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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韩谦却似乎完全没有什么担忧,也不管陪同的陈德柴建李冲等人怎么想,便邀杨元溥参观匠坊的运作




第一百四十二章 石坝
    匠坊目前规模最大的就是石灰窑砖窑以及后山十三四里外宝华山深处所开发的石炭(煤)场,目前烧制石灰制砖,已经基本上都用相对廉价的石炭(煤),顶替早前将左右山岭砍伐一空的薪柴以及更为昂贵的木炭。

    也是如此,屯营军府仅需要每月拿出一千二百石粳米,就能从匠坊换走二三十万块大小青砖两千担石灰以及六百车石炭。

    不过,匠坊方面,还有存在很多能改进的地方。

    韩谦之前没有做,主要还是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这边,特别是他离开金陵四个月期间,他只能要求范大黑先率领诸场工师,先将规模做起来。

    今天三皇子杨元溥过来,韩谦一边带他参观匠坊,一边传授他格物之学,一路侃侃而谈,似乎完全不受昨日之事的影响。

    格物一词,出自儒学四书之首的《大学,其篇开宗明义就写道: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在格物

    就儒学而言,开宗明义就点出格物乃是致知正心修身齐家最基础的先决条件。

    然而千百年来,诸儒学者解读格物一词,将重点放在穷究其理,加上先秦以来对匠术以及从业者的打击跟社会性的蔑视,导致格物之学演变为玄学心学,而没有真正立足于辩别物性认知客观规律这一根本性的解读之上,以致千年之后都没有真正发展出来成体系的科学来。

    这也是韩谦一年多来融合翟辛平及梦境知识,所得到的最大感悟。

    更想要辩别物性认知客观规律,更为重要的一个前提,还是凡事都要实践。

    处理匠坊繁重冗杂的事务,对韩谦而言,其实也是梳理融合梦境知识的一个过程。

    这些知识,甚至哪怕韩谦仅仅只传授他最基础的格物之学,以及匠坊里的一切,对杨元溥照样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柴建李冲等陪同人员,则是听得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韩谦哪来的闲情逸致,又或者说这些话别有用心。

    虽然自前朝晚期以来,藩镇割据武夫当道,科举实际上形如废止,儒士地位也不彰显,之前的封疆大史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乃至此时的梁晋楚三国君主,都更崇尚实用主义,但在法理之上,还没有颠覆自千余年前董仲舒所推行的独尊儒术那一套。

    柴建李冲等虽是武夫,但自幼也勤苦读书,也可以说深受传统儒学的影响,而即便陈德是纯粹的武夫,也觉得韩谦所讲,与他平时所听的迥然不同。

    当然,陈德柴建李冲未必同意韩谦的观点,但以他们的学术底子,还远不足以站出来驳斥韩谦,同时他们也为韩谦见识学识之杂之广而震惊。

    然而更令柴建李冲难以忍受的,则是在匠坊之内,哪位工师匠师稍有所长,韩谦便唤到三皇子杨元溥跟前介绍一番,着他们亲自给三皇子解说手艺,他们猜到韩谦是借三皇子削弱军府诸吏在匠坊工师眼里的威势,但三皇子一脸的平易近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而三皇子对韩谦一口一个韩师相称,柴建李冲更是无奈。

    参观过匠坊,就在匠坊简单用过午餐,午后韩谦又领着兴致勃勃不觉辛苦的三皇子,走到后山深处的煤场视察。

    看到从煤场下去,沿着一道溪河再往北,溪口边堆积大量的石料,还有上百名衣衫褴褛的壮实汉子正在溪口的侧面开挖一条深渠,杨元溥好奇的追问韩谦:韩师你这是要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筑石坝蓄水!韩谦说道,这也是我回到山庄,第一件要做之事,之前已经吩咐匠工准备了许久。

