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就算那日在战场上,他护她,助她,不过是还了当时她救自己的人情,他们从来都是敌人!
况且,自己带走了她的孩子,她怕是恨毒了自己吧!
迅速挥开脑中那抹身影,燕爵皱紧了眉。
那一系列骤变的反应,房间里的另外两人看着,都摸不着头脑,好似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殿下便变得不似以往的殿下了,以往,他让人不敢靠近,亲切了许多,可也难懂了许多。
直到燕爵抬眼,似一切归于平静,冷冷对二人吩咐道,“继续监视皇宫的动静,尤其是那大皇子那里,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即禀报,至于母后的事……”
燕爵话锋一顿,眼里一抹阴沉,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只没有把玩怀中孩子小手的大掌,不知何时,渐渐收紧。
那皇帝想将母后逐出皇室宗谍么?
他怎能允许?
可到底要如何阻止……
眼底敛眉之间,精光乍现。
那日之后,整个京都城依旧是往日的热闹,可谁也不知,在那热闹之下,一场巨变正缓缓而至。
皇宫里,自得了楚倾殁了的消息,西梁皇帝每日如往常一样,处理着朝中事务,早朝一日也不曾落下,只是,除了早朝,他多数时候,都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只有傍晚时分,歇下来之后,便会去兰萃宫看望燕翎。
父子二人寒暄一会儿,那帝王脸上时不时流露的愁绪,燕翎看着,若有若无几次试探,那帝王都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他不知,在他的回避与沉默之下,面前这人的杀心正一寸一寸的高涨,终于,这一日,年玉次日将抵达京都的消息传到了西梁皇帝的耳里,西梁皇帝言谈之间隐约流露的坚定,似决心已下,燕翎看着,虚弱的笑容之间,一抹阴狠一闪而逝。
“父皇……”
突然,燕翎开口。
这一声唤,在西梁皇帝看来,再是寻常不过。
“怎么了?”
这些时日,面对自己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西梁皇帝格外的温和,亦是关切。
“没……没什么。”燕翎本要说什么,迎着西梁皇帝探寻的视线,一抹笑容绽放,那笑容,无害,甚至让人生怜,与寻常无异,可不知为何,那一刹,竟是让西梁皇帝有那么一些恍惚。
可来不及探寻,燕翎的声音继续传来……
“父皇可记得,那一年,儿臣病发,在雪地里……”燕翎说着,敛眉,那笑容之间添了几分苦涩。
“怎么会忘?”西梁皇帝自是不会忘,不止忘不了,甚至饶是现在,他依旧记得那日在御花园里,他趴在雪地里的模样,只是,他现在提起这个做什么?
西梁皇帝正要问,便听得燕翎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一次,儿臣以为,儿臣就要死了,可幸好……幸好……”
幸好他活了下来,才有了今日,才会有以后!
“皇上……”
刚说到此,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尚书大人来了。”
尚书大人……
西梁皇帝蹙眉,想到自己近日忙着的事情,西梁皇帝刚要起身,一旁,燕翎便先一步离座,朝他一拜,“父皇国事繁忙,儿臣恭送父皇。”
“嗯。”西梁皇帝看了燕翎一眼。
今日的燕翎,似乎有些奇怪。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亦是无暇探寻,明日年玉就要到了,他要在此之前,将一切安排好,至于燕翎……
西梁皇帝心想着,等将帝位传给了年玉的孩子,日后,他死了,免不了需要燕翎辅佐那孩子,有他和年玉一道帮着那孩子,帝位该不会出现什么动荡,还有那年玉……
帝王尚幼,其母便多权,他亦是需要燕翎来制衡幼帝之母!
