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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这么一支两百余人规模的骑队,出现在汴京城前七八十里外的尉氏县郊野,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庄园占地甚广,但颇为普通,内里除了十数栋砖瓦房外,主要以茅草房为主,四周仅以树篱为墙,圈起五六百亩地,仿佛汴京城外普普通通的一座村庄,庄园的柴门也歪歪斜斜,似乎一推就要倒塌下来。

    骑队出现在庄园大门前,里侧不远处一座茅草跑过来两个身披大氅遮挡风雪的汉子,腰间挎刀从大氅里斜斜伸出来,打开柴门,问为首者:主子爷呢?

    没有等为首者回答,黑衣骑士往两边分开,露出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雍王朱裕。

    雍王朱裕身穿黑色大氅,大张脸都掩藏在大氅之中,只见他一脸铁青,默不作声的穿过柴门,往庄园里走去。

    陈昆示意两百多骑士进入柴门内侧的几座茅草房掩藏住行踪,他紧随在雍王朱裕身后,往北面十数栋砖瓦房组成的建筑群走去。

    庄园北侧的十数栋砖瓦房看似规模不大,但这边的守卫更森严,每栋房子通过窗户能看到里面都挤满甲卒。

    他们也不出来,看到雍王朱裕通过,都只是注目行礼。

    陈昆陪同雍王朱裕走到北面相对较为高大的一座房子前,廊前守着十数青甲卫卒,脸容冷峻得仿佛雕像一般,看到雍王朱裕过来,才行礼道:见过殿下。

    过了一会儿,听得吱呀一声响,紧闭的木门打开来,从光线昏黑的小厅里走出一名老脸皱得跟枯树皮似的黑衣老宦,示意青甲卫卒都退下去,才走到雍王朱裕,用一种很低的沙哑声音说道:容妃尸首便停在里面

    什么?

    陈昆如遭雷霆轰劈, 容妃逝世了?

    看到雍王这十数日来脸色不时作狰狞状,陈昆知道汴京发生要命的大事,但怎么都没有想到是容妃去世,是雍王当作心头肉掌中宝的容儿去世!

    只是容妃逝世,或病或疫或生意外,为何要封锁住消息不令半点传出?

    为何近十年都没有露过面三年前被雍王请入王府坐镇的雷九渊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难不成容妃去世,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十数日前送入骊山的第三枚蛰虎密信里,是写了容妃的死因是什么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劫
    陈昆站得稍后一些,只看得见雍王脸颊在微微的抽搐着双手握拳,关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在微微跳动着,可见雍王内心正压抑着的痛苦是何等揪人,陈昆都担心雍王支撑不下来,随时会瘫倒在廊前。

    只是他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能做什么,只能怀着沉重而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跟在雍王身后,走进昏暗的厅里。

    一具极不起眼的柏木棺停在堂中,除了雷九渊带着两个老麽守在左右外,再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似乎仿佛这柏木棺里的秘密插翅而飞,将大梁掀得天翻地覆血流满地。

    屋里陈饰也是极其简陋,没有桌椅书案,都没有供上香烛,也显得是那么冷寂冰凉。

    天真冷啊!

    有着国色天香之姿令雍王宠爱不已,旬日便要写封书函以诉衷情的容妃,就冰冷的躺在这具毫无生命力的柏木棺里?

    陈昆难以想象这一切,也难以想象雍王内心所承受的痛楚。

    黑衣老宦示意两个老麽都先退出去,声音沙哑的说道:

    十二日宫里传陛下偶染风寒,容妃便入宫问安,当夜宫里派人说是贵妃要容妃留宿宫里陪伴,次日容妃回王府摒退左右枯坐一夜,清晨悬于梁上,侍婢发现时,容妃已经气绝身亡。老奴担心此事另有隐情,便将容妃身边的侍婢都扣押起来,没能让消息有一丝泄漏,之后再悄悄将容妃尸身装棺运抵此地,派人送密信奏知殿下

    陈昆站在门槛前,听到雷九渊这话,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这样的惊人消息,叫在战场之上浑身浴血杀敌却毫无畏惧的他,这一刻浑身上下一片冰凉的怔立当场:容妃被扣在宫里一夜,回府后自缢身亡?

