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路上

    图哈弗特是王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外姓君王之一。根据王国法律，只有在王室直系继承人缺失时，才会从旁系家族中推选出代国王。

    时值“早夭的国王”——法妥三世继任王位三百二十一天，突然驾崩，年仅二十二岁。王国面临没有直系王室继承人的局面，各大诸侯经过一年多的讨价还价，终于推选出王室旁系成员，法妥三世的远房叔叔图哈弗特作为代国王。

    据说图哈弗特当时并不知道王国的皇冠已经落到自己的头上，那天正巧在家中庆贺他的四十三岁生日。当各位诸侯代表和一班国家重臣一起来到他家时，这位未来的贤君还以为众人是为他庆生来了。

    图哈弗特是少见的不恋栈权力的君主，在位共十年。他五十三岁生日时，举办了盛大的皇家生日宴会，广邀各方政要以及外国使节参加。在晚宴的阶段，图哈弗特出其不意地宣布还政，将王位当场交还给了前任国王法妥三世的妹妹，法黛儿公主未成年的七岁幼子。此举令在场的所有宾客全部惊呆，法黛儿公主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刺激得当场晕倒。

    这次权力的平稳交接，为图哈弗特迎来了“贤君”的美名。此后民间甚至有将四十三岁到五十三岁这十年，称为十贤年的说法。

    但也有历史学家指出，正是因为图哈弗特过早地权力移交，才会导致法黛儿以国王母后身份，把持朝政长达二十年。而之后法厄一世发动了震惊整个大陆的“达斯特三黑夜”，致使骨肉相残。那次短暂的宫廷政变，给王室血脉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王国自此走上了诸侯与王室分庭抗礼的格局。直到今天，王国仍旧没能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魔王并没有太多心思去回顾一个人类王国的历史。他悬停在半空中，扫视着整个王城。好一会儿。他找到了通向皇家学院的求学大道。

    皇家学院座落在中城区域的南边，这里大约有四、五栋高耸的尖顶建筑。比周围的房屋都要高出好几倍。它们错落有致地散布在街道两旁，每座楼房均在外墙上涂画了特有的巨大图案。比如金色的羽毛，绿色的树叶，红色的火焰，黄色的沙丘等等，令人侧面。

    熟悉皇家学院的人都知道，这些高楼就是皇家学院各学术领域的研究部门。每个图案代表着一个学术领域。由于皇家学院的部门间都隔着繁忙的街道。为了便于学者们相互走动，高楼与高楼之间特地修建了可以直接通行的吊桥。当然，空中吊桥走起来总是摇摇晃晃，并不是每个学者都愿意战战兢兢地选择这些捷径。

    魔王飞到皇家学院的上空。寻找着卡瑟琳的踪影。这个世界里到处都充满了女法师忧伤的情绪，根本已经无法靠灵魂间的联系来定位。

    好在魔王过去阅读过卡瑟琳的记忆。他至少知道，女法师通常待在学院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做她的历史研究。

     




163 真正的守库人
    魔王只是瞄了几眼，就发现这些书全部与精灵们有关。其中最显眼的一本，装订精美，排版漂亮，而且完全用古精灵语写成，页面的背景还配上了栩栩如生的内容插画。

    如果外行或者对古精灵语稍许有些了解的人，看到这本书，一定会大为惊叹，以为这便是传说中的《精灵王传说》，甚至会以为这是出自精灵之手。不过魔王的眼光另有独到之处，在他看来，页面上的文字内容和背景插画完全不匹配。这种事情，对于追求完美的精灵们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况且精灵们崇尚与自然的协调，不会对一本书的外观进行过多的雕饰。所以这本书的整体设计风格就不可能出自精灵。

    “你能看出这是伪本”魔王的脑袋里居然跳出了卡瑟琳的声音来。

    兔子吃了一惊，差点没从书架上一头栽下来。

    “你在害怕”卡瑟琳的声音又说。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吃惊。”魔王不以为然地说。他从书架上跳下来，穿过乱哄哄的工作室，走进女法师的起居室。

