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丫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芳苓
小戏子们的哭声更响了。
秋纹也很不忍,鼻子酸涩。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得个撞墙毙命的下场么她咬紧牙关,紧捏拳头。
不不。她已然发过誓了。生命短瞬如朝露。足弥珍贵,为何要死作恶的,才该死。受苦受难的,都该长寿。
几个小厮裹
第003章 府门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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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兄,你可要紧”
柳剑染看出不妥,过来搀扶,一脸的紧张。数月之前,君山那番恶斗,溪墨虽受了严重的伤,但到底不危及性命。
想来,他是在府中隐瞒得好,也未得到及时的调理。
史溪墨摇摇头:“将药瓶拿去,戏子也是人。”两个小厮慌张过来,不知大爷到底怎地了史溪墨还是摇摇头,说无妨。
一时溪墨上马回府。府中买人,是内眷之事。一概老太太料理。他一般不加以干涉。李显贵复又下跪,迎送溪墨。
那几个小戏子的干娘费婆子,心里怨憎李显贵临了撂摊子,将一概过错全赖在她的头上,但又因畏惧,况手脚却不干净,所以只得闭口不言,且在李显贵身后,也长跪不起。
史溪墨忍住剧痛,告诫李显贵:人口既然买来,理当善处。这小戏子如能起死回生,应寻个妥当地方安置,于外才不负史府的名声。
李显贵点头如捣蒜。
他会讨史府各房主子的喜欢。不管正的还是偏的。主子就是主子。落魄的失宠的,万一又复宠了得势了呢谁都得罪不得。
史溪墨是史家大公子。嫡出。虽然夫人一心念佛,不问琐碎,但身份摆在那。嫡出少爷,且又为长。将来老爷的爵位,还是跑不了他头上。
李显贵心里门清着呢。
这厢,溪墨就打算回府了。临上马前,一个小厮拉下卷帘。日头明晃晃地,那秋纹也不知怎地,怔怔地和脸色煞白的溪墨打了个照面。
她心里打了个突。
似曾相识。尤其那双星眼,虽然黯淡,可隐隐透出的深沉睿智,还是让她觉得熟悉。哪儿见过想不起来。
人马俱去。柳剑染将药瓶交给费婆子,交代如何使用。戏子莺儿服下药膏,神情清朗了一些。方才四周嘈杂,头也昏沉。可她知晓这救命药丸的来历。况那负剑的白袍男子又口口声声道:此药名曰黑梅膏,金贵,他家祖传。若不是史府大爷叮嘱,他还需再斟酌一番。
这白袍男子,似对戏子存以偏见。
戏子怎么了
费婆子见她缓过来,命其他几个戏子,扶她入马车内。到底怎么安置,她还需请示李显贵。
“府里会收一个病人么你这话就是蠢。你既是她干娘,此事你张罗。罢罢,就将她养在此处,好了再差遣。我且去和住持说与一声。”
李显贵一甩袖子,费婆子更是噘嘴皱眉儿。早知这些戏子这样刚烈,以后宁去别国贩骆驼。不过赚点儿利差,就惹出生死大事。幸而大爷是个好性儿的。若遇到像二爷史昱泉那样的,惹他怒了,立即将她撵出,一顿痛打,打死了,也是有的。
莺儿就此暂住梅花庵。
费婆子好歹寻了一个瘸脚的嬷嬷,嘱咐她照顾几天。这嬷嬷是在庵堂伙房切菜配菜的,轻巧的活计。闻听这个差使,也是止不住地抱怨。
其余几个戏子,见莺儿得了安置,也不哭哭啼啼了。一个经年的仆人引领她们,命她们上马,率先人府。史府有个园子,园子里有处听戏的地方。且就将她们带入园子后头的耳房,与那儿暂住。
府内上了年纪的戏子,都离府自谋生去了。二爷爱听戏,一时寻上,坐定,见都是老面孔,定然发怒。
李显贵很知轻重缓急。
大爷院里也缺丫头。但此事可缓缓。大爷于此事上从不用心,生活随意,且一年之中,半年在外,厨房繁琐一些忙碌一些,只是暂时,对付对付,便能过去的。最主要的,因有人命在前,李显贵没了挑选丫鬟的精气神儿。
王婆手里的几个丫头,李显贵是乍看乍不行,一一退回去,只说瞧不上眼。王婆急了,干脆将秋纹推至李显贵跟前。
“这个丫头可行不是我说,论模样儿,可比刚才的几个戏子强。李大哥哥,你可好生瞅瞅!”
