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淘
李曜沉声答道:“法师。”
门扉“咣”的一声开了,开门之人乃是李曜部曲刘安远,李曜与他低语几句,刘安远只微微点头,便快步离去。
不多时,就见安红玉和罗仁俊迎了出来,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此宅的主人向崇德,三人只穿了中衣,外面乱裹着一件衣袍,俱是一副匆忙起床的模样。
李曜把宋意如往安红玉怀里一塞,说道:“红玉,这是我收养的宋意如,帮我好好照顾她。”
安红玉纳罕道:“明真,你气儿都不歇一口,现在又要去哪儿呀”
“回长安。”
李曜应答了一声,便对向崇德说道:“劳烦向郎君速速准备五匹快马以及一日的粮草,我即刻就要启程。”
“好的,崇德这就去办。”
无论谁都看得出来,李曜这是遇到了十万火急之事,向崇德抱拳一礼,转身就唤起几个奴仆,开始忙碌起来。
李曜把鱼符塞还给罗仁俊,说道:“我这身上的衣服已来不及换了,只怕还要过些时日才能还你。”
罗仁俊拍了拍披在肩上的袍服,笑道:“不碍事,我这儿还有一套呢。”
他正说着,忽然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女子,就见那女子静静地牵着青海骢的缰绳,有如幽灵般无声无息。
因为对方站得比较远,夜色昏沉,他看不大清面貌,不由好奇地问向李曜:“她是何人”
李曜唤了一声“阿兰”,待到兰韶英牵马过来,李曜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姊妹,兰韶英。”
借着灯盏的光芒,罗仁俊、安红玉看清兰韶英的相貌,齐齐大吃一惊。
安红玉吸了口气,惊叹道:“天嘞,这位娘子与明真竟生得如此相似……”忽然一顿,拍了拍李曜的肩膀,不解地问道:“难道说明真找到了亲人可她明明姓兰,你怎么会自称姓李呢”
李曜白了安红玉一眼,纠正道:“我们过去是结义姊妹,你们还不快快拜见‘兰姊’。”
李曜一句话就把兰韶英的长幼次序和地位给无形拔高了,安红玉和罗仁俊忙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
这时,向崇德领着几个奴仆牵来了五匹马,恭谨地道:“法师,马匹粮草业已备好。”
李曜道了一声谢,又指了指安红玉身旁的宋意如,对向崇德交待道:“明日会有人运来一口灵柩,里面是这孩子的父亲,你将他葬在那块新开辟的饥民墓地便可。”
向崇德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崇德记住了,定将此事办妥,还请法师放心。”
袭爵开国县男的向崇德之所以会对李曜唯命是从,鞍前马后的伺候,完全是因为皇帝李渊的刻意安排和叮嘱,以及当年平阳公主给予他们向家的恩惠。
起初他见到李曜与平阳公主年少时完全相同的样貌,也是大吃一惊,当场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尽管他觉得李曜的诸多表现与过去的平阳公主有些不相符,可对方身上那种天下无双的女子气派却不似假的。
“如此,赈济事务便有劳向郎君及诸位了。”
李曜拱手一礼,牵过三匹骏马,拔鞍骑上了中间一匹的马背上。
与此同时,旁边的阿兰也无比熟练地将另外两匹马与青海骢系成了一组,随即足尖轻点地面,未踩马镫便不偏不倚地跃上了马鞍,当真是身轻如燕。
安红玉双眼一亮,顿觉赏心
第一百八十四章 担保
英雌我命由我第一百八十四章担保“李明真叩见陛下。”
“兰韶英叩见陛下。”
甘露殿中响起了两名女子略带疲惫的声音。
“平身。”
李渊见李曜和兰韶英二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忙吩咐左右宦官道:“来人,赐坐,上茶。”
李曜和兰韶英依次坐下,不多时宦官手捧茶入殿,李曜口渴难耐,端起案上的茶盏,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杯御赐的香茗还没尝出个味儿,便牛饮似的入了腹,随后还一抹嘴,问道:“陛下,可有吃食”
兴许是穿越者不大会讲究古人所谓的君臣礼数,以及李渊对眼前这个爱女一向纵容的缘故,李曜常在李渊面前表现得非常随便,一旁的兰韶英见了也不觉奇怪,因为过去的平阳公主其实也是常常如此。
李渊挥挥手,近侍宦官附耳过来,李渊对他低语一番,近侍宦官应诺出殿,只片刻工夫,近侍宦官就提回来两个精美的食盒,分置李曜和兰韶英二女案前。
李曜一日一夜没进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自是不跟便宜老爹客气。
李曜迫不及待地揭开盒盖,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就见盒中皆是美味的糕点,拿起一个就直接塞入了口中,大快朵颐间瞧见兰韶英依旧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明明状态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却连茶水都未动,不由蛾眉一蹙,催促道:“阿兰,吃,快吃。”
兰韶英尴尬地看向皇帝,李渊点头示意,兰韶英这才浅浅啜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地取出一个点心,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若是放在别人眼里,她这副斯文的吃相才是真正符合皇家公主的模样,而李曜简直教人不忍直视。
殿内宦官们全都默然地低下了头。
其实他们在憋笑,各个把脸憋得通红,却连一声也不敢吭。
因为就在不久前,内廷有个新来的小宦官看见慈航法师把拂尘插在后衣领的不雅形象,居然一不小心在皇帝面前笑出了声,结果后来就被皇帝下令杖打了一顿,险些把命都丢了,直至今时还尚未恢复生活自理能力。
