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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咱左邻右舍的,我们这货栈钱铺什么规模什么派场,你老从年头也都看在眼底。咱现在有底气将三皇子临江侯的名号打出来,也就是确有其事

    您老要是担心受骗,可以亲自到凤翔大街临江侯府前看告示,再决定要不要将钱投进来

    你将钱贷给其他人,怕赖帐,您老觉得三皇子会赖您的帐?

    您老再想想看,你拿这一万钱去买地,城外上等的水田,一亩地都不管够吧?就算能拿下一亩水田,您老交给佃农耕种,打算收多少租子?两石谷够多了吧,能舂一石二斗精米不?但是您老将一万钱投到咱钱铺,每年的利钱你可以直接折成精米领走,那就是五石精米。您老自己算算,里外差多少?

    您老狠狠心,投十万钱过来,每年利钱就是五十石精米,你去找前门周老爷打听打听,他也是正而八经的八品老爷,朝廷一年给他的官俸,能有五十石精米不?您老将钱交到咱铺子,您家就相当于养了一位八品老爷吃官俸啊!你从哪里找这好事去?

    将货栈面向兰亭巷第一栋临芷兰街的院子,打通临街的院墙,拿到京兆府市令照帖新设立的钱铺便算是运营起来。

    不过,真正大张旗鼓,韩谦还是在各方面都做好很多准备。

    芷兰街虽然是比巷道要宽阔许多的街道,是南城的主干道之一,却是泥路,每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沿街也多为旧式的坊院,没有打通形成鳞次栉比的街铺格局,街巷深处的院舍也皆破旧,没有几家深宅大院,但钱铺要与货栈比邻,韩谦只能在钱铺自身多做文章。

    钱铺前的芷兰街,左司自讨腰包,铺出一段四五十步长的麻石街面,还将桃坞集一座残庙里的两樽石狮子搬过来装点门脸,夯土院墙还更换为青砖白灰墙,加花岗岩门洞琉璃瓦深檐覆铜大门,一下子叫钱铺在芷兰街气势不凡鹤立鸡群起来。

    而挑选出来的钱铺伙计,经过一定的话术培训,穿绸戴巾,也个个依表非凡。

    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

    不计算南北衙的驻军,金陵城中人口虽说有近五十万,但官奴婢以及诸府上的奴婢就至少占了一半。

    再扣除官吏及南北衙两军大小将领及眷属以及宫里的宦官宫女,金陵城里的普通民众数量,实际也就在十一二万左右。

    大楚初创不过十三年,而十年前金陵城还笼罩在战火之中,绝大多数的金陵民众,还没有忘记战争的创痛。

    之后为维持北线经年累月的战事,朝廷对税户苛敛极重,同时物价腾贵,这都使得金陵城里的普通民众日子还十分的清苦,手里头并没有多少余财。

    兰亭巷乌梨巷靠山巷三条巷子,密密实实住了二百多户人家,钱铺开业最新就是将影响铺及三巷,但从这三条巷子人家拢过来的钱数,总计都不到二十万。

    可见要筹贷,还得要从富户大户乃至官户身上动心思。

    韩谦他们属于三皇子一系,在金陵的权贵生态圈内,目前还处于被孤立的状态,韩谦此时也不指望晚红楼会帮他宣扬此事,那冯翊孔熙荣的作用,就变得更加重要。

    大楚开国十二三年,甚至大部分的官吏都急着置办田宅,都要养奴仆奴婢,手里都还没有多少余财,就算韩家一年前养二十名家兵及眷属都捉襟见肘,每个月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偶尔有些钱粮节余,都要留着应急,都没有宽裕能放出去吃利钱。

    不过,掌握朝廷财政体系的户部盐铁转运司乃至度支使以及执掌皇家内库的太府寺,这四个部司的官吏一定要比其他部司的官吏,要滋润得多。

    特别是盐铁转运司,除了于要津矿山设卡收授过税,官盐的产收储运销皆受其辖,除了淮东盐场以及金陵部司外,盐铁转运司所遣的盐吏更是遍布大楚所属的五十一州三百余县。

    韩谦并不需要冯翊孔熙荣去鼓动多高级的官员入彀,只需要帮他将筹贷之事,在这些仅官阶仅**品的低级盐吏及部曲眷属间宣扬,就足够了。

    这也是冯家能够影响到的圈子,而这些低级官吏对争嫡之事也不会有多敏感。

    虽然从试行过去半个月,钱铺才收拢上来不到两百万钱,距离预定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但韩谦并没有什么不满足。

