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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衣阁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阿丘莫

    而范雎,这个为秦国定下远交近攻大策略的人物,他的重要性被白起轻蔑地忽略了。说到范雎,很容易想到同样出身魏国又被陷害驱逐的几位千古名人:吴起、孙膑、商鞅。魏国真是了不起,曾经拥有这四人,又轻松抛弃。为无能的臣子忌,为无知的国王鄙,这不仅是他们四个人起初遭遇不幸的原因,从那时往后千百年来,能臣名将的遭遇始终如此。

    再来看这一场战争的背后。范雎的谣言其实相当简单,稍有理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廉颇坚守阵地不出是因为早想投降,赵括那从未上过战场的家伙,反倒是秦国最怕的人?无奈乎,孝成王爱听这种话,蔺相如的警告、赵括母亲的劝说统统不理。这位孝成王,就是《寻秦记》里逼走乌氏的那位赵王,贪了韩国一块地,引发了这场秦赵大战。

    长平的惨败命里注定。有那样的君王,人民只能糊涂送死。可是,长平的tu sha并不必然,但遇到了白起,喜欢给予对手毁灭打击的他,不会留情。我的优点在于爱好和平。真的,我是书生,不是屠夫。我可以装模作样舞弄宝剑,但你要是把家里的阿黄放出来,我照样弃剑而逃。第一次游说时我不是不聪明,只是投错了简历。如果我该应征欧美企业,日韩严厉的作风就绝不适合我。

    美国总统可以连任,但你见过同时做六个国家首相的人吗?那就是后来的我,苏秦。空前绝后。在哪里跌倒,你就要换个地方爬起。我证明了人只要找准位置,就能散发异样光芒。可惜众生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孔子在政治界四处碰壁,而做教育家倒蛮擅长。

    两千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从记忆中翻出这一页,那个耳熟能详的苏秦回家的故事,仿佛就在我眼前。苏秦的起落很富戏剧性,显出世人典型的贪慕权势之心。然而除此之外,又能否解释,老婆期冀老公出人头地并没有错?而男人在女人白眼中得到的激将,比柔情的抚慰可能更有用。

    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夫妻的百事,自然不可乐。我猜想苏秦在出访秦国之前,意气风发,而他满怀期待的老婆或许见人就夸口:我的男人挣大功名去了,回来必封侯拜相。于是三姑六婆,啧啧称赞,苏秦老婆,面上生光。

    岂料好事多磨。迎接失败而归的丈夫,她的心情绝不比他好受。她故意纺纱,不理他,怕说不投机,让他更失意。又或者,她面子受损,想到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整星期都要闭门不出否则就得忍受乡里耻笑,就咽不下这口气。

    我以为嫁了个才子,呸,谁知道这么窝囊!她愤愤地想,越想,就越愤愤。

    在她兀自生闷气的时候,苏秦因得不到爱妻的重逢之吻越发落寞。本来黝黑的皮肤,更加乌黑如鬼。失意之下,跑去临时搬佛脚,用心读书去也。他还记得以前他在灯下苦读,老婆就端来一碗热茶,含情脉脉。他指望今次还能引起老婆的重视——

    但是没有。

    她一面工作一面愤愤地想,他居然不过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又读什么破书。读书要是有用,他早就大旺大发。现在这死样子,还不如正经做个农民,养家糊口!

    苏秦没有等来老婆,甚至连嫂子也不给他做饭。唉,谁让嫂子平日里也爱说“我小叔子如何如何”,惹得大哥以为她为嫂不尊,小俩口为此还吵过离婚。

    ——且慢。我不能构思什么三角恋、叔嫂情,哪怕有一丝让读者联想也不行。即使没有曲折的情节,也不能简单胡编一段爱情。世界上没有平白无辜的爱,但有随意编造的情。22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恶战(五)
    


    ——“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

    这一趟出门,我先去了燕国。挑六国中最弱小的国家入手,是动过脑子的。这叫逐一击破。老实说,他们打来打去的,我早就看烦了。身在洛阳的周王朝,我和家人安全得很,还没人敢冒天下之不韪,拔掉周天子这个名存实亡的首都。但是富贵险中求,为了富贵,说动秦国或者说动六国,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我和孟子不一样。他在这种dong an时期谈什么仁义道德,始终握着根本不放,这叫不懂变通。结果呢,他的理想就是得不到实现。不如我,实际是实际了点,可老百姓不是照样得到实惠?一种永远也实现不了的大道理,和一种看似投机取巧却实用的谋略,你选哪一种?

