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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是。”贾超耐住性子答道。

    “是你从军中借来的,还是自己的马”

    “回王公的话,这是从军中回转时,一位有了前途的同袍转赠给我的,我也是不晓得他竟然如此豪气大方。”

    “原来如此。”马老公转了转眼珠道。“幽州那边的游侠向来穷大方我也是知道的,不想你有这样的运气。”

    “确实是运气。”

    “我来你家做什么你知道了吗你兄嫂应该与你讲了吧……你不在时,你母亲先得病后下葬……”

    “是,我已经知道了。”贾超赶紧答道。“请马老公放心,我这次回来是在辽西立了军功得了赏赐回来的,带足了银钱。您先回家中休息,等我去坟前哭祭完了,明日一早就亲自带着钱去您老家中结算还账……”

    “乡里乡亲的,哪里用这么麻烦,还明天”马老公绕着那匹比自己还高班头的骏马走了半圈。“这样好了,债契我已经带来了,就与你好了,这马我就牵走了,就此两不相欠,如何啊!你看,马老公牵马,多有意思”

    这边说着这话,那马老公身后两个伴当竟然直接上前要去解开缰绳。

    贾超又惊又怒……须知道,自家兄长刚刚给自己算的清清楚楚,就算是高利贷,连本带利,此时也不过欠了对方区区五千余钱而已。而一匹这样正当年的北地骏马,就算是在辽西乌桓人营落前也要一万钱才能拿下的,一路贩到冀州,最少要加五千钱,也就是一万五千钱才行!

    再说了,他留着这马,是为了讨个亭中骑卒的差事,以此糊口的……真要是想卖钱,现在他都可以快马跟上人家那公孙家少君的车队,一路随到黄河南边的河内,在那边,如此一匹骏马少说也要两万钱!

    总之,这么一匹好马,怎么就要抵了五千余钱的债契,还两不相欠呢就因为你姓马这也太欺负人了!

    莫说贾超,就连贾平和他妻子也懂得这里面的厉害,于是赶紧上前拦住那两个马家的伴当。

    而贾超也赶紧咬牙在院子里跪了下来:“马老公莫急,我不怕麻烦,哭祭的事情明日去也行,钱就在屋中,我这就取钱与您算清楚,必然是一文不少的。”

    话说,之前就讲了,此时正是农闲,又是正月,不少人原本就外面避风向阳的地方闲话,此时听了动静更是有不少人好奇的聚到到门前张望了起来。

    而本地大桑里的里长也赶紧来劝,说是既然有现钱,债契也在,不如正好做个了结。

    这马老公往门外一瞅,眼睛一转,却是连连摇起头来:“罢了罢了,虽然不是一个里的人,但也算是乡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图你的马呢。这样好了,我也不牵马,也不拦你去尽孝,钱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的……嗯,我算算啊,这三日……不,四日!这四日我都有事情要忙,你也不要来找我,等到第五日的时候,你自己算着时间,不要忘了带钱去我家算账。就这么说了,我还有其他账目要清呢!”

    说完,这马老公也不多留,直接捻着胡子迈着小短腿出去了,也不知道又去祸害哪家人去了。

    贾家三人惊疑不定,赶紧把马扯进了屋里,拴在了自家灶前,这才敢出发去祭奠亡母。而一番折腾后,傍晚间回到里中,远远的又与那位马大户打了个照面,专门绕着对方躲了一下,这才敢回到了家中。

    话说,贾超终究是在外闯荡了几年,军中那么多弟兄,总是能有各种见识的,所以心里就多了些计较,于是这边刚一回家就忍不住问询了起来:“我记得当日我走的时候,这马老公不过是个土豪,几年不见,为何如此强横今天若不是在我们大桑里乡亲围的多,恐怕就要强抢了……可有什么依仗吗”

    “兄弟说的对,这马老公如今确实越来越不顾及脸面了,我们这里还好,那边三马里被他破家灭门的都有不少……至于你说他的依仗,还真有这么一点事情。”贾平略一思索,就说出了自家弟弟不在时,这个马老公作出的一个事情来。