西梁皇帝心里盘算着,不知不觉,人已经出了兰萃宫。
看着他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燕翎那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未曾散去,只是,渐渐的,那笑容却是添了几分诡异。
“嬷嬷,你记得那年病发,我在雪地里的样子吗?”长久的沉默之中,燕翎开口,同样是说着那一件事,此刻,房间里只有他和于嬷嬷之时,他的语气,没了一切的掩饰。
一旁,于嬷嬷看了燕翎一眼,眼里亦是怜惜,“老奴记得,老奴不敢忘,也忘不了,那一年的寒冬尤其的冷,便是在房里,都受不住那严寒,那日雪下得很大,殿下在雪地里,老奴就在不远处看着,殿下说,那一日,皇上会从那里经过,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奴都不能来管你,你说皇上来了,咱们的日子就好了,可殿下知不知道,差一点儿……若皇上再来得晚一点,殿下的命,或许就没了……”
“不是来了吗?那日,他会去先皇后的寝宫,而当时我选的地方,正是他的必经之路,那一日,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要去先皇后的寝宫吧。”燕翎说着,一声轻笑,仿佛对于那帝王和先皇后二人,皆是不屑,那不屑之间,更有恨意流转。
“是啊,皇上他终归是发现了殿下,可殿下……的身子……”
第1355章 :大结局(下)1
那之后,他身上的病,亦是越发严重了。
“那又如何?在这皇宫里,没有那个父皇的疼爱,我只能有所取舍!”燕翎回忆起过往,眸中的阴沉渐渐凝聚,“若没有当初的算计,现在,我还是一个被人欺凌的可有可无的人,不,不对……呵……呵呵……”
燕翎话锋一顿,那笑声里,添了几分诡异。
“哪有什么现在,这么多年,怕是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在了哪个恶奴的手中,成了这皇宫里的一缕冤魂,这皇宫,没有权势,没有地位,没有那帝王的疼宠,就算是皇子又如何?终究是要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啊,而如今,一切,终于都到头了。”
燕翎说话之间,眸子一紧,脑中浮现出一抹身影。
“明日……明日那年玉就到了,今夜,已是最后的时刻,不能再拖了。”
西梁皇帝哪里知道,他得到的消息之后,不过是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传到了燕翎的耳里。
“是,不能再拖了,岚鸢那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殿下一声令下。”于嬷嬷看着房中的男人,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见他缓缓走进了屏风之内,她亦是在等着他的命令。
可她的试探,燕翎却是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待燕翎出来,已是换了一身衣裳,一袭纯白,从上到下,那虚弱的身子,仿佛在那纯白之中,更添了几分无害。
燕翎缓缓走到门口,门外,夜已降临。
看着房外那满目的黑,渐渐的,那天际的黑似蔓延进了他的眼里,牵起风云无数。
“传令,行动!”燕翎冷冷开口,几个字,再是坚定不过,似乎这些年的蛰伏,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彻底唤醒。
“是。” 于嬷嬷领命,看了燕翎一眼,随即,出了房门。
于嬷嬷走后片刻,燕翎亦是离开了房间,兰萃宫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那一袭白衣融进了黑夜里,宛如一把利剑,想要撕开这西梁燕氏皇权的口子。
御书房里。
礼部尚书刚离开,宫人送上了夜里的参茶,说是参茶,那里面却是西梁皇帝连日喝的药,遣走了宫人,房间里,就只剩下西梁皇帝一人。
没了旁人,那强撑起来的伪装渐渐褪去,西梁皇帝任由疲累侵袭,方才,在礼部尚书面前极力隐忍着的咳嗽,此刻也没了顾忌,接连不停,整个房间,只剩下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气里回荡,那模样,仿佛要将心给咳出来。
许是太过难受,西梁皇帝甚至没有察觉,御书房的门口,不知何时,一个人站在了那里。
燕翎听着那咳嗽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感觉不到那咳嗽声有尽头,半晌,燕翎终于迈出脚步,一步步的朝着西梁皇帝走近,直到快要靠近他时,燕翎的眼里才流露了一丝不屑。
这帝王的警惕,竟是如此低了吗?
若自己是刺客……
燕翎敛眉,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就在此刻,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可是,他要的,不只是他死而已,现在,他还不能死!
“子衿?”
