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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郭荣慌乱敲开行营监军使徐昭龄的宅门,他手里所持是刚刚拆开来的一封信。

    这封信乃是韩谦在前日入夜前写就,特地安排人守到这时,再进城送到郭荣手里。

    啪!

    徐昭龄看过信,手忙脚乱间宽大的袍袖将他最喜爱的白瓷茶盏扫落在地,打了一个粉碎。

    朱裕那小儿在北面的宛城?!这怎么可能?徐昭龄震惊的盯住郭荣问道,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事恐怕就是真的,

    职方司邓襄房主事金瑞也是接到郭荣的通报,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坐在徐昭龄的下首,沉吟着片晌说道,

    日前职方司密探便传回消息,说出宛城往唐河方向挺进的万余梁军步甲,推进速度极快。而这支步甲从方城过来,即便道路泥泞,但连续数日行军,都不见疲态,所行之处,秩序井然,不见有丝毫散乱之象,不像是梁军在汝州许州集结的普通军马——我开始也没有特别在意,心想梁军即便要牵制这边,总也要派些纪律严明的精锐过来才成,但现在想来,确有可能是玄甲都精锐所扮。

    杨元溥这孺子出襄州城去西线,便是知道这事了吧?徐昭龄迟疑的问道。

    虽然这封信是左司斥候刚进城送来,但郭荣也倾向赞同徐昭龄的判断,不过他内心倒有些欣赏孺子杨元溥的胆气。

    这么重要的消息,杨元溥这孺子竟然敢隐瞒两天才说?徐昭龄拍着桌子叫道,他是要想干什么?

    三皇子应该是想搏守御山河之功,金瑞平静的说道,但三皇子依旧可以辨称是到沧浪城或铁鳄岭之后才确认此事,便第一时间派人送信过来。

    我们去见杜崇韬,看他们如何安排。徐昭龄站起身来,要郭荣金瑞随他们一起见杜崇韬。

    不过,踏出院门,将要坐上马车之时,徐昭龄想起一事,将身后一名家兵首领喊过来吩咐数句,又将一枚腰牌递给那人,说道:你将府里的歌伎及宝货都装上车,持我令符出城,没人会拦你们。郢州也不安全,你直接去荆州,然后在荆州找船先将人跟东西都送回金陵去。

    见徐昭龄在那里安排这些事,金瑞看了郭荣一眼,两人都没有作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说逃
    唐河往枣阳的荒野,覆盖残雪,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仿佛白色的云团,在大地之上滚动。

    这曾经的人间繁华之地,已在近数十年的频繁战事里被摧毁,天地一片静寂,一大群鸟雀仿佛乌云般飞来,停落到雪地里啄食草籽。

    西北面的桐柏山群岭,仿佛一群蹲在晨霭之中的巨兽,宁静的凝视着世间万相。

    百余匹骑兵出现在地平线的远端,不顾天寒地冻,趟过一条溪河,破开薄薄的一层河冰,簇起的浪花在黄棕色或黑色战马的胸口簇拥着,薄薄的雾气更是被搅得支离破碎。

    战马的口鼻喷出热腾腾的雾气,显然是持续跑了很远的一段路程,此时气血正跑得沸腾起来,踏入冰寒的溪河里,嘶津津的长嘶起来,像数十锋利的战刃,无情的撕开四野的静寂。

    马背上的骑士,身穿黑甲,相貌粗犷,绝大多数都须发凌乱,唯有坚毅的眼瞳里透漏出杀气腾腾的铁血气息。

    在溪河南岸枯黄的荒草滩里,数名潭州斥候警惕的盯着这一切。

    身为右前部先锋将的世子,十天前就放弃北面的唐河残城,将右前部所属的诸路兵马都撤入南面的枣阳城附近,这时候在这附近出现大股梁军斥候,并非是什么令大惊小怪的事情。

    潭州斥候只是隐在荒草之中,安静的盯住北面的那条溪河。

    那条溪河入冬后变得很浅,却是唐河与枣阳的界河——枣阳城就在此往南五十余里外。

    很快又是一队百余人规模的骑兵越过北面的低岭,出现在溪河的北岸。

    看着两百多战骑没有继续往南推进,而反复穿插那条溪河,有经验的斥候很快意味到梁军实是在寻找一条最便捷能趟水过河的通道。

    今夜就将有大股梁军趟河,往他们身后的枣阳城而去?