    天啊!

    苍天为何要如此惩罚大梁,为何要如此惩罚雍王?

    雍王朱裕站在棺前,额头青筋暴露,狰狞异常,半天才沙哑着低吼道:开棺。

    此事不能惊动他人,陈昆强抑住内心的震惊,走上前与雷九渊亲自动手,将沉重的棺盖移开。

    此时陈昆已经适应室内的光线昏暗,兴许是天气寒冷,看到容妃躺在棺木之中容貌犹如生前,然而修长雪白的颈脖子上,那一道紫黑色被绳索勒出来的淤痕,却是那样的刺目。

    淤痕很规整,可见容妃悬梁自缢时是那么的决绝,没有丝毫的挣扎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

    看到雍王脸皮子抽搐着,探身将容妃的尸身轻轻托起,要揭开衣衫,查验容妃身上被衣衫遮掩在宫受凌辱的痕迹,陈昆避讳的退到一旁,守在门槛前。

    过了片晌,陈昆才看见雍王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雷九渊合上棺盖,雍王随后仿佛被人抽走椎骨似的,瘫坐在棺前的砖地上失魂落魄。

    陈昆站在门前,心里也是掀起一片波澜,心想张皇后死后,都说陛下性情大变,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陛下召儿媳容妃进宫,会做出有背人伦的事情来!

    当然,相比较已经发生的人伦惨剧,更令陈昆头皮发紧背脊生寒的,是当下如此惨烈的局面要怎么收拾!

    陈昆也是暗暗庆幸这两年有雷九渊在王府主持府事,换作其他人,怕是隐瞒不住容妃自缢身亡的消息。

    不过,容妃自缢身亡的消息也瞒不住多久,即便是对外宣称容妃得急病逝世,但真就能叫陛下相信雍王完全不知道他所做的丑事?

    再说了,他们一路藏踪匿赶回汴京是很小心谨慎,但雍王离开关中已经有大半个月,就算再次再小心翼翼赶回骊山,少说也得大半个月——雍王前后一个多月没有在骊山,在关中别处公开露面,此事传到做贼心虚的陛下耳中,又怎么可能不会引起疑心?

    陛下一旦对雍王生疑,会有怎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陈昆后背心一片冰凉,知道陛下一旦对雍王生疑,削去兵权,幽禁起来都是轻的;而雍王无望皇位,最有望继位的博王朱珪猜忌心重,又与雍王关系又是恶劣,继位后也不可能容雍王活在眼鼻子底下。

    殿下,当断不断,性命难保!雷九渊站在棺前,声音沙哑的说道。

    听雷九渊这话,陈昆骤然心惊,抬头疑惑的看过去:当断,要怎么断?

    汴京禁军兵权,主要由博王朱珪国舅爷赵岩枢密副使汴京马军都指挥使冯廷锷等人掌控,即便有人跟雍王的关系不错,但也绝对没有到生死相托矢志相随的地步。

    而忠于雍王的玄甲都精锐则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

    此时尽起承天卫秘卒,簇拥雍王逃入关中自立吗?

    且不说关中官吏有不少是陛下的嫡系心腹,且不说玄甲都有相大部分将卒的眷属都安置于汴京附近,就凭借残破不堪人口不过一百三四十万与楚蜀晋皆有交战通道的关中,真的就能闭守潼关自立吗?

    更关键的以什么名义闭守潼关自立?

    名不正而言不顺。

    没有正当的名义,关中百万军民,有几人会像愣头青一般,就不管不顾的跟着雍王一条道走到黑?