    不必告诉我你的选择,其实这两者都需要。从我自私的看法而言,没有他的衬托,不足以显示我的实用。眼前的利害关系,终使天平向我的理论倾斜。

    燕国真是个遥远的地方,东临大海,南接齐赵,西、北面都是蛮夷之地。按说它和秦国压根不接壤,与秦国为敌这事它一点不热衷。但是,它不是一直怕赵国和齐国吗?找到它的弱点就可以进行游说了。

    我对燕文公说:“赵国在你们的南边,为你们挡住了秦国,你对秦还有什么可怕的?它总不见得越过仇敌赵国来打你。倒是你身边的邻居赵国,随时都可以进攻燕国,你应该搞好邻里关系,联手对付外敌就有保证。”

    唉,这些国君从来都不懂得轻重缓急,好在我这些话够简单,燕文公茅塞顿开,马上资助我一笔钱,说要举国相随。

    这样,我来到了赵肃侯面前,一见面就说:

    “抗击秦国最简单的法子,不是打仗,而是外交!”

    赵肃侯一听有比打仗更容易的法子,双眼一亮,竖起耳朵敬候下文。我知道打中他的七寸,接下来的谈话便异常顺利。

    “秦国之东,就是韩、赵、魏三国。以赵国的强大,无论联合哪个国家,对方都能凭借这种联合的优势,去打击其他国家。要是你和秦国结盟,韩魏就岌岌可危;要是你和齐国交好,齐国就放心攻打楚、魏。可是韩魏两国和赵国唇齿相依,如果这两国完蛋,你的结盟国也不会放过你。”

    赵肃侯忧心忡忡地问:“先生让我搞外交,却又说秦国、齐国这样的大国家不能结盟。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先生教我。”

    简单的法子却有艰难的障碍。我嘴皮稍动,赵肃侯已慢慢上钩。读了一年的书,的确功力大涨。清清嗓子,我告诉赵肃侯:

    “不是说不能结盟,而是到底选谁结盟。赵国是连秦国都畏惧的国家,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秦国不是不想跟你们打,只是担心韩魏在它背后下手。韩魏实际上是赵国的屏障,不能让这两国有什么闪失啊!其实秦国有何可惧?六国加起来的疆土五倍于秦,兵力十倍于秦,却偏偏总被秦国使个计谋就分化了,把你们逐一击破。主上理应与其他各国结盟对付秦国,这样,秦国就不能再出函谷关一步了!”

    六国合而为一,这是多么诱人的想法。于是赵肃侯怦然心动,封我为武安君。给我安车一百辆,黄金二万辆,白玉一百双,绸缎四万尺,让我出使他国。随后,韩、魏、齐、楚,我口一张,他们就都向我靠拢,服膺在我的脚下。

    终于我身兼六印,风光天下可闻。

    苏秦配六国相印回家了,匍匐在地的妻嫂兄弟,令他在睥睨时生出世态炎凉的感慨。是先前受尽了亲人白眼,才有此刻不可一世的可能。世间福祸起伏,却原来隐藏着相生相依的道理。

    可是人的劣根性啊,始终贪图眼前便宜。苏秦忘了他面对的六国,既能为利益轻易结合,也会为利益而抛弃盟友。合纵握手的余温尚在,秦国谎称要向魏国提出归还襄陵七城,魏国就欢天喜地地把合纵给忘了,导致齐魏与赵国的战争。

    合纵同盟就这样轻松瓦解,瓦解在诸位国君的短视之下。送上门的肥肉非常好吃,远处的美景暂时不欣赏也可。

    联盟后却遭到同盟背叛的赵肃侯恼怒不已,他的责备使苏秦沮丧万分,他只能请求出使燕国,并答应一定会报复齐国。六国合纵刚组建就解散了,六个被大孩子欺负的小孩子们,被更大孩子抛出的糖果吸引,忘了糖果的背后可能是一记凶狠的耳光。

