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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起义军声势是大,短短两三个月就聚集两万多人马,但大多数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成年丁壮虽然也有五六千之多,但缺乏兵甲及必要的训练,也难以在开阔区域,与两州番兵抗衡。

    目前依据险要地形,守住盘龙岭之内的十数座山寨,两三个月之内物资便出现紧缺,几次想撕开两州蕃兵的封锁都无功而返,甚至遭受不小的伤亡。

    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起义军最初如虹的士气便有衰退的趋势。

    蜀军出兵进据婺川河谷的消息传到盘龙岭之内,起义军绝大多数将卒都没有家国概念,只是想到思州杨氏被蜀军捅了屁股,后路不稳,必定阵脚大乱,叫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士气一时间也是大振。

    即便安吉祥、富耿文派人赶去潭州见新上任的宣慰使黄化,他们极力主张从邵州调左神武军精锐进入思州增援,但思州诸将却未必敢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左神武军的增援上。

    左神武军要入思州,要翻越雪峰山驿道,再经叙州才能过来——即便叙州不动手脚,左神武军的主力职责也是防备南面撤守永州的两路叛军,能调多少兵马过来

    宣慰使黄化权衡利弊,并非没有可能与叙州妥协,牺牲思州的利益。

    黄化最后真要调叙州兵进援思州,思州要如何处之

    之前是延佑帝及朝廷诸公都防备着叙州,勒令叙州按兵不动,着辰州出兵进入思州助剿,因为当时思州所发生的,仅仅是在朝堂诸公眼里还不甚危急、比较容易剿灭的奴婢暴动,捅不破天。

    眼下是蜀军擅动,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仅仅因为猜忌韩谦有吞并思州的野心,而从根本上变动整个西南的军事防御部署,甚至有可能叫整个西南地区的军事防御形势变得一踏糊涂,那还不如直接将思州并入叙州呢。

    这里面的轻重得失,还是很容易权衡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宣慰使做出决定之前,思州就已经剿灭掉起义军,自己有足够的兵马去守石阡这一门户之地,拒蜀军于境外,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后续会有引狼入室之忧。

    故而着杨护率八百寨奴兵及洗射鹏所部火速西进增援石阡的同时,杨行逢、杨守义等思州将帅,在盘龙岭山脚下,也立即调整部署,集中兵力强攻南湟、石河子等寨。

    思州兵与起义军在盘龙岭的战事一下子便骤然激烈起来。

    石河子寨位于盘龙岭的西麓,距离州城仁山不足三十里,天晴时远眺能看到建于白岩河畔的州城。

    石河子据险地而建,寨中自然是异常狭窄,即使推倒小半的屋舍,也只能架起三架简易的旋风炮。

    山谷有一条浅溪流淌而过,进入十月,天气没有多冷,但也算入冬了,山里雨水减少,溪床暴露出来,乱石堆积,仅有很浅的溪水在流淌着。

    以往有较深的溪水阻挡,又有三架旋风炮轮流投掷石弹,封锁山口,便能将州兵压制在山口外,不敢轻易逼近过来。

    谭育良今日站在石砌寨墙上,看到二百多思州番兵甲卒,簇拥着六七辆盾车沿着开阔的溪谷,往山口冲过来,他布满皱纹的眉头越发深皱起来。

    以往思州兵封锁外围,山里物资紧缺,又撕不开封锁,天平军上下难免士气低落,但谭育良其实是没有什么担心。

    思州兵保存实力,不敢承受太大的伤亡损失抢攻,说明形势都在叙州的掌握之中。

    眼下蜀军出兵占领婺川,谭育良即便猜不通韩谦是怎么说服蜀军的,也能猜到这一切乃是出自韩谦的安排,但越是到最后关头,情势也会变得越发凶险,随时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