突然,西梁皇帝抬头,看到燕翎,咳嗽声微微一顿,那帝王的脸上难掩诧异,彼时,燕翎脸上的笑还没有敛去,落入西梁皇帝眼里,西梁皇帝不由皱眉,可来不及探寻,方才片刻压制住的咳嗽,再次席卷而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停的咳嗽声中,仿佛因为自己这般模样被燕翎看了去,西梁皇帝有些恼怒。
“父皇……”燕翎敛去了笑容,蹙眉,难掩关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太医呢?儿臣这就传太医。”
燕翎不答反问,话落,急切的转身出门。
“站住!”西梁皇帝朗声吼道。
燕翎脚步一顿,背对着西梁皇帝的他,脸上一抹诡笑,无人察觉,可一瞬,转身面对西梁皇帝之时,那笑容便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父皇……”
“不许传太医,朕不过是有些风寒,太医开了药的,没什么大碍,你这么晚来这里,有什么事?”西梁皇帝极力压制着身体的不适。
“是吗?”燕翎口中喃喃,眼底一抹讽刺一闪而逝,都这个时候了,他依然瞒着自己吗?
“什么?”
仿佛没有听清燕翎说什么,西梁皇帝皱眉,一眼看过去,正对上他的眼,那一刹,那诡异骤然而起。
“没什么。”燕翎迎着西梁皇帝的视线,“儿臣睡不着,有些想父皇了,所以便过来看看父皇,儿臣以为,咱们父子,有些话,应该好好的聊一聊。”
“嗯。”西梁皇帝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们的父子之情,他不忍苛责,可至于聊一聊……
“今日朕乏了,你先回去,待朕空了再说。 ”西梁皇帝瞥了燕翎一眼,可这回复,却并不是燕翎想要的。
“空了?空了就晚了。”燕翎幽幽的开口。
那语气,西梁皇帝听来,心中更是生出一丝异样,抬眼看向燕翎,只见他径自朝这边走来,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坐下,半分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那举动,西梁皇帝看来,眉峰越发紧皱。
“父皇,今天白日里,儿臣问你,可记得当年将儿臣从雪地里救回来的事,父皇说没忘,但父皇,你后悔吗?”燕翎说着,看向西梁皇帝。
那眼神,让西梁皇帝格外的不喜。
可是……
“后悔?朕怎会后悔?你是朕的儿子,朕那时救你,是一个父亲该做的,是朕忽略你太久,才让你受人欺凌。”西梁皇帝亦是看着燕翎,话虽如此,可心中那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
“是吗?”燕翎呵呵一笑,那笑声里,添了几分讽刺,“儿子?父皇当真将儿臣当做儿子吗?”
“那是自然。”西梁皇帝蹙眉,“你不该用这般语气,这般态度,和朕说话。”
那警告,在燕翎看来,却是不屑。
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呵呵一笑,“父皇若真的将儿臣当做儿子,那为何,不立儿臣为太子?”
第1356章 :大结局(下)2
燕翎这一问,西梁皇帝明显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那反应,燕翎看在眼里,心中讽刺更浓,突然,他一眼看过去,直直的对上西梁皇帝的眼,继续追问,“为何不立儿臣为太子,而是费尽心思将燕玺找回来?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将儿臣的纳入这西梁皇位继承人的考虑范围?”
话到最后,燕翎的质问,拔高了语调。
似乎不需要回答,在话落之时,西梁皇帝眼里一闪而过的反应,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果然……果然……”燕翎身形一晃,呵呵的笑着,那眉宇之间,仿佛写满了失望,明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失望啊!
燕翎笑着,那笑声在空气里的回荡,说不出的诡异,突然,那笑声戛然而止,燕翎赫然起身,那浑身散发的气势,丝毫不若往常,“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我也叫你一声父皇,为何?为何?”
接连两声质问,燕翎几乎是吼了出来。
为何?
西梁皇帝皱眉,看着燕翎,脸色阴沉,眼神亦是冰冷,“这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吗?”
“态度?呵,父皇,我素来对你恭顺,可恭顺又如何?到头来,在你的眼里,还不是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自己争取!”
“你……”
见燕翎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西梁皇帝更是怒了,赫然起身,可一起身,一阵虚软袭来,西梁皇帝身子一晃,复又坐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生病以来,身体时常虚弱,可那虚弱,却不似此刻这般,浑身无力,好似手脚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西梁皇帝看向燕翎,瞧见他那脸上的疯狂,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燕翎迎上他的视线,眼里灼灼燃烧的火焰越发炽烈。
“父皇的病一直瞒着天下,瞒着朝臣,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不过父皇放心,儿臣做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是让人在父皇的药里动了些手脚,父皇方才喝下药,只是缺一些力气罢了,要不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