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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夜女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闻人歌酱

    “哦?”我歪着头看他,若有所思道,“你也经受过这般?”

    “没有。”

    他还我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快了。”

    那边,瓜大娘已经止住眼泪慢慢地从毛大师的怀里抬起头来。这久卧石榻之人似乎还陷在那突入而来的哭闹声中,表情呆滞得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直到瓜大娘的脸颊旁微透出些绯红,她眼色慌乱地起身。

    “抱歉,毛大哥,我……”

    “珠珠啊——”毛大师拉住瓜大娘的手臂又让她坐在石榻边。这回他叹着长长的一口气,眉目和言词间都柔软了下来。

    “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意……”

    仅一句话,又让瓜大娘泣不成声,倒向他的怀中。

    眼前有着少年容貌的毛大师抱着额间透着些细纹的女子,手轻拍其背脊。

    此时此刻,我并不觉得这有多违和,反看出些无尽的遗憾和戚戚的凄凉来。只因石榻上那人虽有年轻的脸庞可一对双眸中,却透出久经磨难般的沧桑和苍老。

    毛大师深深吸着一口气,又叹出来。

    “珠珠,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怀里的女子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可知我不仅有绞心病,而且还……”

    “还中了毒。”

    又一少年的声音响起,我和胡小二皆向后望去。

    洞口处,小玖一手握着药瓶,一手抓着块石头皱着眉头走进来。

    石榻上的那人神色大变,放开怀中的人,戒备地问道“你又是何人?”






第六十五章 妙手道出两相克
    


    “救你命的人。”

    小玖快步上前,将那药瓶递到毛大师跟前,“喝下去。”

    毛大师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危险,只盯着小玖看,并未去接他手里的药瓶。

    对付这样的病人,小玖向来有他的一套。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回去,“命是你的,喝不喝随你。”

    瓜大娘忙从他手里取下药瓶,向他赔笑道“我来吧。”她取下瓶塞,放到鼻子边嗅了嗅递向毛大师。

    “毛大哥。”

    毛大师铁着脸垂下眼睑后,沉默片刻后才将药瓶里的草露一饮而尽。那张煞白的面孔上又出现几分血色,瓜大娘呼出一口气朝着小玖感激地道谢。

    毛大师调理完气息抬起眼,神色中放下些戒备,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你说,我中了毒?”

    小玖低下头,将手里拿着的那块石头往桌子上一放。石头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才停下来,我瞧着它表面奇形怪状的花纹有几分眼熟。

    他看着石榻上的人道“你可知道这种石头?”

    毛大师还未出声,瓜大娘便先跑过来端起那块石头打量,身体颤颤巍巍起来,“这,这不是……”她又转向石榻,惊叫起来,“毛大哥,你中了石头毒?”

    石头……毒?

    我这才想起当日在塌陷的山洞里,我亦是被这带着花纹的石头砸伤,然后便渐渐昏迷不醒。好在现在已经解毒了……我不由得朝双腿看去,身旁亦有一道目光跟过来。我顺势看过去,见胡小二正收回目光,十分严肃地摸了摸下颌,脸上还有一团可疑的红晕。

    小玖取回瓜大娘手里的石头,放回桌子上皱眉道“若是只中了这一种毒就好了。”

    “什么……意思?”瓜大娘惊呼。

    毛大师抿唇不语。

    洞中的另外四双眼睛全落在小玖身上,只听他继续道“这种石头诞于高热的岩火中。常年的烈火侵肆让其表面长出奇怪的花纹,而里面却另结成胎。如它碎裂成两半,便可看到其中紫黑色的晶体,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石头毒。若不小心沾上它,便会全身无力,逐渐陷入昏迷,重则会有生命危险。此毒异常凶烈,故药书上又将其命名为‘蛇紫’。不过——”

    说话间,小玖顿了顿,眼神下移却看向我来,脸上还微透着一股心虚。

    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又道“不过,如若以草露为药引找到玄决子和天绛花两物,便可解了蛇紫的毒,大可不必忧心。”

    “但我发现,”小玖说到此处,眉间褶皱加深,对着毛大师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蛇紫在你的身体里存留多年,你没有服下解药,却能安然无事到现在,是因为在你体内还有一种与它相克的残物。其属阴虚,而蛇紫为阳烈,阴阳相克,水火不容。那两样本就危害无比,碰撞到一起反形成出一种更加凶烈的毒,也让你的身体发生了巨大变化。”

