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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第八章 过河
    整个歠仇水两侧乱成一团,鲜卑话、汉话、战马嘶鸣的声音、甲胄相互撞击的声音、喝骂声、欢呼声、拼死搏杀的声音,全都相互交织在了一起……这是夜战必然引起的混乱。要晓得,鲜卑人虽然一度对公孙珣如此疾速逼近而感到惊慌,但毕竟他们兵力占优,所以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敢连夜突袭,因而在战斗开始后愈发失措。

    不过,两军虽然如此动静,可真正拼死搏杀的地方却只有那座架设在歠仇水的永久性浮桥而已,双方的关注点也几乎全都集中在那个地方。

    话说,在一座桥上,不管是浮桥还是别的什么桥,它的狭窄地势都注定了双方只能近身肉搏!而在肉搏战中,披着双层铁甲的汉军甲士无疑更加显得锐不可当。

    只见在无数火把的照映下,汉军们皆持刀架盾,弯腰低身,阵型紧密而不乱。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仓促应战的鲜卑人,他们个个凌乱慌张不说,更坑的是这些人多持长矛,近距离作战根本施展不开。经常能看到这些鲜卑人一矛朝着汉军刺过去却无果而终,然后来不及刺出第二矛就直接被汉军用盾牌给架住,最后或是短刀从盾缝中刺出,或是干脆整个人直接被推下浮桥。

    当然,最显眼的莫过于那脱出阵外,冲锋在前的渤海高衡,此人端是悍勇无比,他一手持一圆形铁盾,另一手挥着一支短矛,利用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左右腾挪,前后闪躲,时不时的一矛下去便能了结一个鲜卑武士,然后率众前行数步……

    所谓将勇而兵壮,在此人的带领下,那两百汉军阵型坚固,一路狂呼酣战,奋勇向前。而对面鲜卑人虽然数量极多,却居然被这股汉军沿着浮桥一路推得往后撤,惊得歠仇水北岸的王庭贵人们连连调兵遣将,将更多的鲜卑武士集中在了浮桥北面。而另一边,汉军见到那高衡如此神勇,同袍如此强横,也是愈发振奋,纷纷呼喊助威!

    公孙珣坐在一个小坡之上,眼看着此人如此奋勇,却也是感慨万千,继而浮想联翩……这个什么渤海来的游侠头子都已经如此出色,却不晓得那同样‘五短身材’却能‘屡次先登’的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又是个什么样子而那个领着七百兵,号称千人,冲锋陷阵的高顺,又是个什么样子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话说,母亲总是让自己要苟全性命于乱世……然而怎么才算是苟全,怎么才能苟全

    最起码,不能今时今日这样将性命交于他人之手吧而想要握住自己的命运……说句难听点的话,面对着如此多的豪杰,如此纷繁的乱世,不去拥有并展示出能够动摇天下的能力,真有资格握住自己的命运吗

    只是,可笑自己空活了二十岁,居然到了今日这个绝境,才生出一分去动摇天下局势的豪气与决心……希望不会太晚!

    当然了,这个感慨只是公孙珣个人的想法,实际上他并不晓得,早在当初的卢龙塞外,他就已经于不经意间彻底改变了天下间的局势,只是始终未曾发觉而已。

    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当日死在卢龙塞一战的柯最阙是个什么身份

    是中部鲜卑大人,是檀石槐手下三部鲜卑中的一任领袖……如此人物,因为一次夜间突袭,因为公孙珣的那一支箭,因为一个汉化鲜卑小部落首领的糊涂命令,稀里糊涂的就被砍了脑袋。

    然后呢

    然后有些东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柯最阙死了,但柯最部还是中部鲜卑最大的部落,于是就有了他年轻的侄子柯最坦接任中部大人;

    而由于初登大位,为了稳固人心,柯最坦这个年轻而又无当的部族领袖又投机式的掀起了一次针对辽西的入侵;

    同样是因为死了柯最阙,所以原本的辽西太守、公孙瓒的岳父很快就转任到了上谷郡,而公孙珣的那位岳父赵苞则孤身上任,并在随后派人去接来了自己的母亲……

    双方阴差阳错之下,这才发生了那种级别的大战!

