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丫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芳苓
该怎么说
“墨儿,为娘惭愧……”当着席面,玉夫人只将心里话说至一分。其余九分,深藏心底。
史渊也看着溪墨。
对这个嫡长子,毫无疑问,他是失望的。
因何失望
不外乎他不问经济仕途,不去考试。
仅在江城,像他这般年纪的年轻学子,不是在书院就读,便是请了老师,要么就是三五成群,时常去当地先贤家中拜访求教。
若不读书,那便早早在家中掌管事务。一应银钱,水流记账,都是分内之事。
可溪墨哪样都不沾。
从家人口中,史渊更得知:一月之中,他倒有半月不在府内。据说是外出游侠。
呵呵……游侠,听到这两字儿,史渊就想笑。
游侠了这几年,也没见他折腾出什么名声儿。
看着儿子一表人才,俊逸超凡,不知底细的,真当他是个杰出人物呢。想到此,史渊心内一叹。
他不奢求夫人能在府里多住几日,这么多年已经习惯。
习惯便觉自然。
可若夫人能多关心关心这个唯一的嫡子,这做父亲的,总是乐见其成的。
“夫人,那草庐,却也清幽,很适宜你住。”
溪墨只得说话:“听母亲的。我那里虽然简陋,但只要母亲不嫌,儿子会竭尽全力地招待母亲。”
这一回,溪墨不说“太太”二字了,改称母亲。
玉夫人听出了其中细微的不同,喉咙哽咽。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爱
她只是走不出自己布下的结界。
“墨儿,母亲怎会嫌弃你”
好歹,她十月怀胎生下儿子,又亲喂了十月的奶。儿子已经长成,但在玉夫人眼中,他还是如粉嫩雕琢的婴儿一般。
玉夫人和儿子彼此态度缓和,真如叙家常一般,老夫人也就坐着笑眯眯地听着。她只喝一碗甜甜的银耳汤。
天冷了。
年纪大的人需要保养。仙草贝那些野意儿,到底不登大雅之堂的。柳剑染有那份心,已就很好了。
玉夫人和史溪墨这番谈话,都落入文姨娘耳中。
她本沉默寡言,亦不知因了何事,老爷和太太这般生疏。她只是单纯地大爷感到高兴。文姨娘性子淡泊。平日里吃的穿的,借如下人一般。伺候的,也就一个丫鬟。这些都是孙姨娘苛刻之故。
若是别人,定受不得委屈,都是小妾,凭谁还分个三六九等的文姨娘渔家出身,但自祖母那辈起,就在史府当家生子儿了。就算孙姨娘是外头聘来的,那又怎样除非她当了正妻,要么扶了平妻,这才能压一头。这且罢了,既都是妾,平日就该以姐妹相称,哪至于让孙氏爬到自己头上,每月月钱还得问她讨要
可文姨娘就这么忍耐下来。
府中人人视而不见,当现成的瞎子。
倒是大爷溪墨看不惯,逢年过节地,遣着春琴过去给她送点儿银子。老太太那边的绮兰,也会悄悄儿掏出一点体己钱。
这些,文姨娘都感念于心。
她巴不得大爷天天和母亲腻在一起。好心肠的人,就该得到好报。
文姨娘破天荒地上前,举着酒杯,局促而又郑重:“妾身也敬太太和大爷一杯,先干为敬!”
文姨娘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却又轻声咳嗽。
溪墨就起身:“姨娘不会喝酒,可以水代酒。”
玉夫人知她为人内向,不善言谈,也道:“你费心了。你伺候老爷这么多年,无功也有苦劳,却还来敬我们,坐下吧。”
气氛依旧融洽。
史渊三个妾,一个外室。
大姨娘已经去世,留下三个女儿。二姨娘便是孙氏,生有一子昱泉。三姨娘就是文氏,迄今无子。史渊另在京城安了一房外室,据说是个拖了油瓶的寡妇。那寡妇也是官宦人家大房,只因丈夫去世,家道中落,不得已,带了女儿经人辗转结识史渊,不求名分,只求吃喝用度丰富安逸。并不知这外室是否给史渊生下一男半女。
天虽冷。
但屋内升了炭火,烛光熠熠,一家三代一副共享天伦的团圆景象。
老太太很尽兴,只是心中还是遗憾:儿媳回来,理应和儿子一处。这才是正理。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媳还是不能放下往昔。
她想劝一劝,看在孩子都这么大的份儿上。
但又怕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弄僵持了。罢了罢了。儿媳还是会宽容的。儿子先后纳了几个女人,生了一堆儿女。儿媳一点儿不予计较。若
第040章 孩儿,我生下你,并不后悔
话说,翌日孙姨娘听说昨晚上老爷去了文姨娘屋里,气得跺脚摔茶盏,嘴里恨恨:“不曾想被她占了便宜。等着,一旦老爷走了,看我怎么治她!”
