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也在王秋兰的搀扶下进来了。
“你没骗我们吧,真的是想娶我们家秀儿?可是上次我们去你家,翠花明明是不乐意的。”里正林正中觉得还是要确定清楚才好,免得秀儿白欢喜一场。
“上次?”林晗玉想起来了,上次林正中四人突然到了家里,她和李翠花都以为他们是来说上大灶入赘的事,当然不乐意。谁知道他们不是招婿而是嫁女啊。
“原来都是误会。”林晗玉将那次的事解释了一次,这下,所有人都释然了。
王老太清了清喉咙望着林正中,林正中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朝林晗玉道:“里正一职失而复得也是多亏了你,老叔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林晗玉笑,“帮老叔不就是帮了自己么,咱们都快要是一家人了,当然不用谢。”
“还有之前卡着你入户籍的事情……”
林正中的话还没说完,林晗玉摆手,“里正老叔,之前的咱们都不提了,就看眼前和将来。那秀儿和我大哥的婚事?”
“同意,当然同意,秀儿能嫁给大灶是她福气。”
“嗯,大哥能娶到秀儿姐也是他的福气。”
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晗玉看着所有人的笑容,嗯,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
林家村也就是个乡下地方,婚嫁习俗上面比较简单,没有太多规矩,提亲、说媒、定亲,三年后正式圆房成亲,总共就这四个步骤。加上刘青荷这么一捣鼓,干脆前面两个都省了,直接定亲。双方交换了庚贴,互换了信物,约定三年之期,这事就算成了。
林大灶的婚事一成,林晗玉就决定要去荣国了。
“要不再等等吧,大少爷说这次出门顶多半个月就回的,等他回来你和他一起去。他去的地方多,带你一起去我才放心点。”别人是临行密密嘱,李翠花是临行密密阻。从起床到出发这一刻,已经变着方说了好些个阻止林晗玉独自出发的理由了。
“娘,你放心吧,我一个人能绕地球走一圈都没事,别说只是去五百里以外的一个小国。”
“地球是哪个村?”李翠花一愣,她没听说过附近那个村叫地球啊,不过言归正传,“那个荣国哪里是什么小国,人家兵强马壮,又富得流油。因为挨着国都,听说连瑜王办个酒会都得向荣王借酒。”
呃,这么夸张,林晗玉惊讶,一是李翠花生在乡野虽然还知道荣国的事,二是瑜王怎么也是堂堂正正的七国最大的那个王,怎会连办个酒会的钱都没有了。
“对了,二哥呢?”林晗玉这一走至少得一个月吧,想临行前看看所有的亲人,可是大家都在,唯独林二桌不在。
“不知道,他刚才还在这里呢。”林大灶道。
“哦,那算了,回头你和他说我走了就行了。”林晗玉说完跨上那匹小棕马。
林大灶也跨上一匹杂色马,他的马上驮着一大袋行李。
“记得一定要送你妹妹过隘口,看着她上官道才回来。”两人都走下坡了,李翠花还在叮嘱。
“伯娘,你放心啦,玉儿虽然小,但比我和小乔经验多,一定就一路平安,事事顺利的。”大凤走过去扶着李翠花,说着吉利话。
果然,李翠花听着吉利话心里舒畅了点,只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个姑娘家出门,说不担心是假的。尤其是那片必经的山常有土匪出没,万一……
呸呸呸,李翠花尽量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想,心里还在因林晗玉脸上有块青记而感到庆幸,这样就算碰到了,顶多劫财,人没事能回来就好。
事实上,李翠花担心得并非没有道理。
林晗玉和林大灶骑马走了大半天,越过了云山县城,将马寄放在渡口,渡了江,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才到了岔路口。
官道向东,平坦舒适,但要从几座山的山脚下绕过,多走一大圈才能转道向北,小路直接从山隙间或者越山直线向北行走,省下至少两天的路程。
多两天的路程就等于了多了两天的开销,所以一般行商都会选择小路。
再说,绿林有绿林的规矩,给了买路钱就放你安全通过。若是肆意破坏规矩,杀人越货,别人也不敢选择这条路。绿林山匪占山为王,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收过路钱,若是自己做得过分了导致大家都不敢走小路,他们美好的占山发财的愿望也会落空。
一路上,林晗玉发现了好几队商队和散客陆续加进了同行的队伍。
其中有个爷爷带着个小女孩儿,那爷爷姓郑,五十来岁,那小女孩四五岁,叫小稳,长得精灵可爱,喜欢唱歌,一路欢声笑语的,让一行人行路的疲惫减轻不少。
走一段石子路的时候,林晗玉发现小稳越走越慢,经过的路上留下了点点血迹。
原来是鞋底已经破了。
