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这个医生也并没有什么牛逼的地方,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些烂俗无味的心灵鸡汤。
宋尧没有心思听他讲这些,满脑子都是方才偶遇的陈月。
或许,他不该答应陈月去抱她的,因为在触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自己就好像被紧紧给吸住了。
他知道的,陈月动都没动,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他贪恋她的味道,渴望靠近她。
他害怕再多抱一秒,他就再也无法撒手了。
可是他哪能啊,哪能就这样和她缠绵呢。
不能的,他可是一个精神病啊,就像一颗随时都会炸掉的zha dan。
或许陈月会包容他也说不一定,他自恋地想着,可是他凭什么要求自己心爱的人儿来包容自己,她自己不心疼自己,他会心疼啊。
毕竟她原本的生活多么美好,要是和杜景琛在一起就更美好了。
这样替别人着想,还真是善良,可他分明是自私的。
或许陈月会包容他的精神病,可她一定不会原谅他曾做过的那些丑陋肮脏的事吧。
而他或许并不是要求得她的原谅,他从本质上就惧怕自己肮脏不堪的阴暗面被别人看见,尤其是那些生活得光明磊落的人。
所谓不知者无罪,可是很多罪恶滔天的事,并不是他无意识做出来的。
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一生澄澈、闪闪发光的样子,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他就做了很多伤害别人的事。
不,不对,不仅仅是人,就连小动物他都不曾放过。
宋尧曾养过猫狗,养过很多小动物。在带回家之前,确实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很可爱,他也是真心喜欢,才带回来的。
可是后来养着养着,它们好像并不如他的意,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乖巧。
他会因为小仓鼠不吃他投喂的饲料,而将它从马桶冲下去。
他会因为猫咪抓了他一下,而用一根细绳子拴着它的脖颈,将它吊起来。
很多时候是吊在阳台晾衣服的杆子上,有时候是手上拿着绳子,将它吊在阳台外。
听着猫咪嘶哑的叫声,看着它扑腾着爪子拼命挣扎的模样,他好像很解气很享受。
终于在感觉猫咪快要窒息时,他又将它放下来,放在自己怀里,轻抚它的身子,让它慢慢恢复正常,动作和眼神都温柔极了。
他还养过一只金毛,多么温顺的动物,可依旧会惹他生气。
那时候,他已经开始一个人住了,总是让金毛和他一同睡床上。
可是有一天,他夜里做噩梦醒来,却没有摸到身侧的金毛。
他惊慌失措地叫着金毛的名字,然后才看到金毛从床下爬了出来。
他破口大骂金毛不识好歹,有床不睡,不好好呆在他身边。然后给了金毛重重一耳光,大金毛原本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在夜里望着他,却被他这一动作吓得赶紧往外跑。
一边叫一边跑。
宋尧心底越发愤怒,下床抓住它,便是一顿暴打。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还拿绷带缠住了它的嘴。
一身罪孽无法洗脱
后来,他去摁开灯,再转身便看到大金毛已经躲进了墙角,瑟瑟发抖。
那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望向宋尧,满目恐惧和哀求……等他再拆掉绷带的时候,才发现它舌头都给咬烂了,满嘴的血。
第二天,他将金毛送走了,其他的动物也都送人了。
那只猫后来又跑了回来,宋尧不知道它是想他了还是在别处受了nue dai,可是却不敢再收留它,毕竟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宋尧没有把它带回家,而是想着过两天把它送远点,送到另一个城市,这样它就跑不回来了。
可是第二天,他再看到它的时候,却是在自家的车轮下。看着它血淋淋的、早已没了起伏的身体。
宋尧曾一度觉得,黎瑶瑶忽然疏远他、膈应他,就是因为这些变态的事,不过后来,慢慢明白过来,他这些变态事黎瑶瑶并不知情,所以黎瑶瑶的转变与之无关。
不过这以后,宋尧再也不敢养小动物了,但大概是受不了寂寞,在阳台上养了满满一阳台的多肉。
可是,他终是再也洗脱不了自己一身的罪孽。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宋尧才从诊疗室出来,手上拿着一本书。是里面那个医生送给他的,好像是他自己出的一本书。
这本书,叶庆明前些天才推荐给他,可他不喜欢看这类型的书,因为他觉得这些心理学方面的书,对于他来说没用。
