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夜女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闻人歌酱
只是那新任的沈世子身子骨羸弱,面色终日苍白,据说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心中怀有淤结。自沈大公子一死,沈天王就只剩下沈苏貌一个儿子,对此颇为重视。这三年间四处派人走访名医,为求得神丹妙药。沈苏貌此人也极少出现在众人眼中。有人从天王府打听来消息说,那沈世子应该在哪座仙山上跟着得道的高人学习养气之术,以此绵延福泽。
还有一事我忘说了,六年前那件震惊朝野的事,武林豪侠救知己火烧天王府。这个知己在梦云生的故事里唤做“二郎”,“二”也就是沈二的“二”。
花荣月和沈二郎,明明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共同出现在江湖上时,却是一对风光霁月的知己好友。梦云生说,当年沈二郎遭受沈家主母迫害,单枪匹马的花荣月救人心切,才放火烧了天王府。在那场大火中,主母亡,大郎疯,二郎得救,官府的通缉令在江湖上网罗密布,豪侠却不知所踪。
我曾听过梦云生评价沈苏貌,说他可以在那场大火中全身而退,还能在三年后坐上沈家世子的位置,这一定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物。
世人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但真相也有真相的版本。
花荣月沉思了一会说:“就从我、沈苏貌和小薰认识的那年说起吧。”
那是八年前,花荣月二十七岁,沈苏貌二十二岁,烟薰姑娘十七岁。
“对了,那年托沈苏貌的福,我跟现在这位神捕大人也结下了渊源。”
“黑捕头,那一年,你多大”
“十七岁。”
“是了,你跟小薰一样大的。”
八年前,二十七岁的花荣月一身紫服绝伦,策马路过长安。那时正好是杏花三月天,长安城里花繁叶茂,他牵马缘溪行,忽闻流水落花处传来人的叫喊声。花荣月在江湖上有“豪侠”的美称,指他豪侠好义,出道近十年,仍血气方刚,为天下不公不义之事鸣不平。
况且那流水落花处确实有遇难之人,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正围着对一人拳打脚踢的,为首的那个衣着明显要华贵些,边打嘴里边叫骂道:“小野种,让你不给我钱,打死你!”
“住手!”
那群人被这声大喝吓得止手,见一长剑侠客从天而降,为首的华贵男子最先反应过来,怒骂道:“哪里来的野狗,敢管小爷我的事”
眼瞧着华贵男子比自己还小上几分,口气便这般狂妄,花荣月禁不住轻笑,淡定负手而站,“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人,我就专管这样的闲事。”
“还真是狗拿耗子!”华贵男子哼一声,“耗子都没出声,你这公狗乱叫什么再说,他不过就是养在我府上的一个小野种,我爱怎么欺负怎么欺负。”说着,他便作势用脚去踹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之人。
花荣月倏地变了脸色,银剑出鞘。不过眨眼的工夫,“啪”的一声,华贵男人被摔在了地上,“哎呦,我的腿,我的腿疼死了!”
周围的人纷纷大惊,只见那华贵男人手恨恨地一锤地,咬牙切齿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笨死了!”
一群人慌乱地朝目标拥上去,花荣月扯了扯嘴角,转身挥剑,剑气凝成圈四散出去。他从中脱身出来时,见众人披散着头发,神情迷茫地握着束发带和一缕被割断的青丝。华贵男人坐在地上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银剑归鞘,花荣
第二十八章 长安月下话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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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长安的杏花在三月开得极盛,也让这位恣意打马而行的豪侠渐迷了眼睛。花荣月在长安的客栈里小住了半月。
那一夜星稀,乌黑的云端上只浮着一轮明月照得客栈的院子里满地白霜。花荣月睡意全无,被勾起兴致便在这白月笼罩的院子下练剑。伴随着偶尔呼啸而过的夜风,他宛若游龙般的身影和铮铮作响的长剑融为一体。风吟剑啸龙悲鸣,花荣月的银剑虚对着那排苍劲的老树一划,剑尖落地时,青翠的叶子簌簌地落在了白月霜上。
“好剑法!”
