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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当然,永泰渠、西源河等水道还是太浅太窄,初步计划是拓宽到五十米,数十艘挖泥船也从浦阳河、裕溪河调过来,以减少人力的消耗。

    除了开挖颍源运河,韩谦初步计划要下蔡安置十万人口,但下蔡县东部接邻颍河的区域大面积受淹,要新建大量的屯寨、屋舍,要恢复近三十万亩受淹田地的耕种,身为河淮行营军副都总管兼领下蔡县令及下蔡兵马使的冯宣,身上的担子极重。

    除了五千精锐战卒守戍诸城寨,抵挡小股敌军的侵扰外,包括乡兵乡勇在内,留在下蔡安置的成年丁壮,几乎都征用起来,甚至一些健壮的成年妇女也都上堤挖泥运土,承担起这极其辛苦的重体力活。

    当然,除了照人头每月发放一石粮谷、一斤食盐的口粮外,所有役工还将额外配给五亩、三年免征田赋的水浇地,却是这么多民夫壮勇承担如此辛苦劳作之余,犹热情高涨的关键所在。

    除了安置于下蔡的十万南迁民众外,还有近二十万民众则往巢寿驿道两翼的乡县安置,标准依旧是丁壮参与乡司河渠道路屯寨修造,授口粮及安家田宅。

    夫死守寡的妇人,拖儿带女难以生存,乡司会进行最低限度的救济,但也是要求在限定时间内新组建家庭,要不然就直接进行官配。

    巢州北部及寿州南部,不仅淮西最为丰裕肥沃之地,尤出悍卒,前朝鼎盛之时,曾繁衍上百万人丁,但受战事摧残,人口损失极为惨烈,一度人口不足三十万,现在迁入二十万人口,才能勉强做到县乡丁口盈实。

    而这时,棠邑所辖人丁,含下蔡、叙州在内,勉强达到二百万以上,但距离前朝鼎盛之时的五百万丁户,犹是还有极大的距离。而即便以叙州、东湖等地高达百分之三四的人口增长率,淮西想要恢复到前朝鼎盛之时,犹需要四五十年的休生养息。

    然而,不管怎么说,今年冬季的战事已经暂告一个段落,也没有敌兵能渗透到淮河南岸来,冰天雪地之间,到处都是修堤挖渠、造屋铺道,车马不绝于途,多多少少有着些治世之气象。

    腊月中旬,淮西年节气氛日渐浓郁,一队车马渡过淮河,在寿春城外稍作整饬,便继续沿巢寿驿道南下。

    上百辆马车在三百多骑兵的簇拥下南行,除了居首领路的一小队骑兵,所穿都是棠邑军的青黄色兵服外,绝大多数护卫的骑兵身上所穿的,都是梁帝朱裕侍卫骑兵特有的玄黑铠甲。

    居中的马车前后逶迤有近两里长,车厢里的情形被厚重的帘子遮住。

    车厢里的人,偶尔会揭开帘子探头往外张望,但多面黄肌瘦,神色间又有惊惶不安,似乎不知道前路有着怎样的命运在等候着他们。

    驿道旁围观的民众,都不知道这队玄甲骑到底护送什么人南下,满心好奇。

    日夜兼程,两天后这队车马抵达巢州城外,也没有进城,也没有转往东湖方向而去,而是在巢州城北的一座新造驿站驻扎下来。

    虽说此时巢湖东岸的东湖、历阳,乃是棠邑的军事、政治中心,但位于巢湖北岸的巢州城,作为淮西曾经的重镇,同时也是江东及巢湖沿岸州县前往霍寿光濠等地的必经之所。

    城池修缮一新后,巢州城很快就恢复勃勃生机,商旅不绝于途。

    这队驻扎在城北驿站、由梁军玄甲精锐护送的人马,自然是引起极大的关注。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是最为精锐的梁军玄甲护卫,又为何停留在巢州城北就不走了

    当然,有些消息很快就在民间传播开来。

    “什么,梁帝感恩棠邑军援助之情,特地叫派麾下最精锐的玄甲骑,送了一份大礼给侯爷”

    “什么大礼,要用玄甲骑护送听别人说这上百辆马车里都是人,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这算什么大礼”

