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书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阿琐
祝镕安排她们藏在隐蔽处,从怀里不知掏出什么来,身子轻轻一跃,就飞过了墙头。
“韵之,别怕。”这一边,扶意轻声对韵之说,“大小姐将来病好了,一定会再记起你。”
韵之已经红了眼圈儿:“大姐姐是我们五个姐妹里,出身最好的,真真正正的公爵千金,映之她们虽也是大伯的女儿,可嫡庶之间终究有所区别。更何况大伯母不上心,你看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映之和敏之又能有什么好前程,她们是那样好的孩子。”
扶意抓着韵之的手,苦笑道:“妹妹们必然也会为自己挣一番前程,祝家的女孩儿可不娇不弱。
韵之用力点头:“所以我要给她们做个好榜样,不能随随便便叫爹娘送出去。”
小声说着话,有脚步声传来,韵之不自觉地紧张,扶意却听出来,那是祝镕的动静。
果然,他到了面前,依然眉目凝重,再三告诫:“记住了,见了大姐不许乱说话。还有,进门后别大惊小怪,不论见到什么都别害怕,有我在。”
听这话,俩姑娘还想着,里头是怎样的龙潭虎穴,为何要这般说,亲眼见了,这才傻了,每道门下两个婆子,都歪在地上不省人事,祝镕刚才独自进来,难道……
“钥匙是从王妈妈身上偷的,这里每道门都有锁,这些婆子手里没钥匙。”祝镕道,“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去,等王妈妈发现她丢了钥匙,就迟了。”
扶意担心地问:“那么多人晕过去,她们彼此之前不会觉得奇怪吗”
祝镕颔首道:“每道门里外都看不见,这药效不烈,撑不了多久,她们醒来只当瞌睡一场,也不敢声张,要大夫人知道她们白日里打瞌睡,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话,已经到卧房外,门前一样歪着两个婆子,祝镕掀起门帘,便里头枯坐着瘦弱的大小姐。
纵然她满身绫罗绸缎,纵然所住之处不减富贵,可满屋子阴冷可怕的气息迎面而来,韵之哆嗦得厉害,连扶意也跟着紧张。
瘦弱的大小姐举目望着窗外,没有将枕头抱在怀里,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前一方湛蓝的天,即便扶意和韵之走到她身边,也没有察觉。
“大姐姐……”韵之哭了,“你怎么成这样,大伯母她……”
祝镕阻拦,示意妹妹不要多话。
扶意伸手在大小姐面前晃了晃,分明睁着眼睛的人,却毫无反应。
韵之冷静了几分后,又问:“大姐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韵儿啊。”
她触摸到姐姐的手,方才被扶意觉着冰冷的手指,此刻竟然还嫌姐姐手凉,在韵之掌中,像是握着一块寒冰。
“姐姐,你冷吗”韵之抚摸姐姐的胳膊,却摸到一把没有肉的骨头,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扶意从边上取来风衣,想要给大小姐披上,祝镕阻拦她说:“外头的人醒来见她披着风衣,该怀疑了,这屋子并不冷,是大姐身上没有生气。”
扶意只能将风衣放回原处,不经意抬头看向床榻,蚕丝被下,如她幼时与香橼玩耍,学着母亲哄自己的娃娃睡,像模像样地将布娃娃捂在被子里,而这床上,是摆了一只枕头代替娃娃。
“大姐姐,我是韵儿,你忘了吗,还有三妹妹、四妹妹……”韵之哭得可怜,“她们都很想你,奶奶也想你,大姐姐,你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
扶意回到她们身边,搀扶着韵之,再看大小姐,她终于有了反应,低头看了韵之后,伸手轻轻抚摸她,无血色的双唇微微蠕动,并没发出声音,但像是在说:“不要哭。”
“我们该走了。”祝镕无情地说,“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们来,但若被发现,可就没下次了,今日是二叔的生辰,别闹出什么不愉快。”
“大姐姐,我一定救你出去。”韵之一时无法冷静,“送你回纪州,王妃娘娘她们来了,她们要接你……”
“韵儿!”祝镕厉声喝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纪州”进门以来,唯一让涵之有反应的话语,她空洞的眼睛里也有了些许光芒,“纪州,回纪州我要回纪州,娘,送我回纪州,送我回纪州,娘,我要回家……”
祝镕上前抱过长姐,将她送上床榻,从怀里掏出迷香在她鼻下轻轻一晃,涵之虽未昏厥,但立刻绵软下
来,不再激动。
“你干什么”韵之见状冲过来,却被扶意拉住了。
祝镕安置好大姐,拽起韵之就往门外走,扶意跟出来,一路追到大门外,祝镕把韵之推给她,转身就上了锁。
“我还要去锁里面的门,你们原路回去,不要对任何人声张。”祝镕严肃地说,更是瞪着妹妹,“你这么不听话,没有下回了。”