    从煤场下去,西侧的这条溪河,跟流经秋湖山别院的溪沟是相通的,然后在匠坊位置,因地势平缓下来,河道也进一步开阔,形成二十多步宽的桃溪河,绕过军府土城,再汇入赤山湖中。

    韩谦计划在煤场西北面的溪口造石坝,是想着将北面的溪涧水位提高三到四米,这样就能将溪口往北延伸到宝华山深处五六里长的溪谷,都能变成一座小型的山湖水库。

    一方面,水库外围能开垦更多的粮田引水灌溉,另一方面,同时也是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溪口下方的煤场边缘,目前已经建成两座碎煤水碓投入使用,需要稳定的水流。

    受限于采掘技术,当世开矿洞挖出来的煤块都比较大个,倘若直接用于制砖烧制石灰,燃烧既缓慢又不充分,这也是当前砖窑石灰窑成本不能继续下降产能无法进一步提高的一个关键瓶颈。

    然而事实上,砖窑石灰窑不需要扩建,仅仅是将煤块进行初步的破碎,将其中含煤量低的煤矸石剔除掉,效率就能提高大半。

    韩谦仅仅是通过书信指导,将六七百年前大将杜预所留的连机碓图寄回金陵,叫匠坊这边仿制两座连机水碓,也是简陋版的水力碎煤机,目前虽然投入试行才半个月,但使用的效果相当好。

    问题在于,不建水库对水流进行人为控制,不仅仅秋冬季枯水时节,现有的两座水力碎煤碓难以运转,夏秋季雨水充沛时,水流忽急忽慢,两座水力碎煤碓的运转也难以稳定。

    想要建立相对完善的生产体系,靠天吃饭,其实是效率最低的。

    目前唯有在上游修建水库,才能保证下游建造使用更多的水力器械,都能有稳定的水流;而要保证煤场所出的煤,在秋冬季也能通过浅底船运出山去,更要保证水流不枯竭。

    韩谦去叙州之前,就安排匠坊开采筑坝所需的石料。

    而在韩谦回金陵之前,范大黑就已经安排人手在溪口西侧开挖引水渠。

    范大黑被韩谦踢出金陵,但诸多事还是有条不紊的在推进着,在韩谦亲自过问下,并没有被耽搁下来。

    待过两天将引水渠挖通,就可以在溪口上游先筑泥堤,将溪水挡入引水渠中流往下游,溪口这边就能正式的修筑挡水石坝。

    江淮多暴雨,山洪冲击,水势汹涌,这道石坝得建得多坚固,才能稳如山岳?杨元溥竟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殿下你看这些石块都开有槽口——筑坝的时候,我们会将熔化的铁水浇灌到槽口里,使石坝浑成一体韩谦简略的解释道,至于更复杂的演算也没有必要详细解释给杨元溥知道。

    这得要用多少钱粮?杨元溥问道,他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还好溪口挖开两三丈就是岩层,石坝仅需要筑三十步长就能封住溪水,没有想象中那么艰巨,匠坊还能够勉强胜任韩谦浑不在意的说道。

    韩谦虽然浑不在意,柴建李冲却是暗暗咂舌。

    虽说屯营军府消耗大头不在左司,但左司的用度之大,也已经远超乎他们想象,即便不算左司这次新添加的人手,他们都不知道韩谦之前是怎么撑过来的。

    就着拦水石坝的修造之事,韩谦顺带又跟杨元溥讲解诸多有关泄洪渠引水渠陂塘梯田工造之事以及水碓水磨水排连机碓等早在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前就已经发明问世的水力器械。