    “心块凸起,时常绞痛便是其中的一种。更可怖的是……”小玖又停下来,盯着那张脸目光一寸一寸黯淡下来。

    石榻上的人虽面带惊容,但语气依然平静如常,“更可怖的是我的身体开始倒逆生长。”

    他反替小玖回答,“你说得没错,这些年绞心病一直折磨着我。我原以为那件事后,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个妖怪,不仅没有衰老,反而愈发愈年轻,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没想到,是因为中了毒。”

    说到此处,毛大师的眼里浮现几分迷茫和无措,但顷刻间便又消散去。

    小玖道“你可知这种奇毒的另一大害处?你容貌虽回到年少时,但体内的五脏六腑却尽呈老态。这异象违背天时伦理,反而让你的生命力耗损得更加厉害。换句话说,倒序生长让你的身体正比普通人更快地衰竭老去。”

    一语罢,满堂皆惊。

    原来逆生长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瓜大娘发红的眼眶里又有泪珠要掉下来。

    那毛大师倒表现得毫不在意,发出一声嗤笑自嘲起来,“难怪这几年我愈发力不从心,若天命如此,我又何惧?”

    瓜大娘握住他的手,眼泪落在那乌墨似的指甲背上,“毛大哥,你别这样……”

    毛大师轻轻拍着她的手,无比冷静地安慰道“珠珠,这十八年本就是上天借我的。十八年前那件事后我就没想过要偷生,便才服用了这石头毒,可没想到啊……只是如今我大业未成,我唯有不甘啊!”

    那话听得瓜大娘更加伤心了,她禁不住起身退到一旁去抹眼角。

    沉默间,胡小二上前一步道“这说来说去,到底是何物与蛇紫相克,让身体有了这种异常?”

    毛大师并不作答,我看到他缓缓握紧拳头,嘴角挑出一抹冷笑。

    “是长觉散。”小玖出言道。

    胡小二瞬间大变脸色,眼里似有一丝惊恐,呆呆地重复道“长觉散?”

    我问小玖,“长觉散可是迷药?”

    “不是迷药,准确的说是蛊药。”小玖负手而立,沉思了片刻接着道,“我从未接触过长觉散,关于它的一切还是在药书上看到的。”

    “长觉散乃七种蛊虫而制,其属阴虚,功力大普通迷药百倍。制长觉散的人一般会将其制成母药和子药两颗,吞下母药的人便可操控吞下子药那人的一言一行。若吞下子药那人在意识残存时想摆脱控制,唯有咬破舌根,以血气抵御这股阴虚,方可制胜。但后果是心如刀绞,受尽折磨疼痛而死。”

    小玖说着说着目色里也浮出一片水汽,平日里只见他待人接物尽显成熟稳重,但到底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又是医者父母心……

    方才发问的胡小二此刻一言不语地低着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周身的气息竟显得如此压抑低沉。

    小玖又道“这种蛊药太过诡异凶残,会害人无数,十八年前就被朝廷下旨禁用。有传言道,坊间流传的那些长觉散都是假的,其功力根本不足为惧。那真正的蛊药秘方正与传国玉玺安放在一处,只掌握在那一人手里。”

    他深吸一口对着毛大师道“可你体内的那股阴虚却是真的,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对你下如此狠手?”

    四双眼睛全看向石榻之上,只见那青涩苍白的面孔上展露出一个极其阴暗冷酷的笑容,如此渗人。

    “是谁?你不也猜到了吗?蛊药秘方就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不是那狗皇帝还能是谁?”

    他冷哼一声,“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找了我相濡以沫二十年的结发妻子邬玲亲手喂我吃了那子药。此计谋真是,真是……好啊!”

    “咚——”

    毛大师的拳头重重落到那石榻面上,双目赤红。

    小玖退后一步,咬着嘴唇,面色隐隐作白。





第六十六章 此生一志终无悔
    


    瓜大娘曾说,十八年前的那些陈年往事还得由毛大师亲口说出较好。

    此时石洞里静悄悄的,那石榻上的人紧闭着眼睑不知想到了什么,其面孔十分狰狞,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待他平心静气时,倏然睁开赤红的眼睛,长长地悲鸣一声,目光中透出一丝悲凉。

    毛大师终于开口道“十八年前,我三十六岁,有妻邬玲,在这青泉山脚下安居乐业。却不想,仅凭一道圣旨,让一切物是人非。”

