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路上

    卡瑟琳抬起头，瞧见蓝色闪电在黑云的表面剧烈地奔走着，一道道蓝弧像光幕般覆盖在云团上，将四周照得明亮起来。

    “时机就要成熟了，障碍将消失。”斯葛说。

    卡瑟琳再次走到巨龙的背脊边缘朝下张望，“最多只要一分钟，斯壁就会到达。”

    “红龙，我们靠上去，靠近那团黑云。闪电一消失你就冲进去。”斯葛指挥道。

    巨龙抱怨地吼了一声。不过他还是飞了上去。“要是过会打起来，我可顾不了你们。没命了别怪在我头上。”红色怒火故意警告他的乘客们。

    云团表面的闪电越来越密，亮堂得仿佛一团蓝色的太阳。从太阳里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蓝色闪电击穿空气发出的嘶叫。

    卡瑟琳能感到红色怒火在上升过程中，身体微微地颤抖。这是来自本能的恐惧。是生命对于恐怖的毁灭之力，与生俱来的敬畏。红色怒火敢于接近这些力量，本身已经说明了他的强大实力和勇气。换作一般弱小的生物，恐怕早就转身逃跑或是当场吓昏过去了吧。

    “好像还是来不及。”卡瑟琳站在巨龙背上不住地来回打量着头顶和漆黑的下方。

    “哈哈哈，卑鄙的潜逃者，你们没有出路。”巨大的恶魔领主猛地从一片虚无中闪现出身形。他中间鼓两头尖，身体中央睁着无数闪光的小眼，两张巨口在一张一合。显然巨柱深渊意志正处在合体形态。完成吞噬和分裂再生的斯葛，以瞬间移动的方式追了上来。他挥舞着身体两边众多粗细不一的灰色触手，一起向红色怒火卷来。

    红色怒火向上躲了躲，但他的腾挪空间太有限，双脚一下子就被缠住了。巨龙拍打着翅膀，缠住他的触手立刻被拉得笔直，紧接着又有数根触手搭了上来。红色怒火片刻间便给向下拽去。他低头怒吼一声，不得不在空中开始与恶魔领主角力。只是上方的云团看起来好像一座硕大的山峰，沉甸甸地压在巨龙头顶。

    黑云上的蓝色闪电就在这时倏地朝里收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云团中吸吮着闪电。…

    “快。冲进




219 灵魂意志的会面
    卡瑟琳此时头脑有些昏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刚才一次施放出那么多的魔焰，对女法师的身体有着不小的负担。不过她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巨龙依旧没能停住身体，眼前突然亮堂起来。卡瑟琳瞧见头顶上有座山一样的庞然大物横在空中。他们正向那座庞然大物急速地靠近。有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从那上面散发出来，拖着红色怒火朝上冲去。

    “原来深渊之梯的萌芽是金色的。”地精学者在女法师身旁喃喃地说，“你们看萌芽上的蓝色弧光，那应该是被吸附上去的闪电。听你们说，这些闪电叫作毁灭之力。这我可没听说过，真想记下来。”

    “毁灭之力只是我的说法。那蓝色闪电其实是空间的本源力量之一，也不知道是怎么溢出来的。”突破巨柱深渊的边界后，斯葛的心情看来越来越好，“只是这种能量过于庞大，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无法驾驭，碰到一点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不要夸大其词，什么毁灭之力。”红色怒火发现自己无从抗拒萌芽上的吸力后，干脆就顺势而行，伸展着翅膀，向眼前的庞然大物飞去。“这种本源力量虽然恐怖，但本质上和魔焰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种能量的特殊形态。要想驾驭需要本事，你不敢碰，不代表别人也不敢碰。”

    “哦，你看得倒明白。”斯葛笑说，“某种意义上，魔焰也是一种本源力量。有人能掌握魔焰的使用，那么掌握毁灭之力倒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肯定不是我们这些人。大概只有神灵们才行吧。”

    “神灵。”卡瑟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神国中的那个神主是什么来历。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老教授回答很干脆，“早在埃尔寄生生长前，神国之根便已经存在了。而且地下世界对我来说有太多的不可知。”