韵之气性大,狠狠地瞪着哥哥:“你不必忙,将来就是我被关在里面,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拂袖而去,横冲直撞地往前走,扶意对祝镕说:“我会劝劝她。”就匆匆跟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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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寿宴风波
闵初霖这会儿倒是爬得利索,起身便道:“夫人,请不要怪姐姐,是我不小心……”
但见扶意走来,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闵初霖一愣,进门到这会儿,仿佛才看见扶意这号人。
“多亏了闵姑娘,方才香橼帮着传菜,小丫头细皮嫩肉怕烫,险些失了手往妹妹们脸上泼,亏得闵姑娘一把推开,她自己也摔倒了。”扶意转身对二夫人解释,又唤香橼,“看你毛躁的,还不快给小姐磕头赔不是。”
香橼机灵,上来就给闵初霖跪下。
满屋子姑娘都呆呆的,谁也没想到,刚才的事儿还能这样说。
二夫人则信以为真,挽着闵家女儿在边上坐下,心疼地说:“好孩子,没烫着你吧,真正是老相爷的孙女,这样心善好品格。”
周妈妈上前道:“奴婢领着姑娘去换衣裳,夫人,您和少夫人回席上去吧,奴婢一定把姑娘照顾好。”
外头还有好些客人等着招待,二夫人不便多留,叮嘱孩子们要小心,带着儿媳妇便离去了。
周妈妈搀扶闵家姑娘往外走,闵初霖回眸看了眼扶意,在家就听说祝家请了个女孩子给祝韵之教书,她一直没当回事,此刻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人。
扶意没在意自己被人打量,搀扶韵之坐下,淡定从容地等着丫鬟们收拾干净。
很快,小厅里恢复安宁,只有外头的热闹一阵阵传来,下人们重新送来饭菜,一并传话说,闵家小姐去老太太那边了,不再过来。
姑娘们这才松了口气,慧之坐到二姐姐身边来,温柔乖巧地说:“姐姐别理她,我们一年也不见她几回,何必存在心里受气。”
韵之搂过妹妹,好生怜爱,可想到大姐姐的惨状,她就担心姐妹们将来都不能有好下场。
三姑娘给扶意夹菜说:“还是言姐姐机敏,以后我也要学您的本事,不能总遇事儿就当傻子。”
扶意苦笑:“别当我是随口就能扯谎的才好,我猜想闵家女儿是很在乎名声的,自然让她做好人,捧着她便是了。”
她看向韵之,韵之却还赌气不理她,她们方才从西南角一路过来时,韵之就对她把话撂下了,说她是三哥的帮凶,她们从此一刀两断。
午宴勉强对付过去,下午还要看戏,夜里还摆晚宴,但老相爷等几位上了年纪的,中午热闹一回,便都要回府。
老太太和儿子媳妇们亲自送到门前,东苑的宾客一时少了好些,余下的皆是同僚或年轻的,少不得自在起来。
男宾们在正堂看戏,女眷这边西厅下也搭了戏台,十来岁的小优伶们唱念做打练的都是童子功,很是新鲜。
扶意随韵之姐妹们在一起,都安安静静坐着,周妈妈忽然来,说是夫人们请言姑娘过去一见。
“周妈妈,见我做什么”扶意问。
“不知怎么提起了您,都说想见见,您受委屈挪几步。”周妈妈笑着说,“世家夫人们都这样,您不必说话,老太太也在呢,没人敢放肆。”
扶意便大方地随周妈妈来,见过老太太、大夫人等,姜氏为她一一引见,宰相府、尚书府、将军府、什么伯爵、侯爵府,十多位贵夫人,她也记不住。
“到底是老太太家里的孩子,这品格样貌。”女眷中有人夸赞,“不说纪州来的,还当是京城贵府的小姐。”
也有人直接问扶意:“姑娘多大了,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扶意听了周妈妈的话,只垂手侍立,不言语。
老太太则道:“我家孩子胆小,你们别吓着她,她能见过什么世面。”说着便吩咐扶意退下。
离去时,见大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摸了摸她自己的腰,像是确认什么东西,之后满脸安心,扶意便知道,祝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钥匙送回来了。
她不禁向四周看了眼,心里又笑自己傻,人家必定早走了。
之后半天,顺顺当当,老太太
今日很给二老爷面子,在东苑玩了一整日,直到夜里宾客散去,才被三夫人送回来。
三夫人眼红东苑的风光,酸溜溜地说:“母亲,您儿子四十整寿时,您也给办个像样的寿宴可好”
老太太道:“今日你二哥寿宴,是东苑拿体己置办的,你若有闲钱,只管张罗,我还拦着你。”
“哎哟……”金氏怨道,“我们能有什么钱,三爷他的官职不高,每年那么点儿俸禄,还不够养两个孩子的。”
老太太说:“平理和慧之的花销,一贯从公中支取,你花的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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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花前月下
夜风徐徐,入了仲春,已添几分暖意。
