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能有此心,众生之幸。”九天玄女不禁赞道。
“娘娘过奖,我本是一秋蝉化佛,能为苍生度世倍感荣幸。只是一直不知当年在昆仑山上对我嫣然一笑助我升天的那位女仙是谁,这么多年来时常挂念。”
“天机难测,”九天玄女若有所思,“不过万物聚集皆为机缘,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娘娘说的是,此次安天大会群仙聚首,我与师兄摩诃迦叶为孙悟空之争发此宏愿大誓,想来也是一段天造机缘。”
“世间善缘孽缘皆为机缘,我等虽自负修为高深,却也难窥天机。”
“以娘娘之尊,为何没来安天大会?”
九天玄女望着那诛仙台上的森森浊雾,神情有些喟然“此番石猴乱世,我与你一般只是袖手旁观。玉帝确是发了请柬,我自感寸功未建不便前往。”
“”唉……”九天玄女又轻叹一声,“这世间之事都难逃一个理字,但这个理字却最是令人费解。总之,这一切是非曲直终有后人评说,你我只是身在局中做不得局外之人。那齐天大圣孙悟空虽非大恶,却是性情顽劣不堪,你此番入世定要对他静心教诲,多一分善缘便早一日归位成佛,也好早日了了你那一念苍生之宏愿。”
“娘娘多虑了,”金蝉子哑然失笑道,“这诛仙台操控生死,就怕我喝了那奈何桥上的忘情之水,不记得今世的宏天大愿。一念生,一念死,这一念不知是否还有来路。”
“一念佛,一念魔。望你砥砺前行不忘初心。”九天玄女抚慰道,“君子佛一诺千金,定能不负众望。”
“玄女娘娘,金蝉子此番渡劫,入世后便成肉眼凡身,这一去五百年,恐忘却今日之宏愿。玄女娘娘乃上古仙尊,知前尘晓后世,还望娘娘指点迷途。金蝉子并非害怕坠入阿鼻地狱,只是怕负了天下苍生。”
“天机难测天意难违,任大罗金仙都推算不出所有因果轮回。一念不成则万念俱灰,万物始于一念又毁于万念。金蝉子,只愿你在人世间虔心修行一心向佛,则大道自成。反之,就算你世尊如来鸿钧老祖都救不了你。”
“也罢,此后五百年,这仙途再无君子佛金蝉子之名,只是世间多了一个游说世人的痴僧。金蝉子谨记娘娘今日教诲,就此告辞。”金蝉子说罢毅然踏入诛仙台。
“金蝉子。”
金蝉子驻足回望。
“天道有常,圣人不死。”九天玄女神情肃穆。
“圣人不死。”金蝉子喃喃默念,纵身一跃便入了那十世尘缘。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紫痕仙子的情劫(求订阅)
夜空繁星点点,闪烁亘古幽邃的光,仿佛在讲述曾经的沧海桑田。
不知何时沙和尚也凑了过来,静心聆听金蝉子的故事。
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敬佩,唐僧也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位心怀一念苍生志向高远的金蝉子。
这师徒四人能聚在一起也是阴差阳错天作之合,孙悟空曾是五百年前率众妖大闹天宫的乱世枭雄。
后由如来佛祖降服被压五行山,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五百年后变得木讷寡言像个傻子,这个曾经的混世魔王心甘情愿拜凡人唐僧为师,保他西天取经,那根曾经遇神杀神的金箍棒也不知丢在哪里。
这一路上还多亏当年“齐天大圣”的威名,还有猪沙二位师弟及三界众仙友相助才平安无事。
这猪沙二仙本是天庭的猛将,也都是粗人。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时都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就未参与捉拿妖猴之事,对当年金蝉子如何入世渡劫更是只闻皮毛。
后因各自犯了天条被贬下凡间,又被观世音菩萨点化将功赎过,要保唐僧平安到达西天取回真经才有望回天复职。
这二人刚进取经队伍还算中规中矩,对唐僧孙悟空还有惧怕之意。可见这猴子并非传说中的骁勇善战,反而软弱可欺。也就时时变着法子捉弄曾经的齐天大圣,猴子却从无怨言。
对唐僧才是爱答不理,却也不敢怎样蛮横。因为唐僧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也回天无望。
而唐僧此生的经历更是曲折离奇,他俗家姓陈,陈府在当地是一名门大户,在陈家镇独占一方天地。
陈家镇依山傍水,前有金水河绿水长流,后有紫金山揽尽春秋。