    “我知道一些。但不能告诉你。”红色怒火故作神秘地说，“这里可是地下世界的三大神秘之地之一。说白了可就不神秘了。”

    卡瑟琳没说话，只是看向斯葛。

    斯葛沉默了一会说:“红龙说得没错，有些话他不能说。我也一样，包括进入过神国的人，一旦重新出来都会受到神主的约束。不信你自己试试。”

    卡瑟琳张开嘴，果然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有关在神国中遇到的事物，她虽然可以想，但只要准备用话说出。便忽然组织不出语句来。

    “你不但说不出来，也写不出来。”斯葛补充道，“自从我成为神国之根的守护后，你们是唯一活着离开巨柱深渊的人。我只能说那是位很强大的神灵，至少曾经很强大。其实你在地下世界待得时间最久，如果你都不知道他的来历，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女法师不禁思考起来，虽然博瑟托伊菲尔率领魔鬼军团进入地下世界的时间，可以用万年为单位来计算。但起初的数万年间，三大神秘之地的说法并不存在。卡瑟琳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说法是源自咆哮城建的那些黑龙们。

    黑龙王安德佛约尔在进入地下世界，成功建立咆哮城后，有意散布了很多流言与传说。这其中就包括三大神秘之地的说法。所谓三大神秘之地。“永生的坟墓”就处于咆哮城的统治地域内；“无序之界”的消息是自魔鬼军团中



220 自己与自己做交易
    卡瑟琳说完，静静地瞧着星空深处的缝隙。不一会儿，那里飞进来一座奇特的城堡。这座城堡没有堡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大的天台。天台的中央趴着一位懒洋洋的女巨人。女巨人手脚着地，像动物一样靠四肢行走。她的背脊上驮着一只又宽又大的座椅。这座椅仿佛与生俱来就长在女巨人的背上，大半个底盘深深地扎在她的血肉中。

    座椅上坐着一位头戴眼球王冠的女士，她的手中牵着三根锁链，两根金色一根黑色。黑色的锁链拴着一只额头乌黑的老鼠，正匍匐在她的大腿上假寐，老鼠偶尔睁开血红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凶光；一根金色的锁链向下隐没进女巨人的乱发中，另一根则指向天空。那条锁链上牵着一颗硕大的白色眼球。眼球转着圈，瞳孔忽大忽小，四处打量。

    城堡越飞越近，最后停止在卡瑟琳的面前。女法师的个头居然和整座城堡不相上下，她观察着巨人背脊上的女士，包括这位女士手中的三根锁链，以及锁链束缚住的生灵。

    “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亲爱的理智。真该恭喜你，成功地进化成了独立的意志。”卡瑟琳望着自己的理智说，“你挺不简单啊，居然同时掌控着三种本能。那只黑额鼠是哪来的就算你囚禁了火之意志，也不可能抢夺他的东西。除非是他主动送给你的。”

    理智女士同样观察着卡瑟琳，她的表情严峻，“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不要以为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就辨别不出你的异样。你真的还是‘我’吗”

    “我自然还是‘我’，不过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过去的‘卡瑟琳’和‘博瑟托伊菲尔’了。”卡瑟琳微笑着说，“虽然我以这副面貌与你会面，但这终究是表象。样貌并不是本质。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理智女士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卡瑟琳的容貌于是又变回了先前的男人。男人低沉地说:“博瑟托伊菲尔与卡瑟琳的灵魂相融合。融合后的灵魂中，博瑟托伊菲尔的性格与特质占据了主导地位。”男人的容貌再次变幻成卡瑟琳。

    “但是卡瑟琳很顽强，到底是保留下来一部分自己的性格和特质。”女法师娓娓道来，“当然，这也要感谢那位神国中的神主以及那只牛眼恶魔。不是神主意图俘获我的虔诚，不是牛眼恶魔试图侵占我的身体，你也不会出现。”

    理智女士只是倾听。

    卡瑟琳继续说道:“当时，本已融合的灵魂不得不暂时重新分裂。由博瑟托伊菲尔来抵御神主的意志，由卡瑟琳对付入侵的牛眼恶魔本能。”

    “如果只是分工协作，那后来出现的那个博瑟托伊菲尔又是怎么回事”理智女士跳动了一下眉毛，“他曾经想消灭我。”