    至于理论上能够实现的水力纺纱机水力织布机以及水力锻锤等,韩谦则不会讲,至少在柴建李冲等人面前,不会讲。

    屯营军府位于宝华山的南麓,绵延近二十里,山湖之间相对平坦的可开垦田地有限,但山间可以利用溪河则是不少,而且落差也够,可谓水资源充沛。

    韩谦建议三皇子杨元溥从太府寺内侍省乃至工部,为军府工曹多揽些事务过来,就足以多养活上万人,减轻屯营军府的钱粮压力。

    比如朝中发放官俸,是稻粟等谷物去壳后的粳米精粮,去壳之事,早年用棒舂,之后用石碾踏碓,而水碓乃至连机碓虽然早在七八百年前就已经问世,但金陵城内没有高落差的溪河,主要也是用官奴婢,或用畜力舂粮碾米。

    虽说用官奴婢,成本也是极低廉,但问题在于,即便用官奴婢也要给吃喝维持其有力气可供奴役才行,而管束成千上万的官奴婢,耗资也是极巨。

    倘若军府工曹能利用宝华山南麓的溪河造水磨连机碓等物,只要舂米的成本能低于用官奴婢,三皇子就可以将其事承揽过来,陛下那边也不会不允。

    柴建李冲能意识到韩谦在三皇子面前大谈这些事,还是在给工曹参军周元找堵,暗感这两天的事情,并没有因为范大黑林海峥被踢出金陵,韩谦又将左司子弟召集起来而告终啊。

    不过,他们也不能说韩谦建议没有可取之处,毕竟左司匠坊这边就大张旗鼓的在这么干,周元凭什么说他干不了干不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筹贷
    从煤场出来,众人沿着桃溪河畔的便道,乘马簇拥三皇子回到军府公所。

    这时候遇到沈漾李知诰周元张潜郭亮高承源等人,杨元溥便直接提及韩谦要屯营军府在宝华山南麓利用溪河,大规模造水力器械的建议。

    沈漾李知诰对此是支持的。

    屯营地少人多,即便入冬前抽调五六千精锐北上参加,军府依旧有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可以差遣。

    能从外面多揽一些事,屯营军府就能多一些收入,屯户将卒的生存状况就能改观一些。

    周元却恨不得指着韩谦的鼻子破口骂娘。

    韩谦能做之事,他却未必能做。

    截流筑坝,造连机碓水轮磨等事,真要是容易,焉非金陵城外围的低山矮丘之间,到处都是水轮磨坊了?

    虽说金陵城外不是没有水磨坊,但总之有几座?

    然而周元却又不能说自己不行,脸有些僵滞,也不知道要怎么应承。

    京畿诸县不提,仅金陵城中就有近五十万人众,吃米吃粮皆为舂事所苦,这也是金陵米价腾贵的一个重要因素。倘若周大人在年前能造二十座大型水轮磨或者五十座中型水磨房,日舂千石米,除了能养不少人外,明年差不多还能为军府增加三五千石米粮的收成。此事,周大人怎么都要咬着牙办成啊!韩谦不忘给周元加油鼓劲,恨不得举起小旗子给他摇旗呐喊。

    韩大人知道要做成此事,需靡费几何?周元阴恻恻的盯住韩谦问道。

    倘若我主工曹之事,勉强还是能办成的。韩谦哂然一笑,说道。

    周元恨得想扑上前咬韩谦一口。

    周元,你有没有把握做成此事?杨元溥盯住周元问道,他也不想给周元退路。

    周元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周元只能先咬牙应承下来。

    那好,军府之内,没有差遣的兵户都任你征调,年前你为我办成此事,便有重赏。杨元溥也知道自己要在龙雀军内建立威势,应要直接插手诸曹事务,这样他才能施以奖惩,而非高高在上只作摆饰。

    将周元推进他挖下的深坑里,韩谦又跟三皇子说道:殿下,韩谦还有一事,要请殿下准许,才能施行。

    什么事?杨元溥问道。

    匠坊想以殿下的名义,向外界借贷钱粮,以应此时之急,韩谦说道,此时石塘河货栈已经建成,货物往来,左右街巷都有所闻,却没有几人知道货栈乃临江侯府的产业。我想以殿下的名义广而告之,继而以货栈向左右街巷许以厚利借贷钱粮,以事经营

    前朝设捉钱令史,官办放贷都成惯例,只是反过许以厚利,从民间借贷钱粮,却是罕见——官家真要缺钱,不都是巧设名目,直接刮敛吗?