李显贵看了一眼。
他眼神儿一亮。从上到下又好生瞧了瞧。是个小户姑娘,但通身透着一股自矜之气。脸庞儿干净,模样儿清秀。细看,却又有另番韵致。且又大大方方,不似别的丫头别别仄仄,一团猥琐的做派。
“你,走几步。”
秋纹顺从往前。她没得选择,没有后路。不管前方是荆棘还是沟壑,只有稳步前行。她规规矩矩朝着李显贵行了礼,不卑不亢,吐字清晰,声音清甜。
“姑娘叫什么名儿可会女红针织,可会烹饪做菜”李显贵提起精神,问询仔细。
秋纹一一作答。
李显贵顿了顿,心里思怔:此女卖身为奴,定有内情。但他不想细问。二爷那里有戏子了,大爷这边好歹添个人儿,才显平衡。
李显贵的想法又变了。不如,就买上一个,送去稻香草庐的小厨房,历练历练。
“我看你有些眼缘儿。姑娘,我不管你以前干过什么,什么来头。进了那深宅大院从此就得小心翼翼,谨遵你奴才的做派。”
秋纹懂这话的内涵。
王婆子又叫她拜谢,又握住秋纹的手:“今儿不宜出行。好好的买卖,就成了你一
第004章 小厨房
秋纹低了头。
嬷嬷就道:“可不是这姑娘性子憨,一路低着头不言语,我还以为她是哑巴呢。”这嬷嬷在史府位卑,一直看着杂活儿。可她与人为善,对秋纹存了本能的同情之心。都是爹生娘养的,好端端一个姑娘,卖身为奴,从此给人当一辈子的牛马。嬷嬷想起自个儿年轻时,也是被好赌的爹娘卖了牙婆,更觉唏嘘。
那两个汉子还想瞅着秋纹瞧。
秋纹后退几步,神色严肃。
“今儿不和你们唠嗑。我还得去大爷院落,找小厨房的潘家娘子。这姑娘是李总管买了往大爷院里伺候的。”
这嬷嬷是这样想的:秋纹出落得不错。像她这样的,很该派了往大爷书房卧房使唤,当近身的得脸的丫头。若去厨房,还是屈了。
秋纹继续跟着嬷嬷,亦步亦趋。
果然大户人家。十六岁前,哪见过这番好的地方梦里也不能够。便是这青砖地面,整齐划一,俱是一样的大小。穿着绣鞋行走上面,稳妥又轻飘安逸。
其他的就不说了。花儿草儿,红红绿绿的。细细一看,却又和市面上卖的那番不一样。秀气。精致。
她大气儿不敢出。
那守门的汉子却在后头议论。
一个道:“和你打个赌。这姑娘进了小厨房,只怕日子不好过。”
另一个道:“为甚”
“为甚你也不想想,小厨房的领头儿是谁”
“你说潘家娘子那也是个银样镴枪头,看着唬人,实则是个灯芯草包。”
“潘家娘子还好说。我是说她女儿春雁,那可是个懒货,又丑,可却偏认为容貌不差西施半点,平时走路,镜子脂粉地不离手儿,一个活宝,真正要命。她平时不是躺着,就是吃着,啥都差遣不来的主儿。她娘是领头,舅舅又在二爷手下跑腿儿,有他撑着,谁敢得罪”
“你说这些个,和那新来的丫头有何干系”
“咋没干系那春雁自诩容貌最美,一心想着进大爷的书房当差,混个姨娘小妾。谁都知道这是笑话。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比她好看。凡是小厨房当差的,不管丫头媳妇,见了她都得夸赞奉承。”
“那春雁我也不待见。她也就在小厨房嘚瑟嘚瑟。大爷身边的几个丫头,论容貌都在春雁之上。”
那一个就摇头:“春雁有没造化,咱不知道。只是这丫头,既长得比春雁好看,铁定要在那里,受一番苦楚了。”
两个守门的汉子,平素无事,也爱东瞅西望,尤其爱瞧鲜花一样的年轻姑娘。看归看,瞧归瞧,歪心思却是不动的。
若真有歪心,也不让他们看这看门的差使。看门人,甭管是角门候着的,还是正门守着的,都得正正经经本本分分,外加一双敏锐眼睛和敏捷身手。
李显贵虽是管事,但不是史府的大总管。
府里大总管另有其人。他麾下好几个管事儿的,在府邸各处统领照应。李显贵是负责府里采买的,买人和买货物。
招募分配看门人,不是李显贵的事儿,是由大总管元升统筹安排。
史府就是一个大园子。园子内又分好多院落。老太太、大太太、孙姨娘、文姨娘,还有几位庶出小姐,都各有住处。各处的院名也都雅致。史昱泉不学无术,但他的住处偏也叫“泽风楼”。
唯有史溪墨,院子既偏僻又大,地方在园子最北一角。“稻香草庐”这个名儿镌刻牌匾时,就差没将老太太气个半死。
老太太拄着拐赶过来,摇头叹息:“你这是要辟个地方,安心当农夫了”老太太搞不懂史溪墨一天到晚究竟干什么营生。在老太太看来,这个嫡长孙,聪明绝顶,但又神秘古怪。过了弱冠,并不热衷仕途。读书虽好,并不求官。还不如昱泉,干脆丢下课本,一门心地专营仕途。究竟,这天底下的官儿不都是考上的,也有捐上买上的。
可归根结底,老太太还是以读书为正经。
她的希望一直在史溪墨身上,从未改变。
“你的娘早早就丢了你,一天到晚地念经拜佛,一年之中,也只有斋戒过节才回来。你呢,竟也学她的样儿,大半年里头,我是瞧不见你的。我的乖孙,你可知祖母也一样地疼你!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等于往我心头剜一块肉啊!”