孙姨娘不知道,当初看中了文氏的人,不是史渊,却是老夫人。老夫人不愿意孙姨娘一头独大。昱泉五岁那年,老夫人相中了果脯房里的文氏,将她许给了儿子,收为第三房妾室。
老夫人便是要用文氏制衡孙氏。
奈何文氏性子寡淡,几乎和个木头人似的,老夫人只怨自己看走了眼。但相处了几年后,却又觉出寡淡人的好处。
到底这家宅还需宁静。若都像耍尖要强的孙氏,那还了得
实则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到了晚年,却有些糊涂。众人散了后,老太太躺在榻上,绮兰过来捶腿。
“不用你捶。只管叫小丫头子来。”老太太笑眯眯的。
“还是我来。”绮兰强打精神儿。
老太太转了身,将脊背对着榻沿,神色忽又凝重起来:“我不该这么高兴。高兴什么呢皇帝赏了个爵,咱们更是拿被胡萝卜诱住的小毛驴儿,从此被皇帝牵着走。想以后……难得太平。”
老太太皱着眉头,左眼皮儿一跳一跳的。
绮兰心不在焉,勉强问道:“这怎么是小毛驴呢绮兰听不懂。”
老太太叹口气:“你不懂。这就叫政治。可怜你老爷以后定不得安生了。皇帝差遣他去哪处,他便只得去哪处。要知道,新皇登基,天下未稳……”
老太太没说下去。
有些话绮兰听不得。天云国先皇驾崩,已惹传言。新皇帝不是先皇的儿子,却是兄弟。天云国传位,一直是嫡长子继承制,如今却演变成兄终弟及,总叫人疑惑。
如今两派人,斗争激烈。稍有能耐的大臣都被两房奋力拉拔。儿子既升了爵,可见是投向了新皇了。
新皇……老太太是见过的。新皇和先帝相比,很是不同。怎么个不同法,老太太更不愿多说。
说多了,即是祸。
这样一想,史老夫人更觉烦恼无限。儿子还不如不做官。不如干些别的营生,比如经商买卖。可她还是摇头。史家几代为宦,身在朝堂,早就身不由己。若不为官,非但亲戚朋友看不起,连带整个家业也跟着萧条。究竟经商也需有后台的。只有当官儿,才能保证这繁华富庶长久不衰。
老夫人看透世事,仍觉无奈。
话说玉夫人在用完晚膳后,便由溪墨和剑染扶着,缓缓来至草庐。在二十几年前,稻香草庐没有盖屋子,是一片荒废的竹林。
便是在这里,她邂逅了一个男人。
此人,不是史渊,而是逝去的先帝……
得知先帝驾崩的消息,玉夫人紧闭双眼,泪如雨下,往事一幕幕又袭上心头。她用自己的方式替先帝超度。
到了草庐跟前,春琴领着几个婆子提了灯笼照明。
玉夫人认识这丫头。这丫头有优点,可也有缺点。不过大体上还过得去。
“你们不用忙活。我只是借住几晚,歇上一歇。”
“是。”
溪墨就对春琴摆手,示意她退下。
玉夫人的卧房,就在溪墨卧房的前一排。这是一间客房。溪墨这里除了柳剑染,并无别的客人。况剑染住在草庐稍远的地方。但溪墨偏命人单做一间房,还务必清雅幽静。偶尔之念,今晚就派上用场了。
那房间布置得极好。
柳剑染明白此时宜早早离开,就和春琴那般。
“伯母,剑染告退。”
玉夫人与他微笑:“好。这几年,墨儿有你,他快乐许多,我要谢谢你。”
这声“谢谢”,玉夫人说得情真意切。
剑染一愣。
溪墨也一怔。他心底涌动,面色依然平静。
“伯母,这是剑染该的。我和溪墨情如兄弟,只恨不得一件衣裳同穿。只要事关溪墨,我柳剑染愿为他两肋插刀!”
