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这女人神乎,咱们还是……”持刀的男子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一边吓得手一个劲儿地抖,如果面前的女人真是神,那弑神的可就是他了,不但他身家性命不保,死后永落地狱,家里人也会不得神保佑而命途坎坷的。
“是什么,我就不信她真的是神。”那玉戒男子走过两步透过窗口看向天空,果然见刚才还是圆盘一样的月亮已经没了一半,那没的一半隐隐发红,就像此时这个女子流下来的血,他惊得手里的弯刀咣当一声掉地。回头恐惧地望着林晗玉,“你,你真是神女?”
“我说了是,你不信而已。”林晗玉手指往那弯刀上一抹,指腹顿时冒出一股血。“你以前见到的天狗食月不过是人间小恶,天道示警,犯不着将整个月亮的月华收尽。可是,本仙乃是月宫仙子,若是在人间修行期间遭人无辜杀害而亡,那天道示警,必会牵连世间所有人,界时收回月华之光,从此不再普照大地。”
林晗玉刚说到这里,整个圆月已经全部遮弊,天地顿时黯然,风不动,虫不鸣,周遭一片死寂。
“求月神娘娘饶命啊,小的知罪了!”持弯刀的男子突然甩开了刀,在林晗玉面前扑通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玉戒男子也吓得腿软歪坐在一边,“你真是神女……”
林晗玉从容不迫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若从此收手,我便不再记得今晚之事,若是不收手,我定会收走月华,让你们永堕地狱!”
玉戒男子也扑通一声半跪了下来,“求神女饶命。求神女把月亮还给人间。”
林晗玉看这男子,虽然半跪了下来,眼睛却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月亮。
林晗玉知道,这人是在算计月亮是不是真的受她所控制。
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没完全相信,如果她露出一点破绽怕是会成为这男子的刀下鬼。偏偏她居然推算得出来月食发生的时间,却推算不出来月食持续的时间,只知道少则十几分钟,多则长达一小时之久。
“我虽是月中仙子,但放不放月亮却不由得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说了,收回月华是上天示警,除非让上天感知到你们的诚意,不然,就算我愿意饶恕你们,上天也不一定肯。”
“那要如何表示诚意?”玉戒男子淡淡地问。
林晗玉望了眼尸体还横在床前的小玉,让他们两个同时偿命可能性不大,但直接杀人的那个杀手肯定得为此而偿命。
她冷冷道“你们开了杀戒,而且杀死的是一位手无寸铁的无辜女子,俗话说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刚才是谁杀的她,自行了断了吧,我看在能承认罪行、自行了断的份上,会向上天禀明,不牵连家人,死后可入轮回再生为人。”
跪着的两个男人皆是一惊,他们大概没想到,眼前这个弱质女子居然要逼人自裁。
杀了小玉的人正是刚才持刀横在林晗玉脖子上的男子,他此时惊慌地望着玉戒男子,玉戒男子却并不给他任何提示,只是观察着林晗玉。
那男子突然大叫一声,“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的人,赔一命便是了,请神女记得自己所说的,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说完,他又朝向玉戒男子跪着,然后拣起地上那把带血的弯刀,突然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鲜血顿时喷涌一地,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林晗玉看着他的身体,身下渐渐流出一大片黑色的血迹,总算是替无辜的小玉报了仇了。
“神女,杀人者已经偿命,请神女释放月亮。”玉戒男子像鹰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晗玉。
第90章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晗玉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紧张得不行。这玉戒男子分明就是死去的那男子的上司,可是却半点要救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想用那人的死来判断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如果她露怯或者太过于得意忘形,必死无疑。
可是月食的持续时间她无法得知,所以也只能继续骗,见一步走一步了。
想到此,她以最沉着的语气道“你以为上天示警是很随意的一件事么?就连我要上传天听,也需得向月焚香跪地祷告。”
“这么麻烦。”玉戒男子皱了皱眉。
“你若嫌麻烦,当然有简单的,直接一刀杀了我,让上天收走月亮便是了。”林晗玉冷笑,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玉戒男子低头,眼珠子转来又转去,最后抬头拱手,“不敢不敢,请神女焚香祷告。”说罢让出了临窗的位置,貌似恭谨地立在一侧。
蒙王宫没有香,林晗玉自己有,寸长的静思香,是她原本想送给唐木的礼物,此香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虽不能像迷香一样快速致人昏睡,却有宁神定气之用。而且此香看似短小,却是燃烧极慢,寸长的香能燃足一时辰之久。
蒙王宫也没有香炉,她便在果盘里找了只柚子放在窗台之上,直接将香插入柚子皮内,然后面对着窗外跪地,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念着一段竼语。这段竼语是她跟着一个瑜珈老师学的,连意思她都还没弄明白,只是觉得念唱时心特别清静,适合打坐冥想,就学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竼语加上林晗玉用低沉的气息带出来的假音哼唱出来,别有一种神圣飘远的味道,再配上静思香的幽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仙境,浑然忘我,玉戒男子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杀戮之气,脸上表情渐渐平和了起来。