    这个时候,公孙珣居然又跳出了搅和了一次局势,让中部鲜卑大人再度送命不说,更是把实力雄厚的中部鲜卑给祸害的五痨七伤!

    实际上,公孙珣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如果没有他之前在卢龙塞和柳城外的活跃,那么按照原本的历史进度,这一战檀石槐仅凭硬实力就可以从容吃掉全部三路大军,逼得三路主将只率领几十骑狼狈而走。

    而在大战后,为了报复汉军,还会发生另一场辽西入侵战,而那一次,虽然汉军依然得胜,可公孙珣的岳祖母、岳母,还有他那个未过门的老婆赵芸,却全都死的干脆利索。最后,赵苞也弃官不做,回家一年多就忧郁而死。

    但这一切的一切,早在数年前的卢龙塞外,被他那拼命的一箭给彻底扭转了。

    公孙珣之前决定拼命时曾经对几个心腹说,檀石槐小瞧了自己,实际上,他自己也一直小瞧了自己!

    “少君!”忽然间,韩当的声音将正在失神的公孙珣从心思飘忽中唤了回来。“高衡已经过桥了!”

    公孙珣闻言立即看向了那边的浮桥……果然,那渤海高玄卿并未让他失望,凭着两百甲士与一腔悍勇,居然一鼓作气直接推到了浮桥的另一侧。

    但是,也仅仅如此了,因为过了桥后战场面积迅速扩大,鲜卑人的人数优势立即得以显现了出来。而那高衡及其所部虽然依旧左突右进,奋勇无比,却也只是勉力将带过去的甲士团成

    了一个圆阵,尽力支撑罢了。

    而这种支撑似乎也有些危险,因为战争经验丰富的鲜卑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能够对付这些披甲汉军的方法,弓矢夜间容易误伤,而且对着重甲加盾牌的组合,除非运气极好,否则真的是毫无杀伤力。但是,近距离投矛却可以避免这种误伤,并且多少会产生一些有效的杀伤。

    说到底,敌军太多,两百人撑住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他们需要援军。

    黑夜中,公孙珣见状不再犹豫,而是豁然起身:“既如此,义从随我渡河!”

    “少君。”韩当闻言大惊失色。“你下令即可,



第九章 放火
    公孙珣所处的战场不过是仓促形成,跟点燃了众多火把、猬集了大量军队的浮桥处相差太多。再加上夏日的歠仇水十分宽广,所以黑夜之中,河南岸的部队根本看不清这边的情况,只能听到喊杀声而已!

    但不管如何,刚刚渡河却遭遇到了敌情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一时间河水南岸的士卒军官们纷纷变色。

    此时此刻,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吕范这个文士,只见这个军中公认的二号人物也不说什么废话,居然直接将刚刚放到马上的甲胄给扯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抱着战马的脖子就下了水……身后的汉军见状顿时面露惭色,然后争先恐后的去甲渡河。

    紧接着,被托以掌军之责的程普却也临时改变了策略,他当即回首厉声下令:“成廉、魏续,你二人不要在此处渡河了,直接纵马从浮桥处去支援高衡,不管如何,我只要让那边的鲜卑人不敢轻动!材官屯也去,敌军密集,直接就在浮桥上架弩攒射,不必顾忌些许误伤了!”

    魏续一时还有些犹豫,但被成廉直接一拽,却还是赶紧回身上马……情况到了这个时候,心中若是存着几分良心的,那么自然会为了公孙珣豢养他们这一年多的恩德而拼死一战;便是心中没几分德行的,也要讲一个同舟共济,求一条生路才对!