    南北合纵联盟后来不断地复活。作为一种策略它有了自身的价值,无数次地被拿来临时抱佛脚。一次次挨打的六国们,被秦国逼急了就会联合起来,但更多时候仍是相互残杀,彼此削弱力量好被秦国最终收服——“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他唇边不由露笑了。美人一笑倾城,他一念拔城。手一挥,便是万千人命,就在这一念之间,他体会人命究竟为何物。

    赵人被围四十六日,自相残杀,他站在高处残酷地观望。他指着赵人对将士说,此乃人性,利己忘义。这是他最清楚的真相。为了活下去,杀人。保留完好的礼义廉耻,在存亡关头抛弃。人,什么是人,他从tu sha中丝丝分明地体会。越是体会,越是失望与看透,于是再杀人时,他心里没有内疚,没有同情。

    在他,tu sha到后来成为一种成就。甚至完美。如天地造物,他筑就沧海桑田。弱者的名字始终写在水上,画在风里,生来就是为了遗忘。他们的生命永是忍耐、承受、煎熬,而死,实是美妙的解脱,还了本来清净。

    赵括率军突围!

    这个后人一直诟病的纸上谈兵小儿,已是困兽。他欣赏英雄末路,每当一员骁勇战将浴血而死,他的潜意识就战栗地预见自己的死亡。眼前这对手,尚算不得英雄,既然求死,就成全罢。

    不给赵人短兵相接的机会,乱箭射去。一时天如欲雨,黑不见日。

    赵括死了——秦军大喊,气势震天。

    赵人倾亡在即,他淡然点头。无知小子,焉能称他对手?即便名将之后,不过是脚下一条沟坎,阻不了他的脚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他的胜利。

    一、二、三。他数着,百三十下后,手下来报——

    赵军弃械投降!

    他的眉悚然一动,瞬间又恢复平静。将士们看见主帅整个人莹莹发亮,如秦王渴求的那块和氏璧。他说,杀。赵人反复无常,不杀恐乱,唯有斩草除根。

    遂引赵人入杀谷——真应了这好名字。三面环山,仅一条出路,所谓一夫当关。他漠视那些面孔,一只只仿佛虫豸鼠蚁,他不去想身后的眼泪。

    要怨,就怨赵孝成王贪心,把韩国拱手相送给秦的上党郡占为己有;要怨,就怨赵王昏聩,中反间计阵前易帅,派赵括代替廉颇;要怨,就怨赵括缺乏实战,只会引经据典搬用兵书。而他,要这江山变色,斗转星移,只为白起这两个字!

    一线诱敌,伺赵军深入,构筑袋形阵地,以轻骑突围,消耗赵军锐气。以精兵埋伏两翼,待赵出击,切其退路,更以骑兵牵制留守赵军,断绝粮路。他的计谋完美地实现了,赵括一步步走入他囊中。终于,到了收紧袋口,检视猎物的时刻。

    挑选二百四十名最年幼的赵军士兵,他笑眯眯放他们归赵。仅此而已,他的仁慈。他想到初入兵营的自己,只那一念间,又恢复杀神模样。

    分赵军为十营,去除武装,以强弓乱箭,层叠射出。一时悲嚎震荡山谷。tu sha也要讲手段与技巧,绝不能容赵人反扑。等他们醒悟到投降的不值与允诺的荒谬,饿得无力抵抗的赵军,全军覆没。

    那是公元前二百六十年。前后共四十五万俘虏的冤魂,在长平的土地上悲泣。

    “我们这个一开始就能吃苦耐劳的民族,

    孩子生下来就被抱到河边,

    浸在冰凉刺骨的水中锻炼。





第一百九十八章 恶战(六)
    


    夜航

    十月深秋,风紧一阵疏一阵的吹着,带起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乌篷船上。

    算起来,离开祯城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航船夜雨,船头站着的男子白衣长剑,剑眉微蹙,横笛而吹,衣裾在风中如翻涌不息的云。夜已经深了,脚下河水翻涌,船已经沿着运河出了城,四方寂静无声,唯有带着几分悲怆愤激的笛声、合着艄公摇橹的欸乃声响在风声雨气中。