“叶雨”过后,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花荣月闻声一看,见那院子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手里提着两坛酒的男人。同前些日子相比,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双眼睛透亮清澈,就是面色有些作白。
“是你。”花荣月收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沈二兴冲冲地提着酒走进院子来,“你声名在外,我在长安街上打听了几番,便得知你住在这家客栈。”
“你知道了”花荣月并不感到意外。
“当然,你是江湖豪侠荣月嘛,我说这名字怎么好生熟悉。”沈二咧开嘴笑道,“花大侠,今夜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花荣月同他一起坐在石桌前,沈二拿来的两坛子就正散发着阵阵醇香。月下饮酒,惬意至极,花荣月一揩嘴角,淡淡而笑,“这就是你说的涌泉相报”
“当然不止这些。”沈二倏地正色,抱拳施礼,“花大侠恩情必当铭记于心。”
“我同你玩笑的。”花荣月忙冲他摆摆手,忽的注意起他手上新添的伤痕,音色也沉了几分,“他们又欺负你了”
沈二垂下眼帘,难为情地拿长袖去遮手,“不打紧的,小伤罢了,不碍事,不碍事。”
花荣月见沈二愈发往下低头,双拳收紧,声音格外冷冽,“这几日我还在长安,你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花兄是个好人。”沈二抬起头,嘴角挤出一个苦笑,“若我生在个小门小户还好,可是那高门睥睨之上偏偏挂着的是天王府三个字。我如何能让花兄这样一个快意江湖的大侠来趟这浑水”
“天王府”花荣月神色平静地问道,“你是沈天王之子”
“是私生子。”
沈二一语,花荣月心中已了然几分。
沈家世代为将,到了沈天王这一辈声名大起。许是应了名字里“天王”两个字,沈天王挂帅,没有打不赢的仗。天子敬他三分,亲赐沈府为天王府。由于沈天王常年在外打仗,仅娶一主母坐镇家中。夫妻二人育有一子,若正如沈二所言,那日欺负他的华贵男子,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沈大公子。
“我母亲是江南人士。”沈二仰头喝着另一坛子酒,缓缓向花荣月道出自己的身世,“那段时间四陆周边鲜有蛮族来犯,很是太平,父亲便陪着天子私访江南。说来也是缘分罢,母亲只是苏扬坊间一个极其普通的卖伞女,而父亲是个武夫又惯穿黑衣,在一众身着华服的公子间话语最少。母亲说,雨天来伞铺买伞的人甚多,她是头次见到这么多气度不凡的公子走进来。为首的那个黄衣公子放下的金元宝足以买下十个她这样的伞铺,她推辞着不肯接受,只道,若是没有碎钱,区区几把小伞就当是送给初到苏扬坊间客人们的见面礼吧。她没想到,几日后天晴那位黑衣公子把伞都还了回来。母亲还说,别看父亲话少,却很固执,那十几把伞他一人抱过来二话不说地放下,然后转身就走。当晚母亲去整理的时候才看到那些纸伞间落下了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沈字。她那时也是不懂的,托了很多人问才知道,那块玉佩和那上面的沈字是什么意思。”
沈二讲得很细碎,花荣月听得很认真。或者这些他母亲同他讲过的事,他以前还从未同其他人讲过。那些难过的事情总要找人说出来,或许就不那么难过了。
“花兄,你可知这是什么酒”白月光底下,沈二歪头托着腮,双眼渐有些迷离地问道。
“是什么酒”
“是我母亲酿的,江南百果酿。”
花荣月眼睛一亮。
沈二继续说,“从那后的每年雨季,父亲都会来江南小住一阵。我小时候,苏扬坊间的邻舍们都说他虽不爱言语,做事却很勤快。母亲画伞,他卖伞,配合默契,在外人眼里俨然是一对相守了多年的夫妻。只是后来战事频发,父亲待在母亲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我出生之时,父亲只抱了我一下,便被捷报匆匆赶往营地。母亲这一辈子也是被那块玉佩吃紧了,守着我在伞铺里年年等父亲归来。父亲曾写信让母亲带上我还有信物去长安的沈家,只是母亲素来平和也与世无争,她很清楚沈家主母的厉害,也知道那样一个错综复杂的府邸怎么会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处。”
