风雨嘶吼咆哮着,好似要淹没整个世界。
裴毅额头的汗水,可不比那雨水滴落得慢,那扣在地面上的手,指骨白得可怕,回廊中一点点响起他沙哑的声音,“二十年前幽谷关一战结束后,王爷一直,一直待在军中并未并未离开片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萧唤琴眉目狰狞一声大喝,猛然挥下的剑擦着裴毅的耳畔落下,“哗”的一声,在他身侧的黑石地面上削出长长的一道裂痕。
“你再敢胡说一个字,哀家必将你碎尸万段”
这不可能,他若没有离开军营一步,又怎么去救她
那三天时间,她又是和谁在一起裴毅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俯首帖耳抖若筛糠,“太后,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奴才是王爷的贴身随护,怎会不知王爷的行踪去向啊。”
萧唤琴身躯猛地后跌一步。
“太后”碧玉赶紧将人扶住,发现萧唤琴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对,还有九龙抢珠玉佩”
萧太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猩红看向裴毅,“我明明记得,不会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这时,层层叠叠的宫人回廊后方,缓缓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九龙抢珠玉佩,存世有二。”
第892章:覆灭,真相(二)
堵在回廊中的禁卫军闻声破开,见得一个老嬷嬷,在两个年轻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过来,身后跟着的两名暗影到冷枫身边颔首微点复命。
“……施嬷嬷。”
萧太后认出来人,怔愣了下。
这名老妇人,是景云帝澹台寒身边服侍的乳母,将景云帝从小带到大,两人的身份已早已超过了普通主仆,亲如母子。
施嬷嬷原本有许多次机会可以出宫,却在景云帝驾崩之后,选择到皇陵相陪,足以可见她对先帝的感情。
也可以说,她是如今这个世上最了解景云帝一切的人。
老嬷嬷到萧太后身前跪下,嘶哑的嗓音异常平缓,“奴婢,拜见太后。”
这是个早有准备的局,连这些人都能一一找来,对方该是做了多万全的准备?
又该是有多强悍的手腕,才可以将她宁死也要守护的秘密一一扒出,目的又是什么!萧唤琴何等聪明,她当然意识到了,但此时她已顾不上所有,她的心思全被施嬷嬷刚刚的话夺了去,“施嬷嬷,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九龙抢珠玉佩,存世有二?
那样的极品紫玉,就算是皇家,也不可能再找出多的来,何况还是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官制!“太后有所不知……”施嬷嬷在宫人搀扶下起身,苍老的嗓音表面不疾不徐,却满含沉郁,可见她对萧太后心中颇有不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老妇压抑着心中的某些东西,缓缓道:“当年,先皇和宇王相隔几日出生,适才太祖皇帝得到一块碧落紫玉,便命当世最好的工匠进宫,打造了两枚这九龙抢珠玉佩,分别赐给了先皇和宇王,寓意西澜皇族龙嗣延绵,兄友弟恭岁岁康健,所以这九龙抢珠玉佩,宇王有,先皇也有……”脸色也是微白的碧玉明显感觉到手上扶着的人,身躯又一个剧颤。
“那,那又怎样。”
萧太后面色煞白如霜,语不成句,“既然宇王也有,就说明,可能是他,是他……毕竟,如此重要之物,我从未见澹台寒佩过,从未……”她的心,像是破开了一个窟窿,外面的狂风暴雨,寒凉之意开始疯狂地往里面钻。
施嬷嬷褶皱密布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隐约有些冰冷,“不错,这一枚玉佩是太祖皇帝御赐之物,先皇又尤为喜欢,所以珍之重之,几乎时刻随身携带,即便是出征在外都带着。”
“幽谷关一战回朝之时我便发现了,我也曾问过先皇,奴婢清楚记得先皇回奴婢说,不小心遗失了,先皇虽然很失落,弄丢了父皇的御赐之物,但他却说很高兴,也值得,因为他救回了一件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挚宝。”
“当时奴婢还不知道先皇此话何意,还笑话先皇,有什么宝贝,比太祖皇帝御赐的,几乎可作太子信物的宝物还要贵重,先皇却只笑笑,并未再回奴婢的话……”“……后来,后来奴婢才知道,那件是太后娘娘你啊!”
这最后一字落下,犹如一柄钢刀,直接插入萧唤琴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痛得她猛一个趔趄,若非碧玉拼尽全力搀着,她恐怕会直接跌落在地。
“不可能!你骗哀家,你们都在骗我,这不可能!”
萧唤琴一把挥开碧玉,长剑指着身前的裴毅和施嬷嬷,“宇王记得一切,那日公主选婿,他说的一字不差,澹台寒是一军主帅,他怎么可能离开幽谷关,消失数日无人察觉!”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哪里不对。
若不是宇王救了她,又怎会知晓这件事,还有其中细节!“凌兮月,是你,是你对不对。”
萧唤琴将矛头一转指向凌兮月,眸光猩红,“你将他们一个个收集起来,编造这样的谎言,意欲何为?
哦是了,你想要打倒哀家,西澜就再无人可以和你天临作对了,是不是?”
萧太后一袭宫装犹如烈火,她狠狠拂袖一扫,强行遏制着那颤抖的身躯,“你以为哀家会信吗,你以为哀家会信你们这些无稽之谈吗,休想!”
终于找到了一丝支撑的理由,萧唤琴站稳了身躯。
“凌兮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澹台翰泽也冲凌兮月一声咆哮,眼神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