    毕竟,这笔钱加上第一批从叙州运来的剩余货物分销出去,已经差不多能将这个月的亏空弥补上。

    你可有想过,匠坊一旦撑不住,或者三皇子争嫡失败,这些受你所骗的市井小民,毕生心血都会化为乌有,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犹豫跟不安?奚荏在后堂看到又有一个住在附近的街坊,被钱铺的伙计说得手动,将半裢褡铜钱摊到齐脖子的钱柜上清点,见韩谦一脸自以为得计的样子,便忍不住要奚落他几句。

    奚荏最近帮赵庭儿一起整理帐目,将匠坊及左司内部的运作摸清楚,也深刻知道三皇子争嫡成功的希望实际并不大,暗感韩谦心底或许已经将更多的将希望寄托在叙州的经营上,毕竟匠坊真正有潜力但还没有受到重视的匠师,都被韩谦随杨钦他们派去叙州。

    而理论上,织造院造船场更适合建成金陵,毕竟金陵对蓬布帆船以及船舶的需求都要比叙州高得多;而除了木料外,在金陵获得原材料,也要比叙州更便捷。

    然而,韩谦完全没有在秋湖山匠坊兴建织造院及造船场的意思。

    这个迹象在奚荏看来,已经够明显了,心想到时候哪怕是投靠潭州,对韩道勋韩谦父子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么一来,这边的钱铺就彻头彻尾是一个骗局。

    说骗也罢,但这骗来的钱财,有一部分是拿去赎买奚氏族人的,你于心能忍否?韩谦盯着奚荏美腻的脸蛋,笑盈盈的问道。

    三皇子一旦争嫡失败,三年后的战事极可能会令金陵城内外百余万人十不存一,江淮之地生灵涂炭一地狼籍,韩谦就算是害得成百上千户市井之民倾家荡产,他也不会有什么愧疚。

    甚至可以说,他为自己命运极力挣扎的时候,也在为避免脚下这座千古名城滑向毁灭的噩梦深渊努力,但要是这个结局最终避免不了,他不得不退往叙州,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还要为此愧疚一生吗?

    韩谦才没有这种精神洁癖。

    要不是他说服不了他父亲,要不是潭州也不是像有成气候的样子,要不是马循那货实在没有人主的气度,他早就暗投潭州了,难不成真要在三皇子这棵歪脖子树吊死?

    见韩谦竟然能如此的心安理得,奚荏心里是很鄙夷,但也难以反驳。

    实际上韩谦越是大力的布局叙州,至少前期来说,就会越快的安排冯宣暗中去赎买奚氏族人;这也令她看到奚氏有重新振兴的机会。

    当然,韩谦以匠坊所出折抵利钱,在奚荏看来倒是比较聪明的一个做法,至少能短时间内能保证钱铺的骗局不被戳破,而匠坊乃至船队从叙州运来的货物,也能有一个直接分销出去且能不断扩大的渠道。

    而有前期长达四个月的准备工作铺垫,这半个多月桃溪河上源的石坝很快的筑成,除了煤场不断新造更多的碎煤水碓外,匠坊还计划年底在山庄内新建三座能日舂五十石米面的水磨房,以便能将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水库更充分的利用起来。

    当世谷贱米贵,舂碾糜费是个关键原因。

    用踏碓,一人支持不了多久便会力竭,用石碾石磨效率也高不出多少;用畜力会好很多,但养骡马暂时还是小户人家支撑不起的花销。

    稻谷去壳还好,小麦磨粉,更是费事。

    这是即便有二三奴婢的中户之家,也甚觉其扰之事。

    货栈即便主要供给米面以及煤饼,在城里也是供不应求的。

    不过,左司要养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了,而且还要都当成精锐供养,匠坊也好船帮也好,即便规模再扩大一倍,产出也难以支撑这么大的消耗。

    要是钱铺所筹贷的钱款,都拿去扩大匠坊的生产,扩大船队的运输规模,月给四厘的利钱,或能支撑得多,但关键这些钱款,相当部分都还是被韩谦挪用去填补养人的亏空,这不是骗局,又是什么?