林晗玉见她脸上微露痛色,嘴里还欢快地唱着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倒是坚忍得很。
她朝林大灶递了个眼色,林大灶便朝小稳走过去,“小妹妹唱的歌真好听,可惜哥哥离得远听不清,不如我背着你,你坐在哥哥背上唱,这样就清楚多了。”
郑爷爷一愣,顺着林大灶的目光也瞧见了孙女脚身后的血迹,心疼地道:“小稳,你鞋子破了怎么也不和爷爷说,你看,都流血了。”
小稳笑嘻嘻地抬头望着爷爷,“反正这是最后一双鞋了,破了也没替换的。不去想就不会疼了。真的,爷爷您不用担心。”
林晗玉摇头,越懂事的孩子越让人心疼,她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双软布鞋,又拿出一条自己备用绑头发的丝带,然后在女孩面前蹲下。
“姐姐这双底子软,虽然稍大一点,但把前面束紧了也能将就穿。”
郑爷爷一看,这双鞋用的一等的白色绸缎,忙拒绝,“这使不得,姑娘自己留着穿吧。我背着小稳就行。”
林晗玉笑,“这是拣的别人的旧衣来做的,不值钱。”
说完,她把小稳的鞋子换下来。
脚底破了,破损的布连着血淋淋的肉,她看了都觉得疼,真不知道这五岁大的小女孩是怎么忍过这一路的。
她从腰间拿出那装了龙竭散的竹筒,洒了些在她脚底,然后才为她套上鞋。
这做鞋的白绸就是那白衣少年唐木的半截旧衣做的,因为面料好,上脚特别舒服,只是不太适合走山路。她本来也是留着住店的时候在房间里穿着放松脚的。
林晗玉给小稳穿好鞋,道:“让这个哥哥背你吧,他喜欢听你唱歌,背你一段路刚好当听歌的报酬。再说这鞋真穿着在这段路上走,没一炷香时间就破了,可浪费了姐姐的好意。”
小稳望了望爷爷,爷爷点头。
又望了望林大灶,大哥哥笑。
“那就多谢哥哥了。”小稳也笑了。
林大灶开心地将小稳背了起来,让她骑坐在自己肩头。
小稳脚不疼了,唱歌就更好听了。旁边经过的商队里有一个穿青衣的少年,时不时递给她一两个吃食。小稳都是先道谢再接过手,然后自己留着一小块,其他的都递给爷爷和林晗玉吃。就是自己手里留着的那一小块,还总是掰了分给背着他的林大灶吃。
又走了一段,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
林晗玉抬头一看,此处与刚才的地形又有些不同。两边都是笔直的高山,差不多把头顶的天遮了大半。越往前面则路越窄,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势。
看来,盗匪收过路费的据点就是前面了。
“别怕,就是收点小钱而已,我们常走这条路的,熟悉得很。”青衣少年见小稳害怕得停下了唱歌,便安慰她。
小稳点头,“嗯,小稳不怕。”
可是前面似乎起了骚动,而且越来越大阵仗,甚至传来了“杀人了!”的惊呼。
“怕是有人不愿意给过路费,被打了。”青衣少年又安慰小稳,只是声音里明显有些不确定。
小稳还是点点头,“嗯,我爷爷身上还有点钱,我们都愿意给过路费的。”
山匪占路而强要过路费在这个时代是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林晗玉也不会舍不得几个过路的钱,只是……
前面太黑,看不清楚,可是刚才那句“杀人了”的尖叫声是嘎然而止的。
“不好,前面危险,咱们快往回走!”林晗玉低声喝,示意林大灶背上小女孩先往回走,她则扶着郑爷爷跟上。
第61章隘口遇险
青衣少年子听了,劝林晗玉:“别回头走了。现在天都要黑了,渡口都没船,如果回去只能在河边过夜,等晚上潮一涨可就危险了。这隘口我们来时走过,舍一点钱就能过的。”
林晗玉抿嘴,如果她和林大灶再带上爷孙两一共四个人悄悄摸出去是没问题的,可是……她想到青衣少年刚才热情地递食物给他们的样子就不忍心。
算了,搏一搏吧,总不能明知道是前面是死路而不加提醒。
林晗玉小声朝青衣少年暗示,“如果只是按惯例要一点钱,前面的商队不会不给的。”
既然走隘口给路钱都是惯例,商队哪里会不知道,更不会舍不得几个小钱而无端争执浪费时间,除非……
青衣少年体会林晗玉话中之意,突然面上一惊,“难道他们想破坏规矩,通杀……”
通杀在黑话里是抢劫干净的意思,除了用不着的,其他都劫。有时连人也劫,女的劫去做妾,男的劫去为奴。
青衣少年立即通知了其他同伴,大家都是一惊,然后默契牵马往回走。
林晗玉皱眉,回行的人太多了,这会是个大麻烦。
果然,刚回走没多久,两个持刀的大汉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们眼前。
“进了咱黑石崖想回去可没那么容易!”其中一人丢开了手里的麻绳,扬了扬手里的斧头,意思是谁敢多走一步,他的斧头便不认人了。
原来隘口前后都有探子,发现情况便可顺着绳索荡下来。刚才的一路畅通只是他们故意放他们进来的。若是一两个散客回走,估计没问题,可如果商队连人带货回走,那就等于到嘴的鸭子要飞,谁会允许?
