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安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秉烛三更手
原本山涛这一招以退为进,以为可以将季云信的心里话逼出口,自己也好见招拆招。但却被季云信圆滑的撇干净了。不仅没有套出季云信的心里话,反而还让自己落了一身埋怨,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
山涛沉默了半天,再次叩首,“说到底都是臣监察不力的罪过,臣愿意一力承担。”
山涛这话再次试探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他就是想知道季云信到底有没有怀疑他。山涛这话出口,等了半天,季云信都没有吱声,山涛不敢轻易起身,只能继续匍匐在地上。
突然两只手架在了山涛的胳膊处,季云信身上特有的味道传来,山涛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丞相也实在不必将所有这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事以至此,丞相自责也无用。”
山涛有些惊讶,原本他是做好了季云信大发雷霆的准备的。但现在这状况,比季云信大骂他一顿似乎更糟。
季云信脸上浮起笑意,伸手帮山涛抖落了身上的灰尘,道:“丞相想来这些日子有些乏累了,既然蒋遥已死,我看剩下的善后事就交给御史令吧!”
说完季云信都不给山涛说话的机会,径直朝门外走去,“都退下吧,朕困了!”
山涛竟然有些微愣在当场,他的计划原本是负荆请罪,他料定了季云信定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却不想几番交战下来,季云信竟然连消带打的拿了他追查的权利。
这一招也可谓用意十分明显了,说白了还是季云信多少对他有了怀疑。
季云信从殿里出来,并没有真的回寝殿歇息。而是转了几次,到了九歌的院子里。
九歌恰好正在抚琴,说起这抚琴还是当年九歌在忆汐宫的时候学会的呢!这么多年不怎么弹,琴艺已生疏了很多。
即便如此,季云信还是在门口听的入了神,半晌没有移动脚步。九歌的琴声并不像一般女子的琴声,如泣如诉,曲调悠扬,反而是铮铮铿锵,多了一些萧瑟和肃穆,恰好正和季云信此刻的心情一般。
九歌一曲毕,看到了藏在转角处季云信的半片衣角,厉声质问:“是谁,鬼鬼祟祟!可知此处是何处!”
季云信的神志被唤了回来,连忙闪了出来,道:“是朕,九歌莫急!”
“陛下”九歌看着满脸失意的季云信,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季云信没有看她,一转身坐在她的对面,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九歌,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云礼一直在骗你,你该如何自处”
第四百二十五章 撇清
九歌一愣,并没有急着回答季云信的问题,反而抬眼怔怔的看着面前有些疲惫的季云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云信没想到九歌会这么回应他。一时间出了神,魂游天外,眼前的九歌与当年那个站在他身边,因为做好了水车,而欢呼雀跃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季云信的心里仿佛再次响起了当年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一时间季云信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九歌竟在那时候便已种下了情根。他的心底隐隐生出些恨来,即便他现在坐拥半壁江山,却终有一憾。那便是眼前这心细如丝,沉稳如尘的女子。
九歌见季云信不说话,有些憨傻状的盯着自己,心里一沉,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陛下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被九歌这话惊醒,季云信这才缓出一口气道:“蒋遥自尽了!”
“他怎么敢!”九歌右手成拳,一下子砸在石台之上。
九歌这话里的他并没有明确所指,她也从来没有在季云信面前表现过对山涛的怀疑,这句不经深思的话一出口,季云信猛地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含义,略微有些惊讶的道:“你早就怀疑他了”
九歌这才惊觉自己刚刚言行有失,表情甚是懊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见九歌这副罕见的吃瘪的神情,季云信自然心领神会,悠悠的道了一句,“原来你早就怀疑他了!”
