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威胁般的话语,陈月果然停止了挣扎。他什么都做得出,她怎么能不信。
“为什么要心疼别人?”宋尧见状,心底异乎寻常地疼痛,轻声喃喃道,“心疼我一个不就好了吗?”
陈月忽然哭了,因为要压抑住哭声,五官扭曲得难看极了。
要是高中的时候,宋尧对她说这样的话,陈月肯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能会迎合他,可能会吐槽他。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敢做。
在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宋尧将她往回一带,拉进了自己怀里,而后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埋头在她的颈窝处,温柔而可怜兮兮地说道:“你确定要因为他,这样对我吗?”
“宋尧,我说过的,不要因为我伤害任何人。”
陈月强压着哭腔说道。
“他们不该染指我的人,”宋尧说得委屈,宛如一个向妈妈告状的小朋友。
果然,和一个神经病是说不通道理的。陈月早该知道的,从那个变态开始,再到薛婉,再到黎瑶瑶,再到现在的班长……以后还会有多少?
虽然除却对那个变态做的事,其他的行为还不算太恶劣,可是陈月已经害怕了。
她早该知道的,他连曾经捧在手心里宠的黎瑶瑶,都可以冷眼相对,还会对谁心慈手软呢?
但愿是她杞人忧天吧,或许宋尧真的只是闹脾气而已。他曾经那么温柔,怎么会坏到哪里去?
“那是我们班长,他没有那个意思。”陈月试图冷静地给他解释。
“是嘛,可我讨厌他。”
我讨厌他,这已经说明,他在我这里被判了罪。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好不好?”陈月忽然低声、语无伦次地哀求。
宋尧闻言,眸色一寒,脸上的不耐烦越发明显,丢下篮球,将她的脸强硬地掰过来。
对于她满脸泪水,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口勿上了她的唇。
“草!”
陈月咬了他的唇。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后,目光重新回到陈月那张满是惊恐和痛苦之色的泪脸上,不过在他眼里只有愤怒和嫉恨。
受不了就滚
“我说过了,那都是我装出来的,你现在看到的我,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如果你害怕了、受不了,那就滚吧!”宋尧厉声朝她吼道,全然是口是心非。
“你认真的?”陈月闻言心脏猛地一揪,眼泪忽地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近乎疯狂地从眼眶滚落。
“滚吧。”宋尧垂下眼眸来,语气缓和了些许,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他也不想再改变了。
宋尧明白,无论怎样不去想、不去思考,他和陈月三观不合,这就是一个事实,而且谁都改变不了谁。
再加上那本书……还有陈月刻意隐瞒的事,他的丫头太累了。
泪眼婆娑中,陈月早已看不清宋尧的神色,只是尽量保持冷静。
“那你最好是认真的,因为我当真了,也不会回头了。”
果然啊,她不是医生,宋尧的病,她没能力治好,而且已经快被他吞噬了。
陈月迟疑地转身,既希望宋尧能唤住她,又并不希望宋尧唤住她。
这晚分明是明星朗月,可陈月抬头却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无尽的黑暗。
宋尧,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推开我呢?
我也是一个病人啊,我也会有笑不出来,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啊。
可是该怎么办啊,我还没把你治好呢。
如同高二在车站的分别,没人回头,也没人挽留。
“我设想过无数分开的原因,却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我抛出去了一个篮球。”
“你真以为只是一个篮球的事儿?!”
他分明知道自己喝不醉,却还是去了酒吧。
一个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她分明应该站在我这边啊,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你做了她讨厌的事,她凭什么站在你这边!”
“为什么我一句话,她就走了,明明我都可以迁就她的隐瞒。”
“因为她累了,在你这儿,已经积攒了太多失望了,你已经没救了。”
渣女,“狗子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喜欢他啊我真的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我都打算嫁给他,给他生孩子了……”
我和他在一起不单单是为了救他、温暖他啊,我爱他,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可是痛苦也是真的。
拖鞋,“别哭了别哭了,我今晚舍命陪君子,带你上铂金!”
铁柱,“我的零食都给你!”
天亮了。
两节课没去上的陈月,中午才睁开眼来,望了白色的墙体一眼,瞬间泪目了。
为什么忽然就累了?
我以为会需要多么强大的破坏因子,我才会被击垮呢,为什么忽然就累了呢?
在床上又哭了好久,哭到宿舍其他三人都上课回来了,她才终于停下来,坐起身来,给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
手机刚一开机,她便看到一堆短信。
上午05:27,“丫头,我后悔了。”
05:28,“我错了,对不起。”
05:30,“我以后一定会改的,你回来吧。”
05:31,“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啊…”
05:32,“清晨的鸟叫声真好听,以后带你一起听听……”
05:34,“我该怎么办,丫头,我该怎么办?”
05:37,“你还没睡醒吧,也对,还有点早…”
宋尧出事了
陈月心疼……好心疼他,宋尧一定一夜没睡吧,她要是再晚睡30分钟,给手机充上电,兴许就能及时回应他了。
什么不会回头,全都是狗屁!
