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医妻傲娇郎

    林晗玉想了想，伤人命的是二当家，那七人皆是从犯，听命而行，的确罪不致死。

    “嗯，大当家主事公平，小女子服气。”

    听到林晗玉表明了态度，其他也附和同意大当家此番安排。

    吃过了饭，大当家便亲自带林晗玉去挑棺材。赵子青好奇，也跟着去。

    棺材就停放在聚义厅后面的库房里，大大小小的都有。

    “就要这两口。”林晗玉指着那一大一小两口棺材。

    “两口？”不是態志小气，而是棺材这东西够用就好，多了……没用啊。

    “一口做内棺，一口做外棺，两棺中间用架子固定。要想做到尸体月余而不腐，仅仅双层密封也是不够的，还要做几项工作。”

    “嗯，姑娘尽管吩咐。”

    “我也能帮忙。”赵子青插嘴。

    林晗玉望了赵子青一眼，“你敢给死人洗澡么？”

    “死人……洗澡……”

    赵子青从来不曾想到这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听一个小姑娘的命令，而这个命令还是给一个死人洗澡。

    洗澡并不是用普通的水，而是酒。还好熊志好酒，山上有不少清酒，若是浊酒就不好用了。

    尸体放在两张并排的桌子上，旁边准备了一大桶清酒，林晗玉站在旁边的简易屏风后面口述，赵子青则听着林晗玉口述行事。

    本来林晗玉是不介意给尸体洗澡的，可是他们介意，那她只好乐得清闲，退居二线，动脑不动手了。

    “脱衣。”

    听到林晗玉清朗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赵子青皱着鼻子开始给领头宽衣。

    给死人宽衣也有讲究，不能直接一脱了事，得在干净的麻布下面脱，不能让身体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之下。

    “现在开始清酒擦身。必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擦洗干净。”

    这个上下好理解，里外嘛。

    也亏得赵子青胆子大也不怕脏。因为林晗玉的命令是不但要给尸体清洁口腔，还有从肛门处灌酒水进去冲洗肠道。

    当看到恶臭的粪水流了一地时，赵子青差一点就吐了。

    洗完，还要再穿上干净的衣服，衣服外面再紧紧地缠上用清酒浸泡过的布条。

    他们处理尸体的同时，院子外面的人也按林晗玉的指示开始烤棺材了。

    空地上搭了个四方架，架子底下燃起了火堆，两口棺材放在架子上面烤。不直接接触明火，只烤热烤烫。

    另一方面，厨房也熬好了一锅糯米饭，按林晗玉所说，搀了沙子和硫磺搅成了糊状。

    一切准备就绪，林晗玉吩咐两人将包裹好的尸体抬进小一点的那个棺材。棺材已经完全烘干，他们放尸体进去的时候还感觉到板壁的温烫。

    盖棺由两人从一头开始慢慢把盖板推进来，盖剩下半尺的缝隙时，林晗玉将自制的桐油小火把立放进去，看着火势越来越小，然后吩咐立即盖棺。

    棺材盖好还需要钉钉，几根青铜钉钉入四周的同时，林晗玉把厨房送来的糯米糊往棺材的缝隙中涂抹。

    第二个棺材的处理就更容易了。

    小棺放入大棺，中间的缝隙用木架支撑好，不让里面的棺材晃动。同样也是合盖之时放入桐油火把，然后盖棺，钉钉，抹糯米糊。

    一切完毕，众人还是有些糊涂，光是这样就能让尸体保存月余而不坏？

    林晗玉看到众人迷惑的眼神又忍不住科普了，“尸体之所以会腐烂，全是因为人死后外界或者身体里的微生物以尸体为营养大量地繁殖，最后将肌肉分解干净，可是微生物要想生存，光有尸体也是不够的，还要有氧气或者适宜的环境，而刚才我们那样做，最大可能地杜绝了外界的微生物进入棺材内，又去除了尸体本身微生物生存所氧气，至于剩下那点不需要氧气也能生存的微生物嘛，不久也会被棺材内逐渐酸化的环境杀死的。所以，别说月余，如果埋葬的土壤条件够好，几年都不坏，最后极有可能形成千年干尸。”

    众人虽然听不明白前面那番细节，但最后那句是明白的。

    千年干尸，那不是那些王侯将相都追求的死后不朽么。

    众人皆惊叹。如此神技，哪里是一个十二岁小姑娘该拥有的！再望向林晗玉的眼神，已经仿佛是在看神女一般。

    尤其是小稳，崇拜中还有向往，她好想成为像姐姐这样的人啊。

    领头的尸体处理好，熊志便安排各人休息，因人数众多，按男女分开，林晗玉和小稳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只有婆孙俩的屋子。