林晗玉边念唱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天上的月亮和男子的表情。
终于,时机到了。
她伏地拜了三拜,最后拜完直起身体,道“谢天帝宽恕人间罪人。”
玉戒男子耳听得林晗玉说话,神思从太虚中收回,眼神刚回复些戾气,一抬头,只见夜空中,刚才还一片暗红的月亮露出了一丝光亮。那丝透过血影而出现的银白色的光亮仿佛像肮脏的心灵受到圣水的洗涤露出的圣洁之光,让人为之一震。
玉戒男子又望向林晗玉,只见她左脸上那块青记隐隐泛着玉光,完全不像凡人胎记那般死沉,心里顿时不再怀疑,双膝跪倒,伏地,“多谢神女宽恕,多谢神女宽恕。”
林晗玉听刚才那死去的黑衣人不漏口称此玉戒男子为大公子,她便猜这人定是蒙国大公子了。之前就曾听过,蒙国大公子手段毒辣,六亲不认,私养亲兵,早有异心,现在一看,果然。
她喜欢石红衣,想为她敲一敲这个大公子,于是便道“弑父是大罪,你明知而故犯,上天能饶过你一次,却不能纵容你有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林晗玉说完,再次合手而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回头,却见那玉戒男子眼睛盯着她看,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恭谨,有的只是探究和一种已经将她看穿的得意。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她猜错了?
玉戒男子伸手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揭开。这是一张完全不同于蒙国人粗旷的脸,这张脸白皙,精致,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你或许会以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看到林晗玉脸上的惊讶,玉戒男子笑了,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几分邪魅,”你应该已经知道你自己猜错了吧。“
他上前一步,直逼近林晗玉眼前,一双眼睛仍盯着林晗玉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深处。
”真是厉害,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居然凭着一张口就让我身边最得意的侍卫自杀,也差点让我上了当,你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姑娘。“
因为他的逼近,林晗玉往后退了一步,”你是新国的大公子莫子非?“
玉戒男子挑眉,嘴角勾起一笑,一双眼睛不再像一头杀人的狼,却像一只吃饱了肚子不饿准备抓老鼠玩的猫。
”这次猜对了。聪明的女孩儿,你说我要给你什么奖励好呢。“
他进一步靠近,双手撑在桌面上,将她禁锢在双手之间,脸贴近她的耳侧,突然放低的声线像磁石摩擦的声音,不像在说话,更像在蛊惑。”不然,我把你带回信国我的府第?“
传说信国大公子文治武功都不太行,但有一点厉害,会蛊惑人。在林晗玉看来,应该是一种催眠术,就像他现在对她做的这样。
”你休想!“林晗玉咬破嘴唇,鲜血的腥味和伤口的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
莫子非微微抽回了身体,盯着她流血的嘴唇,”哟,真是一只难驯服的小野猫呢,怎么办呢,这世上从来没有本公子驯服不了的女子,包括你……“
他伸手,欲将她嘴唇上的鲜血抹掉,却林晗玉一偏头避开。
他手停在半空,”本公子只要想便能做到,你信不信?“莫子非看着她怒目圆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是可爱,就连那块青记也显得明媚动人。
林晗玉脸上仍是强装镇定,心里却惊恐万分,面对这样一个人,说不害怕是假的。
”唐木,唐木,你在哪里?“突然,她心底里一个声音吼了起来。
唐木?他此时怕是正在蒙国境内与石红衣开战了,两国交锋,估计连想起她一星半点都不可能有。她无端端地,想起他做什么?
林晗玉嘲笑着自己的无聊,居然把最后的希望寄放在一个远在百里之外的人。
只是,鼻尖突然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唐木身上天然的木香味儿,怎么可能?
可是,她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唐木就在身边,就在那窗台之下。
林晗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她就是相信唐木来了,来救她来了。
她望着莫子非,”你想带我的信国去,是么?“
”嗯,你同意了?“莫子非有些意外,毕竟刚才她还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不同意结果也是一样的,对吧,那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我跟你走,不过我得带上自己的东西,那些都是我行医的工具,有钱买不到的。“
”好,既然你识时务我也不强掳,你收拾好行李跟我走。“
莫子非双手一离开桌面,林晗玉便像一只泥鳅一样滑开了一丈之外,莫子非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见一个黑影从窗外跃进。
那人身高八尺,身穿一身黑衣,眉如剑横,眼如寒星。不是公子木又是谁。
”公……子木?“莫子非大惊退开,可是晚了,一把冰冷的铁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莫子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人!“唐木浑身散发着能让人结冰的冷气。
”公子木,你误会了,我可是想打算帮你的。“
”你帮我?把我的人掳到你的信国去就是帮我?”