    因此,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河南岸的汉军居然是同仇敌忾,上下振奋了起来。

    而歠仇水的另一边,形势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话说,为什么不是傍晚就渡河,为什么一定要夜战

    理由当然多的数不清,但很重要的一条是,鲜卑人终究是个才出现不到二十年的部落联盟,哪怕是在檀石槐建制称汗的王庭处,他们的各种制度也是远远落后于汉军编制的。而一旦夜战,这群由大大小小部落连接而成的敌军,根本就没法做到上下一致,指挥通畅……

    实际上当夜战开始以后,对于留守的王庭以及东部鲜卑贵人们而言,他们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在那个最明显、最亮堂的浮桥北段大声呼喊,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至于说忽然有人喊哪里又来了一股汉军……黑灯瞎火的,天知道在什么地方天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有人隐约发现了上游的动静,而且觉得应该赶紧派人应对,天知道又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的部族给从桥头拽出来

    所以讲,公孙珣那里的情况真的不是很危机,他们需要对付的仅仅是路过的那一队敌军,和被这些人呼喊过来的零星部众……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大股敌军前去支援。

    甚至恰恰相反,得益于吕范的迫不及待和程普的临机决断,反而是两路汉军都得到了及时的增援。

    公孙珣身后不断有士卒从河中爬出来,而且很快就在主将的激励下源源不断的加入战斗,而韩当也是奋力而战,不顾一切的在微微的火光中纵马冲驰……这股敌军迅速的就被压制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随着马蹄阵阵浮桥那边也是迎来了支援,当先第一波赫然是上百骑兵!

    “让开一条路!”被困在桥头的高衡看到救援,几乎是欣喜若狂。“让骑兵冲阵!”

    一众甲士自然依言而行……但是,让汉军感到失望,甚至是有些崩溃的是,战马实在是太聪明了!浮桥本来就严重阻碍了战马的提速,所谓‘冲阵’本来就是强逼着战马往前冲,再加上仓促应战之下也没有蒙住马眼什么的,所以聪明的战马在周围火堆与火把的映照下,面对着对面的长矛阵,根本就是驻步不前!

    非只如此,高衡为了方便战马冲阵,把之前坚固的圆阵给散开,如今反而成为了鲜卑人的突破口。

    这下子,在附近指挥的鲜卑贵人更不顾的什么哪里又有谁来了,反而是赶紧催动部队寄希望于吃下这股汉军……只要能吃下这股汉军并夺回浮桥,便是哪里真潜过来一支部队,也可以从容应对。

    “完蛋了!”

    满脸血污的高衡心中大恨!

    想自己少年时浑浑噩噩,只知好勇斗狠,等到加冠时看到族中嫡系兄弟个个都有前途,这才发愤要作出一番事业。而等自己带着一群乡中游侠来到上谷投军后,虽然颇有波折,但总归是入了夏育这个贵人的眼。想来,前途总还是有的。甚至之前开战时,自己更是喜不自胜,只想着能立下军功博个功名。

    孰料,此番大战却遇到如此事故……且不说这一战能否活着回去了,便是能活着回去,那自己依为根基的主君夏育还能有个好结果这一战,明明就是他上书求战的!

    一念至此,这心灰意冷的渤海高玄卿几乎是想一抹脖子了事!

    不过就在这时,高衡耳畔却忽然又听到有人在呼喊什么,定神一看,却发现是那来支援此处的骑兵屯屯长成廉……只见此人既不去指挥作战,也不身先士卒,反而和自己部下那名队率魏越一起跳下马来,然后各自一手握住马尾,一手持刀,也不晓得要做什么。

    “诸位九原乡邻!”那成廉抓住马尾,面色涨红。“若非是司马厚德,我等早在移民之时就已经要沦为他人徒附家奴之流了!且这一年有余,司马在军中可曾有半分亏待我等钱粮可有缺污赏赐可有中断我等家人是否受其庇护便是这牲畜,若非司马仁德,我们莫非就能保住吗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言罢,只见这成廉与那魏越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抬手一刀,居然直接刺向了自己战马的屁股,那两匹战马当即吃痛发狂,然后也不顾前方有什么长矛火把,直接冲向了前方鲜卑阵中!

    正当面的鲜卑人看到如此情形个个失措……若是这两匹马上有人,他们说不定还会出于战场本能咬牙顶住,然而只是两匹发狂的战马迎面冲过来,草原上是个活人都晓得应该先躲开吧但是甫一散开阵型躲开,却不料从战马后面竟然猛地扑出两个人来,而这二人非但动作矫健、行动灵活,更是配合默契,须臾间便格杀数人!