因为,做过了的事,是怎么也没办法销毁的。
他出于礼貌收下了这本书,拿回去后便束之高阁了。
又过了好些时日,叶庆明处理完丧事回来了。
别墅里。
“叶医生,要不你去和我舅舅请辞吧,我看你现在也没心情工作。”
宋尧一边看着章浔生给他的资料,一边和一旁给他端果汁过来的叶庆明说道。
说着,微微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边圆框眼镜,没看叶庆明一眼,继续看着面前各大高校的资料。
叶庆明将刚榨的橙汁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嘴里平和地说道:“我确实是没办法胜任一个保姆的工作,也确实是才学疏浅,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你不提醒我,我也会请退了。”
闻言,宋尧心里忽然闷闷的,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来。
随后,扯开话题说道:“我舅舅让我选一所大学,去混个学位证。要不,你帮我看看选那个好?”
说着,将手上的资料递到他跟前。
叶庆明迟疑了一下,与宋尧柔和的眸子对视了片刻,接过了资料,问道:“你想去上大学吗?”
宋尧闻言一笑,别开眼,看向窗外苍翠欲滴的树木。眼底含着一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我可以做那些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言外之意是,我没有想不想,既然他们要求我去做,我又能做到,便去做。
叶庆明颔首低眉,心生悲凉。是啊,你确实能耐大,那些事肯定是做得到的,强迫自己也会做到的。不过就是煎熬罢了,你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要不你还是留下吧
叶庆明粗略地看了一遍手上的资料,约莫十所大学,要不就在青城,要不就在青城周边,而且都是985高校。
可这些学校里,却没有清华北大,照理说让宋尧进清北,对于章家来说也不算难事,而且以宋尧的资质,就算没有参加高考,特招也能进去的。
他有些疑惑地望向宋尧,晃眼间看到宋尧脚边垃圾桶里的几张资料,北京大学几个字眼映入眼帘,叶庆明欲言又止。
宋尧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云淡风轻地说道:“清北对于我来说,和其它大学没什么区别。”
他这似解释而非解释的话语,却足以让叶庆明明了他的意思。
别的不了解,在宋尧身边那两个人,他还是知道的。
一个杜景琛,一个黎瑶瑶,这两个人何其优秀。
宋尧定是觉得他们俩肯定在清北了,叶庆明动了动嘴唇,本想告诉他,黎瑶瑶在北大,而杜景琛去了英国的事。但是想想也就算了。
确实,对于宋尧来说,去哪所大学都没什么区别。章浔生能选出来让他挑的,又会差到哪儿去?
况且,他是不会担心宋尧的学业的,毕竟这两年多,宋尧除了学习和治疗,别无他事。
他只是担心,宋尧相当于休学两年半,到底还能否适应校园生活?
这会儿,忽然听宋尧轻飘飘地说道:“叶医生,要不你还是别辞退了吧。其实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你的治疗方案或许是对的。你要是忽然辞退了,我还得重新尝试别的医生的方案,怪麻烦的。”
闻言,叶庆明心底一怔,悲喜交加。
不可否认,宋尧看起来确实是好了些了。
可在这表面现象下,是一次比一次持久的电疗,是一次比一次剧烈的头痛,甚至其他器质性病变的衍生,是多少段发病到生活无法自理的日子……
或许不知不觉中,就连自己这个医生兼保姆,也成了他生活下去的支撑,叶庆明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他的荣幸。
“嗯。”他还是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资料尽数还给了宋尧,“我也选不出,你自己慢慢选吧。”
说完,叶庆明便转身离去,离开了别墅,回了他目前的住处。又留下宋尧一人在别墅里,继续翻看这些资料。
自上次从精神病院哭着回来以后,宿舍三人看陈月的眼神都怪怪的,尤其是赵铁柱。
“二狗子,你上次到底哭什么啊?”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下二十遍了。
每次她一问,宿舍其他两个吃瓜群众也跟着投来求知若渴的目光。
陈月抿了抿唇,埋下头沉默不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手腕上的红绳上,左手一直轻轻地抠着那条绳子。
半晌。
“啊——嗷——”陈月仰天长叹一口气,鬼嚎着,“命运弄人啊!”