这点林晗玉早料到了,只是不忍心。
一时的慈悲让自己和林大灶都陷入了险境,林晗玉虽然没有后悔,却有些担忧。
小稳害怕地抓紧了林大灶的肩头。
林晗玉则观察四周山形,想着万一这些人要劫财害命,她也好找一个突破口带着林大灶逃出去。可是,观察下来的结果让她很挫败,除了小路的前后两面窄口,几乎再无出路。
那两个大汉催促他们回头继续往前走。
众人无法,只好依行。
“妹妹别怕,一会儿真要有什么情况,我一手一个,抱着你和小稳一起闯出去。”林大灶小声道。
“嗯,看情况再说。”林晗玉心想,实在不行,她腰里还有秘密武器呢。养母从小就教育她,女孩子独自出门,必须得做好安全措施,防抢防偷防色狼!她一直都很听养母的话,自然也会做足了出远门的功课。
前面又传来人的哭喊声,但同样的,很快结束。这次,林晗玉一行人几乎都可以确定他们的危险处境了。
旁边那只商队的几个年青人已经在暗暗商量如何反击。
这个时代的人长期生活在战乱之中,遇事反击已经成了他们的共识,因为不反击只会落得被人当成蚍蜉一样任意踩踏。真正勇敢热血的人就算明知道可能会死去,也想死前奋力拼搏一把。
林晗玉看了看那商队的货车,里面都是用薄羊皮袋子装的货,而木板上残留着一些细小的干粉,黑暗之中看不清颜色,但有种熟悉的特殊的臭味。
突然,林晗玉有了个主意。何不利用这东西助他们此时脱困?
“大哥,你们这趟拉的是什么货?”林晗玉拉住那个青衣少年问。
“一种石头压碎的干粉。”那青衣少年也正想说说话缓解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便详细道来,“荣国有一道士,自称能炼仙丹,道:山石吸日月之精华,最是大地灵气所在,于是便要用各种山石炼丹。这不,这次就是委托我们去南边一座山上采下那种黄色的石头,再锤打成粉,用羊皮袋子装了运回荣国。”
林晗玉从木板上捏起一点细灰来看,果然是硫磺,而且磨得极细,如面粉一般。
她从车上拿起一个羊皮袋放在手里看,袋口扎得紧,半满的硫磺粉丝毫不漏。
“如果给你做个选择,你是要这些货还是命?”林晗玉问青衣少年。
“当然是命啊,有命在货还可以回去再取,没命在,要货何用?”
“好!”这就行了。
她在青衣少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青衣少年将信将疑,又转述给同伴们。一会儿,所有人手里都拿起一个羊皮袋子,松开袋口往里吹气,吹胀了羊皮袋子又照原样将袋口重新扎紧。
人群被慢慢往前赶,终于,轮到他们这里来了。
隘口狭长,两边的山又高耸入云,光照极差,走在这道里如同走在黑夜之中。所以,尽头处那只火把特别耀眼。
越近,血腥之气就越明显,人群中又有女人在哭。
“把那个哭的女人抓出来,爷瞧上了就抓到山上当婆娘,瞧不上就扔进猪圈里喂猪。哈哈哈。”
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渗人,尤其是那笑,让林晗玉浑身起了鸡皮。
“我认得这声音,好像是他们这里的二当家。”青衣少年小声朝林晗玉道,“上次经过这里时,是他们的大当家带着人守路。他明文规定,的穷人则不收钱也让过。当时我们的车有一个辘轳坏了,还是那大当家帮我们修理好的。我觉得那大当家也算个人物,还多和他攀谈了几句,得知他是逃兵上的山,手底下也大多是受欺压脱籍而逃的农户或者无家可归的伤兵。当时这二当家也在,眼瞅着个小娘子长得有几分美就想动手,还被大当家当众打了一巴掌。”
“哦,这么说那大当家也算盗亦有道,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没有出现?”林晗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