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年之新晋

    他们进入青州后，先去当初的大老板王弥的老家找王弥，可惜当时王弥也在亡命天涯，根本不敢回家。他们没找到王弥，只得继续往东行去，最后来到青州最东端的惤县。

    惤县城外一个破落的庄园里，季林端着他亲手煮的肉，温柔的看着骨瘦如柴的袁沁，轻声说道：“大小姐，吃点东西吧！”

    他希望大小姐袁沁多少吃点，这一路向东逃来，大小姐越来越瘦，主要是为现在这个流浪的袁家操心累的。

    当初袁沁父亲带着全部袁氏家兵南下去的临沂的时候，她就猜到父亲可能会失败。等到父亲败退回东安的时候，她还暗暗高兴，以为父亲能够从此认清现实，好好过日子。

    可是父亲的性情却由于失败而大变，加上一路逃亡，本来就没带多少钱财，在生活的压迫下，父亲更是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动不动就打骂几个孩子。

    袁沁听见季林的话，才发现季林已经站在她的身旁，她幽幽的说道：“大木，我没有胃口。爹爹现在越来越不好了，我很担心啊！”

    “大小姐，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小的相信，老爷会好起来的。况且小姐这么每天操心，对老爷的状况也不会有丝毫缓解，小姐何必还要这么为难自己呢”季林满眼怜悯的说道。

    季林说完后看着袁沁小口小口的吃着，他的心此刻很甜。

    他们来到惤县后，遇到了一个贵人，前惤县令刘伯根。刘伯根可是惤县本地的大神，是一个叫黄道的创始人。刘伯根创立的黄道崇尚的是皇天后土，据说他是皇天后土的代言人，人们都尊称刘大仙。

    黄道很受惤县当地人信赖，每次刘大仙出来讲经，都会形成万人空巷。袁家一家老小第一次来到惤县时，正好遇到刘大仙讲经。一家六个人如乞丐一般战战兢兢地站在外围，除了季林，其他五人都眼神渴望的望着人群中间那个神坛上的刘大仙。

    当时刘大仙也是心血来潮，讲经结束后把袁家老小叫到跟前，经过一番了解，这家乞丐居然是一家流落的商人，还不是经商造成的家道中落，而是得罪了贵人。虽然刘大仙平时讲经能赚点信众的香油钱，但是咱们刘大仙是有大报复的人，那点小钱根本满足不了他对金钱的**，或者说支撑不起他的大报复。

    于是刘大仙和袁征一拍即合，由刘大仙出本钱，袁征负责经营。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现在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就是徐州的雪盐和刀剑。他们没有必要自己做什么产业，只要倒卖徐州的这两样好东西，就能大赚特赚。

    袁征虽然来自徐州，要是在徐州能混下去也不至于流浪到惤县来。一路走来，即使原来信誓旦旦要陪家主走到生命尽头的家仆们都“走散”了，只有最后一个最忠心的季林还跟在身边。

    袁征可以在刘大仙面前吹牛他在徐州有多少铁关系，但在季林面前，只能央求季林回徐州，看能不能弄到雪盐和刀剑。季林既然决定跟过来，这点小事当然满口答应，然后季林被袁征派回徐州联络购买雪盐和优质刀剑。

    季林出马直接联系琅邪王府，雪盐和优质刀剑都是要多少有多少。很快，袁氏在惤县就站稳了脚跟。这时袁征还很是意气风发了好一阵子，季林也成了袁征的铁杆心腹。

    但袁征的好日子到今年八月的一天走到了尽头。把袁征的好日子弄丢，还弄得袁征心神不宁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袁征初到青州时想投靠的人，王弥。

    惤县袁氏府邸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袁征和季林相对而坐。袁征满心忧虑的说道：“大木啊！自从五天前大老板来到惤县，老夫看到刘大仙的样子都变了。特别是那双小眼睛，看着老夫的时候，老夫都感觉被黄鼠狼盯上一样。你说老夫该怎么办”

    “以小人所见，那个大老板似乎和刘大仙关系很要好，似乎是老相识。小人也觉得那个大老板看咱们的眼神，很是不善。特别是他看大小姐的眼神，就像盯住猎物的饿狼。”季林也一脸担心的说道。