事已至此,九歌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点了点头道:“蒋遥若是不死,恐怕他还有机会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现在蒋遥自尽,他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
“混蛋,真是混蛋,临死竟然算计我!”山涛回到相府,刚一进门,便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大发雷霆,几乎要跳脚暴走。旁边的随从见了,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山相,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接连在地上跺了几次脚后,山涛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原本山涛认定他手上有蒋遥的把柄再加上蒋氏家族里的人,蒋遥必定会舍弃自己,扛下所有罪责。但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蒋遥真的会自尽,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
以山涛对蒋遥的了解,以蒋遥的脑子和做事作风,这一招实在不像是蒋遥自己能想得出来的。
但看守蒋遥的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自己人,照理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对。现如今这般,那便证明了,有更高的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蒋遥的尸身正在由仵作尸检,现在还不清楚蒋遥真正的死因。一切都还是谜团。山涛踉踉跄跄的走回书房的路上,却想清楚了一件事,不管蒋遥是怎么死的,在朝中定然有一股别的势力,试图离间他和季云信之间的关系。
山涛不由得分析起来,现在位高受宠的宠臣无非就那么几个,还有几个更是以他马首是瞻,这些人在政见上并非与他事事相悖,几番合作也甚是愉快,实在不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旧日恩怨,一定要拉他下马,置于死地的仇恨。
剩下的几位位高者,那便是季云信的那几位亲兄弟们。自从季云信登基以来,那几人自知与皇位无望,便坐起了闲云野鹤,平日里没有一个醉心政事的。要说真的怀疑,那还就剩下那个因为九歌就差与季云信翻脸的季云礼了。
如果真的是季云礼,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山涛不禁想的头痛欲裂。不管怎么说,现在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撇清自己与这桩最大的贪腐案的关系,其余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与山涛的郁郁寡欢相比,云礼这几日倒似乎是心情不错。每日下朝回府后,便是同程依一起下棋,品茗,兴致来了,二人便作画赋诗,一派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模样,倒是让李尔等人不由得放下心来。
也许自己公子这般,便是真的放下了九歌。说真的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被程依管的服服帖帖,秩序井然,坊间说起忠勇公爵的夫人,皆是一片称赞,不仅将其的才情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连她管教下人的雷霆手段,也被冠上了继承程家家风的帽子。
除了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盼着这对璧人早日开枝散叶,给公爵府里添几个小公爷和小公主,也好加入到氏族联姻的阵营中来。这个人便是灵耀。
“夫人,夫人!”李尔已经是再三阻拦了,但灵耀仿若不闻,不见一般,怒气冲冲的便想冲进云礼的寝室。
“你算是什么混账东西!也敢来拦我!”灵耀一把推开李尔拦着她的手,神情极是不屑。
“夫人,爷正在和大夫人商量事情,嘱咐了不见任何人,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全府上下都知道,这灵耀不过是季云礼在勾栏中的露水情缘,仗着的不过是她那几分略像九歌的神情,论家事,学识,气度,各个方面自然是没法和程依相提并论的。
但说来也是奇怪,季云礼对这灵耀不咸不淡,却又有些骄纵。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大夫人的例份下发,这灵耀在府中犯了什么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混而过。
正是有了云礼在背后的撑腰,这灵耀在公爵府里倒很是横行,平日里随意管教下人,嚣张跋扈。所以现在即便是李尔,也不想随便开罪与她,只能好言相劝。
“我这也是要紧事。李尔,你给我让开!”灵耀见李尔还挡在自己面前,再也忍耐不住的将李尔一扒拉,径直冲向了寝室。
恰在此时,寝室的门开了,程依站在门口,一脸怒意的看向灵耀,眼神不怒自威,灵耀一时间刹住了脚。程依盯着她看了半晌,面露惋惜的看了一眼坐在屋中的云礼,识趣的走开了。
灵耀见自己一来,季云礼便把程依撵了出来,顿时心花怒放,哪里还管身后的李尔,只见她大跨步冲了进来,转身关上了房门,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蹭到云礼身后,将手搭在云礼的肩上,做捏肩状,“爷还是惦记着我的,你说要我怎么报答你好呢!”
她的手顺着云礼的胸口正欲往下时,云礼一直闭着的双眼此时睁了开来,一把抓住灵耀不安分的手,顺势往前一带,灵耀一个趔歪恰恰好坐在了云礼身旁的凳子上,见她坐好,云礼这才收了手,有意无意的将手掌在衣服上抹了一把。
“现在没人,你实在不必这个姿态!”
第四百二十六章 针对
灵耀却仿佛没有听到云礼说话一般,猛地一下子把脸堆在了季云礼的面前,二人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里。
灵耀见云礼不躲,反而用一种极为淡然的无所谓神情看着自己,莞尔一笑,更加肆无忌惮的伸出双臂,攀上了云礼的脖子,双手在后交叉紧握,语带撒娇,眉眼含笑的说道:“怎么,翻脸这么快啊!这才刚刚利用完人家,转脸就不认人了吗我可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你呢!”
说罢,竟腾出一只手来,在季云礼的下巴上狠狠掐了一下。云礼有些轻蔑的看着她,终是忍不住了伸手打开了依旧攀在自己脖颈之上的手,往后一退,旋即起身,冷冷的道:“你主子派你来接近我的时候,可有也让你这般纠缠于我”
云礼的言语间尽是压抑的怒火和不屑。这样的语气,灵耀怎么会听不出来。只见她并没有丝毫气愤,反而笑意盈盈的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我的爷,当初我不过是变了个身份见你而已,我们之间可是你自己往我的床榻之上躺的。”
灵耀这句话就像是chio裸的解开了云礼一直贴在身上试图隐藏伤疤的那块布,将他最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事情袒露给别人看。此时的云礼一时间失去了刚刚还在的好脾气,眼底微微有些泛红,神情却是激动了起来,“当初以为你的眼角眉梢是有几分像她,却不知当时我是如何瞎了眼,有了这样的错觉,你这般无耻的女人,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真真是玷污了她的名字!”
