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二三三
一听到“太平间”这三个字,沈玥的眼前忽的浮现出了一张脸。
她心念一动,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小张说,“我刚刚看以前同事的群里,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挺突然的吧大家都觉得……”
“你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么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沈玥说。
小张立刻把手机递给她,“我回避一下,你打完喊我一声就行。”
陆晨还在应酬,电话刚接通的时候,沈玥还能听见那边嘈杂的人声。但很快,那些声音就消失不见。
“病好些了吗”陆晨开口就问,“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不用。”沈玥连忙阻止他,“我就问你个事。”
345 许总对你挺好的
“小张”挂断电话,沈玥提高嗓门,冲半掩着的卧室门喊道。
小张刚探一个头进来,就听见沈玥问:“外面还有人吗”
外面的人……
小张转头,小心地看一眼——
许绍城也正在看她。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小张立刻会意:“只有我。”
“噢。”沈玥强撑着挺直的背脊骤然坍塌,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床头。握着手机的左手收紧,拇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不断摩挲。
手机屏幕因她的动作一而再再而三地亮起又熄灭。
摄像头偶然捕捉到了她的脸,自动解开了锁。
她的拇指不小心点到微信,与许绍城的聊天窗口赫然正在其中。
她出国养病后,每天找她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因此,哪怕她与许绍城上一次聊天能够追溯到大半个月前,也依然没有被其他的对话窗口给挤下去。
沈玥盯着许绍城头像照片里星星的笑脸看了半晌,心中百转千回。她蜷了蜷手指,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到他的名字,画面陡然一转,跳到了两人聊天的界面。
“我发现啊,你的气色比我刚进来给你扎针的时候好点了。”小张在外面被许绍城“冻”着了,两人独处的几分钟时间,她都没敢说一个字。一坐到沈玥身边,她立刻又变身“话痨”,与沈玥聊个没完。
为了不冷落她,沈玥干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也把脑子里复杂的想法暂时放下。
“是嘛。”
“嗯。”
“我也觉得。”
……
沈玥始终保持着虚弱但又真诚的微笑,给出的回应虽然简短,小张却并未从中感觉到敷衍。
她们俩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又转到了那个被辞退的太平间员工的身上。
“那个同事太可怜了!”小张感叹道,“他家里条件蛮差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前几年也得了重病,每个月吃药都得大几千。他在医院的工作就勉强够糊口,母子俩各种开销加起来,工资剩不了几个钱。现在他丢了工作,他妈下个月的买药钱没有了着落,听说他都跑去院长室下跪求情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任别人怎么劝都不肯起来!我们群里在商量,要不要大家一人出点儿钱,好歹让他妈下个月能有药吃。唉!”小张重重叹了口气,“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确实挺惨的。”沈玥附和。
三瓶水挂完,小张收了东西,与沈玥说再见的时候,颇有些遗憾。
小张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玥依旧背靠床头而坐,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虚空。
想了又想,她下定决心一般,重新拿起手机,拨出了许绍城的号码。
可一直到自动挂断,那头都没有人接听。
沈玥正猜测着许绍城不接电话的理由,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怎么”——来自许绍城。
沈玥的心跳骤然加快,斟酌着用词,手指颤抖着敲击屏幕,谨慎地编辑了半天:“医院太平间的员工被辞退,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本来打上去的是“跟你有没有关系”,可那样就太像是质问。这件事如果真的是许绍城做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替她出气——虽然结果让她感觉到了困扰。
几分钟过去,许绍城都没有回复。
最上方他的名字不断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不断地变回来。
他的沉默与纠结,让沈玥可以肯定——人是他施压辞退的,理由必然是她。
微微叹了口气,她对他说:“放过他吧。我没生气。”
尽管知道那人一直在故意刁难,但比起她曾经遇到过的奇葩客人,还是差了一大截。这么点程度,压根就激不起她的怒火。
这一次,许绍城回得很快:“你生病了。”
沈玥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不停拖延时间,害她受了凉、感冒发烧了。
“是我自己身体差。”
“京市太冷了,风大,就算我今天不去医院,也照样会生病。”
许绍城又是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许久,他才又回过来四个字:“我知道了。”
算是对她的妥协。
沈玥松了一口气。
“谢谢。”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毁了一个家庭。
医生开的感冒药有安眠的成分,沈玥吃后没多久,困意就渐渐地袭来。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房门被人推开。她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却只有一条格外狭窄的缝隙。
透过这条缝隙,她模糊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哥”她艰难地发出这一个音节。
听到对方“嗯”一声,她便放心地再次闭上眼。
“陆晨”似乎在床沿坐下了——沈玥感觉到旁边凹下去了一块。
一只冰凉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掌心的触感奇异的有点熟悉。
但不等她用混沌的大脑想明白,那只手就迅速地抽离。
之后一直到她彻底睡着,“陆晨”都坐在她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打了针、吃了药,又睡了一整晚,沈玥起床后给自己量了体温——37度出头,烧退得差不多了。
她的精神比起昨天要好了很多,四肢也有了力气。
陆晨一早就来给她送早餐:“你昨晚都没吃饭,别给饿坏了。”
饿了太久,沈玥一闻到肉香就两眼放光。
陆晨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不忘给她递上一杯水,叮嘱她:“吃慢一点。”