    这个问题并没有惊扰到潭州经验老到的老斥候多久,很快就见成百上千的骑兵,仿佛奔腾的黑色巨浪一般越过山岗,往溪河边簇拥过来。

    潭州斥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北面的唐河残城,是由三千多梁军,但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精锐梁军骑兵出现在唐河了?

    看着有两队梁军骑兵趟过河,朝这边驰来,这十数名潭州斥候连爬带滚,跑到身后的树林里,翻身上马,疯狂的打马往枣阳城驰去!

    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手紧紧按住垛墙前的横木,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脸色凝重的看着数千精骑仿佛黑色洪流分作两队,绕过枣阳城,径直往南驰去。

    这时候在东南翼,有一队兵马大约五百人左右,他们在一个时辰前得知敌讯,想要撤出南面的一座哨垒,想避入枣阳城,但没想到梁军骑兵的推进速度会这么快,一炷香前在距离枣阳城不到十里的一座山岗前,被梁军两股骑兵斥候缠住,进退不得。

    这时候大股的梁军骑兵像巨浪般簇拥过去,撼动天地的呐喊声,即便是十里外闭门守城的枣阳城守军,听了依旧感到心惊胆颤。

    眼睁睁看着那队退缩到山脚下结阵的五百步卒,被百余骑具装重骑一次冲锋就直接杀溃掉,然后成百上千的骑兵一拥而上,刀斧枪戟与血光交错,来回反复冲杀,不断的将那队楚军切割搅散杀败逐亡,将一具具鲜活的生命,无情的斩杀在马前,鲜血四溅肢肉横飞。

    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五百余步卒就像被狂风摧折过的庄稼里,已经没有几人还能站在原地。

    即便苟活者也是匍匐趴在被鲜血浇灌得泥泞的地里乞降,但梁军这时候可不像被俘虏拖慢速度,挥起的刀枪剑戟无情的朝那边卑微乞活的楚军身边斩去刺去。

    他们要干什么?

    这支精锐骑兵没有直奔枣阳城而来,像蝗群一般杀灭东南翼那支没有来得及逃入枣阳城的楚军中,也没有要停顿下来的意思,依旧像洪流般继续南下,但为这支骑兵仿佛铁水洪流般的铁血气势压迫,马循说话时都些张口结舌,看向身侧的将领问道。

    他们这是直奔郢州而去。朗州军司马司兵参军,同时也是潭州增援兵马辅佐世子马循的副将马融脸色严峻的说道。

    枣阳城虽然要比郢州城残破许多,但即便外围的城垒驻兵,都被梁军像蝗群过境般吞噬一尽,枣阳城内犹集结有潭州及诸州援兵近万人。

    梁军仅凭借数千精锐骑兵突袭,在短时间内还无法攻破枣阳城,但郢州城就不一样了。

    郢州天佑八年才归入大楚版图,之前战事凌乱民不聊生,州县民户大减,大量的山寨势力游离于州县之外,这次被征调五六千州兵精壮民夫,郢州地方守备兵马就变得极为有限。

    再说之前众人都认定没有打溃襄州至枣阳一线的防御之前,梁军顶多会派小股兵马进入郢州随州境内扰袭,因为郢州随州的地方守备兵马,都分散于州县之内。

    对梁军会大规模穿插南下没有足够的防备,郢州州城的驻军不会超过两千,很有可能抵挡不住梁军精锐如狼似虎的突袭。

    梁军这次意在整个荆襄!文瑞临脸色有些惨白的说道。

    马融瞬时间也想明白过来。

    要是梁军在西翼的意图主要还是牵制住楚军,那就不会用数千精锐骑兵往南穿插冒险。

    骑兵看似行动速度,但来往数百里长程穿插,一旦在郢州城下受阻,不能及时攻城守寨进行修整获得补给,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毕竟寒冬时节,战马在野外无法食草,马料消耗是将卒所食的十倍之上。