溪墨拍拍他的肩臂:“我也亦然。”
玉夫人就看着他们,心里更添惭愧。她对着剑染:“好孩子,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和我一起吃早饭。”
玉夫人的早膳,也放在草庐。
溪墨便叫来青儿,取来纸笔,将菜名儿一一写下,又嘱咐一番。青儿忙忙地去了。母亲虽不在身边,但她的口味溪墨自己知晓。虽小厨房的人都已歇息,但到底有轮值的人,且去通知她们,将母亲爱吃的小菜一样样记下,明早预备了端来。
玉夫人先入房洗漱。屋子十分干净,冯富家的还不忘熏香,又从包袱里取出经书,预备夫人明早念经用。
青儿一溜儿去了后,轮值的人只在打瞌睡。他取出条儿,打着呵欠,将条儿递给这婆子,也不管她识字不识字儿,口里说道:“只管按这上面写的做。”
说完,撒腿就跑。
那婆子接了条儿,放在一个笸箩里,又接着打瞌睡。
这一晚,玉夫人在房内和儿子说了一会话。你一言我一语,不疾不缓。彼此毫无困意。
铜壶滴漏在一旁,发出轻微的嘀嗒嘀嗒响声。
母子间的隔隙,不是这一晚上,就能完全愈合的。
需要时间。
溪墨仍不理解母亲为何要离家搬去寺院,仅仅出自对菩萨的虔诚么他不信的。是什么人什么事,让母亲可以执拗到可以丢下一个蹒跚学步的自己,不管不顾地过了这么多年
她的心安么
不安。
溪墨能觉察出来。
他不想和母亲说无用的家常话。
“还请母亲告诉我,当年丢下我的缘由。”
他轻轻一个“丢”字,一下又将母子间堆聚起来的亲情割大了。换谁人也不能释然。溪墨不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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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青儿的赏钱
话说,翌日孙姨娘听说昨晚上老爷去了文姨娘屋里,气得跺脚摔茶盏,嘴里恨恨:“不曾想被她占了便宜。等着,一旦老爷走了,看我怎么治她!”
孙姨娘不知道,当初看中了文氏的人,不是史渊,却是老夫人。老夫人不愿意孙姨娘一头独大。昱泉五岁那年,老夫人相中了果脯房里的文氏,将她许给了儿子,收为第三房妾室。
老夫人便是要用文氏制衡孙氏。
奈何文氏性子寡淡,几乎和个木头人似的,老夫人只怨自己看走了眼。但相处了几年后,却又觉出寡淡人的好处。
到底这家宅还需宁静。若都像耍尖要强的孙氏,那还了得
实则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到了晚年,却有些糊涂。众人散了后,老太太躺在榻上,绮兰过来捶腿。
“不用你捶。只管叫小丫头子来。”老太太笑眯眯的。
“还是我来。”绮兰强打精神儿。
老太太转了身,将脊背对着榻沿,神色忽又凝重起来:“我不该这么高兴。高兴什么呢皇帝赏了个爵,咱们更是拿被胡萝卜诱住的小毛驴儿,从此被皇帝牵着走。想以后……难得太平。”
老太太皱着眉头,左眼皮儿一跳一跳的。
绮兰心不在焉,勉强问道:“这怎么是小毛驴呢绮兰听不懂。”
老太太叹口气:“你不懂。这就叫政治。可怜你老爷以后定不得安生了。皇帝差遣他去哪处,他便只得去哪处。要知道,新皇登基,天下未稳……”
老太太没说下去。
有些话绮兰听不得。天云国先皇驾崩,已惹传言。新皇帝不是先皇的儿子,却是兄弟。天云国传位,一直是嫡长子继承制,如今却演变成兄终弟及,总叫人疑惑。
如今两派人,斗争激烈。稍有能耐的大臣都被两房奋力拉拔。儿子既升了爵,可见是投向了新皇了。
新皇……老太太是见过的。新皇和先帝相比,很是不同。怎么个不同法,老太太更不愿多说。
说多了,即是祸。
这样一想,史老夫人更觉烦恼无限。儿子还不如不做官。不如干些别的营生,比如经商买卖。可她还是摇头。史家几代为宦,身在朝堂,早就身不由己。若不为官,非但亲戚朋友看不起,连带整个家业也跟着萧条。究竟经商也需有后台的。只有当官儿,才能保证这繁华富庶长久不衰。
老夫人看透世事,仍觉无奈。
话说玉夫人在用完晚膳后,便由溪墨和剑染扶着,缓缓来至草庐。在二十几年前,稻香草庐没有盖屋子,是一片荒废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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