    “徐后那毒妇与章新春一干贼宦,当年车裂老大人于世,与侯爷有不同戴天的杀父之仇——梁帝将徐后、章新春等贼宦连同楚国公杨汾及诸妃嫔、子弟,一起押送到淮西来,算不算大礼”

    “这倒真称得上大礼呢——想当年老大人忠心耿耿,却死得那么惨烈,侯爷这次总算能为老大人报仇雪恨了,只是为什么在巢州城北都停五天了,还不直接将徐后及章新春一干贼宦送到东湖用刑”

    “侯爷兴许在想,要怎么将徐后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吧”

    消息传开来,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跑到城北驿站看热闹,但奈何守卫森严,也只有入住驿站的商旅,能找亭卒驿丞打听一些消息,却也没有机会看到徐后、当年的大楚内侍监章新春、楚国公杨汾等人的真容。

    一直到腊春二十三日,小年夜的那一天,天降大雪,一队骑兵从东面的驿道冒雪而来。

    好些商旅特意在驿站停了好些天,加上闲着无事出城看热闹的民众,看到东来的这队骑兵身穿侍卫骑兵的甲服,心里想黔阳侯总算是要将徐后、贼宦章新春以及楚国公杨汾等人押解去东湖用刑了。

    骑兵首领在驿站大门前下马,与驿丞、巢州派到驿站加强护卫的武官以及梁军押送人犯的将领交验过印信后,就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封令函,站在驿站大门前宣读道:

    “黔阳侯、兵部侍郎兼领棠邑制置使、诸州兵马都督韩谦令,梁国玄骑校尉荆檀押解金陵逆乱之若干人犯前往金陵受审,我等奉命沿途护送,诸衙司营军皆给便利,不得阻挠……”

    “什么”

    不要说驿丞、巢州派出加强看管的武官以及梁军玄甲骑的监押武官了,附近围堵过来看热闹的商旅、民众,都目瞪口呆,黔阳侯不报杀父之仇,要将徐后、章新春、楚国公杨汾等人直接送去金陵受审

    驿丞以及巢州城派出的武官接过令函,细验无误,却也不敢擅作主张,派人赶去巢州城请县令杜益铭请过来。

    虽然说整件事跟巢州地方没有半点关系,之前人犯暂时驻扎在城北驿站,巢州也只是派人过来加强外围的看管、维持秩序,但驿丞以及巢州派过来加强看管的武官又不能质疑令函是假,震惊之余又不知道是不是真该坐看人犯及押送兵马就此去金陵,病急乱投医,也只能将县令杜益铭请出来作主。

    再说了,逆犯及押送兵马要去金陵,也得是巢州地方联络安排渡船。




第七百零六章 抉择
    历阳小雪,铅色苍穹,仿佛巨大的盖子沉重的压在历阳城的上空。

    韩谦穿着青衣袄袍,蹲在结了薄冰的池塘边,看着冰下游动的锦鲤。

    王珺抱着文聪走进来,见自己都走到池塘边,韩谦都没有察觉,心里微微一叹,拿着文聪幼小的手去拨弄韩谦的头发。

    “你怎么抱着文聪过来了还以为王远携家小过来,你要陪他们吃过晚饭才回来呢。”韩谦一笑,将幼子文聪抱过来,问道。

    他这几个月在北边督战,月前才回历阳,幼子文聪当他是陌生人,到这两天他抱到怀里才不会哇哇大哭,但还是拿小手推开他长满胡茬子的下颔,挣扎着要回到王珺的怀抱里去。

    韩谦却是故意拿下巴压住幼子的手,拿胡茬子在他的小手轻轻摩擦。

    “我那堂哥话里话外都想着见你一面,一副心思忐忑,神魂不定,我看着也心烦,便带着聪儿回来了,着王辙、霍肖陪着他们。”王珺看着聪儿瘪着脸,再叫韩谦逗下去,又要哇哇大哭了,赶紧接手抱回来,说道。

    “那几个人还守在外面”韩谦问道。

    “还在前院守着呢,我刚才就被他们缠住说了一通,他们见我没有搭话茬,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似乎已经派人去找庭儿了。”王珺说道。

    韩谦苦恼的拍了拍额头,苦笑道:“我也是不好容易才做这样的决定,他们也真是能折腾……”