    “那是博瑟托伊菲尔的第二意志，我叫他火之意志。”卡瑟琳右手托着下巴，左手用手指敲打着椅把，“既然重新分裂了，自然要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卡瑟琳的特质完全抹杀掉嘛。虽然就算能抹杀你，本质上博瑟托伊菲尔也不可能再回归到最初的自己。因为灵魂融合不容逆转，暂时分裂只是一种假象。那时博瑟托伊菲尔脱不开身，只能由第二意志出马试试。可惜没成功。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在信仰之海卡瑟琳主导身体时意识被神主俘获了。好在你及时接管了身体。”…

    “再后来你和火之意志进入信仰之海又有另外的经历。而当时博瑟托伊菲尔和卡瑟琳的主体意志正忙于重新融合，不然让一个神的虔诚信徒待在身体里会出大事的。”卡瑟琳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但真实情况要严重得多，不然进入渎神者乐园的就不会是两位第二意志了。

     



221 生死之论
    在巨龙的背脊上，卡瑟琳仅仅沉思了片刻，整个人似乎不经意间就变幻了一种气质。没人发现她眼中的金色瞳孔隐没不见了。

    斯葛、红色怒火和地精学者三人，正在讨论关于毁灭之力的事情。红色怒火预计，十分钟内他就会撞上深渊之梯的萌芽。那时依附在萌芽上的毁灭之力会与众人的身体直接接触，结果可能除了红色怒火以外，所有人都将在瞬间灰飞烟灭。地精学者开始比较认同红色怒火的观点，而预言者斯葛提出相反观点。他说这与自己看到的未来的片段不符合。

    但是斯葛的话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听起来十分没有说服力。不过由于他的看法，地精学者又表示红色怒火的话同样也缺乏说服力。因为到目前为止，老教授还没有看到，所谓的毁灭之力毁灭过任何东西。也就是说，红色怒火或许从一开始就判断失误了。

    “我需要证据。”老教授挥舞着短小的胳膊，“你们都说这是毁灭之力，可它到现在什么都没有毁灭。如果真是毁灭之力，为什么深渊之梯的萌芽却没有事呢”

    “地精，凭你那点本事，是感受不到本源之力的恐怖的。”红色怒火不屑地说，“你要证据，自己上去试试就行了。我可以免费送你去，吹口气就能办到。”

    斯葛也说:“那确实是毁灭之力，至少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为什么萌芽没有受到伤害，确实值得思考。如果想明白了这一点，或许我们也能找到自救的方法。”

    “魔王，你来说。”红色怒火忽然把话头扔给了卡瑟琳，“你不要一声不响，这关系到大家的小命。你有什么看法就说出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斯葛与老教授同时向卡瑟琳看去。这位卡瑟琳从神国中出来后，就一直躲在灵魂世界的边缘旁听着一切。现在她终于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很清楚他们正处于什么样的困境里。

    “先不说我的看法。我就问一句。如果那些毁灭之力真的会瞬间抹掉我们，那现在有没有逃脱的办法”卡瑟琳指着头顶上那一道道蓝色弧光说。

    “没有。”红色怒火回答得最快。“来自那萌芽是的吸力太强了，我试过根本摆脱不了，最多能减缓一下撞上去的速度。不过越靠近那萌芽，吸力越大。现在我想减缓速度都难了。”

    “那些本源之力不是我们现在的身体能承受的，所以没有逃脱的办法。但我依旧坚持我的预见。”斯葛又强调说。

    “既然如此，讨论再多也没有意义。反正很快我们以身试法，就知道答案了。”卡瑟琳摊开手说。

    “你不害怕”老教授好奇地问，“你不怕死吗”

    “来不及怕了。”卡瑟琳望着毁灭之力说。“这么美丽的弧光，死在那里面总比摔得粉身碎骨，或者被嚼碎吃进肚子来得好吧。”

    “何况……”女法师温柔地瞧向斯葛，不，应该是瞧向沉睡中的阿斯，“何况我们多半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红色怒火、斯葛以及老教授异口同声地问道。

    “直觉。”卡瑟琳的回答实在没有说服力，“还有……”