    季林对袁氏的感情，袁征看得懂，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对季林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可是以袁大家主一向的眼光，怎么可能把女儿托付给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袁征自从王弥来到惤县后，他的关注点一直在他现在拥有的，价值千万钱的家业上，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大老板对女儿的态度。他一直只是利用季林，如果女儿能被大老板看中，说不定他能有翻身之日。

    想到这里，袁征真希望大老板能尽快来袁家提亲，也因为他听说大老板来得匆忙，家人妻儿都走丢了，现在不正是女儿的好机会吗！

    想通了关节，袁征于是认真的说道：“老夫觉得大老板不是这样的人，大木就不要担心了，你对沁儿的心思，老夫还是知道的，老夫不会让大木白白为袁家付出的。”为了能让女儿攀上大老板那颗大树，袁征无耻的欺骗着季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季林似乎也感觉到袁征对他的态度，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头。

    似乎上天听到了袁征的期望。第二天，大老板就上门来了。

    “文达兄啊！某家来惤县，在刘兄那边耽搁多日，今日才登门拜访，还请见谅啊！”王弥在袁氏门口大声的说道，声音洪亮有若洪钟，客气话说出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

    “在下岂敢！大老板光临寒舍，在下荣幸之至。大老板里面请！”面对大嗓门的王弥，袁征却显得低声下气，一副讨好的嘴脸。

    一行人来到袁府大堂，进门前季林特意被袁征留在了门外，因为袁征担心一会儿大家谈到季林难以接受的事。

    两人落座，王弥在主位上首，袁征笑呵呵的坐在下首客座，完全没有被喧宾夺主的怨愤。王弥稳稳的坐在上面，对袁征的表现很满意。

    于是王弥语气稍微客气点说道：“听说文达兄有位千金，今年方二八年华，不知某家可有福气与文达兄联姻”




第二五九章：终为鱼肉
    听到王弥的联姻请求，袁征那张老脸上的五官直接笑得全挤到一起，一条条粗细不一的褶皱延伸到脸的边缘，像十个包子的褶子全挤到一张脸上一般。

    “小女蒲柳之姿，承蒙大老板垂青，小女荣幸之至，在下岂敢拂逆！不知大老板想何时来迎娶小女。”王弥四十多岁的人，当袁沁爹都够够的了，现在要娶袁沁，袁征的那一副小人嘴脸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好，那就多谢文达兄了。某家看看，就定在三日后，某家就来迎娶令千金。”按王弥以往的身份，是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小家子里的小丫头的，可是现在王弥也是个正宗的落魄之人，当初在蒙阴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最后随他逃出来的，只有几个人，当时把他心疼得，几个月才缓过劲来。

    还没等袁征表示欣喜的感谢，王弥又接着说道：“不知文达兄有没有收到消息，徐州的东海王司马越已经从东海国起兵，打的旗号是迎回西狩的陛下。”

    “在下不知，也不知此事和青州有何关系。”袁征听到王弥说东海王起兵，完全搞不懂王弥想说什么。

    看见袁征疑惑的表情，王弥微笑着说道：“东海王起兵三万，目的是要把陛下迎回洛阳，这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中原将陷入混乱，文达兄说说，这和咱们青州能没有关系吗”

    袁征只是一个想当官的商人，确实还没想过中原混乱对青州这边有什么关系。造反！不是一般人能想、能干得来的，袁征只是一个一般人。

    依然迷茫的袁征，看得王弥真想上去踹他两脚。王弥现在对袁征的定义是：这个袁征就是个榆木脑袋，竖子真是不足与谋。

    本来王弥还想拉着这个看起来很懂事的袁征一起研究造反的大事，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直接杀鸡取卵就够了，这个袁征和袁沁，在王弥的眼里，刺客已经沦为一件普通的工具而已。

    于是王弥面色不悦的说道：“听说文达兄在惤县的生意做得很红火，现在某家和刘兄有大事需要文达兄献出全部身家，某家在这里先谢过文达兄了。呵呵！”