    老婆婆姓何，五十左右，眼睛半瞎，身形佝偻，小孙女叫真儿，八岁，却发育不良，看着却像五岁大小，瘦小孱弱，头发细黄，皮肤干燥，眼睛里没有多少神采。

    晚上没有点灯，因为房间里多了两人，挪动了平时家具摆放的位置，何婆婆进出不是撞到椅子就是撞到桌子。

    “我奶奶眼睛不太好使，其实我的眼睛也不太好，白天还好，夜里都看不清事物，比如这会儿，我都看不清姐姐你的样子。”真儿努力眯着眼睛看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可是总是看不清。

    林晗玉皱眉，检查了一下真儿的眼睛，皮肤，又看了何婆婆的眼睛。

    “你们平时吃些啥？”

    “山上有什么吃什么呀。大当家和大伙种了些庄稼，有时也会拿着钱去附近了市集买些食物。”

    林晗玉调查完他们平时的吃食，终于确定了，是维生素a缺乏症。因为长期吃的食物都不含有维生素a，导致皮肤干燥，视力减退，发育不良。

    一会儿，熊志绕了过来，问林晗玉可住得可习惯，林晗玉便顺便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向他讲了。

    熊志激动得差点要抱过来了，“实不相瞒，山上的人大多眼睛不好，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别情况，后来发现大人小孩都会，这才觉得不妙，可是下山问过两个大夫，都说瞧不出来病症，也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他又问：“姑娘既知道病症，那可知该如何治疗？”

    林晗玉老实道：“若是像小真这样不严重的添加富含维生素a丰富的食物即可慢慢好转，若是像何婆婆一样严重甚至完全失明的，那我也没办法了。”

    態志点头，“病从浅中医，这个道理我知道，还请姑娘详细讲一下吃哪些食物比较富含你说的那个维什么素的？”

    林晗玉笑，能像林楼杰那样能听一遍就记住她的新名词的人看来真不多。“猪肝、鸡肝、羊肝、牛奶、蛋黄、鱼卵，这些都行，慢慢补充，长此必收效果。”

    这些也算常见东西，熊志一一记下了。

    一边的婆孙俩听见林晗玉有办法治好大家的眼睛，都激动地要拜。

    “听说云山县林家村出了个神女，脸上一块青记，莫非就是姑娘你？”熊志突然想起前次去云山县城采办东西，听过有人议论。而这姑娘脸上正有一块青记，不但懂如何令尸体千年不朽，还懂连大夫都不懂的病症，不是神女又是谁？

    “哪是什么神女，就是懂些医术罢了。”林晗玉没想到自己装神撞骗的事都传到山上来了，顿觉惭愧。

    “神女，你就是神女啊！”

    何婆婆拉着真儿激动下拜，吓得林晗玉赶紧扶他们起来。

    神女到了山上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不一会儿，林晗玉住的屋子前就跪了不少人。

    山上条件差，有病痛的人太多了，听到有个会治病的神女还不纷纷前来么。谁都知道半夜还打扰人休息不好，所以也不敢直接嚷嚷着求治疗，都默默跪在外面的地上。

    林晗玉无奈，难怪人说静坐示威不比拦横幅喊喇叭的效果差呢。她让那真儿出去外面让跪在外面的人都起来到屋里坐。

    还好患病的比例虽然大，但这山上总共也没多少人，所以也就看诊二十来人而已。不少的病症还都是一样的，除了夜盲症之外，不外乎都是卫生条件差引起的头生疮，脚长脓，胃肠不适等等，林晗玉花一个时辰就看好了病人，开好了方子。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她伸了一下懒腰。

    妈啊，好久没这么连续看诊费脑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婆孙俩和小稳一直陪着在旁边，此时见她伸腰，小稳赶紧走过来帮她捶腿，真儿就过来帮她捏肩。

    “好舒服，谢谢你们。”林晗玉拍了拍她们的手，示意她们可以去睡了，小小年纪也跟着熬夜可不好。

    山上凉快，加上走了一天的山路，林晗玉一爬上床就睡着了，直到被温暖的阳光唤醒。

    “姐姐，你醒了！”

    眼皮刚一睁开，林晗玉就听到小稳的声音。这小家伙声音真好听，随便说句话也让人耳朵听出油。

    “嗯，要是每天一睁眼都能听到小稳的声音就幸福了。”林晗玉捏了一下她软呼呼的小鼻子。

    “姐姐是去荣国吧，我和爷爷也去荣国，咱们还能搭伴走半个月呢。”小稳也喜欢这个小姐姐，她甚至想和她学医术，这样可以像她一样治病救人。

    林晗玉刚站起来，突然听到有人大叫着跑进来。

    “神女，大当家让你和……”那人望着小稳有些欲言又止，“大当家让你们去聚义厅。”

    “怎么了？”林晗玉直觉有些不妙。

    “这……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那人不愿多说，掉头走了。

    林晗玉和小稳对视一眼，难道是大当家反悔，要放过那几个人？

    她们手拉着手到了聚义厅，发现其他人也都来了，地上放着一块板，板上好像有一人，身上盖着麻布。

    小稳突然觉得有点心慌，怎么没看到爷爷？下意识地，她又多望了眼地上静静躺着遮着麻布的人。

    见她们进来，態志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迎了过来，先是望了林晗玉，然后望着小稳，“小稳，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要节哀。”