    这时候倘若被襄州军在大洪山北麓封锁住通道,这批南下的梁军精锐骑兵,就有可能出现惨重的损失。

    通常情况下,梁军不会拿自己的精锐骑兵冒险,除非梁军在西翼的战略意图,远远超乎他们早初的预料。

    梁军强攻下汉水东岸的郢州,将切断邓襄沿线与后方的联系,待梁军更多的兵马进入南阳盆地,便能强攻襄州城——襄州城一下,梁军沿汉水西岸南下可取荆南,沿汉水东岸南下,可取江鄂,楚军除了借长江天险之外,再没有形胜之地能够遏制梁军的兵锋。

    世子,我们去城楼商议马融附耳跟马循说道。

    枣阳城内不是仅有潭州的援兵,也有从随州鄂州等地集结过来的四千多援兵一起受右前部先锋将马循的节制——马循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叫外将听去,强作镇定往城门楼走去。

    所谓的城楼,则是用栅木在西城门搭建的棚屋,以便将领在城墙上指挥作战时能够遮风挡雨避开箭石。

    文先生是断定梁军此次实是声东击西,意在整个荆襄?马循脸色有些苍白的看向文瑞临,问道。

    虽说数千精锐梁骑没有直接进攻枣阳城,但也将他们南下撤退的退路,给截断了。

    要是梁军此次作战意图是侵占整个荆襄,那他们不仅南下的退路被断外,还要担心随时会有大股的梁军从北面往枣阳城扑过来。

    看情形,应该是如此了。马融也为梁军在右翼的推进速度及坚决所震惊,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梁军在右翼为何进行如此大范围的迂回穿插。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派人去见梁军统帅议和?马循问道。

    一旦梁军控制整个荆襄地区,楚廷对潭州的控制就会被消弱到极点,潭州也就事实上获得与楚廷在梁军控制的荆襄地区进行三足鼎足的资格。

    马循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为楚廷死战,心里就想着与梁军秘密议和,到时候梁军占得荆襄之地,潭州在长江南岸就顺势脱离楚廷的控制。

    此时与梁军媾和太早,督帅在潭州准备不足啊!文瑞临劝世子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马融也是点头附和文瑞临的意见。

    潭州没有预料到梁军的这次声东击西之策,不仅没有进行割据的准备,甚至还调派上万兵马及精壮民夫增援襄州。

    目前潭州仅有一万五六千兵马,还没有进行更广泛的动员。

    一旦他们在这里有什么轻举妄动,金陵那边宁可放任荆襄被梁军侵占,也会第一时间派遣大军踏平潭州。

    毕竟短时间内,梁军即便占得荆襄,也不会有强渡长江的能力,甚至同时还要考虑来自长江汉水上游的蜀军的威胁。

    潭州即便想要脱开楚国,也要等梁军在荆襄地区站稳脚之后才行。

    那我们怎么办,不会真要死守枣阳城吗,还是渡过汉水去襄州城?马循焦躁的问道。

    梁军意在整个荆襄地区,枣阳是其必争之地,而且梁军只能攻下枣阳之后,才有条件组织兵马渡过汉水夹攻襄州。

    他们要是不撤出去,迎接他们必然是一场血战。

    马循是知道此时就找梁军媾和,时机还早,但他也不想自己与潭州五千健儿葬送在这里。

    去襄州城,或会遇到梁军的伏兵,我们应该撤去随州。文瑞临说道。

    撤去随州,就不会有伏兵了?马循质疑的问道。

    我要是梁军统帅,此时不派人过来劝降,也会放我们去随州观望。要不然的话,他们用有限的精锐,跟我们先拼杀一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文瑞临问道。