    要谋夺别人的家财，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直接吩咐下人一般的就说完了。

    刚才和颜悦色的大老板，一转眼就要袁征献出全部身家，袁征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讨好的笑容也瞬间僵硬在脸上，形成一种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怪异表情。

    “文达兄没听见某家刚才说的话还是不同意某家的安排”王弥看袁征呆呆的没有反应，语气寒气四射的问道。

    “没有，听见了，在下能为大老板效力，三生有幸，岂有不同意大老板安排的道理。”袁征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最后的马屁拍完。

    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弥狂笑着离开大堂，留下袁征继续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日落，他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女儿袁沁听到消息，进来大声哭道：“爹爹！女儿不嫁！女儿誓死不嫁！”袁沁边说边哭，她为袁氏操心劳碌了这么多年，父亲想攀附权贵她知道。由于她一直在支撑这袁氏的商业天下，才没有被嫁出去。现在才在惤县刚刚恢复点家底，就要把她嫁给那个强壮如黑熊、臂长似猿猴的王弥，她想想都觉得委屈。

    她向往的是才子佳人的翩翩佳话，像王弥那样的莽夫，她根本瞧不上。对！王弥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莽夫。

    听到女儿的哭诉，袁征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沁儿，老夫现在知道了，大老板绝对不是良配。可是，可是咱们身在惤县，寄人篱下。他又和刘大仙关系莫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又能如何呢”

    袁沁听到父亲居然也不看好这桩婚事，于是开心的开始劝道：“爹爹，咱们现在有钱千万，大不了咱们再回徐州去。凭大木在徐州的人脉，应该能有咱们的安身之地。女儿还听说，当年反对琅邪王的陈氏、徐氏和姜氏，家主都还好好的活着呢！说不定咱们再回去，王爷已经不计较了呢！”

    听到女儿的劝说，袁征却是颓然的说道：“不成的，大老板已经看上咱们家的家财了，说要老夫把所有身家献给他和刘大仙。大老板的凶狠毒辣你没见识过，老夫不能拿咱们一家人的性命做赌。”

    季林在屋外全程听到了袁征刚才经历的一切，他先为袁征的趋炎附势而愤怒。最后袁征被王弥杀鸡取卵，他又为袁征的颓然而揪心。现在袁征如此懦弱，他不论是为了袁沁，还是为了王爷的青州战略，他是怎么也站不住了。

    袁征刚说完懦弱的一席话，就和袁沁一起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他们两个愕然转头看去，只见季林雄赳赳大步而来，满脸怒容。

    季林虽然很生气，依然抱拳一礼，只是话语铿锵有力的道：“家主、大小姐，只要你们想走，小人不才，可以拼死带家主和大小姐离开。小人这半年来也招募了不少好手，如果王弥要来硬的，小人觉得也可以拼一拼。”

    “离开离开了我们还能去哪里难道如沁儿说的，再回徐州呵呵！拼一拼，咱们就凭你招募的那些半大孩子拼吗”袁征说着惨笑一声，似乎觉得再回徐州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一般，而且他不觉得季林在徐州招募的那些十五六岁，看起来只是略微粗壮点的半大孩子可以依仗。

    那是他不知道，那五十个半大孩子有另外一个名字：稚羽营。而且是第一批严格训练了十个月以上的稚羽营，在建邺城王府，两百人就能挡住两千敌人轮番强攻的稚羽营。

    “爹爹！女儿相信大木，他说可以带我们离开，女儿就相信他能做到。”和袁征的颓然消极不同，袁沁信心满满并且坚定的说道。

    “真是女生外向，随便你们吧！大木啊！老夫说过，会把沁儿许配给你。这次如果大木能助我袁氏脱离虎口，就作为你迎娶沁儿的聘礼吧！”袁征说起女儿的婚事，似乎已经完全忘记刚才王弥想联姻时，他当时的欣喜若狂，并且已经自动过滤掉答应王弥求亲的事。

    “家主放心，小人绝不会让家主和大小姐失望。”季林依然语气铿锵的说道。

    袁沁以前还不觉得，一直都是把季林当成一个知心的助手或者好朋友。刚才父亲说出将要把她许配给季林时，她才感觉，她对季林一直以来，都是越来越依赖，并且越来越信任，相信季林能做到他说过的任何事。

