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说完这段能惹出无数歧义的话,就调转马头。一招手,一行人排开众人,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几息功夫就走远了。
安平侯被邵毅几句话说得气血翻涌。
和府上女眷不清不楚的奴才是若还有邵毅竖子当他安平侯府是什么地方了
越想越气,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管家和一众仆从手忙脚乱的上前,把安平侯抬进去,大门随后咣的一声关闭,隔开了围观众人的视线。
这位邵爷果然战力非凡,着实是个惹不得的人物,张大壮见事了,嘬着牙花子转身,回府给自家姑奶奶报信去了。
有句老话,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安平侯府门前申时末发生的事情,夏珂下衙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僚,向他打听时,他满脸的错愕“我倒是知道清韵斋打磨宝石时,阿堂从邵毅那里取了一些打磨工具,邵毅因此参股。只是安平侯府”
夏珂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着实不知。”
那同僚见他不似作伪,不由得感叹“得亏有邵毅那个纨绔参股,否则,你家那生意还真怕麻烦不断。说起来你家阿堂运气不错,和那纨绔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夏珂无奈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好好读书,不要整日舞刀弄枪的。”
同僚很体谅他的心情,读书世家的子弟从军,的确挺让人唏嘘的,但还是劝道“阿堂在兵马司做事也是为国出力,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纠结那些,总归阿堂是个好孩子就是了。”
夏珂回到家的时候,夏宴清也刚回来不久,听张大壮讲述了安平侯府门前的事,解气的同时又有点好笑。
这邵毅也真够黑的,虽然经此一闹,京城中绝不敢再有人谋算琉璃生意。
可是,把一个在皇帝面前得脸的侯爷逼到如此境地,甚至隐隐诬陷韶华郡主不守妇道,也确实闹得过了。
看来这货果然不负第一纨绔的名声,是个惹不得的人物。那韶华郡主也是点儿背,事先也不好好打听,居然惹到了十几年的宿敌头上。
夏珂回来一见夏宴清,摆手让她坐于一旁,便问道“你之前说过,想做个稀罕的琉璃物件儿,走邵毅的路子进献皇上的,东西有着落了吗”
夏宴清没想到夏珂回来,并不问今日清韵斋和安平侯府发生的事情,反而是问的这个。
“恐怕不行。我本想着,等到玻璃的清透度能好一些,就做一些夹花玻璃,做成琉璃宫灯,正月十五前送给皇上。可眼看着就要过年,怕是不赶趟了。”
她说完,又问道“父亲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可是听说了今日之事”。
夏珂点头“今日之事闹得有点大,事关安平侯、襄郡王府和邵毅,又有强占别家加财的嫌疑,消息一定会传到皇上那里。”
夏宴清愣了愣“您是说,皇上会责怪邵毅,或者责怪咱们府上”
她穿来的这段日子快一年了,感觉这皇帝应该还可以,不至于这么不分是非。
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邵毅,更不会包庇韶华郡主才是。
夏珂笑道“那倒不是。世人把琉璃抬得甚高,既然皇上已经这么早知道琉璃生意的存在,早一些把最好的琉璃物件儿进献给皇帝”夏珂顿了顿,嘴角牵出一丝会心的笑意,“那不是咱们这些天子臣民应该做的事情吗”
夏宴清看着夏珂嘴角噙出的笑意,怎么看都有狡猾的成分,不由得暗自啧舌。
怪不得,他以一个分家庶子的身份,不依靠家族势力,就能按部就班的升职,做到当朝四品的位置上。
照着他的这个提议,和那丝似有若无的狡猾笑意,想来她着老爸在仕途经营上也是厉害的紧。
夏珂笑意里的狡黠一闪而过,这时看起来已经很纯粹,他继续说道“正月十五给皇宫进献琉璃宫灯,这是个好机会。现在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应该是够得吧还是有别的难点”
“这个”夏宴清把何中正的话,和她的顾虑说给夏珂听。