    刚要说什么话,听着院子外一阵脚步声,韩谦侧过头就见之前被他拒之门外的郭荣、高绍、奚昌、冯缭、赵老倌等人随着赵庭儿走进来。

    除了韩老山,还有六名韩家的老家兵退下来后在历阳养老,这次也都气势汹汹的跟着一起走进来,要找他理论一番。

    “韩谦,你今日容我依老卖老一回,赶紧派人去巢州收回成命。我们也不说做斩草除根的事,也不说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就送一壶鸠酒叫那贼后与那几个杀害老大人的贼宦饮下,之后再送帝孙杨汾去金陵——天下没有谁会说你乱了大楚的法度,只会赞你恩怨分明……”韩老山颤巍巍的走过来,韩谦示意别人端来椅子,他也不坐,手脚发抖的说道。

    “你早间真就下令叫霍厉带人护送徐后及楚国公杨汾去金陵了”赵庭儿走过来,低声问道。

    “你还嫌不够乱的”韩谦瞪了赵庭儿一眼,问道。

    “韩叔过来找我,看他这样子,我哪里敢不搭理他”赵庭儿委屈的说道。

    她是能体会到韩谦下此决心的不易,这两天涟园里众人都刻意避免提及这事,但韩老山带着一干老人跑过来找她,她也没有办法叫他们吃闭门羹。

    韩谦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跟韩老山说道:“杀父之仇,我不敢或忘,然而徐后、章新春密谋叛变、诛杀先帝、滥杀忠良无辜,皆是大罪,送他们去金陵受审后处斩,也是以明正典、以彰国法。”

    “我韩老山虽然一辈子都不算什么聪明人,但你现在不报杀父之仇,却将贼后及章新春等人活着送往金陵,要是沈漾、杨致堂、郑榆这几个老匹夫,在他们身上做文章,甚至会故意养着他们,你要怎么办倘若是这样,到时候江淮之间,谁都会拿孝道耻笑你啊,”韩老山激动的说道,“你要是嫌脏了自己的手,我们几个老奴还能拿得动刀子,我们去巢州,你只要下令叫霍厉那小子,不要碍我们的事就行。”

    “我一道命令之下,成千上万人头滚滚落地,双手也满是鲜血,说什么脏不脏手,都太矫情、太假仁假义了,”韩谦说道,“只是拿起利刃,当武夫杀戮天下,百余年河淮、河朔、江淮不知凡几,不会缺我韩谦一人,这天下也早已杀得血流成河,但想要终结这武夫横行的世道却是不易啊。或许沈漾、杨致堂他们会在徐后、章新春等人身上做文章,陷我以不孝,但这终究还只是猜测。我现在将徐后、章新春送去金陵,倘若沈漾、杨致堂他们真混账到仅仅是为针对我,而不对大贼诛以国法,日后我也定会将徐后、章新春等人缚来以行正典,堂堂正正治他们兴逆乱、亡军民、使江淮大地血流成河的大罪,而绝不是此时名不正言不顺的去搞什么鸠杀、暗杀。韩叔,你在我父亲身边那么多年,你想想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他会真希望我派几名刺客,将徐后、章新春等人的头颅狰狞的割下来,然后向天下人慌称他们暴毙于途吗真要是这样做,我又怎么堂堂正正的将我父亲为生民立命的赤诚刚烈,写入史书之中,叫后世铭记”

    “……是我老糊涂了吗”韩老山喃喃自语道。

    他也搞不清此时杀或不杀,到底是对是错,怔然半晌,老泪滑落到枯瘦如老树皮的脸颊上,拄着拐杖蹒跚的往回走去。

    韩谦示意奚昌、赵老倌带着人,亲自将韩老山以及其他几名老家兵回宅子,看着郭荣、杨钦、冯缭、冯翊他们还忤在那里,看他们也是心烦,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

    “梁帝朱裕也真是的,非要将这两个烫手山竽送到淮西来,难道不知道当初就不该将他们活着带出汴京吗”冯翊发牢骚说道。

    “你们要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在我这里碍手碍脚了,该忙什么都各自忙去。”韩谦将这几人赶走,图个清静。

    “冯翊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啊,梁帝为何一定要将徐后、章新春及帝孙杨汾送到淮西来,难道他真的是想叫夫君手刃徐后、以报杀父之仇吗”赵庭儿问道。