史溪墨并非老太太带大。带他的,是老太太屋里一个老姨娘。那会儿老太太生了病,就托这个老姨娘,亲自照看。史溪墨长至六岁,庶祖母染病下世。他痛哭了数回,还将庶祖母的几只镯子收好,当作纪念。
与母亲玉夫人,与祖母史老夫人,史溪墨纵有感情,也只是淡漠。与父亲史渊,那更是隔阂。
史溪墨坚持。稻香草庐在史府,就成了“别具一格”的存在。
按着史渊的话:“此子也就在这上头花工夫。且随他去。格局已然端现,想一生也就这般出息了。也罢也罢。”
史渊只恨没多纳几个姨娘,多生几个儿子。
大儿如此,二儿又不成材。外人看着史渊又升官又袭爵的,只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泼天一般的富贵,哪里有人清楚他内心的焦急苦楚
小厨房在草庐西边。一溜儿的青砖屋子,几道长长的走廊。屋檐底下晒着南瓜豇豆茄子等物。几个丫鬟媳妇忙着搬坛子,腌制黄瓜笋干。
玉夫人吃素,尤爱吃腌制小菜。
溪墨不常见母亲,但知她的喜好。这些小菜他常命人送去母亲礼佛的佛堂,总是借口自己有事,并不亲见。
玉夫人礼佛的佛堂,当然不是梅花庵。
她嫌弃梅花庵名不副实,不干净,污秽。梅花高洁,但梅花庵藏污纳垢,被佛门人士诟病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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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梅香拜把子
这句话就炸了。
春雁当即发狂一样地,眼睛瞪得铜铃般:“我不信,她在哪儿快快带我去瞧!”
“好好。”
嬷嬷不知就里,跑去廊子喊:“秋纹,进来说话!”
秋纹看着这里,四处打量了打量。史府大院的小厨房,自己就在这里耗尽余生了当即想不了许多,赶紧张口:“马上来了。”
小厨房里的小厅。十来个人儿可,齐刷刷地站着,十几双眼睛都唬愣唬愣地瞅着秋纹。这是个新来的。模样好齐整。年轻的就嫉妒上了。
那嬷嬷自以为了事,遂对潘娘子道:“我可走了,这姑娘就交给你。”
那厢秋纹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对着她,问长问短。原来是外头买来的,不是里头的家生子儿,孤孤单单,无人可傍。
年纪大些的,就轻视上了。
春雁见秋纹的确比她生得好看,心里又醋又酸。没来由地,便将气撒在她身上。她叫地上的小丫头起来,喝道:“滚一边去。以后只管在旁烧茶煮水,这些细致的活一概不许你经手,可听见了”
小丫头一听,顾不得脚麻,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逃。
春雁想给秋纹来个下马威。她叫娘坐下,对着秋纹:“你既是新来的,就得懂规矩。史家大爷的小厨房不比别处。我们这些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春雁对着屋子里的其他人,一一地显摆:这个是做红案的,那个是做白案的。这个会做糕饼,那个会腌各色咸菜。总之,小厨房不养闲人。她们都是你的姐姐,你见了,都得下跪磕头。
这就过了。
同为府中下人,身份其实是一样的。不过先来后到。见了年长些的,赶着叫声姐姐,要么大娘,鞠个躬,也就完了。无所谓高低贵贱。
春雁就是摆明了给秋纹难堪。
春雁屋内有几幅仕女图。其中一幅画像的模样儿,真和这秋纹差不离。白皙细腻的皮肤,乌黑似云的头发,苗条伶俐的身段儿……不同的,秋纹粗布衣裳,脚下磨破的旧鞋。画里的女子雍容盛装,衣饰华丽。
春雁更嫉妒了。
小厨房打杂的,全是女人。从她们的眼睛中透出的信息,更可以确信:这个叫秋纹的,的确比她美很多。方才,娘瞅着她,也是呆了一呆。
“你怎么不跪呀怎么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春雁叫人拿一个蒲团,提醒她跪下。
这是秋纹没预料到的。大户人家有这个规矩么她略略懵懂,觉得不能跪。因为,她从别人的眼中看出一丝揶揄,一丝得意。
底层的人,就是这样。面对更弱势更低微的,不是抱团,不是安慰,而是毫不留情的进一步欺凌,以获得某种变态的满足。
“秋纹姑娘,你倒是跪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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