“你这想法”夏珂好笑的摆了摆手,“百姓的日子过的艰苦,只要有工钱赚,哪里还会闲在家里过年这个一定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年三十到正月初八,工钱按平日的三倍算,你去安排吧。”
这么干脆吗
夏宴清有点汗颜,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她虽然曾经是个过年经常加班的人,可在这古代、对上夏珂这种中央直属机构的高级官员,还是很不够看。
这也间接说明,夏珂很了解民生和百姓疾苦。既有狡猾,又懂得经营仕途,还能关心民生百姓这一刻,夏宴清对夏家的将来充满了希望。
皇帝虽然坐在皇宫里,并不出门,却也不是一切都听大臣们奏报,人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邵毅把事情闹的那么大,下午发生的事,到傍晚时分,几乎全部京城的权贵之家全都知道了。
虽然没人相信邵毅指责田庆和姚祺祥、韶华郡主关系不清不楚,但安平侯世子和世子夫人谋夺清韵斋的琉璃生意,却是坐实了的。
这时的皇帝,恼火的只是京城权贵明目张胆强占别家生意,这个别家还是个当朝四品官员。
可想而知,若这琉璃宝石生意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只怕真的面临灭顶之灾了。
而对于琉璃,皇帝则压根儿没想过,大理寺少卿的女儿能做出什么正经的琉璃物件儿,更没想过这种东西,会让全天下的房屋采光大大改善。
第二天早朝,朝臣奏报完毕,皇帝也一一作了答复和安排。
退朝时,皇帝叫住阁部四位相爷,也不避着人,吩咐道“邵毅是在兵马司做事吧罚他半年俸禄。”
四位相爷经的事儿多,没显出丝毫犹豫和意外,就躬身应下。而往外走的好些人,脚步却顿了顿。
皇上什么话也没问,也不讲缘由,只说罚邵毅半年俸禄。
按照邵毅昨日在安平侯府弄出的动静,若说他做错了、降罪的话,绝不应该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十几个字和半年俸禄。
接下来,皇帝对四位相爷挥了挥手“退下吧。”
四位相爷转身的时候,皇帝似乎有些懊恼的自语道“襄郡王府和安平侯府怎么回事连个女子都管教不好。”虽是自语,声音并没有压低。
原本脚步减慢,心下狐疑的大臣们,立即明白了皇帝的倾向,加快脚步,瞬间就出了大殿。
第一百四十一章 管教之责
安平侯府门前发生的事情之所以被京城权贵热议,是因为如此堵在侯府门前,当着安平侯的面鞭打侯府下人,这和打安平侯的脸没什么区别。
而安平侯这两年颇得皇帝宠信,打安平侯的脸不知皇帝是什么感觉。
皇帝没辜负大家的期待,一向对邵毅所做之事装聋作哑的皇帝,在没有任何征兆和询问的情况下,表明了态度。
罚邵毅半年俸禄不算什么,重点是皇帝最后那句不悦的自语。
既然陛下的自语没避着人,那就说明,这句话是一定要让相关人士知道的。
为了捧全天下最大的oss的场,大家也得不遗余力的奔走相告,给各色人等传达oss的金口玉言。
安平侯并未担任实职,所以不在早朝的行列中。
他今日已经派了长随去各部公署打听,听到长随回报皇帝对邵毅的处罚和随后的那句自语时,脸色不禁暗了暗。
安平侯府在他祖父那一辈已显颓势,到父亲这一辈,除了碌碌无为,又加上不善经营和挥霍无度。
侯爵传到他手里时,连参加朝廷每年定例的各种仪式,都是在强撑着。
撑了十几年,终于在那次狩猎中撞了大运,有机会挡在皇帝身前,力劈一头野猪。
随着皇帝的几次赏赐和不断关注,安平侯府才又跻身于京城权贵的前列。
结果一步走错,就惹出这样的轩然大波,成了京城各家的笑谈。
还有皇上的那句自语。没有责骂,也没有处罚,好像针对的也是韶华郡主。可那话语里,对安平侯府和襄郡王府的警告意味却非常明显。
没有了皇帝的恩宠和照拂,才起势不久的安平侯府,只怕又得再次颓败。
安平侯夫人也心焦昨日之事,听闻打听消息的长随回来,急忙忙带着两个丫鬟和贴身嬷嬷前往外院询问情况。
安平侯正在交代管家备一份重礼,顺便让人通知世子,去韶华郡主院子里等候吩咐。
“侯爷这份重礼要送往哪里”管家刚退下,侯夫人就急急问道。
结合侯爷让世子和郡主等候吩咐的话,难不成还要把这些东西给这位郡主儿媳压惊不成。
安平侯这时没心情和她多做解释,站起身说道“走吧,你也一同去郡主院子里说话。”
安平侯夫人满心疑惑,跟着安平侯前去郡主的院子。
韶华郡主的住处虽不在正中位置,却是侯府最大最好的一处院落。
当年,安平侯府和襄郡王府议亲,虽然知道襄亲王妃不喜庶女,才把韶华发落在一个徒有虚名的败落侯府,也没什么像样的嫁妆,可安平侯还是觉得高攀了。