    难道这就是爱情袁沁不是很确定的想道，而且想得面色羞红。



第二六零章：咸鱼翻身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王弥要迎娶大小姐，而且家主刚才已经答应过王弥。”季林首先分析道。袁征望过来责备的眼神和袁沁惊讶的表情他也不管，然后接着说道：“还有王弥要把咱们袁家全部吞下，咱们的目标是仅仅六个人全身而退还是带着全部身家一起离开或者给王弥他们制造点麻烦再离开”

    同样是离开，居然还有这么多层境界其实主要是后面两重境界，袁征和袁沁都不敢想而已。

    袁征听了季林的话，愣了一下后，就赶紧说道：“这些身家乃身外之物，给他们制造麻烦就不要想了，咱们能平平安安离开惤县，老夫就谢天谢地了。”

    对身外之财向来非常看重的袁征，经过王弥的盘剥后，已经能放下那千万家财，真是不容易啊！就像当初从东安逃出来的时候一样，只是人比当初更加颓废了而已。

    袁沁却不像他爹，听着季林说还有更多可能，听得双眼放光，并且兴奋的问道：“大木真的还能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快说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他们制造麻烦”

    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季林只能歉意的朝袁征一笑，然后转头向袁沁说道：“大小姐，小人是这么想的，王弥不是想娶大小姐嘛，那咱们可以将计就计。在他来迎亲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在迎亲当天，咱们在府里给他王弥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候他新婚在即，一定会疏于防范。到时候小姐再亲自上场，小人觉得，就算不能把他留下，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真是胡闹，王弥不是你们小孩子想像的那样，他心狠手辣，武力非常出众，就算有天罗地网也不一定能怎么样他的。”袁征在边上泼冷水道。

    袁沁却不理老爹的冷水，使劲为季林鼓掌，并赞道：“好！用迎亲的机会，给他王弥一点厉害瞧瞧。嘿嘿！”她说完还可爱的笑着，笑声像以个魔兽世界里的侏儒女。

    接下来的三天，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王弥虽然现在落魄，他并不认为有了一点点家底的袁氏敢忤逆他的意思。当年他在蒙阴，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比现在这个袁氏强大。

    季林也是看中王弥的嚣张自大，悄悄的暗地里在袁府准备天罗地网。稚羽营日常训练里就有各种机关陷阱的学习，现在用在袁府里，正是手到擒来。

    光阴似箭，公元305年八月二十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王弥身穿明艳的大红袍，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袁府大门外。他身后是数十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包括徐邈在内，一个个嘻皮笑脸。如此没有经过正规程序走下来的娶亲，实在不能令大家伙严肃对待。

    等候在袁府门前的袁家奴仆下人们，被迎亲的队伍嬉笑得一个个无地自容，全都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

    “老丈人，某家来迎娶袁氏大小姐了，还躲在屋子里干啥呢”王弥洪亮的喊话声响起。

    又惹来他身后迎亲队伍怪笑连连，这么有土匪抢亲味道的开场白，王弥已经应用得驾轻就熟。以前蒙阴他的那些小妾，大多都是这样半抢半娶的接回山上去的。

    王弥不按套路来，可把门口的季林给气坏了，身后院子里这两天准备了那么多大餐，要是王弥一直在外面闲扯淡就没办法发挥作用了。

    于是季林脸红红的说道：“姑爷真是风趣，姑爷来迎娶大小姐，当然得进去迎娶了。小人是袁府管家，在此恭候姑爷多时，请！”

    “哈哈！那好，某家今天就给袁家一个面子，小的们，进去迎亲去喽！”王弥大笑一声，然后招呼身后的迎亲队伍，就要一起进去迎亲了。

    看见这个情形，季林赶紧上前阻止道：“姑爷今天如此英明神武，我家大小姐正在府里翘首以盼，怎的迎娶大小姐还要身后众人的帮忙吗”帮忙两个字咬得比较重。

    季林虽然嘴上说王弥英明神武，此时他的眼神却是带着鄙视，同样鄙视的眼神再从王弥身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眼神再定格在王弥的身下，他还摇了摇头，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