    左司真要是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方,借贷钱粮以应急,却也没有什么不可。

    只是,私人间的借贷拖欠,在当世都是常事,而众人听韩谦的意思,是要用三皇子的名义,向街巷市井之民广而贷之,并不拘特定的对象。

    信昌侯黑纱夫人以及姚惜水等人虽然不在场,但沈漾李知诰以及周元张潜柴建等都是知晓实务的,甚至李冲也能在短时间内想到韩谦突然提这样的建议是为什么。

    左司人手不断膨胀,早已经压根就撑不下去了吧?

    不过,并没有给其他人质问韩谦的机会,杨元溥直接就问韩谦:

    许以厚利?许几分利,货栈何以持续给利,而不怕难以为继?

    杨元溥不问韩谦借临江侯府名义筹钱的用途,更关心左司能否做成这事。

    我计划筹贷三千万钱,一是以资船队往返江淮之间,运长补短,二是补充匠坊本金。月给四厘,年利钱总计在一千四百四十万钱左右,左司应能勉强维持下来,殿下勿虑。韩谦一脸的平淡说道。

    当世民间放贷利率极高,照律只要不超过一本一利,官府就不得干涉,而所谓的一本一利,实际就是百分之一百的年利率;这可要比千年之后的高利贷,放宽得多。

    而前朝捉钱令史,官给本金,月收八厘利,实际年利率高达96。

    官府里倘若有谁被迫摊到这差事,必须极力摊派收刮,才能完成任务,甚至为此倾家荡产者也不在少数;同时虽然也会有不少富户愿意主动承担其职,但这些富户主要是从自家拿钱补贴官息,以图任期完成后能够以换得相应的勋官功名。

    当朝许诸军所设的常平仓令,与捉钱令史的性质一样,但官定利息要宽松一些,但要求也是年缴六成利钱

    像韩谦强行给冯翊孔熙荣两人头摊派上龙雀军常平仓令的差使,又将八百担茶折算四百万钱的本金送到冯家,这意味着冯家三年内要连本带利上缴一千一百二十万钱,才表明冯翊孔熙荣两人的差使干得合格。

    而且这笔钱,也不可能落入韩谦或左司的囊中。

    龙雀军能够设常平仓令,是龙雀军筹措军资的一个重要渠道,这笔钱除了本金外,利钱是要归入仓曹统筹安排的。

    这是官府强行摊派的利钱,民间私贷要低一些,但也绝对低不了多少。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去借贷。

    要不然的话,沈漾信昌侯府李普以及李知诰他们会想不到去大肆借贷,以解燃之急?

    借贷自然很容易,诸军加起来设有上百名捉钱令史,都恨不得有地能将官给本金放贷出去,这样他们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到期后获得授爵,但是官定的年付六成利钱,除了真正想通过这个途径买爵的,有谁能承受?

    信昌侯府及晚红楼非但不愿去借贷,甚至放贷是他们一项重要收入。

    然而,这一切也意味着韩谦想要搞p2p,放出的利率太低,根本就筹不得到钱。

    月给四厘,折算年利率48,这在民间只能算是相对合适的借贷利率,但这么高的利钱,通常都是有紧缺之事才借贷之,又或者有更高的利钱放出去,要不然当世还没有哪家愿意大规模承受这么高的借贷利钱?

    不管怎么说,周元第一时间都想着要反对这事。

    柴建李冲等人听了也直皱眉头,韩谦昨日就浑无忌惮的要大肆扩张左司的势力,今日就想要通过临江侯府的名义,以借贷的名义一下子揽走三千万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唯有李知诰暗使眼色,叫他们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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