    女法师想到了她的第



222 毁灭的煎熬
    “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你们还记得是怎么进入神国的吗”斯葛问大家。

    “哦。”红色怒火第一个反应过来，“你认为只要我们一失去身体，神国会再次拘禁我们的灵魂。”

    “谈不上拘禁吧。”斯葛笑说，“没有灵魂容器的自由灵魂，会被神国自动吸纳进去。其实是神主对于灵魂的一种庇护。”

    “是吗呵呵。”巨龙冷笑一声，“神主为什么要灵魂，你会不知道吗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在囚禁之所的范围里，只要是自由灵魂都会被吸进神国里面进行改造。”

    卡瑟琳想起自己变成笃信者，以及在渎神者乐园和神之仓库中的经历。她认同巨龙关于“拘禁”与“改造”的说法。不过卡瑟琳进入神国的方式与众不同，她是以完整的身体，也就是“活”着进入神国，因此并没有灵魂被吸入神国的感受。

    但女法师立刻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她问:“你们认为我们还在囚禁之所的范围内”

    “我认为不在了。从植物学角度来说，根部与枝干是两个不同的部分。囚禁之所显然是巨柱深渊中的根系部分。”地精学者回答，“而根据无言的智者的记忆，这里已经是属于植株的枝干区域，不然又怎么会长出萌芽呢”

    老教授的话换来一片沉默，大家都默认了他的说法。离金色的萌芽越来越近了，要不了几分钟的时间，一切都会有结果。现在需要的，仅仅是等待。

    在沉睡中的林德虫忽然开始下沉，眼见她慢慢陷入红色怒火的背部，仿佛是躺在了一片沼泽上。最终林德虫没入巨龙的身体不见了。卡瑟琳观察着发生的一切。她感到从林德虫消失的那刻起，红色怒火的背部正变得坚硬如铁，看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弧光将巨龙的表面映得发蓝。“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女法师的心跳正在加快，虽然她猜测毁灭之力并不会真正伤害他们。但内心仍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双手握着拳头，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

    真希望地精学者和斯葛再说几句话，有时沉默会给人难以忍受的庞大压力。

    “卡瑟琳！”女法师眼前站起一个身影。阿斯居然醒了，他变得比原先高大许多，足有二米以上的个头。他全身肌肉虬结，发紫的上身裸露出来，在肩膀上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斯葛的嘴便在那只肉瘤上。

    卡瑟琳抬眼看着阿斯，他的面容十分狰狞。眼睛鼓胀凸出，眼眶撑大裂开，鼻子也拉长了几分。他似乎很痛苦，脸部的肌肉在下意识地抖动。不过阿斯依旧保持着理智，他说:“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他朝着空气中狠狠地打出一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有意思，居然提前苏醒了。”肉瘤上的嘴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消化掉恶魔的力量了。早知道真该让你再多吃点。”

    阿斯偏头瞧了眼肉瘤说:“我能感到全新的力量在我体内生长，而且这种生长还没有停止。那是种被拉扯撕裂的感觉，痛苦但又令我兴奋。这个肉瘤是怎么回事”

    斯葛说:“没什么。既然借用你的身体，我自然要好好使用。我正在为你进化一个新的器官，不用担心。这可以大大增强你的实力。”

    “啪”第一道毁灭之力落了下来，直接打在强壮的阿斯身上。他龇牙咧嘴，浑身冒着电光，“啊啊”地不停吼



223 发芽带来的危机
    深渊之梯的萌芽表面生有鳞，地精学者和阿斯就沿着鳞片的边缘向上攀爬。随着两人越爬越高，卡瑟琳身上的刺痛感居然逐渐消退。

    女法师靠在阿斯的肩头，开始有力气转动脖子。她看看四周，除了萌芽附近的空间以外，稍远的地方都是浓厚的黑色云团。从那些云团中，有源源不断的蓝色闪电迸射出来。

    闪电穿过空间，被吸附到萌芽上。卡瑟琳低头向下望去，下方的蓝色弧光要比上方厚实得多。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些弧光其实向水一样在向下流动。它们是流向萌芽的底部，并汇聚在那里。所以萌芽的底部已经被蓝色弧光所遮蔽，几乎瞧不出形状了。这也难怪越往上走，疼痛感会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