    原来,这冀州南部这块地方,有这么一家人是万万不能惹的。不是大贤良师张角张氏,而是赵忠的赵氏……没错,就是那位被当今天子称呼为阿母的十常侍领军人物赵忠。

    此人权倾朝野,从杀大将军梁冀算起,已经得势十六七年了。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了,乡下小老百姓虽然不知道什么宦官什么十常侍,但也知道这家人的强横,多少豪强只要能跟赵忠赵常侍家中搭上边,那谁也管不了的。

    当然了,马老公一个乡里的土豪大户,无论如何是够不到真正赵家人的,但是他可以够得着赵家的狗……赵家一个旁宗子弟,在大陆泽东面建了一座庄园,也是抢了一大片良田户口过去,而这个姓赵的本人自然是不管事的,整天只是在邺城玩乐而已,负责这个庄园的是他的一个亲信姓柳,附近好几个县的人都叫他柳管事。

    而马老公就是和这柳管事的一个侄子联系上了。

    “二弟可还记得这马老公族里有个家中特别穷的一家,大疫中全家几乎死绝了,但是留了一个女儿,算是这马老公的侄女,而马老公又是族长,脱不开,只好收在家里养着……其实就是当丫鬟养的……却是生的白白净净,十分漂亮。说起来,当日你未走时,母亲还想着讨来给你做媳妇呢!”

    “自然记得。”贾超面色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




第十八章 大案
    天刚蒙蒙亮,一夜未曾睡好的公孙珣就和韩当等人上路了,他们按照昨日走错的路线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而且逢人就问路,遇到一个叫大黄里的小村落时还不忘专门去歇歇脚讨口热汤喝……没办法,昨天确实渴坏了。

    而就在这行人从大黄里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方位,准备再度上路时,却忽然见到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疾,赫然是一队黑衣官吏快马护送着几辆制式车辆来到里中,而仅仅看到车辆的依仗,公孙珣这个当惯了吏员的人就明白,这应该是这南和县县君亲自来了。

    果然,等到车门打开,真的下来了一个配着铜印黑绶的朝廷命官,听周围吏员的称呼,赫然是本县崔敏崔县君到了。

    里中的里长、大户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跪拜问候,但这六百石的崔县君(汉家制度,一县之长的级别根据县中户口来定,从三百石到一千石都有)根本见都不见,而周围的吏员上下忙活,但却只是要热汤和草料……倒是让里中众人松了口气。

    稍微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三马里出了一件泼天大案,仅凭这钜鹿郡南和县县里的门下贼曹和狱吏根本无法处置,这位崔县君不得已才亲自过来了。

    “怎么讲”公孙珣也没想去招惹这位素不相识的县令,但他自己远远的避开后,却还是忍不住让韩当等人去找打听了一下……不打听也不行,刚才问路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三马里和大桑里是挨着的,而后者恰好是那贾超的家所在,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而且再说了,一个骑马跨刀的边塞精干骑卒刚一回去就出了这种大案子,也由不得人乱想。

    “就是贾超!看不出来,这厮竟然有这样的胆气,一口气杀了里中大户十九口人。而且杀了人也不走,大半夜的就让三马里的里长骑马去报官,自己让大桑里的里长陪着坐在那大户家门口,等着县中官吏去抓。”韩当嘴上说着人家大胆,脸上反而有些欣赏的味道,毕竟嘛,这位可是敢三十骑劫营的主,哪里会真的在意这种事情

    “知道是为什么吗”公孙珣好奇问道。“刚回家,怎么就闹出这种事情”

    然而,这话刚一问完公孙珣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起来……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刚一回去就做下这种案子,还是针对乡间的大户,甚至杀了人也不逃,那十之是家里受了欺压,不得已才暴起杀人的。

    一念至此,公孙珣脑子一转,却是赶紧改口吩咐了一件事:“既然遇到了,此事不能不管,去包袱里拿我族叔的名刺来,我要面见这位南河县崔县君!”