两坛百果酿逐渐空了底,沈二的眼眸在那瞬间恢复清明,“母亲终究没能等到父亲,我十二岁那年,她便因病去世了。”
如此平静的语调让花荣月眼前一滞,还没等他缓神过来,又听沈二说道:“后来,父亲就把我从江南的苏扬坊间接回了沈家,传说中的高门大户。十二岁的少年的心里也曾深深记恨着他那多年未归家的父亲,但是当我看到高堂上一头白发、眼神里充满凄怆憔悴的沈将军,和沈家那位雍容华贵的主母并肩而坐时,我一瞬间就不恨了。我想这些年他过得也不好罢,沈老太早已辞世,沈将军多年在外打仗,内宅的里外都被这个厉害的主母治理得服服帖帖。就连父亲想要把我留在沈家,也必须先过主母这关。”
“花兄,你可知为何主母会答应父亲留我在沈家”
夜空中划来一片乌云遮月,花荣月的脑袋里一时间闪过无数可能。待乌云游月而过时,皎洁的光芒洒落在对面那个满是忧愁的男人身上,看他清秀的脸庞滑过一滴泪珠。
“主母要父亲剥削我的名讳,永不能入沈氏族谱。”
忧愁的男人低下头,泪珠终落入衣领,覆灭不见。花荣月想起初见时他就曾说,大娘叫我沈二,家里人就都这么叫我了……这般小心翼翼的神情后原来有这样触目惊心的伤痛,正如他手臂上那一道道新添的伤疤。
第二十九章 苏扬美人大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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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月道,他和沈苏貌,就如伯牙与子期,一曲成知音。
武林中有名的佳偶有很多,但情同花荣月和沈苏貌那样的,却极为少数。那样的组合也很特殊,一个是受人景仰的草野大侠,一个是世家族里夺去身份的私生子;一个武功盖世,一个双手无力。以前听梦云生讲那花沈二人携手笑游江湖的故事,听多了就觉得,所谓的身份阶层又有何关系大侠荣月此生豪情满怀,广交朋友无数,但仍有登顶之后的落寞。如若有个人能懂他知他,他定会倍感珍惜,坦诚相待。沈二郎,就是那个人。
只是我也奇怪,为何花荣月在诉说起他和沈苏貌的往事时,明明十分动容,但眼神里却充满痛苦和隐忍,使得脸上的疤痕也变得狰狞起来。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胡小二提醒他,“花大侠,这位烟薰姑娘好像还未在你的故事里出场。”
花、烟二人侧目相视,烟薰对他颔首。花荣月默了片刻,才不急不缓道:“我同他相识后,一起结伴去了不少地方。半年后,他带我去了江南的苏扬坊间。”
自古江南就是富庶之地,百姓在这鱼米之乡里自得其乐,日子过得安详宁静,便有了这个闲情逸致去造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各色园林,也使得这些成为朦胧烟雨中的奇景。花荣月初入江湖以来,只偶然从旁经过此地,如今身在着繁华热闹的苏扬坊间,他禁不住大叹道:“二郎,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其实也变化了不少。”沈二郎指着那人来人往的街林道,“你若是想看到原汁原味的是不可能了。就如我母亲的老伞铺,几年前就被衙门收了改成了酒楼。”
花荣月点点头,见沈二郎的眼中忽闪过一丝难过后,立马又兴奋起来,“阿月,今日我就带你尝尝那醋鱼和粉蒸肉,喝一壶江南百果酿,再去风月馆里看美人。你莫摇头,这个地方连天子都要微服私访三巡,豪侠荣月如何能不游上一游”
醋鱼和粉蒸肉皆是江南名菜,也是苏扬坊间任何一家酒楼里大厨的拿手绝活。沈二郎深知其门道,偏选了小巷子里的一家馆子。饭菜香摇曳,端上来的醋鱼和粉蒸肉色香味俱佳,再配上一壶百果酿,一顿饭吃得二人心旷神怡。
酒足饭饱后,沈二郎道:“品尝了醋鱼和粉蒸肉,喝完了百果酿,现在就差去风月馆里看美人。”
闻名江南的苏扬坊间除了有美食美酒,更重要的是有美人。坊间的烟花之地唤为“风月馆”,那里头最传奇的风物要属头牌烟薰姑娘。