那一年唐僧刚刚十八,正是豆蔻之年华。他自幼聪明绝顶,三岁精通老庄孔孟,五岁读遍春秋汉史,八岁就酿出了刘伶醉,十岁学会了大禹治水。又是生得玉树临风,上门提亲之人整日地踏破门楣,他偏偏对男女之事兴味索然频频爽约。
整日的与一帮纨绔子弟有事逗鸟无事捉虫,花天酒地惹事生非好不快活,可愁煞了家中那对高堂白发。
偏偏这一年又是年景出奇,开春时金水河南岸丰调雨顺庄稼根旺苗丰。河北岸却是旱地垒垒滴雨未降,可苦了那北岸种地的老百姓。
先是烧香拜佛虔心求雨,无奈眼看着那带水之云由南至北缓缓而来,却总是冤家路窄一般到了河南岸寸步不前,倒是为南岸百姓求了一场透雨。
后又想要引那金水河之水来浇灌田地,但一来都水事不通,二来那修河改道之事须得州府衙门批奏后方可行事,可从地方到州府一层层批下来要等到何年何月……
陈公子正在酒坊里与一帮闲散子弟吃酒,听闻此事后忍不住大喝一声“喜了,这正是我拿手之事。”
“大哥何喜?”一位手捧猪蹄满嘴油腻之仁兄问道。
“这大禹治水之法咱可不是妄学,梳理州府对咱陈家也只是小事一桩。酒不喝了,跟我治水去。”
当日他便召集北岸百姓,自告奋勇要引那金水河之水。放言对那水利之事无所不通,并且分文不收,人力物力陈家一并承担。
北岸百姓当然是感激涕零,什么活佛救世菩萨再生之颂言铺天盖地,并许诺水到渠成之时为之立一庙宇长年供奉。
陈公子顿时飘飘然,想到自己百年千年之后还有人歌功颂德,不禁一阵神往。
他自小娇生惯养脾性倔强,又是家中独子,容不得别人半个不字。陈家家大业大,引水浇田又是行善积德之事,陈家二老也就由了爱子的性子。
他动用了府中全部男丁,又顾了百十号河工,轰轰烈烈地治水运动这就开始了。
哪里需要改道,哪里需要加堤,哪里需要掘沟……陈公子煞有介事地领着一众河工着实忙活了几日,俨然一个李冰在世。
当日天高云淡斜阳普照,陈公子走到众百姓面前,意气风发如当年赤壁之诸葛只差羽扇,大喝一声“乡亲们,明早便可开堤放水!”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雀跃,颂歌唱得憾天动地,就差把佛像换成陈家公子之像这一关了。
陈家二老又是欣欣然一慰,不禁老泪纵横“我儿终于做了件好事。”
陈府这一夜是张灯结彩,庭堂偏院高朋满座如临盛事。他还特意取出珍藏的几十坛自酿刘伶醉酒。
觥筹交错,肉香酒浓。乡绅进酒百姓颂德,他越喝越多,越是对他那金身在百年之后被人供奉之事神往之及。
终于在不到子时之时他酒杯一摔怒道“不等明日,现在就去开堤放水。”
那一众家丁河工也是酒意薰薰“现在就去!”
陈家公子率领一众醉汉举着松油火把晃悠悠兴冲冲直奔金水河,颇有当年乌江畔楚霸王破釜沉舟拼死疆场之势。
望着那湍湍急流万马奔腾般涌出河道,一众人放声狂笑,在火光映射中却似地狱之鬼。
他们忒不争气,开错了河道,醉眼朦胧中扒了南岸的堤。
一夜之间北岸田地仍是滴水未进寸草不生,南岸却已成汪洋大泽也是寸草不见。
这一下倒让南北两岸的百姓“万众一心”,一时之间挤破陈家门楣者比那提亲之人过之大及也。
天怒人怨,百姓们声言要将这陈家公子剥皮抽筋开颅点了天灯。
“父母救我!”陈公子大哭。
“唉……”二老一声长叹,“如此,也只好去求那金山寺的法明长老。”
好在有那数十名家丁死死拦住闹事的众人,陈家二老这才领着爱子从后门溜出匆忙上了紫金山,奔赴金山寺。
时年正是唐初,唐王大兴佛事,佛门鼎盛。金山寺乃陈家镇一带第一大寺院,香火自是不断。
陈家也是金山寺熟客,每年香火钱不计其数。那寺里护院法空和尚自然很是殷勤地把陈家三人接到了长老内室。
法明长老白发须眉,端坐在蒲团上巍然不动,护院法空近前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法明只是微微点头已示明了。
陈家二老与法明长老有过几面之缘,自然是先客套寒暄了几句,而后才战战兢兢说明了来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紫痕仙子的情劫
法明长老将那陈家公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番,却又眯了眼睛唱上几句佛号。
良久才睁开法眼,缓缓说道“我观此子面相阴柔命格旺水却又冲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命中之水不可强退,只能以金、木二物缓消。佛家有言经为金木,可燃善行可灭恶念,真乃是天意。此子须得在这金山寺中参禅诵经十年,此身方得周全,待十年之后再观世事利导,以保平安。”