“曾经有一份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可以从来,我想……对命运说一句……草泥马的!”
陈月喊完这几个字后,便黯然神伤地垂下眼眸,屁呢,她就没有拥有过!
这个人他有病吧
“哇,二狗子,你以前谈过男朋友啊?”寝室里一个撩过无数汉子的情圣诧异道,“总感觉有瓜吃!来来来给我们讲讲呗~”
情圣总是自称渣女,她们也跟着叫渣女,这好像已经约定俗成了,就比如陈月也叫陈二狗,赵媛清叫赵铁柱。
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白敬亭的舍友,总是说:请让我成为一双白敬亭的柜中鞋吧,拖鞋也好!所以大家都叫她拖鞋。
渣女端正地坐在床上,似乎就差手上捧个瓜了。
陈月无奈地呼了一口气,“也不算男朋友,应该说是暧昧吧。唉~”
“渣男啊?骗你青春?!”拖鞋原本躺着,忽然激动地坐直了身。
“不是不是……”陈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急着反驳,“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唉,感情这种事,我要怎么说呢,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渣女也急了。
陈月顿了顿,沉重地开口道:“就是最后告诉我是假的而已,他说他很讨厌我……唉唉唉……可能是我说得太过了,他应该是开玩笑吧,我就是当真了,然后他……”
“卧槽!他有病吧?”感情白痴赵铁柱都受不住了,立马爆了粗口,“这……哪儿有人会这样啊,因为讨厌一个人,反而去对她好?!”
“渣!”渣女摸了摸下巴,只总结出这么一个字来,“比我渣,佩服佩服~”
陈月很想反驳她们,宋尧才不是渣,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听着她们说宋尧渣,心底有些闷。
“不是我说,那你怎么去了趟精神病院回来,忽然就发作了?碰见他了?”拖鞋不解地猜测道。
赵铁柱也朝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你和我一起去的啊,怎么……忽然就……我一个应该知道的都不知道发生了啥。”
“是啊,就是碰到他了,然后想要个联系方式,被拒绝了。”陈月尽量简洁明了。
说完,还故作轻松地撇撇嘴,耸了耸肩。
寝室一片唏嘘,“嗤……这……”
她们似乎都想不明白,怎么真的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存在。
“帅吗?”渣女忽然挑眉问道,“发张照片,让我们瞅瞅,让本渣女看看他够不够格做渣男~”
话说完,其他两位也来了兴致。
“没有……”陈月老实而无奈。
“没有?!”渣女有些不信,“你们是一个班的吧?”
“何止啊,同桌。”陈月倒头,趴在还未拆开的被子上,心底无限悲伤,说出口的话却不痛不痒的。
“那还没有?!玩啥呢这是”,渣女皱眉咋呼,随后又退而求其次,“那毕业照总该有吧?!”
“他高二上期还没期末考试,就走了,有个屁的毕业照。”陈月嘟囔着嘴,她没有宋尧的照片,自个儿心里也老委屈的啊。
又在一番盘问下,陈月也大概给她们讲了讲她和宋尧的八卦。
讲起了手上的红绳,讲起了大夏天依旧放在床头早就没用了的小浣熊暖宝宝,讲起了抽屉里的怀表,讲起了和宋尧相似的字迹……还有好多趣事,说着说着,她居然被自己的爱情甜到了。
甜化了。
看到一个超帅的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