“对了,你昨天晚上问我的那件事,我托人去查了一下——”
陆晨的话说到半截,被沈玥打断:“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陆晨托的那人,只查到是院长直接下令将人辞退。但一个从入职到现在都没与院长打过照面的“小虾米”,不可能是得罪到了院长本人。而能够驱使得动医院院长的,必然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陆晨原本还是猜测,但这会儿看沈玥这个反应,他迅速了然:“是许总”
沈玥咬着肉包子,眼神涣散地点了一下头。
理由陆晨也不必问了。
许绍城与对方无冤无仇,出这么重的手,只能是为了沈玥。
“许总对你,挺好的。”陆晨由衷感慨。
346 扑火的飞蛾
按照道理,谢莺下葬的第二天,该有亲属去坟头看一看,上一炷香、烧点纸钱的。而谢莺如今仅剩的“亲属”,只有沈玥一个人。
可这一场丧事,从头到尾都没有按照所谓的“道理”来办,陆晨的意思是:“你别去了,先把病养好。”
墓园在偏僻的郊区,比高楼林立的城里更冷。她的烧本来就没完全退下去,再出去吹风,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我去一趟吧。”沈玥的鼻子堵着,说话有很重的鼻音,“晚上就走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陆晨审视了她半晌,问:“你想好了”
沈玥的头点得毫不犹豫,“好歹她给了我一条命。”
得知谢莺去世后,沈玥释怀了许多事情——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她觉得,没必要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尤其谢莺死得还那么凄惨。
她回来替谢莺办身后事,一来是还谢莺的生恩,二来,也是自己图个心安。
这样,她们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陆晨微微皱眉,“你想好了,今晚就走吗”
回美国的机票,他们是和来的票一起订的。
因为沈玥的腿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继续做复健,他们计划着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完这边的所有事情,尽快飞回去完成落下的治疗。
但他们回国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到了许绍城那里。
事实上,许绍城会知道,也没那么奇怪。
京市本就是他的地盘,说不定温斯坦酒店里,都遍布着他的眼线。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许总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我认为,你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她这个堂哥多会察言观色,沈玥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心知肚明。
因此,她不再说“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话,而是将自己的烦恼摆到了明面上:“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许绍城上次离开美国时,给她投下的炸弹太大,以至于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陆晨可以帮助沈玥摆平一切,唯独感情,他自己都一窍不通,自然无从插手。
“你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今晚走。”
他昨晚结束应酬,赶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两点。推门进来,却惊讶地发现许绍城正弯着腰,把一条拧干的湿毛巾贴到沈玥的额头上。
见他回来,许绍城立马告辞。只是在走之前,又叮嘱了他好些东西,譬如毛巾该什么时候换、床头的药该什么时候吃、一次吃几颗、什么时候喊酒店的小护士过来给沈玥打针……事无巨细,听得他咋舌。
许绍城对沈玥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深沉又纯粹的爱,让他不禁动容。
他是希望沈玥与许绍城在一起的——尽管他叔叔知道以后可能会打断他的腿,可他又不愿意干涉沈玥的选择,只能这样暗戳戳地、小小地,助许绍城一臂之力。
谢莺葬在一个普通的墓园,和千千万万她曾经瞧不起的“普通人”一起,长眠于山上的松柏之间。
因为沈玥说“随便”,陆晨便没怎么挑墓地的位置,让人随便推荐了一个,刚好面朝着人工湖,风景倒不错,就是得爬到半山腰。
京市近些年来对祭扫管得愈发严了,陆晨拎的一袋香纸蜡烛不让带上山,只能全部扔进山脚下的大铁桶里,跟其他人的东西一起烧。
他开玩笑地跟沈玥说:“也不知道谢莺收不收得到。”
沈玥抿住唇,盯着铁桶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没有说话。
“你说,谢莺这辈子,究竟值得吗”陆晨问她,“年轻的时候出卖|身体,换取优渥的生活;这么多年在沈家卑躬屈膝,不被任何人尊重,甚至还丢了性命……就连死了以后,都过得这么惨,孤零零的在这地方,过了今天,可能再也等不到来祭奠她的人。”
值得吗
沈玥微微弯唇,“只有她自己知道。”
上山的台阶虽然多,但都很平缓。
陆晨搀扶着沈玥,两人花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谢莺的墓前。
墓碑用的是墓园里质量最好的黑色花岗岩,刻字都被涂上了漂亮的金色。嵌在正中央的照片有些模糊,大约是谢莺从前哪部戏里的剧照。那时的她二十来岁的年纪,烫着民国风的卷发,穿着精致贴身的旗袍,笑得清纯又妩媚,眼神格外的勾人。
——与沈玥记忆中那个暴戾狂躁的中年妇女简直判若两人。
“照片是叔叔挑的。”陆晨说,语气中有淡淡的怅惘,“我知道,叔叔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地放下她。”
哪怕她骗他说送走了孩子,哪怕她对他那般绝情,但她毕竟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在他心里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玥有些意外,“他不是不愿意跟我们回来么”
当时接到医院的电话,她首先就去问了陆昀烨。他允许她回来给谢莺送终,但在她提议让他一起的时候,言辞激烈地拒绝了她:“我不会再见那个女人!就算以后我死了,在地下也不会去见她!”
所以沈玥以为,他是恨着谢莺的。
陆晨把怀里抱了一路的火红色玫瑰放到墓碑前,看着照片里谢莺的笑脸,声音轻轻的:“叔叔的确恨她。”
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会记得她最爱的红玫瑰,才会在他来墓园前,特意打越洋电话来叮嘱他,不要买成了别的花。
沈玥理解不了这样别扭的爱情,更理解不了,为什么被剜心刻骨地伤害过,陆昀烨还会爱着谢莺。
“就好像这玫瑰。”陆晨说,“好多人明知道它有刺,却还是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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