    因为对思州杨氏而言,为形势所逼,也是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刻了。

    思州番兵本身就擅长山地作战,而过去一年多时间攻打婺僚人的山寨,也积累拔除险寨的经验。

    他们没有正儿八经的铸铁盾车,主要是将厚木门板拼接在一起,架在车轱辘上造成盾车,看上去厚重笨拙,却十分皮实耐用。

    上百斤的石弹抛砸过来,用门板拼接的巨盾自然抵挡不了。

    不过,目前大的石弹发射速度慢,在进攻方逼近城寨的冲锋过程里,三架旋风炮顶多能发射三枚大型的圆石弹。




第四百九十五章 宣慰使
    始作俑者的冯缭十月二十三日,跋山涉水再度赶回到辰中。

    此时距离蜀军进占婺川河谷消息传到辰中,才过去半个月。

    冯缭这次是从婺川出发,在侍卫的保护下走武陵山南麓险道回到辰中,比去时少翻了三四百里的山梁,却也是被折腾得够呛。

    冯缭出使渝州乃是机密,辰中仅有屈指可数的人知悉此事,他这次归来也是悄然进城。

    冯缭先回宅子洗漱,但等他刚换上一身衣衫,冯翊与高绍便跟着他派去报信的扈随先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城里戒备这么森严”冯缭说是返回时没有受太大的苦,但两脚也满是血泡,此时敷上药,姿态很丑的箕坐在软榻上,问冯翊、高绍城里的情况,他进城后也注意到气氛有些不一样。

    “黄化、洗英过来了呗。”冯翊呶呶嘴,说道。

    “啊!”冯缭震惊的坐直身子。

    他这些天虽然不在辰中,但延佑帝重启湖南行省、使黄化等人出任宣慰使的消息也已经传到蜀地。

    他对这边的大体情况还是了解的,怎么都没有想到宣慰使黄化与辰州刺史洗英此时会在辰中城里。

    “黄化带了多少兵马过来的”冯缭又紧接着追问道。

    “他们就带了百余扈兵过来,胆子也真是够大,真是不怕咱们半道派人将他们给杀了毁尸灭迹!”冯翊看到案上有刚沏的新茶,端起来便饮,说起此时辰中城内的情形,“黄化前天到辰阳与洗英见面,昨天便到辰中城,安吉祥、富耿文接到消息后,刚刚才从思州赶过来——思州刺史杨行逢要留在盘龙岭督战,但也派州司马、思州大将杨守义随安吉祥、富耿文到辰中来参见黄化。”

    “大人呢”冯缭问道。

    “杨护污蔑我们暗通敌国,韩谦自然还在气头上,知道黄化要来,昨天一早便带着庭夫人、奚夫人住到龙牙城去了,叫我们留在辰中应付黄化——你赶回来再好不过,黄化这人真不好应付。”冯翊一副如释重担的说道。

    郭荣、孔熙荣等人都随韩谦去龙牙城了,洗寻樵、奚昌等人就负责自己的事务,目前是州司马高绍与冯翊在硬着头皮迎接黄化等人的到来。

    不要看冯翊在这里大咧咧说动刀动枪的,但在身为湖南宣慰使、仅带着这点人马就敢到辰中城的黄化面前,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实在不少。

    高绍实际上不比冯翊好上多少。

    现在冯缭赶回来,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冯缭心想韩谦真是狡猾,但看到自己的样子,头疼的说道:“我这样子,也没法去见人啊。”

    他作为州长史,韩谦撂挑子躲到龙牙城不见黄化,理应是他出面,但他这样子一看就知道长程跋涉刚赶回来了,他去应付黄化,不是自露马脚

    “没事,我们想着你这几天应该便能赶回来,跟黄化说过你登山摔断了腿,在宅子里养伤,”高绍说道,“真要见黄化,你不用下地,也就不会露出破绽。”

    冯缭想想也是,抓着冯翊、高绍,进一步了解这边更具体的情况。

    冯翊这便将这两个月来,诸多方面的变化以及韩谦所坚持的立场,一一说给冯缭知道:“黄化过来,胆气确实不弱,但这也说明他没能说服柴建同意从邵州调兵……”