    兔子跳上四四方方的冥想座垫，对趴在小床上的卡瑟琳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无法阅读你的思维，但你却可以阅读我的。”

    卡瑟琳在小床上一动不动，但她的声音继续在魔王脑海回荡:“我并没有阅读你的思维，你每时每刻都在大声叫喊，我想不听都不行。”

    “我一直在喊叫”魔王在心里想，“就像现在这样吗”

    “就像这样，你的声音十分巨大。”

    魔王内心充满疑惑，他端坐在座垫上思考起来。他考虑了各种可能性，但是身为灵魂领域的专家，却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兔子忽然从座垫上用力向前一跳，直接蹦到了女法师的床上。卡瑟琳依旧没有反应。魔王眯着眼睛伸手去推她，然后又将她翻过身来。

    卡瑟琳的表情忧伤，眼角带着眼泪。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魔王看着女法师，好一会似乎恍然大悟。他忿然说道:“你到底是谁你根本就不是卡瑟琳。我居然被你骗了，我居然如此轻易地上了你的当。”

    “我并无欺骗。”那声音说。

    “误导，你误导了我。”魔王大喊道，“来来来，报出你的身份。能有这种本事的家伙，一定不会是小角色。你到底是谁你在窥探整个幻境，你将意志贯注在整个幻境世界里，才能监视到每一个角落。”

    “你领悟得很快，真令人吃惊。小兔子。我确实在窥探这个世界。”那声音笑道。“不过我的意志没有贯注在幻境里。而是依附在卡瑟琳的意志上。”

    “难怪你能阅读我的思维。”魔王立刻说道，“卡瑟琳和我有灵魂联系，你的意志力量强大到可以使用这种关联。但是灵魂联系都是双向的，你如何做到不让我解读你的思维呢”

    “不。这确实可以做到。”魔王看着卡瑟琳的表情，自问自答，“你一开始就设计好，让卡瑟琳处在忧伤的状态下。她的忧伤根本不是自发的，而是你激发出来的。你居然知道我无法看透忧伤的迷雾。”



164 吃掉魔王
    “放屁！”魔王怒气冲冲地说，“那个莽夫打打仗还可以，统治地狱需要领导的艺术。等他什么时候等学会用脑子了再谈这个问题吧。”

    守库人说:“你对克里克奎尔的评价不高。”

    魔王呵呵笑道:“怎么会不高呢，那可是我们的战争之王，魔鬼军团的大元帅。”

    守库人说:“我很难判断你说的哪句话才是真话。”

    魔王说:“当然都是真话，我是个诚实的人，大家都知道。”

    守库人说:“那么诚实的地狱之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魔王指着卡瑟琳说:“我是来救她的。卡瑟琳是我的女弟子，我不能放任她被关押起来。”

    守库人笑着说:“这是个天大的谎言，卡瑟琳的老师是吉斯林。你一直冒充吉斯林的事情，我从她的记忆中已经获悉。这也是卡瑟琳对你敌视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不管你来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你这样可以自由进出各个灵魂幻境的人，始终是仓库的不安定因素。”

    魔王警惕地跳下床，他看着卡瑟琳说:“你想干嘛，动手吗我并不怕你。你在灵魂领域的能力有限，我早就看透你了。你其实根本对付不了强大的灵魂。看看外面的那些水晶球里的幻境就知道了，你甚至连那些灵魂的记忆都无法阅读。”

    守库人说:“我的工作原本就不是阅读灵魂的记忆。我只是闲着没事，找点乐趣而已。我不能留着你在仓库里捣乱。”他的声音刚在魔王的头脑里消失，卡瑟琳“啊哟”一声睁开了眼睛。

    卡瑟琳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红兔子，又看看周围的景象。她摸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魔王眼睛迅速转了两下，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心急火燎地一头从窗户撞了出去，在空中张开翅膀直冲云霄。