    很显然,这在高衡眼中近乎于儿戏的战术,俨然是起到了奇效!

    身后那屯九原移民组成的骑兵见状,也都不再犹豫,纷纷有样学样,一边不顾战马死活割伤马股,迫使它们冲阵,一边却用拽着马尾的方式紧随其后冲入鲜卑阵中近身格杀!

    这些事情,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然而所有事情却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罢了。遭此大变,之前还踊跃向前的鲜卑人登时大乱,不少人直接转身逃窜,甚至有相互踩踏崩溃的趋势。

    见到如此情形,高衡与先行渡河的那些甲士哪里还能忍耐,纷纷强行振作精神自后压阵冲锋,便是刚刚赶到浮桥上的那屯材官也当机立断不再停留,而是收弩抽刀,骑着自己的马直接过河踏阵!

    整个桥头,乱作一团!但毫无疑问,相比较于汉军死中求活的气势,鲜卑人明显有崩溃的趋势!

    外围的鲜卑贵人也是惊慌失措,好不容易撑住劲想要喝回溃兵,却不料身后马蹄作响,然后弓弦阵阵,数名大声指挥的鲜卑头人当即落马,俨然是公



第十章 当走
    “大汗!”暗夜的微光,一名王庭直属的鲜卑头人忽然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主心骨。 !

    “什么”檀石槐收回目光后神色淡然的问道。

    “我们……”这个鲜卑贵族俨然是被自己大汗的这句反问给弄的有些失神,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汗,王庭如此光景,必然是被汉人攻破了,我们怎么办”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檀石槐不慌不忙的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这人颇有些胆怯的咽了口口水。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檀石槐轻笑道。“心里觉得该怎么办怎么说好了。”

    “大汗,我觉得应该回去。”另一名年鲜卑贵族闻言不禁鼓起勇气前回复道。“因为我们在王庭囤有大量的牲畜、帐篷、粮草、财货,还有之前数十年来积攒下来的财货。您说,现在要是尽快赶过去,是不是还能救出来一些”

    “或许吧。”檀石槐微微颔首,却不置可否。

    “而且。”看到大汗并未反驳,此人话语愈发顺畅了起来。“那终究是汗王你的王庭,若是置之不理,任由大火一直烧下去,恐怕会影响人心。甚至有些什么都不懂的牧民,还会因此传播一些流言,一些边缘小部落讯息不畅,怕还会以为大汗你失去了日月星辰的庇护,因此动摇……”

    檀石槐继续颔首:“你这些话倒还是都说到了点子,确实不可不防。”

    “大汗!”在此时,跟在檀石槐身后的一名年轻鲜卑武士实在是忍耐不住,直接不顾身份,面色惶急的打断了这个年贵族的话语。“不能听他的,我们不能这么回去!”

    “是吗”檀石槐依旧不急不怒,只是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说话人而已。“这又是为什么呢”

    “大汗!”年轻武士赶紧回复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这一路汉军给粘住,这时候要是撤了岂不是白白辛苦一趟至于身后的王庭,怎么想都明白,那最多是支两三千人的小股汉军趁虚而入罢了,损失一些财货,却对战局并无影响。再说了,只要败了眼前这股汉军主力,然后再顺势杀入汉人的边墙,那好东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说的也有道理。”檀石槐略带欣赏的看了此人一眼。“可是既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又该如何做呢”

    “全凭大汗你的心意!”

    “大汗说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只是建议,大汗才是草原唯一的汗王!”

    饶是此前众人各执一词,此时也不禁变成了众口一词。

    “我个人的心意吗”檀石槐微微感慨道。“真从我的本意来说,是想继续追下去的,而且灭了这股汉军后我都不想去代郡劫掠的……仔细想想,从当初云那一战算起,我都好多年没有亲身去汉境劫掠了……实际,我更想掉头去西面,把云那一路汉军也吃下来,顺便再和西部的诸位头人组织一次会盟。这样的话,十年间,汉人的边墙会一直虚弱无力,而我们鲜卑人却会保持十年的团结,届时,汉境岂不是任由我们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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