李渊见李曜吃得津津有味,没有贸然打搅,待到李曜把一盒糕点吃了个精光,这才扬起宠溺的微笑,问道:“明真啊,你现在一副儿郎打扮,又如此匆忙赶回来见朕,却不知所为何事”
李曜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末,开口应道:“为了挽回陛下的声誉。”
大概是李曜的开场白有些出人意料,李渊先是一怔,随即就看向兰韶英,肃声道:“韶英,柴嗣昌说你遁入了空门,如今却偕同明真一起到宫里来,莫非是为了你的姊夫刘世让”
李渊不提其姐,而是姐夫,这话就说得有些暧昧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无论古今中外,小姨和姐夫都不太容易相处,两者之间常常一出点岔子,就会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
兰韶英哪还不晓得皇帝的揶揄之意,只能装作无知,保持镇定地说道:“正如明真所言,陛下杀了刘将军,而后若是真相大白天下,证明刘将军乃是冤死,必会有损陛下的功德名誉。”
李渊听到“冤死”二字,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随即就板起脸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勃然道:“你身在尼寺,哪晓得甚么实情!朕命令刘世让增援高满政,他率军行至半道,却突然折返,难道你认为合乎常理单凭这般作为,朕便可治他一个违命不遵之罪!”
兰韶英自然不晓得这种军机之事,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愤怒骇得脸蛋惨白如纸,不禁心慌无措地看向自己姐夫唯一的救星,依旧老神在在的“平阳公主”。
殿内沉默片刻,李曜忽然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刀下留人!
冬天才刚刚来临,并州城的天气就已然变得异常寒冷。
连续两日不停的飞雪,让城池披上了银装素裹,街道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几个行人,一只只饥饿的寒鸦在街面上低着脑袋踱来踱去,往往寻觅许久才会从车轮的痕迹里找到一点可怜的食物。
此时虽已临近午时,但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所挡,只能发出昏暗的光芒,冷风悲号,吹得树木乱颤,积雪簌簌落下,露出光秃秃的枝丫,天地间尽是一片阴森肃杀的气息。
街道上忽然传来了马蹄和车轮行进的声音,一支押着两辆囚车的队伍顿时惊飞寒鸦无数。
头前一辆囚车中,站立着一个汉子,年纪不过三旬,长得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即使穿着囚衣,也难掩那股英武不凡的硬汉气质。
在持续不断地摇晃中,他的脖子早被牢笼上的木枷磕掉了一圈皮,露出了鲜血淋漓的嫩肉,但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昏暗的天空,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仿佛浑无知觉。
本来,这样的坏天气,足以让突厥大军本就不多的粮草补给提前变得捉襟见肘,亦会进一步提高他与高满政合力击败突厥颉利可汗,立下巨大功勋的成功几率。
前日他整顿兵马,备妥干粮,全军上下憋足一股劲儿,准备趁着突厥人粮草不济,开始倾巢而出猛攻马邑之际,穿越松子岭,渡过桑干河,给颉利可汗来个后庭开花。
当时大雪初降,他信心满满地站在崞城的将台上,誓师三军,正举着横刀带领一群凶悍之气已提升至巅峰状态的百战老卒,群情激昂地高喊着“大唐万岁,唐军必胜”,结果一道圣旨突如其来地送到了他的面前:“门下,代州行军总管刘世让,游骑将军刘世宝,深蒙圣恩,却不思报君,拥兵以自重,勾结突厥,欲将谋叛朝廷,经圣人查证,罪不容恕,判斩立决,籍没全家,钦此。”
此刻,他已心如死灰,对皇帝李渊失望透顶。
前方不远处,便是并州大总管府特意为他们刘氏两兄弟设立的法场。
那里本是并州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因为初冬大雪的缘故,来看处决重犯的围观群众并不算多,基本都是并州城中的普通百姓,各个冷得直跳脚,却是风雪无阻,坚持不肯离去。
担任监刑官的并州长史窦静坐在监斩棚里,一面不停朝双手哈着气,一面翘首望向前方的街头。
当押解队伍抵达在法场时,围观群众顿时一阵骚动,出现了许多哀叹和哭泣的声音,更有甚者还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他们认得第一辆囚车里的汉子,正是当年活捉突厥伦特勤,并解救了许多被掳妇女的唐军前任并州总管。
“让开,都让开,统统让开……”
押送囚车的骑士们举着马鞭不断驱赶着靠前的人,一时间街道上鞭声不绝于耳。
窦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感到有些悲凉和愤懑,他曾与刘世让共事过一年,彼此是非常了解的。
他绝不相信刘世让会勾结突厥,可皇帝口含天宪,生杀任情,皇帝亲自定下的死罪,也只有皇帝才能赦免,任何人都救不了刘世让和他的兄弟。
由于人群的故意阻挡,一段不过百步的距离,押解队伍竟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才抵达法场。
刘世让和刘世宝被押到行刑处,窦静开始当众宣读圣旨上的内容。
再次听人念起这圣旨,这两兄弟的表现,可谓是大相径庭。
刘世让面无表情地看着老熟人窦静,静静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刘世宝则怒目圆瞪,口中早被塞了一团碎布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还真是大难不死!