    “照道理来说,梁帝朱裕应该能想到夫君再艰难,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是梁国其他人坚持如此吧”王珺迟疑的猜测道……

    …………

    …………

    荆襄战事期间,杜家兄妹的父亲身为郢州医官,城陷被裹胁从敌,事后被处斩刑,而杜家老小也都被贬为奴婢。

    杜七娘、杜九娘被延佑帝杨元溥赐到韩谦身边伺候,杜益君、杜益铭兄弟二人及其他杜氏家人才得幸脱离苦海。

    杜益铭当年才十四岁,虽然充当奴婢苦役仅有三个多月,留下来的深刻痕迹,却叫他毕生难忘;转眼间十二年过去,如今的他作为韩氏家兵子弟,出任巢州州治县令,可以说是棠邑的骨干将吏了。

    杜益铭平素也是苦练刀弓,听韩谦讲授过治兵之学,只是他过去数年来主要参与吏政之事,平时却也习惯随身带着刀弓,得人报信他就带着几名衙差赶到城北驿站。

    见从东湖赶来传令之人乃是侍卫骑兵都将霍厉,杜益铭知道他乃是珺夫人的舅表兄,曾北上河朔斥候敌情立下大功,人不会有问题,又验看令函无误,心里虽然也困惑不解,但还是照着令函,安排人去城西水营联络,着水营那边安排几艘战船,使霍厉带着人陪同这队梁军骑兵,将百余逆犯送往金陵受审。

    也许被押送的逆犯都很困惑竟然能平安无事的从淮西境内过去,诸多人麻木的神色,在登船时频频回头,流露出几许惊疑,似乎担心他们登船之后,便会有数百悍卒从船舱里冲出来,乱刃将他们剁成肉酱,扔入湖中喂鱼蟹。

    梁军押送兵马没有全部登船前往金陵,还有两百多人留了下来。

    杜益铭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之前押解一百六十多名囚徒走陆路南下,沿途有可能会遇到渗透进来的小股敌兵,梁军怎么都需要派出足够的精锐兵马看护,才能避免途中出岔子。

    而从巢州直接乘船前往金陵,一路有棠邑水军护送不说,最迟两天便能到金陵,之后又自有大楚中枢部司接手,这么多的梁军押送人马实在没有必要都随船过去,派七八十人意思意思就够了;要不是棠邑这边实在不愿意直接接手,他们将囚犯直接扔给棠邑就足够了。

    “对了,我们奉陛下旨意,这次想着将云和公主接回洛阳去。”看着数点帆影消失在湖波、大雪之中,梁军押解兵马的负责人、玄骑校尉荆檀站在码头前,跟杜益铭说道。

    “天色已晚,我明天再派人去历阳通禀此事,诸位在巢州多歇两天,指不定历阳还会请荆将军一行人留到年节后才启程……”杜益铭说道。

    杜益铭身为巢州州治襄安县令,他没有资格去质疑荆檀的请求,但也不会直接送他们两百多玄甲骑精锐去历阳接人;他想着这事也不急,现在天色昏黑下来,待明天再派人赶去历阳通禀此事。

    同不同意荆檀这次将云和公主接走,历阳那边都会做出恰当的安排,无需他操什么心思。

    再说今日都已经小年夜了,历阳那边就算不会阻挠云和公主归国,也有可能会挽留他们到年后才启程,要不然他们就要在北返洛阳的途中过年节了。

    荆檀也不催促,先带着人马回城北驿站等着消息。

    …………

    …………

    第三日黄昏,一队骑兵就簇拥着两辆马车从东面的驿道赶来。

    此时夕阳照在覆盖大地的皑皑白雪之上,天地壮美。

    马车停到驿站前,云和公主迫不及待的揭开车帘走下马车,怅然又带着一丝雀跃的看着远处的巢州城(襄安县)楼;虽然历阳是想挽留她过了年节再启程,不想她年节时孤零零的途中,但她迫不及待的想着赶去洛阳,跟家人团聚。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天下大局动荡不安,但在她的眼里,她出生并渡过幼年时光的洛阳,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王辙这时候也爬下来马车,他不认得荆檀,但看他身穿梁军铠甲,又与杜益铭并排而立,走过去拱拱手,说道:“可是大梁玄骑校尉荆檀荆将军北司参军王辙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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