    看雍王左手扶棺,指甲都刺入棺木少许,陈昆也替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挣扎而纠结。

    室中清寒,不知不觉间天色昏暗下来,室内更是漆黑一片,雷九渊也不吩咐他人掌灯,三人或坐或立就静寂在黑暗里,要不是有淡淡的呼吸声传出来,陈昆都怀疑雍王与雷九渊已经出去了。

    掌灯!沉默半天之后,雍王朱裕才说出两个字,声音已经是喑哑之极。

    雷九渊出去片晌,拿了一只烛台走出来,散发光晕,将偌大的厅堂照得昏幽冷寂。

    厅里除了当中这具柏木棺外,没有其他摆饰,也没有桌案,雷九渊便手持烛台站在那里。

    朱裕将烛台接过来,直接放在棺木上,轻声说道:容儿不会怪我怠慢她的!

    这时看雍王眼里皆是血丝,双目赤红,陈昆吓了一跳,劝说:殿下要不稍作休息,身体要紧?

    朱裕没有理会陈昆的劝告,从怀里取出一副他贴身收藏时时会拿出来观摩的大梁形势图铺在棺木上,就着昏暗的烛光细看。

    形势图除了大梁辖境的山川地形,也有诸镇驻兵以及与临近楚蜀及晋国的对抗形势。

    一支高烛不知不觉间就燃烧殆尽,时间已经是深夜。

    陈昆你携我的虎符金印回骊山,与诸将说我闭关读书,我与雷公去蔡州。你到骊山后,要是听到韩建献蔡州投楚的消息,便即刻以我的金印快马传书汴京,说蜀军于梁州大举集结,欲入陈仓道攻骊山!朱裕声带已经沙哑到都快发不声来,只是尽力嘶吼着叫陈昆雷九渊听清楚他的话。

    调虎离山?陈昆跟随在雍王身边多年,听雍王这么一说,很快就想明白雍王要用什么计策破开眼前的危机,但又怕自己理解有误,进一步确认问道。

    容妃之死还能暂时隐瞒一段时间,这时候蔡州节度使韩建及其侄韩元齐在蔡州叛变,欲献蔡州投楚,而玄甲都又因为蜀军欲攻骊山不能出关中,那陛下就只能从汴京调禁军精锐南下平叛。

    也唯有禁军精锐南下,汴京防御空虚,玄都甲再悍然沿黄河东进,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谋成大事!

    朱裕点点头,虎目赤红,盯着陈昆问道:陈昆,本王能信任你否?

    陈昆双膝扑通跪地,抬起头来,直面雍王的凝视,恳声说道:博王欲夺吾妻以侍其荒淫,不是殿下阻之,陈昆怕是早已身首异处!除开殿下这些年待陈昆如手足,此情此恩陈昆不敢忘外,陈昆也绝不敢想象博王继承大统之后的情形。只是殿下仅与雷公二人潜往蔡州,韩建韩元齐倘若不从,当奈何之?

    陈昆担心韩建乃是陛下所亲信的老臣,要说服他配合行事,不是易事;他又看向雷九渊,雷九渊老泪浑浊,即便在这样的惊天巨变面前,也看不出他内心有似丝毫的波澜起伏。

    倘若韩建执我献于汴京,你携家小投楚吧!虽说楚国也不太平,但杨元溥得韩谦辅佐,天下或能在杨元溥之手归于一统吧?朱裕略带凄凉的说道。

    听雍王提及韩谦,陈昆蓦然想到荆襄战事过后,他随雍王潜入楚地于龟山见韩谦时的情形,当时韩谦就说过雍王三年内必有大劫。

    陈昆心头一惊,心想韩谦此人是真能未卜先知,还是说韩谦三年前对大梁宫廷内情的了解,就远在他这个梁国大将之上?

    陈昆也不虚伪敷衍,当即跪头道:陈昆知道了。

    你喊和尚他们几人进来,今日只能暂时委屈容儿葬在这陋室之下了!朱裕说道。

    和尚乃是承天卫主持关中事务的秘卒头目,没有他的配合,陈昆即便是手持雍王的虎符金印,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假传军情,更不要调动玄甲都精锐大军了。