    你啊,脑子到底是缺一根筋,韩谦见奚荏小脸还阴阴的别在那里,伸手掐了她一下小脸,说道,以你的脑子,大概靠自己是想不明白了,但你不妨想想,当这个骗局将足够的人骗上贼船,你说他们有谁会希望看到三皇子争嫡失败之后血本无归?

    啊奚荏脑子猛然转过这道弯来,突然意识到钱铺在韩谦手里远不止筹骗钱款这么简单,震惊的看着韩谦,都忘了要将韩谦轻薄她的手打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阳残地
    十月中旬,汉水之上已是大雪飘飞。

    一位在风雪中身裹黑色葛袍的男子,仿佛一樽雕塑般矗立江畔正眺望北岸的樊城,看他眼瞳阴翳,藏着莫名复杂的情绪,仿佛为眼前这座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名闻天下的城池今日竟如此的残破而感慨万千。

    一艘单桅乌篷船扬帆驶来,在江滩前停下来,将葛袍男子接上船。

    这才十月,襄州都已经他娘这么冷啊!大军要是继续往北,再到十一月腊月,将卒所穿的寒衣怕是不管够啊。一个面色蜡黄的削瘦汉子,从船舱里钻出来,蹲在乌篷船狭窄的船头,跟葛袍男子说话。

    这时候从汉水的上游有两艘巡哨船驶过来,还以为逆流而上的那艘单桅乌篷船,乃是前往梁州(汉中)的货商船,也未留意就错身而过,也没有要拦截盘问的意思。

    梁州位于汉水之源,千古以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乃是蜀王王建的地盘,镇守梁州的兴元军节度使同时兼任梁州刺史的王宗佶乃是蜀国大将蜀王王建的义子。

    梁国势大,蜀地与大楚一样都受到梁军的威胁,因而襄州与梁州虽然有汉水相通,以及长江上游分属两国的荆州与戎州,边境都相安无事互通商贸。

    蜀地与西番诸族互市,大楚所需的军马,也多是通过汉水从梁州贩运而来。

    乌篷船头的黄脸汉子,看着襄州的巡哨船竟然就这样的错身而过,也是微微一叹,与葛袍男子说道:襄州刺史杜崇韬加强从南阳旧郡一线的防备,派精锐搜检山林,防备许州汝州过来的细作,却不知道连日来,有不少可疑人物皆从汉中借道,渗透到襄樊以及郢州一线侦察虚实——照大人所示,我们未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但今年在汝州许州的梁军,都加强极多,要是梁军有可能掌握蔡州全境,难保他们对南阳(邓州)襄州没有野心

    葛袍男子坐在船头,看着两岸覆盖薄雪的山岭。

    十月初,天佑帝谕旨使三皇子临江侯杨元溥以龙雀军都指挥使兼领西北面行营招讨副使,龙雀军从邓襄方向参战的事情,便最终确定下来。

    龙雀军即便着楼船军水师兵船护送走水路,也非三五日能逆流而上赶及襄州的,葛袍男子便是先行到襄樊南阳察看军情的龙雀军帐内亲卫副指挥左司参军韩谦;黄脸汉子乃是左司兵户主事田城。

    韩谦是与龙雀军都虞候李知诰两人一起先到襄州的,李知诰要进襄城去参见西北面行营招讨使襄州刺吏兼邓襄防御使杜崇韬,交接龙雀军即将进驻之事,韩谦没有随李知诰去见杜崇韬。