    两分钟后。浑身带着划痕的魔王又从窗户外飞了回来。他满脸懊丧，一言不发地跳到冥想座垫上沉思。

    卡瑟琳此时的眼神已经清明，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魔王陛下，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魔王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说:“你居然能排斥我的思维了，看来你又得到了成长。”

    “运气不错，这次还恢复了不少记忆。”卡瑟琳对魔王的敌意竟然不再那么明显，“原来你把所有关于阿斯的记忆封锁了。嗯，阿斯的存在确实对我有影响，他令我无法专注于事业。”

    “啊”魔王一时摸不透女法师在想什么，“这个结论有点意思。我一直觉得爱情对很多种族来说。是种美好的情感，被视为不可缺少的东西。”

    卡瑟琳说:“美好未必就是有益的。如果不是阿斯的出现分了我的心，我可能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我的心灵因为爱情而出现了软弱的部位。这种软弱被你利用，令我备受煎熬。”

    “你受到了煎熬”魔王越发不明白了。“如果你是卡瑟琳的第一意志，我还能理解。你是理智女士，情感对你的影响很有限。”

    “是有限，但足以令我忧伤、难受，我经历了这种煎熬。唉！”卡瑟琳叹了口气。“因此我相信，当第一意志找回那份记忆时，她会经历更多的痛苦。”

    “哦。”魔王点点头，“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你恢复记忆时，把那些和阿斯在一起的时光重新经历了一遍。都怪那条笨鱼。谁叫他多管闲事来着。”…



165 古怪的炼金研究院
    卡瑟琳收回桀骜不驯的黑额鼠，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同时操纵牛眼恶魔和黑额鼠两个本能。按照她过去的能力，这几乎是无法实现的。

    特别是魔王送给她的黑额鼠，女法师平时总要花费大量精神，小心翼翼地看管它，根本不敢将它放出来。多亏卡瑟琳在精灵王的世界中领悟了自然之心，意外地可以和动植物进行简单的交流，使得她对黑额鼠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目前女法师还难以完全指挥黑额鼠，但这个暴躁的家伙至少不再向过去那样对她心存敌意。

    黑额鼠的本能其实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它总是在表达对食物的渴望，实际上作为本能它也是永远吃不饱的。

    在地下世界里没有吃饱的黑额鼠，会变得特别暴躁和富有攻击性。所以饥饿的鼠群吃掉一头巨龙，并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因此操纵黑额鼠本能最基本的一种方法，就是给它指引食物的方向，然后放任它自己前去吞食。当然，在适当的时候必须拉回贪吃的黑额鼠，以免它吃掉所有可以吃掉的一切东西。

    尽管卡瑟琳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魔王那时送给自己黑额鼠，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但这并不妨碍女法师利用黑额鼠反过来对付魔王。可怜的大魔鬼肯定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其实吃掉魔王并不是卡瑟琳的主意，是那位守库人的意志在离开卡瑟琳时，留下来的建议。这些建议还包括利用牛眼恶魔来暂时控制魔王的心神。

    长久以来，卡瑟琳对于如何有效的使用牛眼恶魔，一直没有太多的办法。而守库人见多识广，他阅读了卡瑟琳过往的经历，发现这位女法师在灵魂领域很有潜力。

    所以守库人临时起意，让女法师尝试制服魔王。就算卡瑟琳做不到，也不要紧。反正守库人会封闭这个水晶球，绝不会放魔王自由离去。

    不过事态的发展出奇的顺利 。卡瑟琳也没想到牛眼恶魔会如此好用。眼下她握起拳头，对在冥想座垫上瞪着自己的魔王脑袋说:“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难对付，真是令人愉快的过程。”

    女法师走过去，拎起魔王的耳朵，像提着一个手袋那样提着他。魔王哼哼了两声，他是有苦难言。牛眼恶魔并不难对付，但恰巧魔王吞吃了不死鸟，体内就留下了隐患。要摆脱牛眼恶魔的迷惑，必然会无法压制不死鸟的意志。