“你的人?你是说神女?”莫子非故作不知,一脸大惊状,“误会啊,绝对是误会,你我两国交好,互为姻亲,我怎么会掳你的人呢。我今天正好在蒙国暗访,听闻公子木率兵攻打蒙国,便想助你一臂之力,如果蒙王被暗杀,那蒙**队将不战而败,我这可是真心为了公子木你才甘心以身犯险,你可别错怪了好人啊。”
唐木手里的剑回收了一寸。
莫子非赔笑,身体略略站直,刚才为了避开铁剑锋芒,身体后倾,老腰都差点折了。“那竟然公子木亲自闯进了蒙宫,我就先告辞了。”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溜,本来想跳窗,但唐木在站在窗前位置,他不敢,还从大门溜了出去。
“你怎么把他给放了?”林晗玉不解,跨国杀人呢,难道不应该把他交给蒙国来处理么?
“不放了难道还留个难题给蒙国来处理?”唐木耸肩,将铁剑收回腰间,然后转身看着林晗玉,眼睛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在旋转。
林晗玉理解成了怒。
”你干嘛那么凶看着我?“她不解,是他自己跳出来救人的,顶多她记下他的救命之恩就好了,干嘛像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你怎么会在蒙王宫里,还心甘情愿地住了三天!“唐木知道林晗玉性格,如果不是自己愿意,她哪里会乖乖地呆在这里三天,当天就会想办法逃了。
”我,我来给蒙王看病吧,有收诊金的,当然心甘情愿。“林晗玉嘟囔着,她就是给人治个病嘛,又不是故意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让他来救的。那个信国公子莫子非突然闯进来蒙宫里来要杀人,那是个意外嘛。
”你……还收人家诊金,真是……想钱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么?“唐木真是气得无语,就算没有信国的莫子非,蒙国的那几个公子狼子野心,没一个不是胆大心毒的,还真是能干出来弑父这种事的,她明明听曾明羽讲过这蒙宫的情形,还为了几个诊金就山长水远地跟人跑过来,而且,居然平安了也没派个人去跟他报信,害他……
算了,唐木摇头,走过去将她一把抱住,她没事就好了。
林晗玉正想反驳两句,突然被他走过来将自己一把抱住了,身体突然一僵,紧张得手足都无处安放了。
”那个,你抱我太紧了。“紧得她都无法呼吸了好吧。
唐木松开,伸手往她额头上猛地一敲,”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与我约好的,就算当时被人不明不白地掳了来,事后人身自由了难道也不会让人给我送个信么?“
林晗玉一边捂着发疼的额头,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一个问题,难道唐木起兵是因为她?不太可能吧,那她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呃,一个丑女貌似和红颜祸水扯不上什么关系吧。一定是她太感动,有些想入非非了。
不过没跟唐木送个信的确是她疏忽了。
“对不起,当时我曾让石红衣送信来着,但,好像只送给了林楼杰。”
“你……”唐木再次气得无语,不,简直是心脏抽痛。他拼了身家性命来救她,她却连送信时都没想起他一星半点来,只记得那个大少爷。
“走!跟我回荣城去。”这次他要好好地把她关起来,再也不让她四处乱跑,省得自己担心。
“我不走,我答应了石红衣照顾蒙王的。”林晗玉拉着一只桌腿,不肯挪。
“这蒙王如今已经管不住他那几个儿子了,你救得了他的腿,救不了他的命,更救不了石红衣,你可知道,蒙国大公子石鹰已经和莫子非私下交易好,只要蒙王一死,石红衣就会嫁给莫子非,而原本在信国并不宠的庶出的大公子莫子非也会因为继任为蒙王的石鹰的武力支持而逼宫。所以,你想护蒙王或者护石红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既然全都知道,那为何不告诉蒙王?”林晗玉不解。
唐木抚额,”丑女,你还没明白么?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蒙王已经不再是年轻气盛的鹰王,而他的儿子也不甘于做一个在伪装强者的后面的胆小鬼。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应该有这个自觉,一旦驾驭鹰犬的能力丧失,他就会被那些鹰犬拉下来,比普通人摔得更惨。“
林晗玉知道唐木的解释是最符合这个世界的法则,但她心中已经将石红衣当成了朋友,答应了朋友之事,她便是万难也要想办法去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