    陈昆走出去,片晌后带过来数人,大家手持刀铲,将棺木移开后,便在屋里掘开平铺的青砖,挖出土坑,将棺木埋入其中,又将青砖重新铺上,看上去室里仅仅垫高了少许。

    诸事完毕,已经是拂晓时分,此时风雪未停,陈昆与雍王告别,带上虎符金印以及雍王手书的秘令,带着一队人马没入风雪之中,往关中方向逶迤而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波澜不惊
    梁楚两国正酝酿的惊天危机,仿佛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但数千里之外的蜀都却是没有丝毫的觉察,还是那样的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蜀都下了一雪夜,到清晨时才雪过天晴。

    蜀都天气温润,数年都难得下一场大雪,清晨时的城池覆盖在大雪之下,犹显得乾坤朗朗风轻云淡。

    郭荣宿醉醒来,虽然头痛得很,但拥被躺在窗前,看着窗对面房檐院墙上的积雪,一边暗自感慨叙州新酿梅酒的凶烈,一边琢磨着昨日那句新词。

    争嫡形势没那么凶险时,而当时韩道勋作为秘书少监,在朝中只能说是清贵,谈不上有权有势,郭荣因为羡慕韩道勋的文章与书法,接触甚密,也知道韩道勋于诗词不甚用功,更专注于经世致用之学。

    也就是说,那句新词,韩谦不可能是抄自他父亲韩道勋的。

    要是别人,或许认定这句新词,韩谦即便不是抄袭他父亲的,也是抄袭别人的,但郭荣这几年被安宁宫派到杨元溥身边,跟韩谦的接触之深,也是非他人能及的。

    试想过去这几年,韩谦有多少次的惊艳表现令他震惊莫名了?

    即便韩道勋或许是一切计谋大略的制定者,但韩谦的表现,也绝对不弱。

    要不然,他当年也不可能近在咫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如今看来,这句新词便是韩谦所作,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时候冯翊叩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味扑鼻的热汤,笑着问道:郭大人宿醉一场,可是头痛得紧,韩谦着我端来解酒汤给你

    宿醉过后,除了头痛外,腹中也甚是难受,喝过解酒汤,腹中感觉一股温热,却是真缓过劲来了。

    我昨日很早便喝醉了,看韦大人酒量也不大行,不过,韩大人与长乡侯景琼文大人的酒量应是不差,他们又喝了多久,可有喝倒?郭荣醉酒后,对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问昨夜没有喝酒的冯翊。

    冯家案发后,冯翊就被贬为庶民,没有官身,昨夜自然也没有资格坐下来陪着喝酒,他笑着说道:韩谦贼得很,他所酿的酒有多烈,他心里有数,他便没有怎么多喝,至于长乡侯与景琼文嘛,酒量不比郭大人好到哪里去

    此时的冯翊早非三四年前,随便就能叫郭荣哄出话来,此时只是拿话敷衍他,断不可能将昨日夜宴的真正情形,说给郭荣知道。

    不过,郭荣也没有那么容易好敷衍,暗感韩谦没事,灌醉他们这么多人做什么,炫耀叙州所醉新酒凶烈吗?

    郭荣也知道他名为副使,事权却都在韩谦的手里,即便他能猜测在迎亲之外韩谦还有图谋,却非他所能干涉。

    当然,并非被安宁宫疏远,又在潭王府这边坐冷板凳,郭荣就意识不到金陵正蕴酿的危机。

    对潭州削藩获得决定性的胜捷之后,三皇子其势如虹,他在金陵还没有启程出使之时,京里就已经有很大废嫡改立的声音,更不要说这次联姻,更会凭添三皇子的声音,但不意味着安宁宫寿州及太子那边就会束手就擒,也不意味着楚州那边全无动静。

    牛耕儒赵明庭王文谦等人都不是易与之辈;安宁宫那位看着慈眉善目,内中却是狼顾之相,而知兵善战坐镇楚州的那位也绝对不会良善之人!

    这些人要是容易搞,陛下这几年就绝不会如此的纠结,韩谦心里到底是怎么谋划这些事?又或者他误以为陛下足以掌握住形势?

    要是如此,韩谦及三皇子他们就太乐观了,或许说并没有认清楚安宁宫那位是何等人物,或许根本就没有认识到陛下这些年亲自在内侍省内部所扶植的内府局,也都早已经被宁安宫渗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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