“阿月可听说过这个冷美人烟薰姑娘”
花荣月缓缓点头。自风月馆现世,江湖众人谈及最多的女人就是里头那神秘孤傲的绝世女子冷烟薰。他向来觉得一个女人被人们说得过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貌美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
“诶,阿月,那烟薰姑娘年纪虽小,却和毒女子宫老姥、医圣云娘娘齐名为江湖三大奇女子。宫老姥用的是计谋,云娘娘靠的是仁心,冷美人当然是以貌取胜。阿月,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你定要陪我去瞧一瞧。”
烟薰姑娘可不是那么好见的。玲珑堂皇的楼宇前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花荣月和沈二郎还是去晚了。向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风月馆这几日举办品茗大会,须答对猜谜,才能进去见烟薰姑娘。写着谜面的字条传到了他们手里,沈二郎念道:“似药不是药,应为仙家物。山中晴日找,夜间韦伏来。”
仅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少人抓破了头皮急得团团转,“说是打一山中物,”沈二郎也头疼,将字条递给身边人,拧眉思索道,“是会出没在晴夜山林中的奇兽吗阿月,你可有什么想法”
兴许对旁人来说这是难事,但对踏足过万水千山的大侠荣月来说,见的东西多了,也就没那么难了。花荣月微微一笑道:“并非活物,是木陀花。”
“咦,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奇花木陀吗”
沈二郎眼前一亮,还未和花荣月探究一番,就见风月馆的侍婆端上来笔墨纸砚。一炷香的时间已过,沈二郎在纸上写下方才花荣月口中的那三个字。侍婆看到后微微凝神,细问他缘由,沈二郎支吾着答不上来,转首向花荣月求救。
花荣月道:“世人只知道木陀身为奇花清丽高雅,不输牡丹。但几年前我去到金陵,见那里的医师将其和乌芳草碾碎炼制成丹,说是有祛疤养颜的功效。木陀花蕊还能止血,神奇无比,正如前一句话所说‘似药不是药,应为仙家物’。且其喜晴惧湿,常于夜间子时开花,花期极短,恰如昙花一现为韦陀。所谓的后半句‘山中晴日找,夜间韦伏来’,我想就是这个道理。”
话落,沈二郎抚掌大笑,“精彩,精彩!”
侍婆也频频颔首,极其恭敬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花荣月愣,“一位”
“那是自然,”侍婆道,“哪位公子说出了其中道理,便是由哪位公子进去。”
“无妨,阿月。”沈二郎半推着他进去,大大方方道,“既然来了这风月馆,你便替我进去看上那烟薰姑娘一眼。你我兄弟,你看了就是我看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在沈二郎的极力
第三十章 情种普难人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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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调雨顺,尤物迷人。花荣月足足在苏扬坊间吃了三十日的粉蒸肉和醋鱼,喝了三十日的百果酿后,决定继续仗剑前行。好友沈二郎因身份多有不便,早早地回到长安沈家。他在飞鸽传书中写道,此次私自外出,主母虽怒,但由父亲从中调和,只关了几天禁闭,并无大碍。花荣月观信后放下心来。
那一日清晨,他结算完房钱从客栈里牵马走出。还未走两步,身后便跟着传来一阵哭喊声,一似曾相识的白衣小丫头惊慌失措地跑上来,“扑通”跪在他跟前道:“大侠!求大侠救救我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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