陈月因为低血糖而发颤的枯瘦手指,轻点了那个电话号码。
回应她的却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女生:“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随后,她连忙从床上下来,简单地洗漱后,在宿舍三人的注视下,跑出了寝室,跑去了宋尧的租房。
陈月掏出宋尧给她的钥匙来,眼泪在看到这把钥匙时,莫名地往外涌,最后一边流泪一边开门。
“宋尧!”开口后,她朝里面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大概是还在睡吧,她如此想着,走向了卧房,找遍了每个房间包括厕所,也没有找到宋尧。
她再次给宋尧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是关机,打了好几个后,她开始茫然无措地蹲在沙发边。
“海阔天空……”
听到手机铃响,她还没看清是谁,就反应极快地接通了。
“喂?宋……”
“陈月,是我叶医生,宋尧出事了,麻烦你来一趟三中医院。”
闻言,她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电话还没挂断,她便忙不迭地跑出了房间,路上平坦,可是她却无意识地摔倒了好几次。
陈月赶到三中医院时,除了看到叶庆明还看到了章浔生。
章浔生那个锐利的目光,盯得她心虚地埋下了头,她脚下忽然一踉跄,还好被身旁的护士扶住了。
护士问候了她两句,她连连摇头,又朝这边的病房走过来。
“叶医生,宋尧他怎么了?”对于章浔生,她选择没看见。
叶庆明不明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宋尧他……”
昨晚,宋尧去了酒吧,喝了很多酒,也没醉,一直赖到酒吧打烊才走。出了酒吧后,也没回家,而是又买了一大口袋的啤酒,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了一晚。
一直到凌晨五点多,天灰亮灰亮的,他听见鸟叫、听见河流湍急的声音,忽然哭得厉害,掏出手机来,给陈月打电话,接连打了十几个都是关机,他便又开始给她发短信。
等他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后,忽然朝河边走了过去,攀附在防护栏处,呆呆地望着河流。
这会儿有几个登徒子骑着摩托车从他身旁驶过,其中一个忽然从他手里抽走了他的手机。
宋尧那时虽是呆滞,但是身体依旧本能快速地转了过去,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把那个人从车上强行拽了下来。
看那人被拽下来后,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停下车来,朝他走过来。
几个人仗着这里没人,也没摄像头,眼神交流了一下,便一拥而上。
最后却都被宋尧撂倒在地,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宋尧骑在那个抢他手机的人身上,陷入不知疲惫的殴打,完全就是想打死他。
青年男人看宋尧眼神空洞,就像是魔怔了似的,怎么求饶宋尧都听不见。旁侧最近的男生,看他被打得毫无反抗之力,忙捡起宋尧落在旁侧的手机,往河边猛地一扔。
我对宋尧没有一点帮助
宋尧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朝防护栏跑去。看着已经从防洪堤坝滑落到水里仍旧亮着的手机,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犹豫地翻过防护栏跳了下去。身后的几个人虽是被吓住了,但都趁机赶紧跑了。
宋尧沿着倾斜的堤坝,轻步缓步地走下去,在捡到手机那一刻,他咧嘴一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月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他知道她肯定还在睡觉,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心痛。
心痛会引起很多连锁反应,特别是对于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来说,比如说幻视、幻听。
最后是他主动迎着河流走了下去,因为河中央,有陈月、爷爷、爸爸、外婆……大家欢聚一堂,都笑着叫他快点过去。
陈月,“宋尧,你好墨迹啊!太慢了!”
爷爷,“小尧啊,快点啊,饭菜都凉了!”
爸爸,“儿子啊,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鱼哦~”
外婆,“乖孙儿,过来让外婆抱抱~”
好啊……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叶庆明等人所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宋尧拖着满身伤,差点溺水而亡,还好被路人救了起来。
“我们接到电话时,他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做了手术,处理了外伤,送回病房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哦……”听叶庆明说完,陈月忽然体力不支、脑供血不足,腿一软倒了下去。
三天了,宋尧似乎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陈月安静地守在他身侧,看着一个平时痞里痞气、生龙活虎的人儿,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吊着水、输着氧……这简直太糟糕了,连打王者的心情都没有了。
“下丘脑激素分泌失调……”叶庆明忽然走到陈月身后,手里拿着那张报告单。
陈月闻声回头问,“那他大约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我说的是你。”叶庆明将手上的报告单递到陈月跟前,忽然语重心长地说,“或许让你救宋尧是个错误的决定。”
陈月闻言心底一怔,有些忐忑地接过了那张报告单。
“你是刻意隐瞒,还是不知道自己精神失常?”叶庆明看着她茫然无措而有些害怕的脸色,平和地问道。
陈月埋头,垂下眼眸,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宋尧知道,他让你压力这么大,甚至把你逼成了抑郁,我想这对他的病百害而无一利。”
“换句话说,他现在还没醒,或许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你在做贡献。他今天应该会醒过来,我希望你能做好解释你手上这张报告单的准备。”
陈月认得报告单上的每一个字,尤其是中度抑郁这四个字,尽管前缀是“疑是”,她也觉得刺眼。
她纤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报告单,似乎想把这四个字扣掉,可是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怎么也抠不掉。
“叶医生,我或许真的对宋尧没什么帮助吧。”陈月忽然无力地轻笑一声。
“我害怕他受伤,他害怕我受伤,我们会因为对方心疼,而瞒住自己的苦楚。我想,我是做不到让他敞开心扉了。”
我都如实回答你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