    “小公子自辽西而来”那县令年纪约莫有四五十岁,看了对方递上来的名刺明显有些惊疑不定。“辽西公孙氏任右北平长史昭……这公孙昭莫非就是那朝廷邸报上近日所说领军大破鲜卑的那位……是你何人”

    “是在下族叔。”

    “原来如此,我是清河郡人,曾任过清河郡户曹,当日也有一个同僚,唤做公孙方,跟我族弟崔琰相交甚笃,如今二人都正在大儒郑玄处求学,不知……”

    “也是族叔,不过却是清河分支了……我公孙氏巍然大族,自辽东至北海,环渤海一周都有族人。”关系攀到了,公孙珣也赶紧改了称呼。“不瞒叔父,小子来自于辽西令支本宗。”

    “原来如此……辽西,辽西的话,贤侄何故在此处啊”

    “去洛阳求学。”

    “去洛阳求学那贤侄为何还不赶紧上路,反而在此处盘桓不动”

    “回禀崔县君,小子是来来访友的。”公孙珣以礼相答。

    “穷乡僻壤,哪来的‘友’!”这崔县君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不瞒崔县君,原本正是要去大桑里去见这杀了人的贾超。”公孙珣依旧不卑不亢,反而有些堂而皇之的感觉。“当日在辽西卢龙塞中,鲜卑寇边,我族叔公孙昭发兵夜袭,我为辽西郡吏,也曾参战,而这贾超当日也曾与我等并肩厮杀,算是有几分袍泽之谊。他这次回乡,也是小子我赠送的财货……听到他刚一回乡就杀人满门,想来必有隐情,那就更不能不管了。”

    “我就知道!”这崔县君终于气急败坏了。“我一看到名刺上的辽西二字,就该晓得你与那刚从辽西回来的贾超有干系!你说你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大好前途的,何必趟这个浑水!你刚才自称在辽西家中时也在郡中为吏,须知道国法无情。”

    “正是年纪轻轻大好前途才不能不管这件事情的!”公孙珣毫不退缩道。“崔县君……当年元杰公(名士张俭)为友杀人,天



第十九章 杀人者,贾超也!
    从大黄里再出发,那大桑里和三马里说到就到。

    而当崔县君领着一众官吏浩浩荡荡的来到此地时,附近的几个里已经倾巢而动了。

    没办法,且不谈看热闹的本性,就说这马老公家的案子基本上也是关系到附近乡里每个人的大事……没办法,谁让人家马家是这乡中最大的地主呢指不定有多少此番过来,只是想看一眼那马老公是否如传闻那样直接吓傻了,真要是吓傻了,是不是能少交一季的租子……

    “出了这么大案子,几百人围拢过来,竟然不乱,你这个里长倒是应对得当。”崔县君下车来,第一句话就是夸赞了此地唯一一个像样的下属。“听说昨夜还和那杀人的贾超一起坐在马家门前,也算是有几分胆气了。”

    趴在地上迎接车辆的大桑里里长闻言苦笑一声,却依旧不敢抬头,甚至声音都有些发抖:“县君在上,昨晚上乡里的太平道仙师恰好来我们里中,准备今日施符水、讲天志的。所以,昨夜上前安抚那贾超,并与我作保的乃是那位仙师,我不过有职责在身,陪坐而已。今天安抚附近乡民,让大家噤声静候县君的,也是这位仙师……小人绝不敢居功。”

    “又是太平道。”崔县君听完连连摇头,似乎有点厌烦,但也不想多管的样子,只是静候在里门外,等着随行吏员进去把事情安排妥当。

    不过,陪护在旁边的公孙珣倒是真的惊到了——这太平道本来就是他最关注的一个事情,先前他还想这太平道将来有如此成就,会不会是真有些神异呢但现在看来,是不是真神仙且两说,最起码人家的‘基层动员力’还真是强大到吓人。

    而按照母亲的说法,这种能力才是一个宗教真正的硬实力啊!