见二人要正经说话,争鸣和香橼皆往后退开几步,扶意察觉到,未及阻拦,抬头已见祝镕向自己走近,她实在舍不得挪开步子,索性站定了。
“后来的事,我都听说了,闵家那女儿向来人前人后两副嘴脸,欺负大嫂也不是一两回。”祝镕不像是在为妹妹开脱,但果然这家子和睦友爱的兄弟姐妹,容不得外人来欺负,他说道,“你不必担心与谁结下梁子,早八百年就已经彼此不融洽,而她闵千金看不惯的,何止我们祝家。”
扶意说:“我虽是小门户的女儿,也从没见过哪家客人在主家面前如此无礼,我不怪韵之出手护着少夫人,我只是后悔自己冲动了。”
“你会冲动”祝镕不大信。
“平日里帮着韵之,偶尔在二夫人二老爷跟前说说假话,那也不是真假话,不过是一件事换个说法,好让父女母女之间心平气和,少些误会矛盾。”扶意眼中亦有几分怒气和厌恶,“可今天我急着为韵之开脱,不想叫闵初霖挑唆二夫人寻她的不是,急着就说了打圆场的话。那人虽没有当面争辩,只怕背过身去,要搬弄是非,我是无所谓名声,我怕害了韵之,说我教坏她。”
祝镕却笑:“若是如此,韵儿那丫头,可就求之不得,最好闵初霖去贵妃跟前搬弄是非,你说呢”
扶意竟是忘了,还有这件事,倘若真叫贵妃不喜韵之,不要她去做四皇子侧妃,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祝镕欠身抱拳道:“多谢你,护着我家妹妹。”
扶意心里高兴,口中却玩笑:“你总话里话外,提醒我不是这家里的人。”
祝镕失笑,故意问:“你听出来了”
彼此都有了笑容,暖风里更多出一丝甜意,祝镕道:“春明斋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哪怕大夫人知道了,也会选择大事化小,不会大动干戈,一切有我在。”
“是,我记下了。”扶意道。
“那丫头要和你一刀两断的事,让她想一晚上就能明白了,何况还有老太太开导她。”祝镕说着,问,“明天我在东苑看戏,你们来不来”
“还不知道,我不太想去,又怕二夫人不高兴。”扶意说着,不自觉双手握了拳头,心中砰砰直跳,她鼓起勇气说,“香橼和翠珠都爱看戏,我多半还是要带她们去。”
她终究没胆量直言:既然你去了,那我也来。
可祝镕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说道:“明日只有宗亲和几位与二叔亲近的同僚世交,闵家不来。”
扶意却不在乎:“谁来都一样,和我都……不相干。”
那几个字,她说得越发轻了,生怕自己叫人看来言行轻浮,实则她心里想说的是:只要你去就足够了。
扶意感觉到脸颊越来越滚烫,偏偏这夜风是暖的,唯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起她好奇的一件事,问道:“你是怎么把钥匙送回王妈妈身边,你来过东苑”
祝镕笑道:“自然另有人送,难道我会什么法术把自己藏起来”
扶意坦率地说:“你总是很神秘,我们在江上……”
祝镕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不似之前那般严肃冰冷的敬告,此刻星眸含笑,周身气息那样温和,手指抵在唇上,轻轻摇头提醒扶意不要说下去。
放下手,他道:“你我都藏在心里吧。”
“可上回你说,只当不曾发生过,我该听哪一句”扶意把之前的难过问出来,顿时心情舒畅。
祝镕稍稍欠身,凑得离扶意又近些,越发神秘地说:“那日你见到的,并不是江上的我。”
扶意一怔:“什么……”
祝镕说;“但从今往后,你见到的,都是江上的那个我。”
扶意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脸颊轰然烧起的声音,她今天不曾喝酒,哪里来的醉意,可这是要醉了,真真要醉了。
忽听得清秋阁里有动静,不愿叫别人再撞见此情此景,便匆匆一福,什么话也没说,带着香橼就走了。
祝镕亦不停留,转身往自己的小院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才记起争鸣跟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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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可这小子机灵得很,连连摆手:“公子,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知道他向来懂事听话,更忠于自己,祝镕也就不再费心嘱咐什么,可转身刚要走,就听争鸣小声嘀咕:“我就说,那耳坠一时半刻是送不回去的。”
“你说什么”
“没、没……”争鸣一脸坏笑,拔腿就跑。
祝镕懒得追他,继续缓步前行,暖暖夜风里,想起方才扶意的一颦一笑,心里就仿佛被什么充盈着,细想来,只有“心满意足”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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