    不死鸟的意志可是魔王的心头大患，一旦被它冲破桎梏。那魔王可就面临被反噬的危险。当然。现在的局面也很尴尬。堂堂的地狱之主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你对付我有什么用。”魔王的脑袋说，“守库人不怀好意，我是来救你的。他却让我们自相残杀。我告诉你他把这个世界封闭了，绝对打着坏主意。”

    “守库人告诉我了。他将把我们献祭给仓库的主人。”卡瑟琳不以为然地说，“他可比你诚实，你绝对不是来救我的。你想救我，又何必进到我的世界里来呢直接敲碎水晶球就是了。”

    卡瑟琳拎着魔王走出图书馆，过了马路，来到皇家学院中最高的一栋不规则圆柱型建筑前。这幢楼分上下两部分，下半部分足有三、四层楼高，而且越往上，整



166 方尖塔的秘密
    “游览结束了。”卡瑟琳拎起魔王说，“现在我们来玩点别的。”

    她说完走到平台边缘，拽着兔子的耳朵开始甩动。“嗖”的一声，卡瑟琳将魔王朝前扔去，方向就是方尖塔墙上的一个长圆形窗户。

    “开什么玩笑！”魔王大叫道，然后“砰”地砸在窗户边的墙壁上。

    “运气差了点。”卡瑟琳仰着头说，“下次瞄得再准点。”

    于是卡瑟琳走上前捡起魔王，重复着刚才的行为。接连两次与墙壁亲密接触后，魔王难以忍受这种侮辱，他嚎叫道:“你在干什么混蛋！如果你想惹怒我，已经做到了。卡瑟琳，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的愤怒有多么强烈吗”

    魔王得到的回答，就是又一次向窗户飞去。这次他的鼻子狠狠地撞在窗框上，疼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卡瑟琳将兔子头从地上捡起，提到面前问道:“你看到窗户里有什么”女法师似乎还没有放弃对格里格斯大师炼金室的探究。

    “没有，什么都没看到。”魔王歪着嘴和鼻子，很不合作地说。

    “那只能拜托你再去看一次。”卡瑟琳又揪着兔子的耳朵，甩将起来。

    “不要，看到了，看到了。”魔王在旋转中服软了，“我看到了，我看到窗户里是什么了。”

    “我不信。”女法师一松手，魔王“嗖”地向斜上方飞去。这次打得又准又狠，“哐啷”一声，兔子脑袋竟然砸开窗户掉进方尖塔里去了。

    “真砸进去了。”卡瑟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准头。

    “找到方尖塔里的东西”是守库人给她的留言。根据守库人提供的信息，以幻境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为准，卡瑟琳大约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她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凭借那样东西彻底制服魔王。

    当然，女法师也吃不准守库人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毕竟这个家伙非常蛮横地依附在她的意志上，扒开她的精神世界看了个彻底。这种居高临下地欺凌。卡瑟琳在内心深处是十分反感的。

    但是守库人的建议到目前为止都很有效，其实他的提议始终遵循着卡瑟琳潜意识中的意愿 。比如制服魔王并消灭他，比如想看看格里格斯大师的炼金室。

    所以换句话说，卡瑟琳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守库人非常坦诚，告诉卡瑟琳三小时后，这个幻境就会被献祭给仓库的主人。那时女法师和魔王的命运，将有仓库的主人来决定。

    当卡瑟琳控制住魔王后，她就知道现在是彻底了结魔王的好时机。不管真假，她都有兴趣试上一试。因为三个小时后，天知道他们又会遇到什么状况。就魔王那如蟑螂般强悍的生命力。说不定到时又会脱困出来。继续在卡瑟琳身边玩弄他的小阴谋。

    不过眼下卡瑟琳犯难了。她怎样才能进到方尖塔里去呢按照她记忆中的图景，格里格斯大师的炼金室坚固无比。那扇窗户就算巨龙来拍打，也未必能打碎。可是魔王就一脑袋撞了进去，实在是出乎意料。而且放任魔王一个人进入那里。一定还会出现变数，即使魔王只剩下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