    就在公孙珣乱想一通的时候,那一边,县中跨刀骑马的吏员兵卒们已经将里中安排妥当,并前来回报了,我们这位崔县君耷拉着眼皮,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上刑一般迈入里门。

    三马里里中实在是简陋,因此,能让崔县君有地方落脚的竟然只有那马老公家……不过这样倒也省事了。

    公孙珣也不客气,直接摆出了崔县君子侄辈的架势,昂首挺胸的就跟了进去,然后沿途打量,果然在这马大户家门口的空地前看到了一个手持九节杖的道人,正慈眉善目的在那里维持秩序,让里民让开空间等等。而周围的吏员兵卒什么的也对此人客客气气,甚至接受他的指挥。

    公孙珣就此停住脚步,顺势站到了大门一侧,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这一幕。

    而另一头,进了那马大户家中的大门,崔县君也不去发生命案的二门及以内查看,也不去最里面安慰那个吓傻了的马老公,也不亲自审案,反而直接就进入了一旁的耳房中坐下,然后发出命令,让自己县中的门下贼曹在那大门口当众问明案情。

    术业有专攻,崔县君本来就是来坐镇的,门下贼曹才是审案抓贼的,倒也不能说他这一手有问题。

    先上来的是苦主,说是苦主,其实就是案发时根本就不在的偏远族人和一群被吓坏了,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至于那马老公本人,虽然据说当时钻狗洞逃了,但此时也已经吓破了胆,死活都不愿上来对峙……所以贼曹问了半天,也只是听到一些恳请做主的废话,并无半点用处。

    于是门下贼曹挥挥手,且带这些人下去了,然后继续立在这马府门前发号施令:“把那贾超押上来!”

    此言一出,一时间,大门前数百乡民竟然陡然安静了下来,声音静的似乎连根针落下来听到一般。

    这下子,门下贼曹也好,耳房中的崔县君也罢,还有踱步来到耳房和贼曹中间位置的公孙珣,全都本能的皱了下眉头……这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妥之处,而是但凡当官惯了、掌权惯了的人都不习惯有超出自己掌控的局面出现而已。

    但是,各人也就是一怔而已,旋即恢复到了正常。耳房中的崔县君再度对着房中的火炉眯起了眼睛,而贼曹也暗笑了一声自己的多疑,马上又催促了一下,让早早等在一旁的兵卒把已经绑起双手,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的贾超压上来问话。

    “你就是贾超”

    “正是……小人正是贾超。”

    “人是你杀的”

    “不敢欺瞒大人,马家上下丧命者十九口,全都是我一人杀的。”

    “用的什么兵器”

    “就是那把从军中带回来的腰刀……已经被县中贵人刚刚封存了。”

    “怎么杀的”

    “先翻墙进去在二门处潜伏,等到二门的宾客、徒附全都喝多了,一刀一个……如,如杀鸡一般!然后再径直进去内宅,里面的人也都睡下了,毫无反应,我小心翼翼,尽量……尽量一刀毙命,也都尽数杀了!然后,还蘸着那几个宾客的血,在二门影壁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血字……”

    “写的什么字”

    “杀人者,贾超也!”

    “为何会识字”

    “姓名自幼就会,至于杀人等字,是在军中榜文和各处通缉图画上上见惯了的。”

    “这倒也对……我再问你,你连杀十九口,前面一直未杀妇孺,为何到了最后反而杀了马老公的一个侍妾”

    “因为被那马老公本人钻狗洞逃了,心中愤恨……”

    “既然愤恨,为何杀了一十九人后就不再继续动手了”

    “草民本只想找这马老公和他爪牙的麻烦,并未有伤及无辜的打算,故昨夜杀了那个侍妾以后,便觉得心中不忍了起来,于是就收了刀,写了字,以免殃及他人!”

    “倒也与查验的结果相符。”门下贼曹叹了口气,然后终于问到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听说你昨日才从卢龙塞中受赏回家,正该安家立业,好生过活。何故要对乡里大户下此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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