而议亲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随皇帝狩猎那件事。
加上安平候世子迎娶韶华郡主之时,皇上又有额外赏赐,跟风贺喜送贺礼的人也蜂拥而至,那是侯府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的热闹。
所以,韶华郡主虽然说话行事有些刻薄,很小家子气,但在侯府依然很受优待。
世子姚祺祥听了父亲传话,这时刚赶到韶华郡主房中不久。
那日安平侯被气得栽倒,韶华郡主也没好到哪儿去,当时就浑身颤抖,勉强回到房中,头疼欲裂,就倒在床上。
请了大夫,喝了药,又睡过了一晚,没见丝毫好转。
刚才姚祺祥急急赶来,说侯爷和夫人有事吩咐,这就过来,她才勉力起身。
安平侯摆手免了两个人行礼,和侯夫人一同坐在上首。
看了看韶华的脸色,安平侯也不空耽误功夫,直接把候在门外的长随叫进来,“你把从阁部打听到的、皇上今日早朝时说的话,给世子和世子夫人说一遍。记着原封原的说,一字不漏。”
皇帝本就没说几句话,长随果然一字不漏的复述了皇帝的话和当时的情形。
韶华郡主本就惨白的脸,此时更灰败了几分。
安平侯让长随退下,语气平淡的说道“郡主不是生病了吗那就先在家静养半年。半年后视郡主的病情,再看能否出门。”
韶华郡主霍然抬头,这就要惩治她了吗是幽禁,还是禁足
安平候夫人也大感惊讶,需要罚这么重吗
安平侯继续说道“你也听到圣上的话了。皇上并没有责怪你,却在责怪王府和侯府没有尽到管教之责。若侯府再没有明确态度,那就是无视圣意了。这个结果,无论郡主还是安平侯府,都承担不起,郡主就委屈一下吧。”
韶华郡主灰白的脸根本没机会缓过来。
皇帝这哪里是没有责怪她皇帝这是在警告侯府和襄郡王府,同时也是让侯府和郡王府对她严厉惩戒,以儆效尤。
她韶华是庶出,比不过嫡出子女也就算了,凭什么连个外室子也比不过凭什么
韶华郡主眼里满是绝望和怨恨,她刚在宁国公老夫人的寿宴上大放异彩,刚被那么多名门贵妇贵女艳羡,原本她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琉璃首饰和钱财这时却全部化为乌有。
安平侯懒得计较她眼中的愤恨,又转向姚祺祥“还有你,明知此事欠妥,不但不加阻拦,还拿出名帖支持郡主如此行事。你这就带着重礼去夏家,向夏大人和夏家四姑奶奶赔礼。记得多带几个人,态度郑重些,势必要让人们知道,你知错了,是诚心悔改”
姚祺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脸色难看,却也答应的痛快。
襄亲王妃耷拉着眼皮,听完襄郡王的回报。
她不像儿子那样心中惴惴,只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贱种,做不来什么漂亮事。行了,我知道了,不过是狗咬狗两嘴毛的事情,和咱们无关。”
忽然又想起什么阴恻恻的笑道“既然皇上都说了,咱们没有把韶华管教好,那你就让管家带两个口齿伶俐的婆子,一起去安平侯府。也不用进门,递了帖子,在侯府门前斥责韶华的不当言行。”
襄郡王不敢辩驳,答应一声就告退出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能不能送进皇宫
襄郡王走出去,狠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庆幸邵毅那贱种没报关,不管皇帝还是衙门,也都没深究此事。
若真把韶华和一干办事的人拘押起来审问,襄郡王府给出的口头支持,和韶华答应的每年孝敬,一定会被抖落出来。
母亲因当年之事性情大变,觉得皇家和皇帝欠她甚多,自是不会在意。
可他这个郡王就不一样了,父亲留下的情分,本就被邵毅分走大半。如今再担上践踏朝廷命官,抢夺别家生意之名,怕是皇帝伯父就更不待见他了。
还有,母亲越来越偏激了,怎么能让人在安平侯府门外斥责韶华这样做,固然庶妹脸上无光,以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能让母亲畅快一时。
可襄郡王府也落不了好啊,说不定皇伯父会以为,襄郡王府对他不满,用这种方式进行反击。
襄郡王一个头两个大的去找管家商议。
夏宴清这天也挺忙,吃过早饭就给白先生带话,早间去琉璃作坊商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