    “黄化再强势,手里没兵,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冯缭跟冯翊说道,“我行走不便,你再辛苦一趟,跑一趟龙牙城,跟大人禀报渝州的一些情况……”

    “渝州什么情况”冯翊也关切的问道。

    冯缭便将他到渝州之后,赶巧遇到曹干从金陵紧急赶回、清阳郡主态度转化以及蜀国内部有意调到长乡侯去守梁等事说给冯翊知晓,又说道:“婺川有盐泉涌出以及延佑帝有意扶持长乡侯争位等事暗中传开,清江侯一系大臣便强烈阻挠缔结盟约,要将韦群召回,而长乡侯也顺势将巴南诸事,委托给不怎么听从调令的清江军都虞侯黄彦章负责。黄彦章有可能会强占石阡,这事我们也要小心防备……”

    蜀国没有侍卫亲卫编制,直辖禁军总计编有十六万兵马,其中七万驻守北线梁州、剑州等地,以防梁军南侵;六万驻守蜀都等腹地,拱卫蜀廷。

    而水军步营混编的左右清江军,约三万余精锐,主要负责守御长江沿线的州县以及抵挡来自荆州、朗州的楚军威胁。

    清江侯根基深浅,其中极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在蜀军的影响力极大,左右清江军之中,也有相当多的将领亲近于清江侯。

    长乡侯王邕坐镇渝州,除了地方州兵外,他用以经略巴南的精锐战力,主要还是从与荆州毗邻的硖州夷陵抽调出来的左清江军三都精锐。

    长乡侯王邕作为蜀国坐镇东南的主帅,左清江军三都精锐也归他节制指挥,但他并不能随时撤换左清江军的将领。

    左清江军都虞侯黄彦章,其黄氏一族有女为清江侯纳为侧妃,黄彦章更是清江侯早年督战川南时提拔起来的将领,可以说是清江侯的嫡系。

    长乡侯王邕经略巴南,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用黄彦章统兵作战,并不能安排曹干等自己的嫡系,去顶替掉黄彦章。

    黄彦章这次能率部侵占婺川河谷,长乡侯王邕顺水推舟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在清江侯的授意下,黄彦章主动请战。

    冯缭得叫冯翊去龙牙城里,将这里面的细枝末节都跟韩谦讲清楚了,韩谦才有可能做出准确的决断。

    “清阳郡主却是想明白了,真是难得。”冯翊却更好奇清阳郡主的态度转变,感慨说道。

    “未下金陵时,陛下仅据有湖南一隅,当时蜀国强而岳阳势弱,清阳郡主自恃有蜀国可以依仗,又或者料定陛下不得不依仗于蜀国的支持,才能与金陵、楚州分庭抗礼,她却没有必要看叙州的脸色,但这时楚强而蜀弱,长乡侯王邕更弱,她于楚宫陷入孤立,态度转变,又有什么奇怪”冯缭对清阳郡主的态度转变,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着冯翊赶紧去龙牙城,他还是要等韩谦明确的授意,才好与黄化、洗英等人接触……

    …………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招安
    见安吉祥蹙紧眉头,整个人仿佛一张绷紧住弦的猎弓一般,韩成蒙一颗心也吊到嗓子眼。

    虽说曾几何时,安吉祥仅仅是张平身边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此刻黄化却是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了。

    毕竟安吉祥更直接代表延佑帝的意志。

    而黄化能坐到湖南行省宣慰使的位子,更准确的应该说是延佑帝与朝堂诸公共同决定的结果。

    黄化却也没有催促安吉祥的意思,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韩成蒙也跟着起身,但刚迈过门槛,便见黄化在廊下站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这时候却听到将要起身的周启年在后面压低声音跟安吉祥说话:

    “有句话老朽说了多少有些不懂规矩,安大人也就一听——安大人是忠于陛下的,这是毋容置疑的,但一定要有人说安大人居心叵测,安大人真能将心剖出来最终大家无非都是将陛下交待的差遣办妥当了,不叫陛下日夜操劳,才称得上忠心……”

    韩成蒙克制住转回头看安吉祥脸色的冲动,看着黄化枯瘦、仿佛山岩冷峻的侧脸,也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看待叙州与韩谦的……

    …………

    …………

    杨护赶回白岩江,恰好赶上富耿文与杨守义携带宣慰使黄化的手谕赶过来。

    看到宣慰化黄化在手谕上,要求思州从盘龙岭西线再调一营精锐,加强对蜀军的防御;而在削减对石河子寨正面兵备的同时,着富耿文携手谕去见匪首谈招抚之事,杨护仿佛被无形的手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也就半个多月前,他随同洗射鹏率一千辰州番兵精锐踏出辰阳城,踌躇满志的以为形势皆在掌控之中,哪里想到一切都是幻影罢了。

    “真要招安乱匪”杨护犹是不甘心的看向两鬓早已霜白的父亲,问道。

    “我这辈子都没有怎么走出思州,也识不得太多的英雄人物,但陛下在当前的局势下,相信黄化能掌控湖南诸州,想必他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而此时,辰州也都仰仗朝廷的鼻息行事,我们是没有选择的。”杨行逢早就不复当年的龙精虎猛,有些驼背,佝偻着身子,但言事间看似浑浊的眼瞳精光湛然,也不介意在富耿文面前说这番话。

    又或者他是希望富耿文将这话传到黄化耳里,表明思州此时的忍辱负重,是完全照他黄化的意志行事。

    杨护再有不甘,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叙州只要袖手旁观下去,没有其他援兵进来,即便乱匪及蜀军不再主动发动进攻,只要这两线紧绷的势态再持续下去,思州兵内部以及他们目前所控制、看似还风平浪静的区域内,都会随时诱发难以预料及遏制的巨变。

    趁他们手里还有一些筹码,顺着宣慰使黄化的意志,对乱匪进行招抚,或许是思州最后的选择。

    富耿文对杨行逢的话,却似充耳不闻。

    说实话他此时内心更期待乱匪是跟叙州有勾结的,这样的话,他明早上山即便谈不成,还能有条命活着下山。

    要不然的话,真是祸福难料了。

    富耿文心想自己好好留在宣歙或江东作威作福有什么不好,却偏偏跑到西南这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干刀口上舔血的事情,哪里还会顾及杨氏父子此时的心情好不好受

    第二天一早,富耿文催促着杨行逢将石河子寨山口外的兵马都撤回来,同时盯着杨行逢派兵去增援石阡,但在他上山之前,还是留下两名亲信在山下的大营盯着,防止杨行逢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

    现在不管最后会达成怎样的招抚条件,也不管思州后续会形成怎样的局面,富耿文为了自己的小命,他现在都不能容杨行逢背着他搞什么小动作。

    当初韩文焕、韩道昌、韩钧以身为饵、诱顾芝龙中计这事,富耿文是绝不想发生在他身上的。

    …………

    …………

    在蜀军随时有可能大举南侵的威胁下,思州兵此时是势如强弩之末,难对起义军再发动像样的攻势,但起义军的日子并不好过。

    逾三分之一的将卒伤亡。

    已经战死于沙场的将卒便不用提,上千名伤患缺医少药,每日在痛苦中煎熬、呻吟,更是严重打击到起义军的士气。

    而此时已经入冬,山里天气温润,没有那么寒冷,但能寻得的食物来源越来越少。

    而起事以来,起义军都被封锁在盘龙岭之内,隔绝于两县的主要产粮区之外,除了山寨里的存粮,没有新粮补充,此时粮食已经紧缺到拿嫩树芯刨开来制成干粮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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