    见了也不会受重视,韩谦便着田城乘船过来接他,往西察看地形军情,为龙雀军进驻襄州多做些准备,以免什么地方出大漏子。

    前朝藩镇割据乱战,位于大巴山秦岭伏牛山桐柏山大洪山之间的襄樊以及南阳等地是被战争破坏最严重的地区。

    前朝中前期,诸山之间的南阳盆地,曾是中原最为重要的粮仓之一,滋息繁衍上百万民众,然而在百年藩镇割据乱战之中,又经历贼乱,已经被彻底打残。

    南阳盆地之内,再往南到江汉平原的北部地区,到这时都几乎看不到一座稍微像样一些的城池。其地即便还有流民苟活,也绝大多数都聚啸山林,不愿再接受任何一方的统治。

    大楚控制江汉荆南乃至襄樊南阳等地还没有几年,目前最北面也仅仅是重新修筑了汉水南岸的襄州城,稍稍休养了三五年的生息。

    而汉水北岸毗邻的樊城还是一片残破,更不要说更北面的新野宛城方城等位于南阳盆地的北部几处要冲之地了。

    不过,梁国的汝州兵马,与楚国大将徐明珍所统领的寿州军,其西翼多年来在蔡州一线对峙拉锯,目前分别蔡州的南北部山隘要冲之地建立防御,分割蔡州。

    蔡州位于南阳盆地入口方城的东翼。

    虽说此时的南阳盆地,仅有受襄州节制的三五千兵马分守北部要冲之地——襄州防御使所属的主力兵马,主要扼守汉水沿岸的城池——防御谈不上多严密,但在蔡州的争夺分出胜负之前,梁军每次用兵,多是仅仅分派一路偏师,绕过坚固的城寨,袭扰南阳襄樊等地,暂时还没有进占南阳盆地的心思。

    这主要也是南阳盆地已经被彻底打残,在蔡州一线的争夺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梁军强行进占南阳盆地,一方面需要派驻大军与控制襄樊的楚国对峙,另一方面还要担心从梁国腹地过来的粮路,随时会被徐明珍派兵切断,致使其进占南阳的兵马彻底沦为孤困之兵。

    只是形势不会永远恒定不变。

    不管梁国也好,大楚也好,这几年虽然都有内斗,派系纠缠厉害,但休养生息三四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实力都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梁国以往对淮上用兵,多以许州为重心集结兵马,而今年入秋以来,除了许州外,梁国从山南西道诸州征调不少兵马,往汝州南部,也就是南阳盆地的西北方向集结颇多,很难保证梁军今年冬天的用兵计划,不是想着一举总结两国长期以来在蔡州光州南阳的争夺。

    当然,梁国倘若今年不用兵,楚军也会考虑跨出襄城,加强汉水以北的防务。

    这也不是仅仅是左司斥候刺探梁军动静之后,韩谦田城他们所得的结论,枢密院对西翼也同样是充满这样的担忧,这次除了调派龙雀军增援襄州外,还同时从江鄂等沿江十二州征调兵力。

    加上襄州守军龙雀军以及江鄂等十二州的增援兵马,在十月底预计将集结五万兵马防备梁军南下。

    韩谦与田城也并没有乘多久时间的船,虽然他们要去的地方,一路都有水道相通,但传统的单桅帆船逆湍流而上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乌篷船在樊城西边十数里的江滩靠岸,这里有十数名左司斥候牵着马匹在等候韩谦田城。

    韩谦之后沿汉水北岸的残破小道西进,又自丹水口北上往秦岭东南麓的腹地挺进,沿路所见,都是被遗弃的残破城寨。

    每座城寨内外或多或少有些流民结庐而居,或开垦田地,看到韩谦他们经过,眼神里都是充满警惕,即便没有蜂拥而来,但也不惮露出他们所拥有的简陋兵械,以为告诫。

    当然,离开丹江古道,往秦岭东南麓的深山老林里,还有更多为流民所控制的山寨,此时都没有纳入大楚的统治之下。

    百年乱战的后果,在这里都充满的展示出来。

    丹江道,又名武关道或蓝田关,在春秋战国时期,曾是秦楚相争数百年的关键要隘,作为关中四塞之一的武关,作为旧日大秦的西南门户,就位于丹水上游的山峡之中。

    然而就这么一条重要通道,梁楚两国都暂时无力进行充分的控制,各自仅仅在丹江道或商於古道的两端,建立少量兵马驻防的前哨城垒。

    然而相比较敌国之军从这条通道攻来,两国所建的哨堡更担心两翼深山老林里流寇的侵袭。

    经历上百年的乱战,上百万民众灰飞烟灭,能在这一地区挣扎着生存下来甚至滋息繁衍的,多为聚啸深山的流寇悍匪,还有很多都是当年流民军被击溃后逃入深山的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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