    文瑞临的想法很简单,梁军必然不会放他们渡汉水去襄州城的,那样会大幅增加他们后期强攻襄州城的难度。

    马循看向用兵更为老到的马融。

    马融也认可文瑞临的意见,只是这次梁军的声东击西之策,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蹙着眉头说道:即便有伏兵,此时应该也在半路上,等这股梁军过去,我们往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派出侦骑,到时候该往哪个方向撤,就更清楚了。

    文瑞临颇为不屑的看了马融一眼,此时兵贵神速,派出侦骑探路,少说要耽搁小半天的时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撤
    待数千精锐梁军骑兵过境绝尘往南面郢州奔袭而去之后,在老将马融的建议下,马循从枣阳分派三路侦骑。

    一路紧随数千梁骑之后,看这部梁骑是否直接奔袭郢州城而去,防备他们趁这边不注意,杀个回马枪,又转向朝枣阳城杀回来。

    一路往东北至桐柏山西南麓,看那里有没有梁军通过的迹象。

    梁军倘若要在枣阳随州之间设伏,其北面的兵马应该穿过桐柏山西南麓,进入到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的山谷丘岭间。

    即便之前没有注意到这点,但即便已经有数千乃至上万兵马过境,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虽然据文瑞临推测,这一可能性甚微,但为谨慎起见,马融还是建议世子往这个方向派出百余侦骑。

    还有一路侦骑往西北方向的唐白河沿岸侦察,这是决定潭州兵马往何地撤出的重点侦察区域。

    唐河白河乃是南阳盆地内部最重要的两条水系,发源于方城县境内的伏牛山东麓,最后在樊城东北方向汇到一起,流入汉水,又并称唐白河。

    除了灌溉汉水北岸数百万亩的粮田,也曾是南阳盆地内部最为重要的水路,但随着近百十年来战事频发,民众纷纷弃地避入深山,唐河白河两岸的河堤无人修缮,河水漫灌,尽数垮塌,两条河道分成大大小小数十条溪河汇入汉水。

    唐河白河的水运就彻底废了,同时也形成一片切割南阳盆地南部地区的狭长湖泽带。

    要是梁军想在枣阳兵马逃往襄州城的途中,埋下伏兵,其兵马应该出唐河县,沿着这道湖泽带的东翼直接南下。

    事实证明文瑞临的判断是对的。

    潭州侦察出枣阳城,往西北方向驰出六十余里,便在这道湖泽带的东翼遇到大股梁军南下。

    也就是说,潭州兵马从枣阳往西撤,可能刚抵挡汉水,还没能组织船只渡河呢,就会被从唐河南下的这股梁军咬上。

    虽然这时候杜崇韬已从襄州城派出军使,勒令马循诸将倘若不能坚守枣阳城,应及时率部西撤,渡过汉水到襄州城跟襄州军主力会合,但马循此时怎么可能理会杜崇韬的命令?

    马循担心他们稍有迟疑,从唐河县南下的梁军随时有可能调转方向,直接奔枣阳而来。

    他不想被困在枣阳城,也不顾夜间行军的艰苦跟慌乱,赶在天黑之前便点齐兵马出枣阳城,从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的谷道往随州境内撤去。

    潭州兵马决意往东撤,其他诸州的援军,加起来也有四千多兵马,再加上七八千民夫,大多数人都想着能远离是非之事,见不用承担擅自撤逃的责任,都装聋作哑跟着马循往随州境内撤去。

    唯有江州司兵参军钟彦虎在枣阳城与马循分道扬镳,独自率部西进,赶往汉水边撤去,准备渡河去襄州城。

    将能驼运的粮草物资都带上,不能驼运的便一把火烧毁,一万四五千人,再加上两三千匹骡马,乱糟糟一团逶迤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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