那护院法空和尚听后脑袋一阵眩晕,寻思长老要收这陈家公子为徒也不用编这种瞎话吧。
“什么?要当十年和尚?我不干!”陈家公子打死不从。
心说就凭这老和尚三言两语就让本公子入了空门?本公子还没逍遥快活够呢。
但这性命攸关之时,陈家二老岂能由他任性,狠下心来找来四五个胖大和尚。将他死死按住,在一阵鬼哭狼嚎声中陈家公子终于削发为僧,法号“玄奘”。
玄奘先时还想着抽空溜出寺院,但闻讯而来的百姓又是把金山寺围得水泄不通。
金山寺又是开仓放粮又是好言规劝,又拿来唐王的丹书铁卷威吓,足足三个月才平息了民愤,玄奘这才觉得这一步暂时是走对了。
玄奘只硬着头皮苦读了两三个月的佛经,在“治水事件”过后又是原形毕露。与一帮志同道合的闲散子弟又开始游山玩水无心念经,掏鸟摸鱼的乡野功夫又学了不少。
他还是不是耍些恶作剧,不是在这个师兄的粥里放些乌鸦屎蟑螂粪就是往那个师弟被窝里扔些蚁鼠蛇虫。师兄弟见他如见瘟神一般唯恐躲之不及,为此金山寺还专门为他设了单间寝卧。
寺内众僧自然对他非议颇多,但法明长老却一直为玄奘开脱周全。说他心智未开,还迷离与红尘之内,虽有小错但无大恶,终有一日会有大大的功德。
众僧人只得私底下埋怨不敢明言,但心里却犯着一个嘀咕玄奘就这样还算心智未开?如若全开了还不一把火烧了金山寺……
玄奘在金山寺保命修行,陈家香火钱自然是大捐特捐。又为了安抚那“治水事件”之民怨,时常也是出钱出物多番周济,为此家道逐渐衰败。
两年之后二老抑郁成疾双双归西,家丁女婢也是逃得逃散得散。偌大一个陈府就此败落,只剩一个公子和尚在金山寺里苟延。
人心不古,千古如是。
平日里在他身边“呼朋唤弟”的“好兄弟”再没了踪影,不过他的那些师兄弟倒是对他越发的“亲近”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什么“状元公子”、“河神禅师”之类的雅号接踵而至。连那许多乌鸦屎蟑螂粪、蛇鼠蚁虫都“报恩”似地来到了自己身上。
最可怕的是“治水事件”余波又起,不过这次民众们都没有动用肢体,而是变成了侃侃民谈。
“瞧,那就是陈家公子,三岁精通老庄孔孟,五岁读遍春秋汉史,八岁就酿出了刘伶醉,十岁学会了大禹治水,现在却又做了念经的和尚……”
“若不是先前陈家有钱有势,这小子早变成灯油为佛祖传灯去了。”
“哈哈……”
更有某位文人雅士专门为他做了坊间颂歌“陈府七尺郎,日日治水忙。读书破万卷,偏爱做和尚……”
……
整个陈家镇的陈氏家族也坐不住了,把这陈家公子逐出了陈氏族谱,连祖宗都不要他了……
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一日玄奘草草扒拉了几口汤水就回到了住处,幸好他的单间寝卧还未收回。
他一进屋就开始了如诵早经般地睡前作业仔仔细细如临大敌掀开了被褥床单,打探了犄角旮旯。
在确定没有任何野生之物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作孽啊。”
深秋地夜已然很凉,他却推开了窗。窗外星河灿烂山间一片静寂,那些前日里还很是喧噪地秋虫早没了声响。
还是它们好,玄奘这样想着。要么做一只蛐蛐,或是一只金龟子,在这茫茫深山无人识。
春出冬藏或是早坠轮回,总比我这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好得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现在人人愤我人人憎我,我哪里愧对了人人。纵然那“治水事件”是我的不是,也是无心之失啊,可怪不得那刘伶醉。
何况我陈府也是出钱出力还差点出了人命,一定是时运不济。哼,总有一天我会做出几件大事,让你们瞧瞧我陈家公子玄奘法师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一阵山风吹来,他猛嗅一口凉气。
抚着那饱经风霜的老脸似乎幡然醒悟“看来,这金山寺也快呆不下去了。”
不几日,命运之神给玄奘来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皇宫传来圣旨,当今皇上爱佛敬佛,下月十五要在国都长安城举行一次“万佛论经会”,每座在册寺院须得选拔一位德才兼备之高僧前往。
夺魁者即可封当朝国师,并建庙立寺统驭天下诸佛。
这金山寺最有资格之人自然非主持法明长老莫属,但他年事已高,已是与世无争,长安远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