这声音
刘世让瞬间寒毛乍起。
她不是早在年初就死了么
难道说自己看到的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相信鬼神,哪怕是刘世让这样刚强的硬汉,也是未能免俗,就见他抬手探向自己的脖颈,使劲揪了一下磨破了皮的嫩肉。
“嗷!”
刘世让疼得叫出了声,随即摸了摸脑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在,还在这不是梦。”
“你还活着,这当然不是梦。”
李曜说出这句话时,已然换成了一个少年声音。
刘世让看到从兰韶英背后站出来的西贝货,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只见对方身材纤秀,头戴折上巾,穿一袭淡黄襕袍,腰挎横刀,一条系在颈间的织锦围巾正不断随风飘摆。
刘世让再定睛一看对方的容貌,双瞳登时剧烈收缩。
这样一副神似兰韶英的精致五官,以及这一双神秘深邃的黑瞳,哪怕改变了肤色,他也完全认得出来,不是当年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李三娘,还能是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兰韶英双手合十宣了两句佛号,意有所指地笑道:“呵呵,想必姊夫已经知晓自己大难不死,靠的是谁了吧”
刘世让见到平阳公主居然还在人世,心情异常复杂,又是感激,又是惊愕,又是困惑,嘴唇哆嗦了半晌,这才抑住纷乱的情绪,抱拳一揖,颤声道:“谢贵主救命之恩,臣刘元钦没齿不忘。”
李曜拱手还了一礼,淡淡地道:“刘总管客气了,我现在不是甚么公主,而是侍御史李曜,李明真,奉御命来代、朔两州监军,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她说着,还朝刘世让自来熟地挤了一下眼睛。
刘世让登时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改口道:“原来是李御史,失敬,失敬。”
对于这位原本已经风光大葬的平阳公主为何还尚在人世,他本能地认为属于天家机密之事,不是自己该关注的,自然是极力配合对方做戏了。
兰韶英看着装模作样打官腔的二人,笑着提醒道:“咱们现在都变得不成人样了,还是先换身衣裳,再找个地方吃顿饭,吃饱了再说吧。”
“炙驼峰,烤鸡脯,烧鹅腿,炸鹿酥,搵酱豚,羊臂臑,熊白啖,蒸驴烂,烹鲵鱼,长生粥,意为九死一生,一样也不可少,都记住了么”
在汾河西岸“新河酒肆”的一个雅间里,大难不死的刘世让心情大好,来到熟悉的酒肆,当着熟悉的伙计,点了熟悉的菜肴。
无论在任何地方,每次他们刘氏兄弟打完了仗,都要吃一顿由这十道菜组成的大餐。
在这个食材紧缺的时节,在整个并州城中,也只有这里才有法子凑得出这样一个套餐来。
可是点完了菜,他才省起笃信佛教的小姨子只吃素食,而且自己分文未有,连身上新换的衣冠鞋袜都是别人掏钱垫付的,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朝坐在对面的西贝货和小姨子问道:“你们吃啥”
“先来四碟盐煮豆下酒,酒要河东乾和,再来四品菜蔬,六品拌菜,八张炉饼,十斤米饭,量要保足,劳烦快一点,谢谢。”
李曜说得轻松惬意,但听在刘氏兄弟和兰韶英的耳朵里,却像是见了鬼似的,还是饿死的那种。
店伙计手里多了几枚开元通宝,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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