灵耀气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凶光:“我告诉你季云礼,我现在手上可都是你的把柄,我劝你最好对我好一些,否则的话,我真的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将这些全部抖露出去。”
“好呀,那到时候就看看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轻易放过你!”云礼不甘示弱的回声呛到。
这个灵耀当初扮做青楼名妓huo了云礼,更是在云礼情场失意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嫁到了当时的季府。虽说是做妾,但因为云礼对正室程氏颇为厌恶,在听竹院也算是独宠过一阵时间。
直到九歌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一门心思与云礼生死与共时,云礼便再也无法面对这位妾室。这个灵耀一开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闹过,生死相逼过,原本云礼心中带着愧疚,想着任她闹些日子,做些补偿,就会对自己彻底死了心。
却是没想到,就在九歌为了救他不得以留在季云信身边的后,一天夜里,灵耀身着一身夜行衣,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和一个印鉴,云礼这才知道这位灵耀哪里是什么勾栏名人,而是一个民间反南楚组织派来的细作。
云礼这句话一出,灵耀浑身一个激灵,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神情极为痛苦,但不过片刻,便又回到了一开始那副调笑的模样。“瞧你!我不过就是说说。我们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一定是最好的搭档啊!喏,上峰给你的!”说完这句话,灵耀这才从怀里慢悠悠的掏出一封信来。
……
自从蒋遥自尽的事情后,山涛总觉得季云信开始在朝堂之上有意无意的疏远起自己来。
虽说蒋遥私藏起来的那些证据早已经被他暗中派人私藏了起来,季云信即便是将蒋遥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是什么都没找到。山涛这才刚刚缓过一口气,却不想季云信对他的猜疑便扑面而来,不带丝毫遮掩。
先是否定了其关于灾年重修赋税的提议,紧接着便是再次驳回了大军换防的请求,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季云信也有意无意的总站在山涛的对立面,不是反问质疑就是彻底否定。
这一切让一直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山涛颇有些郁闷,就连一直以他马首是瞻的党羽们,私下里也开始议论,山涛会不会是做了什么令皇帝不悦的事。
众多猜测中,以九歌为由的故事是传的最凶,也是最离谱的。传言中季云信爱惨了这个女子,却一直被山涛以女子干政,牝鸡司晨为由反对。更有离谱的传说,山涛为了逼季云信赶走九歌,不惜以自己的丞相生涯做为筹码。
奈何咱们这位最年轻的南楚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宁可疏远丞相,也不愿意放走九歌。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疏远和为难。
山涛自然不会向党羽解释真正的原因,却又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担忧,很明显他平日里笼络的那些朝臣已经渐渐不满,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只要想到这些,山涛这些日子便更是坐立难安。
“你看看,这都是第八封折子了!”季云信将手中的折子扔给九歌,满脸的不在乎。
“陛下!”九歌眼中满是祈求,“九歌不听政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若是因此激起群臣反对,那便得不偿失了!”
“朕的天下,何时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更何况,你虽说听政,却从未妄议过政事!只是这背后怂恿这些人给朕递折子的人才可恶!”季云信双眼凝神,紧紧的盯着前方,透露着一股子杀气。
“原来陛下这么做,另有深意。倒是九歌多虑了!”九歌忽然明白了季云信这么做的目的。
在此之前,季云信与山涛数十年的辅佐之情,可谓人尽皆知,即便再季云信最为落魄之际,山涛亦不离不弃,二人说是主宾,不如说是友师。季云信对山涛的信赖,满朝上下无人不知。
现在一朝怀疑,季云信突然发现,山涛在朝中的势力竟然这般庞大。仅仅是几番冷落,便有数十人递了折子上来,他们这么一闹,非但没有让季云信妥协,反而让他更想弄清楚,蛰伏在山涛羽翼之下的人究竟都有谁。是以这才任由这流言四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焚尸
朝堂格局,风云变幻莫测。云礼仗着此次镇压baoan和惩治贪腐的大功坐稳了当朝第一把交椅。再加上季云信对山涛的猜忌和打压,以云礼为首的大氏族集团开始掌控朝堂,形成了与山相集团的当庭抗礼。
季云信虽然并没有对云礼全部放下戒心,但现在这样的朝堂局势却是他乐意见到的。两大利益集团,相互掣肘,很多政令的推行得以监督施行,倒也相安无事。
在接下来的这一年中,北魏屡次侵扰南楚北境均被蒙毅拦了下来。南楚自身经历了灾荒后,局势算是稳定了下来。西方的青州自知实力不足,不敢贸然东征,龟缩在一隅,苟延残喘,时不时地侵扰一些边境的个别城池,不过也都是掠些粮食和日杂便跑,构不成威胁。
北燕自不必再说,陈燃将军上次中的毒被压制后,原以为充其量最多只能活一年,却不想九歌找来了易真,虽未能彻底解毒,但好歹是再次压制住了毒性。季云信更是在九歌回来后,亲自手书一封,告知北燕国主,愿结两邦永久之好,惠泽苍生。
边境少战事,民众安康,朝局稳固,民间百姓自然是爱戴这位难得一遇的明君。甚至他与九歌的故事,都被编成了画本子,在民间传唱,将其刻画成一位专情的明君。
泽城乃是南楚北境的一座大城,隶属徽州。与北燕,青州接壤,与北魏隔江而望。可以说泽成乃是边境防卫的重中之重。南楚在泽城驻扎了五万大军,更有巡逻军日夜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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