    “颜公子,落雨了,进舱里歇歇吧。”老艄公换上了斗笠蓑衣,对着船头的人喊。然而白衣男子却没有听从,犹自在雨中横笛,笛音中激越之气更盛。

    老艄公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小哥儿怕是在祯城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罢?几天前,这个颜公子在商州租了他的船,沿江直下,说是要去祯城办一件急事。到了金沙港,吩咐船家系舟等他几天,便登岸而去。

    然而,这一停顿便是将近半个月,在第十七日上,颜公子才返回了,带着一箱东西,原先满脸风尘焦急之色缓解了许多,想来是办完了事情。

    可是,不知为何,从一上船起,便始终带了七分烦闷。

    船家也不敢问,只是依着他的吩咐,连夜急忙摇船出了祯城,溯江北上回商州。

    船在夜中破浪而行,老艄公一边摇橹,一边听着颜公子吹笛,听了半晌,忽然问:“公子原来是离国人。”

    笛声转瞬歇止,白衣公子目光雪亮,看了双鬓斑白的老艄公一眼。老艄公脸色不变,摇着橹,轻叹:“公子吹的可是《铁衣寒》?”

    顿了顿,老人眼望暗夜深处,淡淡道:“当年离国开国皇帝颜飞铮,是如何文武双全、功勋盖世,却不料传承不过三代,一手创下的帝国已内乱大作,接近分崩离析了。”

    “你是——”有些警惕的,白衣公子扣紧了手中的长笛。一路上,船家极少开言,然而此刻甫一开口,不由人不刮目相看。

    老艄公淡然一笑:“老汉曾是离国子民,八年前内战起时,流离至钖国。”

    白衣公子眼神一黯,负手轻轻叹息:“八年……是啊,离国大乱已经八年了。”

    八年前,离曦帝驾崩,四皇叔永麟王不支持继位的承德太子,拥兵作乱,揭开离国乱世之幕。此后离国另外几位皇亲相继叛乱,政局更是动荡纷乱之至。后来逐渐有邻邦窥探,借着支持内乱中各方,势力渗入离国。

    白骨没荒野,烽火遍四疆。转瞬八年过去,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这场战乱中。

    “七皇子陛下此次来钖国,有无达到预期的目的呢?”看着白衣公子蹙眉沉吟,艄公冷不丁的问,然后如预料中那般,看见白衣公子震惊的抬头。夜雨中只见白衣一动,船头那人瞬忽移动到船尾,冷冷的利刃逼近老人的咽喉。

    “你是四皇叔派来的?”长笛中暗藏的短剑弹出,压在艄公松散的皮肤上。

    老艄公花白的眉毛一扬,脸色却不变,呵呵冷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才颇感慨地开口:“人言七皇子雪崖是诸王子中翘楚,多年来因其竭力辅助承德太子,颜氏正宗才在乱世中保存至今——可惜…今日看来不过如此,颜氏正宗看来真的是气数已尽。”

    雨水濡湿了颜姓皇子的鬓发,雪崖皇子清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莫测高深的老人,许久,终于垂下了手,退开,恭恭敬敬的作揖:“在下的确是离曦帝七子,封白王,字雪崖——敢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又由何得知?”

    老艄公见贵公子进退有度,先微微颔首,却继续摇橹,许久,才沉沉道:“老夫的名讳,已不足为外人所知……至于七皇子的身份——也不能说你不谨慎…你衣物上存留的香气,可是离国秘制的桫椤香?”

    颜白再次震惊:桫椤香,本为离国皇宫秘制,连赐予近臣都是极少之事,由此可见,眼前这个自称离国流民的老人过往身份必然显赫。

    “太子军如今受到各路叛军围剿,已经在龙首原上的晔城被困了将近一年了吧?”然而,不等他开口进一步询问,老艄公却淡然摇橹,开始闲谈起天下大势,“晔城如果一失,龙首原无险可守,必将一溃千里。晔城被困百日,财力物力枯竭,而且严冬转眼将至,再守下去非常艰难——如无外助,承德太子军已是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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