    节哀的意思小稳懂，她突然就觉得天好像要塌了，眼里泪水在打转。

    林晗玉扶住了悲痛欲倒的小稳，慢慢地走向躺在地上的尸体。

    麻布揭开，正是小稳的爷爷，额头好大一片干涸的血迹，身体僵硬发凉，已经死了多时了。

    小稳痛极无声，只伏在爷爷尸体上抽噎，林晗玉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这种时候，哭一会儿可能会更好些。

    她抬头问態志：“怎么回事？”

    態志眉头深皱，自责，“这事都要怪我一时妇人之仁。不久前，二当家从山下掳了个女人，那女人身上还带着些钱财，说也奇怪，被掳之后不哭不闹，说甘愿留在山上，做谁的女人都行，只求给口饭吃。既然是自愿，我便不好干涉，只是派人去云山县调查了一番。得知那女人也是命苦，生为庶女，被主母嫁到了乡下，后来又被夫家休了，回到娘家再次被主母卖给了一个年纪大的屠夫为妾，那屠夫性格暴躁，动则打骂，那女人寻了个机会偷了点东西就逃了出来。途以黑石崖的时候被二当家掳了上山。山上不乏这种受欺负而自愿上山求保护的女人，加上二当家也喜欢，我便乐得搓合。”

    態志讲了一堆还没讲到重点，但林晗玉却从里面听出另一个信息，“那女人可曾说过自己姓名？”

    “姓张，名怜。”

    “原来是她！”林晗玉愕然，没想到还真是救出来一条毒蛇。“那后来如何？”

    “昨天下午，那女人说得了一瓶好酒，让二当家陪着我喝，我留了个心，注意到那女人倒酒之时洒了些药粉到我的酒里，我当时故作没发现，照常喝酒，其实将酒偷偷地洒在了桌底下。酒过三巡，我便假装醉倒。就听到那女人说：果然还是郎中给的药厉害，不然光用酒哪里放得倒。我便知这女人没安好心，继续装醉。过没多久，二当家出去了。那女人独自留在屋里，我猜最先开始他们只是想着趁我酒醉去打秋风捞点私己，后来估计是那女人贪心起，想独占了山寨，便起了杀心。她先是去柴房拿了把砍刀，然后回屋行凶，可是我根本就没醉，当然不能让她得逞。她举刀之时，我便将她擒了，但我没有杀女人的习惯，只是将她拘禁在柴房，想着第二天再赶下山就好。谁知道，她居然今天自己从柴房逃了出来，估计是逃出柴房里正巧被这位老丈看见了，她便杀了这位老丈灭口。”

    態志说到这里悔恨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一刀将她砍了。”

    林晗玉也迷惑了，她当初从心而选救出了张怜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不是她把张怜从牢里救出来，也许黑石崖在大当家的管理下还好好的，二当家不会受人怂恿，小稳爷爷也不会死。

    “林姑娘，小稳，是我对不起你们。”態志道歉，但这个时候道歉还有什么用。

    林晗玉也知道道歉对于小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轻轻地走过去小稳身边，“爷爷不在了，如果你还想去荣国，姐姐带你去。你放心，姐姐一定送你安全到你要到的地方。”

    “可是……”小稳抹了把眼泪，“爷爷只说带我去找父母，并没说过我父母是谁，我从记事开始似乎都一直和爷爷生活在南边，若不是爷爷从不骗我，我都不敢相信我还有父母在世。”

    “可有信物？”

    小稳摇头。

    “没关系，实在找不到，你就跟着姐姐吧。”林晗玉将小稳抱进怀里。

    林晗玉也不知道郑爷爷家乡有没有葬回故里的习惯，可是小稳连哪里是她的家乡都说不清楚，更别说把尸体运回去安葬了，最后，征求了小稳的意见，就在黑石崖一处向北的山头将郑爷爷安葬了。

    葬好郑爷爷，態志亲自送林晗玉一行人过隘口。过了隘口就是开阔之地，很快便能上官道进入下一个县城，再无危险。

    林晗玉赶林大灶回去，已经耽误了一晚，李翠花在家久不见林大灶归，该着急了。

    態志也拱手朝各位告辞，“这次对不住各位了，以后再经过此地，报我的名号，拦路者必不收分文，直接放行。”

    说完，又单独朝林晗玉道谢：“姑娘救治了山中多人，我无以为报，这把匕首还请收下。”

    熊志手腕一动，一把匕首已在手心，朝林晗玉递了过来。

    林晗玉接过一看，这把匕首小巧精致，不过两指长，通体乌黑，锋利无比，在这个朝代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我之前当兵时曾在战场上救下一名士兵，那士兵原是铁匠出身，说偶得一块天外飞石，打制成了这把匕首，为报我救命之恩便将这匕首送了我。这匕首小巧，我一个大男人用不出手，倒是姑娘放在身边防身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