    在这深洞里待久了,不知外面的天光如何,只听到那道火墙又开始噼啪作响起来。

    毛大师说,他一出生就是个弃儿。亲生父母把他丢弃在燥热无比的青泉山脚下,本就没想让他活下去。幸得一家人相救,不仅让他吃饱穿暖,还教会了他铸器之术,他才能有日后的那些际遇。

    那家人姓邬。

    青泉山百户人家铸剑,其中以邬氏一脉的铸剑术最得名望;剑市上百家争鸣千剑夺光,其中打着邬家名号的摊位上尽出宝剑。

    毛大师就被收留在这样一户铸剑之家里,自小耳濡目染铸剑奇术,品鉴过上千把剑器,深受熏陶,还养成了其温厚沉稳的好品性。

    邬家家主十分喜爱和器重之,不仅对他倾囊相授铸剑术,亦做了毛大师日后的老丈。邬老独女邬玲,在毛大师进邬家门的第十六年,成为了他这生唯一的妻。

    二人喜结连理那一日,高堂上的邬老宣布了新任家主和邬氏铸剑术的第一传承人。

    此后的二十年,毛大师带领邬家众人铸造了千百把宝器流传于四方,这不仅成就了邬氏一脉的辉煌,亦让青泉山名声大震,连同着山下其余的百户人家全都兴旺了起来,一时间商贾豪绅、大侠剑客等人纷纷前来剑市求剑。

    可所谓,树大,招风。

    这一阵风竟招来了京城里的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新王要在青泉山雇用一批技艺高超的匠师为他铸造兵器。

    说是雇用,实际上就是强取豪夺。

    新王要人急切,第三日就把青泉山下百户人家的底摸了个清透。那些被迫入选的匠师们,技艺最高超的当属毛大师。

    然而那毛大师也正是最不愿意去皇宫的那一个。

    人们皆为毛大师性子温和,待人接物一向谦和有礼。却不想,对于心中之执念,他还有一份毁天灭地的强硬。

    毛大师低沉道“我不愿进京,不愿屈服权贵,亦不愿为王室铸剑,这件事我第一个便说与阿玲听。圣旨当前,旁人颇有怨言却不敢违逆,唯我无惧,只求一人与我同心。”

    “可不想,阿玲她,与我所想的南辕北辙。”

    不难想到,毛大师虽然是邬家家主,但出生时便已被迫舍弃一层原生家族的枷锁,骨子里更崇尚自由些许,面对所爱之事与心中大义,他必然更无所畏惧地追寻。

    可是邬玲不同。

    她生于青泉山,是邬家的独女,自小便在父亲殷切的目光中长大。她的愿望,是看着邬氏一脉的铸剑师发扬光大,传承一代又一代。

    毛大师道,他与邬玲一同长大,一同研习铸剑之术,二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长成了截然相反的性子。

    邬玲性急,争取事事都要拔得头筹,而他却坚信事缓则圆,且在铸剑的火候上邬玲总稍欠他一分。

    青泉山下的铸剑师榜上毛大师排了第一,邬玲只落得了第二。

    成亲后,她才对此事稍有缓和。他们也因着大大小小事起了无数的争执。但也因是夫妻,最终各自礼让一步,相濡以沫了二十年。

    而这一回却是事关家族兴衰、事关生死的天大事。

    那日两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都极为冷静。

    邬玲先道“你当真不愿去京城?”

    “你知我心中志向,我不愿屈服权贵,更不愿为王室铸剑。此生我为寻一位剑主,要打一把真正的好剑。”

    “你这是抗旨,你可知后果如何?”

    “不就是一死。”

    “你死,连带着我邬家上下全部株连。你可愿意?”

    毛大师静默。

    邬玲又道“你可有想过,我怎么办?邬家怎么办?爹爹一生的心血邬氏一脉的铸剑术谁来传承?”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轻叹出一口气,满面愁容道“阿玲,这些我不是没想过。”

    那头的女子抿着唇,目光灼灼。

    “可你以为,我们进京城是为谁谋事?是为皇帝,是为天底下最有野心的人铸剑。只怕一进那华光楼就如同飞入鸟笼,抛却自由,一生禁锢。若是那大业所成,换来的却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绫,让你带着那些铸术秘密长埋地底。”

    “阿玲,你可有想过这些?进了京城,皇帝岂会让那秘术再公布于世?到那时,邬氏一脉的铸剑术才是真的无人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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